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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台湾山区

2017-05-10邓伟志

民主 2017年2期
关键词:田埂

邓伟志

2016年11月下旬,叶圣陶研究会组织清华、北大等6个单位的学者赴台,参加由台湾政治大学主办的两岸学者共话活动,会后去了几处山区。

泰雅人失传的贝珠衣上海复旦有存

我们考察的第一站是乌来的泰雅族。听了台湾政治大学社会实践办公室执行长汤京平老师的介绍,引发了我去乌来的极大兴趣。政大响亮地提出要把大学的定位定在“为解决社会问题而生”。在脱离实际的论著满天飞的严酷形势下,这般定位让我肃然起敬,不过,做起来并不容易。尽管他们反复向泰雅人讲明,他们是要“把乌来泰雅之美,借台政大的能量,强力放送出去”,可是在历史上长期受日本侵略者的欺侮,又受过一些其他民族压迫的泰雅人对外来人仍抱有戒心。后来,泰雅人见台政大的大学生帮泰雅人带小朋友,女学生虔诚地跟泰雅人学习泰雅人担心失传的织布手艺,师生勤勤恳恳地为泰雅人办了很多实事,才逐步取得了泰雅人的信任。一路上,我真希望车子开得快一点,早一点见到泰雅人,只因山路曲折狭窄,再加上下雨,难以加速。

泰雅人聚居地有很多溫泉。乌来就是“冒烟的热水”之意。村落里还有可与李白笔下的瀑布相媲美的高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泰雅人纯朴、热情、自然、自在。一见面,他们左一个“望奇山”,右一个“望奇山”,即“欢迎”之意。接着,泰雅农产合作社主席周先生用流利的汉语介绍政大帮他们办合作社和农场的过程。边讲边让我们尝他们的特产:黑衣的花生、连皮一起吃的柿子,还有麻舌头的“马告”,即山胡椒。我们毫不客气地吃了很多。可是,他们一定要我们吃生白菜、生芥菜、生刺葱、生……这可难住了我们:怎敢吃生的呢?他们见我们犹豫,便解释说:“这是我们7个农场自己种的有机、无毒作物,可以生吃。”我们勉强吃了,味道真还不错哩!

已在泰雅人聚落蹲点3年的博士后范月华女士忽然提起泰雅人祖先的酋长和富人穿贝珠衣,远近闻名。她说:现在聚落里已经没有了,无法请你们欣赏泰雅人这特有的珍品。她这一句,勾起了我的回忆。我脱口而出:“上海有一套泰雅人的贝珠衣。”几位泰雅人听了大为惊奇,为我们轻声歌唱的不唱了,跳舞的不跳了,个个眼睛盯住我,都想听我说个究竟。

我说,40多年前我在与友人合写《人类的继往开来》一书时,请教了复旦大学人类学系年迈的刘咸教授。刘教授1947年来台湾调查少数民族,写了一本书,并且买了件贝珠衣带回上海。刘咸把他的书借给了我学习。在我读后把书还给他时,提起“珍珠衣”(当时我称其为“珍珠衣”),刘教授便带我观看了他已捐给复旦大学的那件以麻布为衬底,由数万珍珠做成的贝珠衣。多少年后,我问过复旦大学副校长蔡达峰,他说他也见到过。

泰雅人羡慕上海为他们珍藏着贝珠衣。同宗同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是同一条根长出的藤,还分什么你我?我立即邀请他们方便时来上海看看他们祖上编织的贝珠衣。他们都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在告别泰雅人的路上,我诌出了一首《珍珠衣之珍》:

泰雅祖辈传珠衣,

光彩四射着人迷。

战火飞来化灰烬,

而今部落已无遗。

我谓上海有珍藏[1],

举座惊叹皆称奇。

情联两岸及三地,

祝愿中华早统一。

[1]指珠衣于上海复旦大学人类学系有藏。

“农村再生”生出了“心疗走廊”

三芝在两座大山的中间,是典型的山沟沟。过去,由于农田化肥和厨余堆肥的污染,不仅寸草不生,而且连虫子也不长,天上的飞鸟也不愿下地。

污染是人为的,治理污染也要靠人为。三芝人决心让“农村再生”。他们的宗旨可从他们用“农村再生”四字所写的“藏头诗”中看出来。他们写道 :“农浓真情,村福满溢,再现活气,生生不息。”他们在退休教师林先生指导下,建了让废水沉淀的池塘,然后再将沉淀后的污水进行生物过滤。他们主要用三种水生的忌避植物来过滤 :一是布袋莲,二是三白草,三是百香草。这三种吸毒后的植物,虽然浑身有毒,但可做以毒攻毒的药用。三芝那不毛的旱地从此变成了湿地。

有水则有庄稼。三芝在田里种有筊白筍、山药、金针花。湿地有荷花池。田野还原为自然美,胜过自然美。三芝人热爱大自然,喜欢野鹤般的生活。他们把“野鹤无粮天地广”这句话刻在路边石碑上。大自然似乎能跟人讲话。美丽吸引众多的城里人到田埂上散步。失恋的、失物的、生冤枉气的人尤其欢喜到田埂上迈八字步。于是,他们根据散步者的愿望,称田埂为“心疗走廊”。散步少不了休息。三芝人主动在十字路口,在有利于高瞻远瞩的地方建造可以眼观四方的“心疗亭”。意想不到的是,无毒农业还能去掉人心上的毒素。

生产要素的变革要求三芝人改变生产关系。他们成立了合作社,在有三百人的村里,已有170人入社,还吸引了7名外村的人加入他们的合作社。生产关系的交叉,矛盾的复杂,又要求三芝人重视教育。他们说,办好农村再生靠四条:由下而上,计划导向,软硬兼施,社区自治。其中的“软”就是教育、教化,软者最硬。他们办起了“农夫学堂”。农村学堂每周活动两次,在学堂里没有协商不好的事情。因此,三芝的“农村再生”连续多年被评为“续优”。

参观三芝后心中有很多话要说,提笔写了一首诗来抒发:

昔日污臭无蛙鸣,

治后重现萤火虫[1]。

微风吹去满江愁,

田埂筑起心疗亭[2]。

洗衣池边通信息[3],

农夫学堂议事厅。

两岸山河多相似,

蔚蓝天空合力撑。

[1]不论是什么颜色的萤火虫只有在水净、气清的地方才会出现。萤火虫是环保最公平的指示虫。

[2]天气好的时候,城里人会来田埂上散步。三芝人称田埂为“心疗走廊”,并在十字路口筑起可以眼观八方、高瞻远瞩的医心亭。

[3]如今三芝的洗衣亭成为大家交流各类信息的场所。

山不枯,实践不竭

在台湾坪林,我们爬上了海拔800多米的高山,那里不能一望无际,但是能看到高高低低一片接一片的茶园。

过去茶农为了收获使用农药,有损人体健康,有违于饮茶的初衷。可是,不施农药虫子来吃茶怎么办?台湾大学城乡所的张教授带着她的团队来山上实习,践行“生产与生态共存”理论。后来从推广“无农药耕作”慢慢变成自己生产“无农药检出”茶叶。台大师生从茶园管理、茶叶焙制,到茶汤品质,进行了一系列改进。害虫是不以人的目标为转移的,不断有虫子侵袭台大的茶园。知识是最好的灭虫剂。台大师生利用生物间相生相克的关系,把害虫不敢接近的植物往茶树边上一放,立即逼得害虫掉头逃走,从而确保了茶树的生长。汤老师见我听得入神,特地选了两片茶叶给我,我观赏了一会儿,很珍惜地夹在书中当书签。

《荀子·劝学》里有句名言:“玉在山而草润,渊生珠而崖不枯。”同样的道理,地有茶而山不枯。他们就把他们生产的茶叶取名为“山不枯”。岂止是山不枯!由于他们不怕炎热,坚持在最佳采茶时间“午时採”,又借鉴武夷山乌龙茶的工艺流程,学会控制最难控制的“半发酵”,以致茶香能够飘然远去。我在喝了几杯后,仿前人之诗写道:

不枯云雾茶,

香醇漫天涯。

坚持天天饮,

延年益寿华。

更让我认为值得学习的是,台政大、台大等院校师生走出大学校门,来到深山老林,他们那种“山不枯水不竭”的理论联系实际的精神,于是又写了一首《永不乾》:

要接地气并不难,

学风拂煦百花妍。

科技领航如玉润,

实践源泉永不乾。

(作者系民进中央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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