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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生与发展
——兼及对“一带一路”战略的启示

2017-04-13陈民镇

关键词:一带一路文化

叶 岗 陈民镇

(1.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 越文化研究院,浙江 绍兴312000;2.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102400)

越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生与发展
——兼及对“一带一路”战略的启示

叶 岗1陈民镇2

(1.绍兴文理学院 人文学院 越文化研究院,浙江 绍兴312000;2.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102400)

越文化是一种半农耕半海洋的文化,其内蕴的海洋性特征为海上丝绸之路奠定了技术和精神的双重基础。目前中国最早、最丰富的史前舟船遗物发现于越地,越地的先进航海技术影响了中国沿海乃至整个环太平洋地区。正是基于开放、包容的心态,基于开拓、创新的精神,以及渊源有自的重商传统,使得越地成为孕育海上丝绸之路的温床,并成为后来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日本列岛、朝鲜半岛对中国文化的吸收以及东亚文化圈的确立与其密不可分。近年的考古发现表明越地作为“世界丝绸之源”“瓷之源”“中国茶文化之乡”实至名归,而越地出产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在海上丝绸之路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越文化的发展道路,对于今天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复兴海上丝绸之路不无启示意义。

越文化;海上丝绸之路;一带一路

苏秉琦先生曾指出:“我国历史地理,在某些意义上,大体可以分为两大部分——面向海洋的东南部地区和面向亚洲大陆腹地的西北部地区。”[1]这一区分至今仍有极大的启示意义。在新石器时代,这两大板块从物质文化到精神文化乃至族属都存在迥异的面貌,而中国文明的发生与早期发展正是伴随此两大板块的碰撞进行的。现在中国的疆土,正是新石器时代诸考古学文化多元一体演进的舞台,但人们往往忽略的是,这个广大舞台很早便与外界发生交流。早在汉代之前,“面向内陆”的板块已经出现了陆上丝绸之路的雏形[2]。至于海上丝绸之路,早在新石器时代“面向海洋”的板块也涵育了其基本特质,这是论者鲜有措意的*中国最早系统研究海上丝绸之路的学者陈炎先生在《中华民族海洋文化的曙光——河姆渡文化对探索海上丝绸之路起源的意义》(收入氏著《海上丝绸之路与中外文化交流(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一文中初步论及这一问题。。

越文化*本文所指称的“越文化”,是涵括先越文化、越国文化及越地文化三个阶段的地域文化。在东南地区,上山文化出现于距今约10000~8500年,其后则出现了跨湖桥文化(距今约8000~7000年)、河姆渡文化(距今约7000~5300年)、马家浜文化(距今约7000~6000年)以及崧泽文化(距今约6000~5300年),至良渚文化(距今约5300~4300年)则臻于极盛。良渚文化消亡之后,又出现了钱山漾文化(距今约4400~4200年)和广富林文化(距今约4100~3900年)。自上山文化到广富林文化,可概称为先越文化阶段。其后则出现了马桥文化和考古学意义上的越国文化,相当于历史上的越国时期(距今约3900~2200年)。《国语·越语上》曰:“勾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御儿,东至于鄞,西至于姑蔑,广运百里。”这一疆域包括宁绍平原、杭嘉湖平原及金衢温丘陵的部分区域,即一般所说的“越地”范围。秦汉之后,越地经历了急剧的文化转型,进入了越地文化阶段。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生与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不但奠定了海上丝绸之路的技术基础和精神基础,孕育了丝绸、瓷器、茶叶这三类海上丝绸之路主要商品,并直接参与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衰浮沉。通过梳理越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关系,可以进一步认识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生与发展,并可为当下“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提供借鉴。

一、越文化的海洋性特征与海上丝绸之路

黑格尔曾指出像中国这样的国家“并没有分享海洋所赋予的文明(无论如何,在他们的文明刚在成长变化的时期内),既然他们的航海——不管这种航海发展到怎样的程度——没有影响于他们的文化”[3]146,这一说法显然失之片面,至少是对中国文化发生期的严重误读。越文化内蕴的海洋性特征说明了中国文化并非与海洋彻底绝缘,古越人甚至可以说是人类最早征服海洋的先驱者,为后来的海上丝绸之路奠定了技术与精神的双重基础。

越地先民是中国境内最早致力于农业生产的人群之一,在新石器时代早期上山文化、跨湖桥文化先民已开始种植水稻。同时,越人又是中国乃至世界都罕见的海洋性民族,中国东部海岸与地中海一样,都是世界上海洋文化的发祥地。越人曾沿中国东部海岸线北上,在广东、福建、江浙、山东乃至东北都留下痕迹,所谓的东夷与百越很可能同出一源。东部“面向海洋”板块的考古学文化存在诸多共性,它们都是相对早熟的文化,对中国文化的构建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后来海上丝绸之路的主要对外港口,便分布于“面向海洋”板块的沿线,尤其是於越、闽越、南越等越人支系所曾经聚居的区域。此外,广泛分布于太平洋诸岛屿的马来人群及波利尼西亚人群,从Y染色体DNA的证据看,他们实际上是距今12000年左右才与中国境内的百越集团分道扬镳的[4],他们从东亚和东南亚出发逐步向太平洋扩散,有段石锛见证了他们在大洋的征途*有段石锛不但见于中国大陆的浙江、江苏、上海、安徽、江西、山东、辽宁、河南、湖南、湖北、福建、台湾、广东、广西、海南、云南、贵州等地,在日本、朝鲜、越南、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新西兰、波利尼西亚诸岛乃至复活节岛均有发现。参见林惠祥《中国东南区新石器文化特征之一:有段石锛》,《考古学报》1958年第3期;傅宪国:《论有段石锛和有肩石器》,《考古学报》1988年第1期。林华东先生认为有段石锛的源头在河姆渡文化,参见氏著《试论河姆渡文化与古越族的关系》,《百越民族史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88-97页。。环太平洋这一广大范围内的越人,共同构成了澳泰族群。凌纯声先生曾指出:“环太平洋的古文化,起源于中国大陆东岸,同时也是中国文化即上面所说的中原文化的基层文化。”[5]344越地“东临巨海,往往无涯”,“海物惟错,不可称名”[6]54-55,於越先民在发扬百越文化长处的同时,也创造出了别具一格的文化形态,是百越中最为人瞩目、最富于创造力的一个支系。在越国灭亡之后,一部分於越又往西南迁徙,带去了先进的文化因素,其中便可能包括航海技术。从文化形态学出发,我们认为越文化是一种半农耕半海洋的文化,这无疑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认识中国文化的性质。而越文化半农耕半海洋的性质,既造成了其与中原文化存在诸多共性,同时也催生了鲜明的个性。

关于越人习水便舟,文献多有记载,如《吕氏春秋·贵因》载:

如秦者立而至,有车也;适越者坐而至,有舟也。*《慎子》逸文云:“行海者,坐而至越,有舟也;行陆者,立而至秦,有车也。”见马骕《绎史》卷一百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833页。

《淮南子·齐俗训》云:

胡人便于马,越便于舟。

《越绝书·外传记地传》云:

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

《易·系辞下》云:“伏羲氏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淮南子·说山训》云:“古人见窾木浮而知为舟。”可见最早的舟船应为独木舟,古人将其追溯到伏羲氏的时代。2002年,跨湖桥遗址出土了一条目前所见中国最早的独木舟遗骸,距今约8000~7000年*朱乃诚先生认为其年代在距今约7350~7000年,参见氏著《论跨湖桥文化独木舟的年代》,《纪念良渚遗址发现七十周年学术研讨会文集》,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83页。。这条独木舟呈梭形,其舟体和前端头部基本保存完好,唯舟体后端已残缺。残存长度560厘米,残宽53厘米,舟体厚度3~4厘米,船舱深仅存15厘米,并有一对木桨[7]。它有可能是一艘适于海上航行的边架艇独木帆舟,可与太平洋上南岛语系民族的舟船相联系[8]。在河姆渡遗址的第三、第四文化层中,共发现了6支木桨,已有六七千年的历史。此外,在河姆渡遗址中,还发现了2只陶舟和废弃的独木舟遗骸。近来又在田螺山河姆渡文化遗址发现了一件距今7000年的完整独木舟模型器,可以看出当时的独木舟已经脱离原始的状态。在常州圩墩马家浜文化遗址中,出土有木船桨和木橹各一支,桐乡罗家角马家浜文化遗址则出土了2件“拖泥板”状残木器,考古学家依其形状分析,认为是一种独木舟的遗骸。良渚文化的舟船遗物也发现较多,吴江龙南遗址、杭州水田畈遗址、余杭卞家山遗址、湖州钱山漾遗址、宁波慈湖遗址等处均有木船桨出土[9],2010年余杭茅山遗址首次出土良渚文化时期的独木舟。可见,越人习水便舟的习性有悠远的源头。

《越绝书·吴内传》载越人将船称作“须虑”,并云“习之于夷。夷,海也”*郑张尚芳先生曾将包括此条在内的“维甲令”结合泰语进行研究,参见氏著《句践“维甲”令中之古越语的解读》,《民族语文》1999年第4期。。《艺文类聚》卷七一引《周书》谓周成王时“於越献舟”。《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越公子仓归(馈)王乘舟。”《水经·河水注》引古本《竹书纪年》云:“(魏襄王七年)四月,越王使公师隅来献乘舟,始罔及舟三百箭五百万,犀角象齿焉。”这三条记载都说明“舟”是对外馈赠的特产,是越地先民的标志性物产。1976年宁波鄞县石秃山出土的战国时期羽人竞渡纹铜钺,则有越人乘舟竞渡的直观图像。越国长于水战,并凭借水师与吴、楚、齐列国争强。据《越绝书》等文献记载,越国有“须虑”“方舟”“乘舟”“舲”“戈船”“楼船”“桴”等舟船,多为战船。《越绝书·外传记地传》云:“石塘者,越所害军船也。塘广六十五步,长三百五十三步,去县四十里。”“石塘”当为越国的军港。除石塘外,越国尚有防坞、杭坞等海防要塞,以抵御吴军*《越绝书·外传记地传》云:“防坞者,越所以遏吴军也。去县四十里。杭坞者,句践杭也。二百石长买卒七士人,度之会夷。去县四十里。”。《越绝书·外传记地传》载:“舟室者,勾践船宫也,去县五十里。”“船宫”当即越国专管造船的官署。

进入越地文化时期后,越地延续了先越文化及越国文化的传统,仍然是重要的出海口及造船基地。《史记·东越列传》云:“(汉武帝)乃遣庄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太守欲拒不为发兵,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汉书·朱买臣传》云:“(汉武帝)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须诏书到,军与俱进。”战船均自会稽出发,可见越地作为舟船基地的地位。汉代越地出产“越舲”,汉代军种分为郡国材(适合山地战兵)、骑士(骑兵)、楼船(水战兵),会稽则多楼船。吴国水军则有艅艎、三翼、突冒、楼船、弋船、蒙冲斗舰、走舸、轻利舰、飞云大船、大舸船等名目,当时最大的造船厂就在原属于会稽郡的东冶,至孙休时才别置建安郡。隋唐之交越州高智慧占据浙东抵御隋兵,子总管来护儿便向杨素进言:“吴人轻锐,利在舟楫,必死之贼,难与争锋。”[10]1940隋开皇十八年(598)文帝就因吴越地区造船过大过多,而曾下诏称“吴、越之人,往承弊俗,所在之处,私造大船,因相聚结,致有侵害。其江南诸州,人间有船长三丈已上,悉括入官”[11]20。在唐代,中国造船业高度发达,越州是当时全国的造船工业中心之一。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647)九月,“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12]1493。据胡三省注,“十二州”指宣、润、常、苏、湖、杭、越、台、婺、括(处)、江、洪等州。贞观二十二年(648)八月,“敕越州都督府及婺、洪等州造海船及双舫千一百艘”[10]2204。均可见越地造船业的兴盛。贞元(785~805)初年,韩滉出任浙东道观察使,即打造楼船30艘。越地打造的海船,满载青瓷等货物扬帆远航,乃是唐代中国东海岸的常见景象。

目前中国最早、最丰富的史前舟船遗物,即发现于越地。越地的航海传统延续至今,其孕育的先进航海技术影响了中国沿海乃至整个环太平洋地区,为后来的海上丝绸之路奠定了技术基础。越人身上所流淌的富于开拓精神和冒险精神的血液,某种程度上在越地沉淀下来,并影响到后来的海上丝绸之路。同时,越文化所体现出的开放性与包容性,以及对商业的重视,也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基本精神相契合的。

黑格尔指出,“大海给了我们茫茫无定、浩浩无际和渺渺无限的观念;人类在大海的无限里感到他自己底无限的时候,他们就被激起了勇气,要去超越那有限的一切。大海邀请人类从事征服,从事掠夺,但是同时也鼓励人类追求利润,从事商业”[3]134。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以及爱琴海文明,均有较发达的商业,中国古代文明却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在重农抑商为主色调的中国古代社会,商业长期游离于社会主流之外。但越地却在很早便有了重商的思想。何驽先生认为崧泽文化时期的经济基础是玉石小商品经济[13],良渚古城是建立在商品经济之上的大都会,良渚文化所建立的国家依赖于商业文明所提供的物质基础,是中国文明起源商品经济模式的集成代表[14]。此前有学者指出良渚文化玉璧可能也是一种原始货币[15]377。如果何驽先生的假说能够成立*需要注意的是,“过分强调城市的商贸职能,是不符合中国古代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的”,参见许宏:《先秦城市考古学研究》,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良渚古城并没有表现出关于商业的明显迹象,故上述说法仍需存疑。,那无疑需要从越文化的海洋性出发去认识。越国的两位重臣计然与范蠡都已经提出农末俱利、重视商业的认识。在越地文化时期,越地的商业发展在全国范围内始终是比较突出的。六朝时期越地的商业已有一定发展,对外贸易初具轮廓,为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早在南宋,永嘉学派便已强调“通商惠工”。黄宗羲进一步主张“工商皆本”,认为“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16]23,倡导经济改革,发展商品经济,并初步提出了币制改革方案。明清越地的工商业市镇与农业商品贸易有较大发展,实现了经济结构的超越。尤其明代晚期重商主义兴起,越地也是重要的策源地。清代宁绍会馆已经出现,越地商人逐渐壮大。近代以来“越商”“宁波帮”极为活跃,在金融等领域扮演了重要角色,实际上延续了重商的传统。海上丝绸之路是对外贸易的纽带,越文化所体现的重商传统,为海上丝绸之路输入了独特的精神内涵。正是基于开放、包容的心态,基于开拓、创新的精神,以及渊源有自的重商传统,使得越地成为孕育海上丝绸之路的温床,并成为后来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

二、越文化与丝绸、瓷器、茶叶的起源和发展

丝绸、瓷器、茶叶这三类海上丝绸之路主要商品,其起源均与越地有不解之缘,尤其是近年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丝绸、瓷器和茶叶均起源于越地,而越地出产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在海上丝绸之路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值得我们重视。

(一)“世界丝绸之源”的认定

2015年6月25日,浙江湖州钱山漾遗址获“世界丝绸之源”命名仪式在北京新华社举行。由新华社等组成的专家评审委员会审定,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绸片的中国湖州钱山漾文化遗址被正式命名为“世界丝绸之源”。同日,来自钱山漾的两件丝绸精品随“中国梦丝路梦”互联互通丝路行考察团跨越亚欧万里长路,亮相米兰世博会*据新华网2015年6月25日消息。。不少人认为丝绸文化是中原文化的产物,故钱山漾遗址何以成为“世界丝绸之源”,以及越文化与丝绸文化的关系,均有必要作一梳理。

丝绸是以人工养殖的蚕所吐的丝为原料经缫丝加工之后精心纺织而成的丝织品,故高超的纺织技术是丝绸出现的技术支持,而蚕桑养殖是丝绸的必要条件,史前的越地很好地满足了这些条件。

早在跨湖桥文化时期,越地已经出现水平踞织机的萌芽。在河姆渡文化和马家浜文化的遗址,大量发现有捻绳用的陶纺轮和石纺轮等纺纱工具,以及木质的定经杆、综杆、绞纱棒、分经木、机刀、布轴、骨梭、管状针等纺织工具,当时的水平踞织机得到进一步发展。在江苏吴县草鞋山的马家浜文化遗址中,出土了3块炭化的织物残片。经鉴定其纤维原料是野生葛*《越绝书·外传记地传》云:“葛山者,句践罢吴,种葛,使越女织治葛布,献于吴王夫差。去县七里。”说的是越国葛布的情况。,织物为纬起花的罗纹作品。在良渚文化时期的余杭反山和瑶山女性显贵者的墓葬中,更出现了制作精致的玉质纺专和原始的腰机部件。根据当时的织机构造,良渚文化先民已能生产出幅宽达35厘米以上的织物,一部分人已穿着较大面积纺织面料的衣服。

1997年在河姆渡遗址的第三文化层发现的一件象牙雕刻盅形器,外表面上刻有一圈编织纹和4条蚕纹图案。1960年,江苏吴江梅堰遗址出土的一件良渚文化时期的带把灰陶壶,其腹部刻有一周共5条家蚕的图像。通过对河姆渡遗址、桐乡罗家角遗址、常州圩墩马家浜文化遗址等遗址的孢粉分析,可以看出当时桑树广为栽种的信息。

1958年在钱山漾遗址出土了3块平纹麻布残片,经鉴定是苎麻织品*《越绝书·外传记地传》云:“麻林山,一名多山。句践欲伐吴,种麻以为弓弦,使齐人守之,越谓齐人‘多’,故曰麻林多,以防吴。以山下田封功臣。去县一十二里。”可见种麻的普遍,麻布为越地的传统织物。,此外还出土有丝织品绢片、丝带和丝线[17],钱山漾遗址丝织品实物的发现,便是“世界丝绸之源”的实证。钱山漾遗址所发现的丝织品,过去将其看作良渚文化的遗物,但学术界向有争议。近年来对“钱山漾文化”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钱山漾遗址的丝织品年代在距今4200年之前,逐步成为共识。新石器时代的丝织品遗物虽尚有其他线索,但经过检测能确认为人工饲养家蚕丝织物的,全球目前最早的遗址还是钱山漾遗址,钱山漾遗址的发现是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人类利用家蚕丝纺织的最早实例。此外,近年考古工作者又在钱山漾遗址发现了距今3700年左右的马桥文化时期的丝带[18],是“世界丝绸之源”的又一重要物证。

在越国时期,蚕桑与丝织得到进一步发展。据《越绝书》《吴越春秋》等书,当时越国的丝织品有帛、丝、纱、縠等多种。1985年浙江省博物馆入藏一件越王者旨於赐剑,剑柄上缠着丝带和绢。绢所用的丝线极细而平滑,系平纹纺织的绢,由极为纤细的蚕丝制成。而浙江省博物馆于1995年入藏的一件越王者旨於赐剑也缠裹着丝织物。当时越国以麻、葛等为原料的织物亦著称于世。秦汉之后,越地的蚕桑与丝织续有提升。东汉时期,王充在《论衡》中对蚕桑有所讨论。三国东吴时代,越地的诸暨出“御丝”。随着“永嘉南渡”,大量移民亦刺激了越地的蚕桑与丝绸,当时会稽郡有“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19]686的美誉。唐代后期的越州丝织品有罗、吴绫、绛纱、缭绫、白编、交梭、轻容、生縠、花纱、吴绢等,特殊丝织品种类达数十种,“越罗”“缭绫”更是成为诗人歌颂的对象。越州已超越定州成为当时之最,江南道也超越中原地区成为当时丝纺织业的中心。这种格局的变化,反映了“安史之乱”前后南北方的经济差异与中国经济重心南移的趋势,即所谓天宝之后“辇越而衣”[20]6341。北宋时越地“纱绫缯帛岁出不啻百万缣”,诸如名品寺绫,“越州尼皆善织,谓之寺绫者,乃北方隔织耳,名著天下”[21]20。而随着两宋之交的“靖康之难”,宋室南渡,极大地刺激了丝织物的需求,会稽丝绸生产迅猛发展,百姓“习谷农桑,事机织,纱、绫、缯、帛岁出不啻百万”[22]142。唐宋越地出产的优质丝织品,也随海上丝绸之路为域外所知。明清以降,越地的丝绸生产逐步形成区域性分工,其中嵊县、诸暨、新昌以生产蚕丝为主,山阴、会稽以丝织、印染为主,至今仍是越地的优势产业。

(二)“瓷之源”的探寻

关于中国瓷器的起源问题,过去学术界有不同意见。2009年成立的“瓷之源——浙江早期瓷窑址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课题组,旨在探索中国瓷器的起源问题,包括原始瓷起源与成熟青瓷的起源两大问题,其中前期重点开展浙北以德清为中心、包括湖州南部地区在内的东苕溪流域先秦时期原始瓷窑址的调查与研究。2012年,“瓷之源”课题作为一个项目正式列入国家指南针计划,注重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开展原始瓷起源及先秦原始瓷制作技术发展综合研究[23]。经过多年的研究,学术界逐渐形成以下共识:以德清为中心、包括湖州南部地区在内的东苕溪流域原始瓷窑址群在中国瓷器起源研究中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从夏商时期开始,历经西周、春秋至战国时期,连绵不绝,基本不曾间断,是目前国内已知出现时间最早、持续时间最长的商周时期窑区;东汉晚期开始的成熟青瓷,则出现于以上虞为中心的曹娥江流域。可以说,无论是原始瓷还是成熟瓷器,其源头均应从越地探寻。

在新石器时代,越地的陶器制作便已经具备一定的超前性,越地先民较早使用轮制,尤其是良渚文化的陶器,其精美程度甚至不逊于后来山东龙山文化的蛋壳黑陶。钱山漾文化之后越地开始烧造几何印纹陶,可以视作原始青瓷的前身。在越国时期,原始瓷是一种特殊的礼器,其地位类似于良渚文化的玉器和商周的青铜器。越地有丰富的高岭土储量,有先越文化时期所积累的陶器烧造技术,同时也出于独特的民族审美趣味或宗教意识,原始瓷成为越人的独特创造,并深刻影响了中原的商周王朝。到了东汉时期,上虞小仙坛、余姚上林湖等地的窑址已开始烧制成熟的青瓷器,此期间越地还出现了黑瓷。东汉时期出现成熟瓷器,与本时期越文化的文化突进现象有密切关系[24]133-144。近年来上虞禁山发现了由东汉延续到西晋的早期越窑遗址,这一发现为我们呈现了越地成熟瓷器的早期发展轨迹,入选了“201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越地在东汉便已奠定的青瓷传统,到了唐代更是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与北方的白瓷分庭抗礼。越窑在唐代与邢窑齐名,所谓“南青北白”,越窑以青瓷著名。唐代的越窑主要分布在宁绍平原,而以余姚上林湖(今属慈溪)为中心,今上虞、余姚、绍兴等地发现了大量唐代窑址,出土了许多越窑青瓷。唐人陆羽的《茶经》记载:“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或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25]5陆羽对越瓷甚为推崇,认为是茶具佳品。越窑所出秘色瓷甚得时人推许,1987年4月陕西省考古工作者在扶风县法门寺塔唐代地宫发掘出16件越窑青瓷器,在记录法门寺皇室供奉器物的物账上,这批瓷器被记载为“瓷秘色”,从而使人们进一步认识了“秘色瓷”[26]。这批“秘色瓷”除两件为青黄色外,其余釉面青碧,晶莹润泽,有如湖面一般清澈碧绿。法门寺“秘色瓷”的出土,解决了陶瓷界长期以来议论不休的问题,同时有力地说明了“秘色瓷”唐代已有烧造,五代时达到高峰。

越地著名的越瓷,先是为中原人士所推重,“安史之乱”后远销日本、朝鲜半岛的货物则愈加增多。由越州析出的明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国际贸易港口。1973年,在宁波和义路唐代海运码头发掘出了700多件待装出海的唐代瓷器[27],其中最多的是越瓷。吴越时期的制瓷业达到一个高峰,尤其是越窑系窑场,密布于曹娥江沿岸、慈溪上林湖与鄞州东钱湖一带,官窑置于上虞窑前寺与慈溪上林湖,所制秘色瓷甚至超越了唐代的成就。此后越地制瓷业续有发展,越地所产瓷器随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为世人所重。

(三)“中国茶文化之乡”的新认识

人工栽培茶树以及饮茶习尚的起源问题,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不少学者认为茶树起源于云南或印度。陈珲先生于1992年发表《饮茶文化创始于中国古越人》一文,率先指出饮茶文化起源于越地[28]。此后,陈先生又发表《从杭州跨湖桥出土的八千年前茶、茶釜及相关考古发现论饮茶起源于中国吴越地区》[29]《杭州出土世界上最早的茶树种籽及茶与茶釜》[30]《六千年前世界最早茶树:再证“杭州湾地区是茶文化起源地暨茶树起源中心”》[31]等文,反复论证其“杭州湾地区是茶文化起源地暨茶树起源中心”的观点。虽然陈珲先生的论著在证据链上存在某种程度的缺陷,但近年宁波余姚田螺山遗址的发现给茶叶起源于越地的说法以极大的支持。2015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在杭州联合召开发布会宣布经中日两国专家多年综合分析和多家专业检测机构鉴定,在田螺山遗址发现的山茶属树根是迄今为止我国境内考古发现的最早的人工种植茶树的遗存。最新的研究表明,从树根形态、解剖结构、茶树特征性化合物——茶氨酸含量等三个方面综合鉴定结果,由此断定这批树根为山茶属茶种植物的遗存;而且这些茶树成片扎根于人工挖掘过的熟土浅坑,基本可以排除其自然生长的可能性,应属于先民在此人工种植树木的遗存[32]。田螺山遗址的成片树根遗存不但可以被证实为茶树,还可被判定为人工栽培的作物。这一重要研究成果表明河姆渡文化先民已经开始种植茶树,为人工栽培茶树起源地的探索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可以支持人工栽培茶树起源于越地的观点。2010年1月8日,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正式授予浙江省余姚市“中国茶文化之乡”称号,可以说是对越地作为茶文化起源地的肯定。

陆羽在《茶经》“四之器”和“七之事”和《顾渚山记》中,三处引述了《神异记》所载余姚人虞洪瀑布山遇丹丘子获“大茗”之事。这一越地人士获大茗的传说,陆羽颇为重视。该处记载所指涉的时代,学者多认为在西晋。南朝刘宋的刘敬叔在《异苑》中记载嵊州有人“好饮茶茗”。上述记载虽系传闻,但仍可窥及越地茶文化的底蕴。

经过六朝的持续开发,越地的社会经济到唐代已经发展到一定高度,茶的种植和贸易也有长足进步。唐代越州的茶和碗被写入陆羽的《茶经》,被奉为上品。尤其是中晚唐之后,越地茶业发展迅速。越地的茶树种植也逐渐普遍,并已进行苗圃化种植。在宋代,越地的茶业已名动天下。会稽日铸岭所产日铸茶、山阴卧龙山所产卧龙茶均著称于世,尤其是日铸茶(又名日注茶),欧阳修谓“草茶盛于两浙,两浙之品,日注第一”[33]5。南宋时期生产愈加专门,绍兴府产茶居全国之首。“会稽山茶,以日铸名天下。”[34]77越中除了日铸茶,尚有其他优良茶种。嘉泰《会稽志·日铸茶》云“今会稽产茶极多佳品,惟卧龙一种得名亦盛,几与日铸相亚”,《宋会要辑稿》载绍兴三十二年(1162)绍兴府产茶总计38.5万余斤。随着市场的需要和技术的优化,茶这种经济作物在越地的种植越加普遍。唐宋时期,越地所出茶叶已随“海上茶路”远渡日本列岛、朝鲜半岛,深刻影响了这些地区的茶文化,并推动了中日、中韩的茶文化交流。

伴随着南宋商品经济的发展,越地茶业日趋繁盛。茶叶当时除了作为大宗批发,亦有零售,如陆游《秋兴》写道:“溪姑负笼卖秋茶。”[35]1004《春晴自云门归三山》记载:“人卖山茶先谷雨。”[35]528总之,商品交易在当时十分活跃。诸如茶肆这样的专业店铺在本时期大量涌现,陆游的笔下写到“谷雨茶香院院夸”[35]723,“山店煎茶留小语”[35]5。“野店茶香迎倦客,市街犬熟傍行人”[35]978成为当时的一道景观。为适应市场的需要,针对大量流入市场的农副产品,越地兴起了茶市这样的专业性的市场,陆游有诗云“兰亭之北是茶市”[35]567,“兰亭步口水如天,茶市纷纷趁雨前”[35]985。茶更广泛地向市民阶层渗透,所谓“旋篝新火试新茶”[35]601,饮茶习尚更为普遍。

明清时期越地的市镇呈专业化、区域化、规模化的趋势发展,茶市便是其中典型。越地的茶叶种植进一步发展,并形成“平水茶区”,盛极一时。茶叶广泛外销,京城牙行“越所贩茶,每岁盖计三万金也”[36]274。清末平水茶区首创茶栈,茶业进一步专业化,并有大量茶叶运销海外,这一格局延续至今。

目前的研究表明,丝绸、瓷器和茶叶的起源均应追溯到越地,越地作为“世界丝绸之源”“瓷之源”“中国茶文化之乡”实至名归——这一认识得益于近年来考古发掘和研究的突破。中国“丝国”“瓷国”等美誉,渊源有自。需要指出的是,丝绸、瓷器和茶叶虽起源于越地,但由于越文化经历多次转型,越地丝织业、制瓷业和茶业的兴衰沉浮,需要纳入到越文化发展的轨辙以及越地与中原地区的互动关系中考察。

三、越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衰

一般认为海上丝绸之路萌生于汉代,而越地在汉代甚至更早便已经开展对外贸易。秦汉会稽郡下属的鄮县(在今浙江宁波),一般认为即因海外贸易而得名。海上丝绸之路的兴盛期是早唐、宋、元。唐开元二十六年(738),以鄮县为中心的明州,从越州独立出来。明州的独立实际上是旧越州人口膨胀的一个结果,是越地社会经济发展的见证。明州的崛起,同时是越文化“面向海洋”的特征在新时代的凸显,明州自此成为中国对外交流的重要门户。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对西域失去控制,陆上丝绸之路逐步走向衰败,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海上贸易的发展,明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除了海上交通与陆路交通,江河也是越地沟通四方的生命线。所谓“凡东南郡邑,无不通水,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转载使岁运米二万石输关中,皆自通济渠入河而至也”[37]27,越地的浙东运河亦属南北大运河系统[38]232-243,越地的商品自可通过大运河北上。越州至四周各州、县都有顺畅的水陆交通,进而北可以至中原和关中,西南可以至江西和岭南,东可以至海外,这为越州的商品往来提供了便利条件。越地商贸的发展以及交通的便利,既给越文化的发展带来了无限活力,也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兴盛奠定了重要基础。越地出产的优质丝绸、瓷器、茶叶等产品走出国门,中国文化也通过越地这一重要窗口向周边地区尤其是日本列岛扩散。日本列岛、朝鲜半岛对中国文化的吸收以及东亚文化圈的确立,与越地这一海上丝绸之路重要环节密不可分。

海上丝绸之路在明代逐步走向衰落。在明初朱元璋惮于东南沿海地区的敌对残余势力与来自日本的海盗相勾结,遂于洪武七年(1374)颁行海禁政策,撤销负责海外贸易的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地市舶司,在沿海各地筑城造船设置卫所,同时强制将沿海居民迁入内地,禁止私人出海贸易。此后,明朝的海禁政策时松时紧,基本上贯穿有明一代。海禁政策虽在元代也曾短期实行,但并没有影响中国的对外开放,而明代的海禁政策已经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中国与其他国家的正常政治、经济、文化交流。隆庆后海禁一度解除,东南沿海的商品经济亦得到相应刺激,对外经济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事实上,在倭寇渐息之后*《明史·日本传》载:“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见张廷玉《明史》,清乾隆武英殿刻本,第3507页。此外,在嘉靖三十二年(1553)、嘉靖三十三年(1554)、嘉靖三十四年(1555)、嘉靖三十五年(1556)等年份越地均遭倭寇袭扰。,明朝的海禁政策实际上已向官方有序引导对外贸易转变,清政府的闭关锁国政策则是变本加厉*顺治十三年(1656),清政府发布《申严海禁敕谕》,严禁浙江、福建、广东、江南、天津等沿海“商民船只私自出海”,并强迫沿海居民迁往内地,实行残酷的迁海政策,乾隆后期甚至封禁海岛。。明朝时绍兴府设市舶分司,与东、南洋各国的传统贸易仍有发展。正德、嘉靖年间,日本商船到宁波、绍兴互市,向日本输出的商品以书籍、文具、绫罗、丝、茶、陶瓷为主。绍兴府会稽县人马欢在郑和第四次(1413)、第六次(1421)和第七次(1431)出使西洋时先后3次随船队航行海外,留下了名著《瀛涯胜览》。余姚人朱舜水则在明末东渡日本,讲学传道,深刻影响了日本的思想学术。晚明以利玛窦为代表的传教士为中国士大夫带来了异域的新技术与新思想,最早以宽容的态度接受并推广这一切的是上海人徐光启以及杭州人李之藻、杨廷筠。

西欧的资本主义之所以能够率先发展壮大,除了“工业革命”所释放出来的巨大的生产力以及工商等阶层与世俗君主共同分享治权而奠定下来的民主制度之外,还与西欧民族的“面向海洋”的特征分不开*这种变化,需要追溯到中世纪后期,参见李建珊、刘树君《中世纪欧洲科学技术浅析》,《天津大学学报》(社科版)2009年第1期;何平:《中世纪后期欧洲科学发展及其再评价》,《史学理论研究》2010年第4期。。正是仰赖新航线的开拓,西欧在大航海时代迎来了原始资本积累的高峰。中国文化总体来说是农耕文化,但越文化却是具有半农耕半海洋色彩的。尤其是在先越文化与越国文化阶段,越文化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富海洋性与外向性特征的文化之一。即便是在经历了民族主体的更迭之后,越文化仍然部分延续着其海洋性的特征。若无开放的视野与交流的心态,一种文化很难有持续发展并突破的空间。越文化的历次突进,便往往得益于外界因素的刺激与碰撞。遗憾的是,明清两代,帝国在封闭的状态中自矜、内耗而难以自拔,以越文化为代表的具有海洋色彩的地域文化受到了空前的束缚,中国文化也在徘徊中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真正实现“近世化”的机遇。

海洋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开放性与包容性。中原地区之所以成为共同体文化最初发生的地域,正在于其汇聚了周边的先进文化因素。但中原地区说到底是以农业文化为核心的,因而具有追求稳定且发展相对缓慢的现象。每当战乱来临,作为物质基础的农业生产往往遭遇巨大威胁。包括越文化在内的带有海洋色彩的地域文化,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中原文化的缺陷。在吸收外界的先进文化因素的同时,也壮大了中国文化本身。宋、元的繁荣,与对外交流的密切不无关系。而在明清时期,由于“海禁”政策而导致对外窗口被关闭,中国文化也便在闭关自守中逐渐丧失活力。越文化的海洋性在很大程度上被限制了,同时中国文化与外界的交流也被限制了,中、西方的差距自然也便越来越大。而在近代以来,随着国门的被动打开,越文化的海洋性被再度激发,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海洋文化不但要求“引进来”,还要求“走出去”。在先越文化、越国文化、越地文化三个阶段,越文化都有“走出去”的强烈冲动。在越地文化时期,越文化不断吸收、重组外界因素,而在施行“海禁”的明清时期,日趋成熟的越文化“走出去”的愿望愈加强烈,在近现代更是达到高潮。事实证明,只有开放的胸襟才能保持文化的不竭生命力。在立足于本民族文化的根本的同时,以包容的心态拥抱世界——这对于今天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复兴海上丝绸之路不无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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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林东明)

Yue Culture and Rise & Development of Maritime Silk Road—— Revelations of “The Belt and Road” Strategy

Ye Gang Cheng Mingzheng

(1.School of Humanities, Shaoxing University, Shaoxing, Zhejiang 312000;2. Graduate School,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00)

Yue culture is a culture which relies on farming and ocean. Its maritime characteristics lay the technical foundation and spiritual foundation for Maritime Silk Road’s growing. At present, the oldest and most abundant relics of prehistoric ships and boats in China have been discovered in the Yue region. The advanced marine technology of Yue deeply influences the coastal areas of China, even the entire Pacific Rim. Yue becomes the cradle of Maritime Silk Road because of the open mind, pioneering and innovative spirits, and the mercantile tradition in this land. Yue has also been an important part of Maritime Silk Road, which spreads Chinese cultures to Japanese islands and Korean peninsula, contributing a lot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East Asian culture circle. In recent years, the archaeology has affirmed the achievements that Yue was the cradle of silk, chinaware and the birthplace of tea culture. Products like silk, chinaware and tea also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on Maritime Silk Road in the past. In a word, Yue culture’s development path is of enlightening revelations to the revival of Maritime Silk Road in the 21stcentury.

Yue culture; Maritime Silk Road; the Belt and Road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7.02.002

K295.5

A

1008-293X(2017)02-0012-11

2017-01-14

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越文化发展论”(13FZS037)阶段性成果。

叶 岗(1965- ),男,浙江绍兴人,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教授,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越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 陈民镇(1988- ),男,浙江苍南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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