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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者的探索:马克思、梅茹耶夫和哈特

2017-04-13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共产主义所有制资本主义

梁 豪

(上海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093)

共者的探索:马克思、梅茹耶夫和哈特

梁 豪

(上海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093)

共者是马克思科学地阐述的共产主义学说的一个本质规定。马克思界定了共者的实质内涵,奠定了共者探索的方法论原则。沿着马克思开创的探索之路,梅茹耶夫在文化领域对个人所有制与科学生产的研究,哈特在政治经济领域对非物质生产与共者自主性的研究,互补地分析了共者在资本主义当前阶段的生成根据、现实形态和内在力量,从而显明了共产主义在当代的潜在可能性。

共产主义;共者;个人所有制;科学生产;非物质生产;自主性

作为一种关乎人类未来美好生活的理论言说和社会运动,共产主义的一个本质性规定是“共者”。在此意义上,共产主义乃是“共者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思想源远流长,但对于它的科学探求却是始于马克思。正是在马克思那里,共产主义之共者的实质性内涵及探索共者所应遵循的方法论原则都得到了科学的规定。沿着马克思开创的探索之路,梅茹耶夫和迈克尔·哈特基于对资本主义“文化危机”的诊断、对当代资本主义“生产转型”的剖析,对共产主义在当今时代是否仍然可能、如何可能等重大问题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一、马克思:共者的实质内涵和探索共者的方法论原则

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私有财产时写道:“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拥有的时候,……才是我们的。”[1] 85这一批判的隐微之意是,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性,即:某物不为我们所拥有,但却仍然是我们的。问题在于,这种可能性是否可能、如何可能?正是基于这样的问题意识,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首次较为系统地对共者及奠基于共者的共产主义展开了探索。马克思对共者的探索大体上由两部分内容构成,一是共者的实质内涵,二是共者所应该遵循的方法论原则。当然,这些内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和《资本论》等著作中,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深化。

从其内涵来看,共产主义之共者主要包括三大实质性规定。我们首先来看第一个规定,即:共者是“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扬弃”。马克思指出,作为扬弃了的私有财产的积极表现,共产主义首先表现为“共有的(其德文词为allgemeine,该词亦可译作‘普遍的’)私有财产”[2]。 但是最初的共产主义,也即“粗陋的”共产主义,“由于到处否定人的个性——只不过是私有财产的彻底表现,私有财产就是这种否定”[1] 79。结果,共者在它那里就只是体现为,“共同性只是劳动的共同性以及由共同的资本——作为普遍的资本家的共同体——所支付的工资的平等的共同性”[1] 80。而共产主义的第二种形式即“还未完成的”共产主义,也还没有理解“私有财产的积极本质”即私有财产的劳动本质或者说主体本质,即不理解劳动在未被异化的条件下是劳动主体的自我实现和自我确证,也还不了解“需要所具有的人的本性”,也即不了解“人成为人”是人的真正需要。如果说以上两种形式的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消极扬弃的话,那么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这种扬弃就其本质而言乃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在《资本论》中,他把这种扬弃极其精炼地概括为“个人所有制”的“重新建立”。由于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同时就是人的异化的积极扬弃,马克思由此引出了共者的第二个规定:共产主义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1]81,质言之,人生产人。理解这一规定的关键在于,这里的“真正占有”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占有,而是指人作为人的生产即主体生产。这种生产旨在全面地发展人类的全部力量,“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3]。针对马克思的这一思想,福柯写道,“在我看来,必须被生产的不是自然设计的或者如其本质所规定的那样的人;我们必须生产的是某种尚未存在的以及我们不能够知道它将会如何的东西”[4]121。 因此,人生产人从根本上区别于经济生产:“我不赞同像某些人那样把‘人生产人’理解为价值生产、财富生产或者经济实用之对象的生产,相反,它是对于我们之所是的破坏,是对于纯然他者性的事物的创造,一种完全的创新。”[4] 122那么,人作为人的生产如何可能呢?根据马克思的分析,一方面,“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并且正是他的特殊性使他成为一个个体,成为一个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1]84,个体性是人作为人的人性根据。另一方面,“个体是社会存在物”,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人作为人的生产只能是在社会中并且通过改造社会方可实现。这种改造意图实现“社会本质不是一种同单个人相对立的抽象的一般的力量,而是每一个单个人的本质,是他自己的活动,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享受,他自己的财富”[1]170-171。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再度表述了这一思想,即“个人的活动被确立为直接的一般活动或社会活动”[5] 244。于是,共者的第三个规定就是“个人的即社会的”,即:个体成为自由个性,社会成为“自由人联合体”,从而个人与社会实现内在的统一。

马克思据以探索共产主义之共者的方法论原则,是历史辩证法。正如法兰克福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阿多诺所指出的,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是一种强调否定性的辩证法,它将否定性“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1]101。这种否定性是一种内在的否定,即自我否定。按照历史辩证法,作为对于资本主义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共者不是对私有财产的外在否定,恰恰相反,共者内生于私有财产的历史运动并且日益成长为扬弃私有财产、从而扬弃以私有财产为其前提的资本主义的力量。正因如此,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的“整个革命运动必然在私有财产的运动中,即在经济的运动中,为自己既找到经验的基础,也找到理论的基础”[1]82。这就意味着,由于共产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的否定之否定,共者的历史基础或者说现实根据是在资本主义私有财产的运动中历史地生成的,因此,对共者的理论探索就不是要凭空臆造出共者并将它们从外部强加给资本主义,而是要深入资本主义内部,经由对资本主义的内在批判(在马克思那里,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去发现共者的生成根据、现实形态和它所展示的潜在可能性。事实上,马克思本人对于这一方法论原则的运用堪称典范。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时,马克思指出,正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成熟阶段共者得以不断地生成,这表现为:随着机器大工业的来临,“规模不断扩大的劳动过程的协作形式日益发展,科学日益被自觉地应用于技术方面,土地日益被有计划地利用,劳动资料日益转化为只能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6]874。马克思把日益生成的共者看作是“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并且认为恰恰是这些成就即“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6]874,为共产主义个人所有制的重新建立提供了现实基础。

二、梅茹耶夫:个人所有制与科学生产

俄罗斯著名文化哲学家梅茹耶夫在文化视域内对共者的当代探索以马克思对共者的第一重规定为切入点。在他看来,理解共产主义个人所有制有两个关键:第一,它不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内容即个人所有权的否定,而是对它的重新肯定,但它所保留的个人所有权同时又必须是公共的。对于个人所有制的公共性,既不能纯粹从国家层面把它理解为“国家所有”,也不能纯粹从集体层面把它理解为“集体所有”,因为它们都蕴含着无产者的存在。梅茹耶夫认为,只能把个人所有制的公共性理解为“社会性”,即“社会所有权”。在此意义上,个人所有制也就是社会所有制。因此,个人所有制或者说社会所有制的核心规定是公共的即个人的、个人的即公共的,公共性与个人性相统一。第二,必须从所有制的客体方面来理解个人所有制。以往对于个人所有制的理解几乎全部从主体方面入手,认为个人所有制就是一切公共所有、属于所有人。这种理解的明显缺陷是它忽略了所有制的客体,没有考虑“什么财产可以属于所有人”之类的问题。事实上,正如私有制以存在着可以分割的财产为其前提条件,个人所有制的一个必要条件是毋需分割的财产的存在。例如,空气之所以是“自然的共者”而不是私有财产,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空气无需、无法分割却可为每一个人所享用。梅茹耶夫由此强调,我们应当改变传统思路,从客体方面来理解个人所有制。一旦紧紧抓住所有制的客体维度,我们就会领悟到,个人所有制不是指所有人对某部分社会财富的所有,而是指每一个人对全部社会财富的所有,即每个人对财富的完整占有。由此看来,个人所有制作为对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积极扬弃,要求全部财富而不是部分财富成为其客体,这是从客体方面对私有制的否定;不过,个人所有制在主体方面肯定私有制,要求保留个人所有权,迥异于私有制的是,它要求每一个人都成为全部财富的所有者,而不是仅限于少数人[7]98。质言之,个人所有制乃是共者所有制。

个人所有制如何可能?由于是在客体方面构成了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否定,个人所有制理论必须回答的一个根本性问题就是,什么财产可以既属于每一个人而又无损于任何其他人?上述空气例子告诉我们,共者之为共者并不完全取决于所有制本身的规定,它还受到财产本身的属性的影响。如果说只有那些为人们所需要且可以分割的财产才有可能成为私有财产,那么个人所有制的客体就应该是那种无需对其进行分割即可社会化的财产,也即共者。问题在于,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成为这样的财产?梅茹耶夫认为,我们必须超越那种把财产等同于有形物、并且把财产单纯地视作物的增殖的客观条件的资本主义经济思维,而从“一个完全由人所创造的存在的领域”即文化领域来寻找问题的解答[8]。所谓文化,就是人所创造出来的“一切能够成为人这个‘固定资本’的生产资料的东西,包括艺术、教育、各种形式的知识和创新、信息系统、交往形式,等等”[7]99。由于文化是通过人的活动而创造出来的、用于人的生产的生产资料,在“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的意义上,个人所有制实质上就是文化所有制。一旦把个人所有制理解为文化所有制,我们就会发现,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立乃是以物的增殖为目标的物质文明与以人的发展为目标的精神文化之间的对立。这种对立通过文化危机而现实地表现出来。就其实质而言,资本主义文化危机不仅是指人的发展沦为了物的增殖的手段而不是目标本身,人被物所奴役,而且是指个人必须自觉地或被迫地泯灭其个性才有可能成为社会存在物,人的社会化以他的个体性和个性自由的丧失为代价,即“作为人的理性化的文化在现实中却被文明的力量变得客观化、令人窒息、失去个性以及使一切均等化”[8]。作为以物质生产为目标的文明的最高发展阶段,资本主义尽管凭借其本身并不能够解决文化危机问题,但它无意中确实是在为危机的解决创造着客观基础。也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断言资本主义是人类史前史的最高和最后阶段。而作为真正的人类历史之开端的共产主义,特别是它的个人所有制,“在本质上所要解决的不是技术与经济的任务,而是摆在社会和每个人面前的文化任务”[7]103。因此,从文化视角来看,资本主义内部的文明与文化之对立构成了共产主义的现实根据。

从文化角度来理解的个人所有制是否现实地可能?梅茹耶夫认为,实际上,马克思已经在他根据历史辩证法而对资本主义所展开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揭明了共者的日渐生成和个人所有制的潜在可能性。马克思洞察到,工场手工业向机器生产转变实际上是“生产过程从简单的劳动过程向科学过程的转化”[5]95,而这预示着“资本的趋势是赋予生产以科学的性质,而直接劳动则被贬低为只是生产过程的一个要素”[5]94。由于科学的作用,在机器大工业中,“现实财富的创造较少地取决于劳动时间和已耗费的劳动量,较多地取决于在劳动时间内所运用的作用物的力量,而这种作用物自身——它们的巨大效率……取决于科学的一般水平和技术进步,或者说取决于这种科学在生产上的应用”[5]100。这就意味着,第一,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源泉不再是直接劳动和抽象劳动,而是科学生产。第二,最主要的社会财富不再是物质财富,而是科学技术的研发与应用,与此相应,对于诸如土地之类的传统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将逐渐丧失其重要性。而科学作为精神财富属于每一个人,无法将它分割为一个个部分并归属于不同人所有,也即是说,科学的私有化是不可能的。恰恰相反,实际上,科学本身及其应用具有人人可共享的性质。因此,科学生产终将改变资本主义生产资料所有权的性质,因为科学作为一般生产条件,不再具有私人的、他人不可享用的性质。梅茹耶夫由此得出结论说,第一,科学是在资本主义现代生产过程中生成的共者,个人所有制在资本主义社会初露头角,表现为一般生产条件所有权;第二,个人所有制的现实根据“并不在于对私有制的强制剥夺,而是使物质生产发展到科学生产的水平”[7]100。

在回答上述问题后,梅茹耶夫进一步分析道,随着科学生产发展为资本主义最主要的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生产将不再建基于直接劳动时间,而是以社会为了科学本身的发展所必需的因素作为它的基础。由于科学是人创造出来的,科学的发展就取决于人本身的发展。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的发展以劳动时间缩短、自由时间增加为必要条件,而这种条件恰恰是科技进步并应用于生产的结果。这就表明,现在,科技的进步,从而人本身的发展具有了一定的自主性。随着这种自主性日益增强,科技的进步,从而人本身的发展终将摆脱资本逻辑的控制。在此过程中,以物的增殖为目标、以人的发展为代价的资本主义社会,将再也难以为继,终究要被人类历史进程所扬弃,上升为共产主义社会。

三、哈特:非物质生产与共者自主性

梅茹耶夫对共者的探索主要局限于文化视域,而未深入到政治经济领域,哈特的探索则恰恰在这些领域展开,就此而言,他们的工作是相互补充的。哈特对共者的探索以当代资本主义的“生产大转型”为现实基础。在他看来,迄今为止资本主义发生了两次生产大转型,而且每一次转型都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第一次生产大转型持续时间较长,最终完成于19世纪。它所促成的变化是,主要的生产方式不再是农业生产而是工业生产,主导性财产形式是动产而不再是不动产,居支配地位的占有模式不再是租金而是利润。对于资本主义当前阶段正在发生的第二次生产大转型,哈特界定为工业生产向“非物质生产”过渡。在与安东尼奥·奈格里合著的《大众》中,哈特将非物质生产界定为“创造知识、信息、交流、关系、情感反应之类的非物质产品的劳动”[9]290,并将非物质生产划分为两种基本类型,即智力性或语言性劳动和情感性劳动。前者主要生产观念、代码、规则、文本、图像、想象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产品,后者则主要生产轻松、幸福、满足、兴奋或激情之类的情感。工业生产向非物质生产过渡之所以是大转型,就其本身而言,根据马克思的分析模式,是因为:第一,非物质生产逐步取代工业生产而成为生产的霸权形式,并对资本主义经济的其他部门和广义上的社会关系产生愈来愈深刻的影响;第二,非物质性财产开始替代物质性财产而成为主导性财产形式;第三,租金战胜利润而重新成为主导性占有模式[10]348-349。

尽管工业生产向非物质生产转型如同农业生产向工业生产转型一样,本质上都是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在其运动过程中对自身局限性的有限克服,但是,哈特强调,第二次转型不同于第一次转型,因为相比于工业生产,非物质劳动具有日益增强的自主性。从生产方式来看,非物质劳动是一种生命政治生产,它瓦解了工作与生活的传统分离,所生产的不仅是生活资料而且是社会生活本身。在《“帝国”与“大众”》一文中,哈特和奈格里指出:“当代的资本主义的生产,不只是在生产剩余价值,或者是在生产劳动产品,它是在生产一种社会形式,在生产一种价值体系,在生产一种社会经验的结构。”[11]也就是说,在非物质劳动这种生产方式中,全部社会生活都是生产性的,“帝国的战争、政治、经济和文化最终都变成了社会生活整体的生产形式并因此而质变为一种生命权力的形式”[9]334。社会生活本身成为一架巨大的机器,它所创造的价值远多于资本所能攫取的,这就表明,资本无法将生命政治生产完全转变为剩余价值生产,非物质劳动具有一定的自主性。事实上,当代资本主义在主导性占有模式上的变化也印证了这一点。如果说利润成为主导性占有模式意味着资本内在于工业生产过程并且牢牢控制着工业生产,那么利润的支配地位被租金占领所表明的就是,非物质劳动和资本渐行渐远,资本对生产过程的控制力逐渐丧失。从当代资本主义的主导性财产形式来看,同样如此。一方面,流行的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划分反映了这一事实,即非物质性财产日益支配着金融和生产,越来越成为主导性生产资料。另一方面,虽说资本主义条件下的非物质性财产仍未超出私有财产范畴,但是,就非物质性财产本身而言,它所具有的可复制特性使它极易冲决私有财产的限囿而成为公共的和共享的。总之,生产方式、财产形式和占有方式在第二次转型中所发生的种种变化表明,非物质劳动趋向于超出资本关系之界限。

马克思对第一次生产大转型的分析已经揭明,工业生产同时是共者的生成,从而是共产主义之现实可能性的奠基和确证。哈特认为,非物质劳动也同样如此;只不过由于非物质劳动具有工业生产所不具有的、一定的自主性,当代资本主义的共者及其生成有别于资本主义工业阶段。第一,如果说工业生产生成的主要是物质因素方面的共者,那么非物质劳动生成的则主要是非物质方面的或者说生命政治方面的共者。非物质性财产不同于物质财产,它具有可复制性、共享性,每一个人的享用都不影响其他人享用,因此非物质性财产天然是潜在的共者[10]349。第二,作为潜在的共者,非物质性财产既是非物质劳动的结果(终点),更是它的前提条件(起点),换句话说,非物质劳动实质上是非物质性财产即潜在共者的循环生产。这一方面表明资本主义生产越来越依赖于共者,另一方面也表明,既作为结果又作为前提的共者的循环生产具有自主性。第三,作为生产资料,非物质性财产只有成为共者方可最大化其生产率,而将它私有化只会得到相反的结果。资本主义用私有财产制度来阻碍非物质性财产共者化,恰恰说明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狭隘性、非正义性和反人类性,也意味着非物质性财产在资本主义的当前阶段具有更加强烈的冲决甚至瓦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内在要求和欲望。第四,从非物质劳动过程来看,它具有“语言性、交流性和合作性”,直接地生产交往和合作,从而内在地是社会的、共者性的。“不像先前的劳动形式,非物质劳动的合作性不是从外部强加或组织起来的,而是这种劳动活动本身所固有的。”[12]而资本主义工业阶段所生成的“协作”,作为共者,本质上是资本通过将工人集中于工厂而创造出来的,它受制于资本。两相比较,可以说,非物质劳动的合作性和交往性内在于劳动、从而外在于资本。这就表明,非物质劳动不但自身就是共者性的,而且其中贯穿着一种自主性趋势。第五,非物质劳动生成了主体方面的共者,即“集体性个体”。在非物质劳动中,“决定生产价值的是社会的和集体的个人。考虑到劳动以信息的和语言的形式被组织起来,并且知识是合作的产物,可以说,生产将会越来越依赖于智力劳动和语言劳动所构成的联系与关系体,换言之,它将越来越依靠这种集体性个体”[13]。集体性个体不再是彼此之间毫无差别以至于可以互换的原子式个人,而是具有独特性的特殊体,另一方面,他们的劳动又内在地是合作性的、交流性的和情感性的,也就是说,他们既是个体的,又是集体的、社会的。作为生产性与创造性的主体和总体,集体性个体同时也是在当代条件下生成的阶级主体,即自我决定的、与资本力量相对抗的“大众”。

综合上述可以看出,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正在走向对它自身的否定,一方面,它越来越依赖于共者,另一方面,共者及其生产却越来越超出资本关系界限,日益趋向于自主。这就表明“资本正在创造其自身的掘墓人”,换言之,“服务于共产主义事业的条件和武器正在涌现”[10]355。因此,在哈特看来,共产主义事业是内在地可能的,在今天甚于以往任何时候。

四、结束语

自从马克思科学地阐述其共产主义学说以来,一个多世纪已然过去。在时间的无情流逝中,苏联“现实社会主义”已经轰然倒塌,资本主义仍未显示出明显的衰朽迹象。在此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相对低潮期,梅茹耶夫和哈特对共者所作的当代探索,既是对共产主义学说的具体发展,更是对它的现实确证,具有特别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他们用以探索的视角、赖以论证的资源各不相同,但也因此在无意中构成了一种相互补充的关系。他们所做的工作表明,无论在文化领域还是在政治经济领域,甚至可以说,在整个社会生活领域,共者都在不断地生成,且越来越具有自主性。由此来看,在全球化进程中高歌凯进的当代资本主义,不但没有灭除共产主义事业的星火,反倒是在为它更广泛、更深入地准备现实条件。事实上,只要人们尚未全然沉溺于“现存状况”,对于人类未来仍然抱有希望,那么,每一个对社会现实富有洞察力的人都会发现,共产主义理想不仅根本不是一种绝对虚幻的乌托邦,而且正是在被许多资本主义辩护士误认为“历史终结”的今天,共产主义反而越来越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1]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0.

[2] 许兴亚.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若干译文的辨析[J].马克思主义研究, 2006(4):35-44 .

[3] 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0[M].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480.

[4] FOUCAULT M. Remarks on Marx [M]. New York: Semiotext(e), 1991.

[5] 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1[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8.

[6] 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4[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1.

[7] 梅茹耶夫.我理解的马克思[M].林艳梅,张静,译.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3.

[8] 梅茹耶夫.文化哲学何以可能[J].史书,译.陈树林,校.求是学刊, 2011 (6):5-13.

[9] HARDT M, NEGRI A. Multitude:war and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empire [M]. New York: Penguin, 2004.

[10] HARDT M. The common in communism[J]. Rethinking Marxism, 2010(7):346-356.

[11] 许纪霖.帝国、都市与现代性[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5: 59-60.

[12] HARDT M, NEGRI A. Empire[M]. Cambridge, MA.: Harvard, 2000:336.

[13] NEGRI A. Reflection on empire[M]. Cambridge, MA.: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8:63.

[责任编辑 邱忠善]

Pursuit of the Common: Marx, Межуев and Hart

LIANG Hao

(School of Marxism,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hanghai 200093, China)

The common is a fundamental regulation in the communist theory expounded scientifically by Marx. The fundamental connotation of the common defined by Marx founded the methodological principle pursued by the common. Following the pursuit of Marx, Межуев, in the cultural field, studied the personal ownership and scientific production, and Hart, in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al field, studied the non-material production and the autonomy of the common. These two studies, complementary to each other, analyzed the generation basis, realistic form and inner power of the common in the present capitalist phase so as to prove the potential possibility of communism in the contemporary society.

communism; the common; personal ownership; scientific production; non-material production; autonomy

2017-02-08

梁豪(1974-),男,江西修水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E-mail:lh16164740@163.com

A81; B0-0

A

1004-2237(2017)01-0043-06

10.3969/j.issn.1004-2237.2017.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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