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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与中国致公党

2017-04-12

韶关学院学报 2017年10期
关键词:公堂致公党孙中山

杨 光

孙中山与中国致公党

杨 光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 安徽 阜阳 236041)

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所提出的驱除鞑虏,建立民国的政治主张和洪门反清复明的理想是一致的。国内洪门是辛亥革命的有生力量,而海外洪门致公堂则给予孙中山人力、物力、财力和舆论上的支持。民国成立以后,孙中山和洪门致公堂终因在国内立案建党的问题上意见相左而告分裂。但是,中国致公党及其前身洪门致公堂在近代中国民主革命史上的贡献将永远彪炳史册。

孙中山;洪门;致公堂;致公党

中国致公党的成立,经历了一个艰难曲折,浴火重生,不断升华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曾经发挥过重要作用,尤其是在致公党的前身洪门致公堂的整合重组中,给予了很多思想上和方法上的指导。而中国致公党成立前后,对孙中山的革命事业给予了热情投入和始终不渝的人力和财力上的支持。可以说,没有孙中山的指导,致公党不可能有从洪门致公堂到致公党的华丽转身;而没有致公党的支持,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也难以成功。但是,辛亥革命成功以后,孙中山和致公党的关系却变得复杂而微妙,非常值得今天的人们去揭开这段历史的面纱,还其本来面目,并从中总结出有益的教训。

一、 孙中山与洪门

中国致公党是在美洲洪门致公堂的基础上脱胎而生的,洪门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影响最为深远,并且至今仍在海外侨界中十分活跃的群众组织。洪门自初创开始,即以“反清复明”作为宗旨。所以洪门具有鲜明的反清复明的政治色彩,洪门中流行的歌谣就明白的喊出“替天行道神共鉴,诛灭清贼转明朝”的口号,这与后来四处奔走,立图创建民国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的旧民主主义革命主张有着相通之处。

洪门自诞生之日起,就燃起了反清的熊熊火焰。直到辛亥革命,洪门下属组织在全国各地,尤其是在南方各省和长江中下游地区,举行过大大小小无数次起义和武装斗争,在群众中的号召力越来越强,加入洪门的百姓不计其数。仅在清军中,就占有很大成分,尤其是其中的士兵和下层军官,几乎全为洪门兄弟,成了满清政府的心腹大患,也为孙中山的革命斗争积蓄了力量。由于清政府对外丧权辱国,对内统治昏庸,民不聊生,国家破败,使青年时期的孙中山的反清思想日益成熟起来。在香港求学期间,孙中山开始了革命的酝酿,据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所记,那时“每于学课余暇,皆致力于革命之鼓吹”,“吾与陆、尤、杨三人常住香港,昕夕往返所谈着莫不为革命之言论”。孙夫人宋庆龄之父宋跃如是一位反清爱国人士,是洪门所属三合会的成员,他的思想与孙中山不谋而合,两人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成为孙中山革命活动的热情支持者之一。孙中山先生青年时代在求学中结识的好友里,郑士良、尤烈等都是与洪门交往很深的人,洪门的反清思想通过这些人给孙中山以很大影响,在日后的革命活动中,这些影响日益显现。比如在组织形式上,孙中山先生就沿袭了洪门秘密结社的做法,他在成立同盟会时亲自拟定了接头口号:“问何处人?答为汉人,问何物?答为中国物。问何事?答为天下事。”这与洪门的“切口”十分类似。在政治纲领的拟定上,也表现出与洪门有一脉相承之处,比如兴中会的誓词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倘有二心,神明鉴察。”这实际上是把洪门的传统口号用当时比较流行的资产阶级通用语言表达出来了[1]。

孙中山先生创立的三民主义是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旗帜,其中的民族主义,就是兴中会和后来的同盟会政治纲领中“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个带有浓厚的大汉族主义色彩的口号,它在鼓励反清的同路人参加革命上起了很大的宣传作用,对洪门人士具有十分强烈的感召力,使得有同样政治目的的洪门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孙中山的革命队伍,所以孙中山历次武装斗争中,都有大批洪门人士参加,并且成为革命的主要力量。

由于洪门成立之初就是隐密性的秘密组织,这就使洪门组织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加上洪门为了生存而被迫采取的一系列特有的组织形式,如口号、暗语、箴言、帮规、制度、手势、茶碗阵、仪式等,都是局外人难以理解的。外人不明就里,再加上统治者为了对洪门镇压而采取的反宣传,就更容易让一般民众对洪门产生误解和偏见,普遍感到洪门诡秘莫测。而孙中山先生作为一位富有政治远见的革命领袖,以医生为职业,长期生活在下层,十分了解居于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的生活状况和社会地位及诉求。所以他并不以洪门是社会下层的帮会组织而予以歧视,相反作为群众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他以革命家的睿智看出洪门中蕴含着的革命的火花,并积极着手通过深入接触和改造的方式,力图发挥洪门中蕴藏着巨大的革命力量,并使之纳入自己四处奔走号召的民主主义革命的行列中。而后来的历史事实证明,孙中山先生的判断和努力是完全正确的,洪门在辛亥革命前后的表现可以证明,他们是辛亥革命中一支不可抵挡的洪流,是决定辛亥革命成功与否的决定性力量。

孙中山先生对洪门的情况十分了解,并且对其作过深入的调查研究,而得出的结论是,洪门是中国民主主义的代表,他在《三民主义》一文中论述民主主义的时候,对洪门作出了详尽的描述,并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认同,他指出:“华侨在海外的会党极多,有洪门三合会,即致公堂。他们原来的宗旨,本是反清复明,抱有种族主义的。”“我们讲到会党,便要知道会党的起源,会党在满清康熙时候最盛。康熙末年以后,明朝遣民逐渐消灭,当中一派是富有民族思想的人,觉得大事去矣,再也没有能力可以和满洲抵抗,就观察社会情形,想出方法来结合会党,他们眼光是很远大的,思想是很透澈的,观察社会情形也是很清楚的。”[2]孙中山对当时处于地下的秘密会党组织洪门的活动竟有如此详尽的描述,说明孙中山对洪门的了解程度之深。这种深层次的了解,为他日后与洪门的合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孙中山出生在一个贫苦的佃农家庭,对于劳动人民的疾苦,他深有体会。孙中山长期和洪门合作,倚重洪门,其中有着鲜明的感情色彩和牢固的思想基础,洪门所有的主张,都和孙中山的理念不谋而合。

洪门文化的核心是“忠”、“义”二字,洪门初创时即以“反清复明”为口号,鲜明地表现出忠君思想和汉族为正统的民族观念,这种政治诉求传播到海外后,转化为对辛亥革命的全力支持和积极参与,是民族大义的具体体现。由此可见,洪门的“忠”在民主革命时期具有了新的内涵,那就是忠于祖国。而孙中山先生在《三民主义》一文中论述到“忠”时和洪门对“忠”的理解,是完全一致的,他说:“讲到中国固有的道德,中国人至今不能忘记的,首是忠孝,次是仁爱,其次是信义,其次是和平。”[2]海外洪门成员大都为生活在中下层的穷苦民众,由于洪门成员处于弱势的社会经济地位,这就使他们更加需要团结互助,相互救助,接济最需要帮助的人,使“义”成了洪门最高的道德规范。由于洪门尊崇“义”,“义”就成了洪门达到组织上团结,思想上一致,经济上互助的有力保障。海外侨胞在居住地常常受到土著文化的歧视和排斥,这就使华侨对自己的根抱有强烈的归属感。洪门适应了侨胞这种文化心态的需求,坚持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使民族精神在海外得以振兴。孙中山先生认为讲信义是中国特色的道德规范,应该予以发扬光大,他在《三民主义》一文中说:“讲到信义,中国古时对于邻国和对于朋友,都是讲信的,依我看来,就信字一方面的道德,中国人实在比外国人好得多。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呢?在商业的交易上,便可以看得出。中国人交易,没有什么契约,只要彼此口头说一句话,便有很大的信用。”[2]由此看出,孙中山先生和洪门的最高道德规范信义的认识是完全一致的。

“和”也是洪门文化的重要内涵,洪门主张凡事以和为贵。遇有矛盾,双方以讲和的方式解决问题,到茶馆通过吃茶讲和,由中间人充当调停者是比较常用的方式,这种处理矛盾的方式也被带到了海外。而孙中山先生更是推崇和平,他曾说过:“中国人几千年酷爱和平,都是出于天性,论到个人便重谦让,论到政治便说:‘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和外国人便有大大的不同。所以中国从前的忠孝仁爱信义种种的旧道德,固然是驾乎外国人,说到和平的道德,更是驾乎外国人。这种特别好的道德,便是我们民族的精神。”孙中山先生主张的民权主义的核心就是平等,这和洪门在组织内上下一律平等,互以兄弟相称的思想不谋而合[3]。

思想上的一致促成了行动上的一致,革命的思想是革命行动的先导,所以孙中山先生发动的每一次武装起义,都是以洪门人士为骨干力量的。孙中山先生发动的第一次武装起义就是以洪门人士朱贵金率广州近郊的会党作为骨干主要成员,起义虽然失败,却拉开了民主革命武装斗争的序幕。以后多次的武装起义,也都是以洪门人士为中坚力量,可以这样认定:孙中山先生与洪门的关系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

二、孙中山与洪门致公堂

中国致公堂是在北美致公堂的基础上成立的,致公堂在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特别是为辛亥革命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19世纪下半叶,我国东南沿海以客家为主的华人,开始陆续漂洋过海,来到异国他乡谋生。在侨居国从事修路、挖矿、种植等最苦最累的工作,收入微薄,生活艰难,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受到歧视和凌辱。在华侨中也有一些被清廷追捕而逃到海外的洪门人士,他们遂在华人族群中设立堂口,发展成员。由于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口号,加上为侠仗义,打抱不平,堂内以兄弟相称,主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华侨中深得民心,迅速扩展,及至辛亥革命前夜,华侨百分之九十都加入了洪门,海外洪门成了华侨中最主要的社会组织,影响日益扩大,称为“致公党”。中华民族一向具有强烈的认同感和“天地君亲”的组织观念,所以华侨有在侨居地抱团取暖,形成组织的需要,以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和生存空间。洪门当然是适应这种需要的首选,所以能在全世界华侨中孳生蔓延,逐渐壮大。致公堂虽然在侨界中有一定的凝聚力,但组织较为松散,没有形成系统的组织章程,尤其是政治理念比较模糊,各组织之间缺乏联系,只是停留在互济互助的层面,还没有形成一种政治势力。

孙中山先生在辛亥革命前的一系列革命活动均因各种不同的原因而告失败,遂流亡在外,但他怀着不折不挠的意志,试图团结海外的革命志士,聚集人力、财力和武力,以图东山再起。然而这些活动开始得并不顺利,于是,北美的致公堂引起了孙中山先生的关注。而致公堂本身具有的朴素的革命本质使得双方一拍即合,更为可贵的是,孙中山先生还运用他的思想提升了致公堂的革命理念。

关于致公堂对中国民主革命的贡献,尤其是在思想上、组织上的贡献,孙中山先生多有论述,他在1904年旅美筹措革命经费时,曾写过一篇题为《中国问题的真解决——向美国人民的呼吁》的文章,文中高度评价了致公堂在早期民族革命中发挥的作用。1904年,孙中山先生准备取道夏威夷,前往美国进行革命活动,就遇上了麻烦,当时为避免再次发生“伦敦蒙难”事件,孙中山设法从夏威夷地方上的洪门管事兄弟那里领取了一张檀香山的出生证明,以证明自己是美国华侨身份,但不料立宪派人士陈仪侃向清政府驻旧金山领事何佑告密,何佑便向美国工商部移民官员举报,说孙中山所持证件是伪造的,当孙中山在旧金山上岸后,即被扣押。在同监的难友帮助下,孙中山通过友人找到清廷驻旧金山领事馆顾问伍盘照,通过伍联系到了致公堂的龙头老大黄三德,黄三德得知这一消息后,遂即动用了致公堂的人力财力,设法营救孙中山,甚至以华埠楼房为抵押,以500美金为代价,终将孙中山从移民候审所里保释出来,并由致公堂常年律师出面,进行上诉,利用美国法律,使孙中山取得美国公民权利,度过了这一难关。如果没有致公堂的鼎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4]。

为了使洪门转型为民主革命的组织,经洪门前辈钟水养介绍,孙中山先生于1904年冬在美国檀香山加入了洪门,并尊为洪门的“洪棍”。孙中山先生利用这个地位和洪门的高层领导联络感情。在美期间,孙中山多次与洪门领袖黄三德促膝交谈,书信往来,并对洪门的思想建设和组织提出两点建议:一是将“反清复明”的政治主张改为“民族大义”,支持在国内实行共和;二是将秘密结社组织浮出水面,改为社会公开的政治公益组织。洪门接受了孙中山先生的建议,这对以后的洪门,也就是以后的致公堂的发展发生了一个质的变化,组织性质也有了新的飞跃,这一转型也为以后致公堂转型成为致公党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孙中山先生还协助洪门致公堂定制公堂的章程,并进行洪门总注册,使洪门致公堂成为一个政治性、组织性、纪律性更为坚强的革命组织。当时海外不少致公堂的同志,都先后加入了同盟会或国民党,成为旧民主主义运动的中坚力量。

致公堂对辛亥革命所做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大批优秀的致公堂青年追逐孙中山先生,潜回国内,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护法、起义等革命活动,不少人为之献出宝贵的生命,最为著名的是洪门英烈秋瑾女士。而国内的洪门子弟也纷纷加入起义斗争中,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广州第一次起义,是以个广东当地的洪门力量为骨干的,有几千人参加,牺牲几十人。后来的萍浏之役、广州之役、惠州之役、镇南关之役、黄花岗之役,参加的士兵大多为湖广地区洪门下属的哥老会、三合会、兴中会成员。而辛亥革命首举义旗的孙武、向松波、金兆龙等人,皆为洪门菁英,他们的英雄事迹,可歌可泣。二是致公堂的成员为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踊跃捐款,用财力给予支持。据不完全统计,孙中山先生在美国旧金山市接受了美洲华侨七万人捐助的款项共计21万美金,这笔巨资对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所发挥的作用是可以想象的。

广州起义失败后,孙中山先生再次赴海外筹款,美洲洪门弟兄积极响应,数月内共募得六、七万美元,加拿大洪门首领陈文锡为急革命所难,不但成立筹饷局,积极展开募捐工作,最终竟将致公堂房产向银行抵押,贷款三万元,汇回香港,这是黄花岗之役经费的主要来源,致公堂对革命的贡献,可见一斑。

辛亥革命后的14年,也就是1925年10月,中国致公党在美国旧金山宣告成立。

三、孙中山与致公党

辛亥革命成功后的1912年,美洲致公堂领袖黄三德亲自率团从美国回国,向孙中山提出正式成立致公党并在国内立案开展活动的要求。在此以前,加拿大的维多利亚致公堂已电函孙中山,要求“协力扶持完全政党之事”,这就是近代史上所谓的“海外洪门立案问题”。但使黄三德不曾料到的是,这一要求竟被孙中山所拒绝。所谓“人要知取舍,譬如附船舣岸,既由此达彼,即当急于登岸,以出迷津,如仍在船中,便犯水险。”孙中山的这段话,是一段生动的内心独白,真实的道出了他的思想。其实孙中山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他认为洪门为秘密会党,民国成立后,“今既治溥大同,为共和之国,自不必仍守秘密”,所以洪门致公堂没有建党的必要。他甚至还威胁说:“如其犯法,则政府不得不依法惩治之,惟自纳于范围之中,自免此祸,此相安之理由也。”孙中山的意图是革命既已成功,洪门致公堂只能接受改造,使之逐渐溶入自己的中华革命党,根本没有另起炉灶,另立政党的理由了,但是又碍于和黄三德这位共过患难的好友的颜面,不好当面拒绝。尽管辞去大总统后的孙中山与黄三德在广州会面时也口头同意了致公党的立案,但又把黄三德推给分管党务的胡汉民,胡汉民对孙中山的意图心知肚明,便三番五次推三阻四,让黄三德在孙、胡二人之间疲于奔命,以至于走投无路的黄三德在盛怒之下向胡提出,如护法政府不准致公堂立党,则需退回致公堂的筹饷,并将致公堂为筹款抵押的产业赎回。胡汉民仍不为所动,黄三德只好空手而返,这次回大陆使得黄三德感到举目无亲,“常使英雄泪占襟”。其实由于国内洪门手中掌握着各地的民团,已经成为国民政府统一天下的障碍,即将以武力围剿,想让孙中山同意致公堂建党,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又想到了海外洪门致公堂,在组建中华革命党时,在事前未与致公堂协商的情况下,竟于1914年向各地洪门发出通告,要求全部改组为中华革命党支部,引起黄三德等洪门致公堂领袖人物的极度反感。海外洪门在给孙中山的复信中以痛畅的语言指责孙中山“衰时则倚庇于洪门,盛时则鄙屑洪门”的“忘本食言”之举,孙中山虽然后来撰文分辨,但事已发展至此,标志着孙中山与洪门致公堂此时已经反目成仇,关系降到了冰点。

正当黄三德一筹莫展之际,到了1913年,致公堂立党之事又有了新的转机,在北美颇有影响的加拿大温哥华《大汉公报》主笔冯自由调任国民政府稽勋局长,此人对海外洪门致公堂为辛亥革命所作的贡献深有体会,便致函当时国民政府驻加拿大温哥华领事张康仁,历数致公堂对革命之功勋,得到领事馆的肯定,这为致公堂立党创造了很好的政治氛围。于是致公堂人士呈文报告领事馆及北京国民政府国务院,要求批准致公堂在国内建党的立案。当时身为大总统的袁世凯为争取海外侨界的好感,并扩大致公堂与孙中山的间隙,亲自批复“准予立案”,至此致公堂国内立案一事终于尘埃落定,致公堂终于取得了建党的合法地位。实际上袁世凯对洪门的态度并无好感,一方面他深知洪门在国内的势力基本倾向孙中山;另一方面他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对会党一直采取弹压的政策,袁世凯其实更是一个两面派[5]。

论及孙中山与中国致公党的关系,不能不提起另外一个人,就是被史学界多数认为是革命叛徒的陈炯明,因为陈炯明曾经担任过中国致公党的第一任主席,其是非功过,学术界尚在争论中。

陈炯明青年时深受新思想的影响,力图以身报国,后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广东政法学堂,而政法学堂的教材是以西方民主制度为基础的,这对陈炯明的思想有着很大的影响,在担任广东谘议局议员的时候,他就提出很多议案,表现了民主自治的政治理想。后来,他参加了孙中山的同盟会,但由于拒绝立誓效忠孙中山个人,而没有参加中华革命党,说明从参加革命开始,陈炯明和孙中山之间就有着政治上的歧见。

正当孙中山准备北伐,革命斗争轰轰烈烈进行时,形势却急转直下,陈炯明和孙中山的矛盾日趋白热化和表面化,革命陈营出现了内讧,这是由两人长期的积怨引起的。陈、孙之争并非权力之争,而是政见之争,军事斗争的背后是意识形态之间的斗争。陈、孙虽然同为推翻满清,实行共和为目的,但在共和制度实行后中国应当走什么样的政治道路,两人之间有明显的分歧,政治理想既然不同,当然难以同舟共济,而最终发展到兵刃相见。1922年6月15日陈炯明炮轰总统府,兄弟变成了仇人,这场被史学家称之为“陈炯明叛乱”的战争最终以陈炯明被逐出广东下野而告终。

孙中山的梦想是统一中国,而陈炯明仅愿在自己的省份建立一个廉洁政府,比如陈炯明禁烟禁赌,使政府失去了每年两百万的赋税。两人理念不同,分歧日加严重。陈炯明热心投入自己的联省自治,准备将广东建成中国的模范省,而孙中山却在策划北伐。加上陈炯明与孙中山的亲信胡汉民、蒋介石之间的芥蒂也日趋严重,陈炯明终于与孙中山决裂。在孙、陈之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是苏俄代表马林,由于陈炯明反对“党的独裁”和中央集权,与布尔什维克的主张格格不入,马林判定陈炯明属于欧洲社会民主党人的信仰,不顾中共内部的极力反对,断然联孙反陈,使陈失去了命运天平上的最后一枚砝码,陈炯明终于失败了。

由于陈炯明在广东实行西方民主制度,得到了广东人民和华侨的拥护。广东是著名的侨乡,陈炯明是福建人,福建又是海外客家人的故乡,而海外侨胞大部分均属洪门,洪门致公堂要求成立自己政党的夙愿在孙中山那里得不到支持,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陈炯明,而陈炯明也有组织政党与国民党相左右的想法,于是双方不谋而合。1923年,五洲洪门第三次恳亲大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大会决议建立华侨自己的政党,以反映侨界诉求,维护侨胞权益。这是致公党发展史上的一个很大的事件,从此以后,中国致公党作为代表华侨的一支政治力量,正式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中国致公党成立以后,陈炯明在香港积极发展党员,由于致公党有华侨作为雄厚的群众基础,加上陈炯明的名望,仅登记在册的即达十万余人。

致公堂与陈炯明结盟,并非反对孙中山,而是力图扩大在国内的影响。1925年,海外洪门在美国旧金山举行“五洲洪门第四次恳亲大会”,正式成立中国致公党,发布《通告洪门全体书》,通过党纲,选举陈炯明与唐健尧为正副总理,中国致公党由此正式成立。

1931年,中国致公党在香港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代表全球300个支部的20万党员,会议决定实行党、堂分家,仍保留洪门致公堂的组织形式,而原在旧金山的中国致公党总部迁至香港,陈炯明连任总理,旧金山总部改为中国致公党美洲总部,司徒美堂担任主席。

在洪门致公堂基础上成立起来的中国致公党真正实质上能参与国内的政治活动,成为国内一支政治力量,应该归功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统一战线和毛泽东的雄才大略。在建国前夕,酝酿成立新的政治协商会议期间,中国共产党积极联络致公党领导人司徒美堂,毛泽东亲笔致函司徒美堂,相邀共商国事,并设法将其从香港护送至北京,及时参加了政协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新中国成立前夕,毛主席和司徒美堂一见如故,多次促膝长谈,视为知己。司徒美堂在政治协商会上被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并光荣的登上天安门城楼,代表海内外几十万致公党员,出席了开国大典。

综上所述,孙中山先生的旧民主主义革命思想承继了洪门“反清复明”的奋斗目标,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和洪门自明朝倾覆以后的斗争有着天然的联系,孙中山先生青年时代受过洪门很大影响,以致在以后提出的革命政纲中蕴含了洪门的政治抱负。孙中山先生对海外洪门在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上都有过很大贡献,帮助洪门完成了从隐蔽松散的社会组织到致公堂这一公开的政治组织的转型,提升了致公堂的政治理念和组织力量。孙中山曾加入过洪门,洪门很多精英也成了孙中山革命组织的中坚力量。在孙中山的革命活动中,洪门致公堂作出过卓越的贡献,捐钱捐物,从财力上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而孙中山率领的历次革命起义中,洪门人士均为可靠的主力军,并有无数优秀青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洪门致公堂和孙中山先生同舟共济的关系是在血与火中形成的。

致公党历经磨难,经过曲折的道路,建党后仍继续坚守革命精神,继承孙中山先生的遗愿,力图在救国救民的事业中发挥侨界的作用,在建党后的几次改组过程中,排除国民党反动派的干扰,积极投身于民族解放运动和新民主主义革命事业中,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反对蒋介石的独裁专制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在司徒美堂领导下的致公党还积极参加中共领导下的政治协商会议,成为新中国成立的一支重要政治力量。解放后,中国致公党秉承了致公堂长期以来争取中国富强和维护侨胞正当权益的宗旨,致力为公,团结扩大华侨、归侨和侨眷,积极投身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发挥了自己的独特优势,正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中国致公党的“致力为公”精神必将继续发扬光大。

[1]陈龙城,张秀娟.台湾黑社会内幕[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0:12.

[2]孙中山.三民主义[M].北京:东方出版社,2014.

[3]孙中山.孙中山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4]王丰.“孙中山美国籍”迷雾背后[N].国际先驱导报,2011-06-17(32).

[5]邵雍.中国近代会党史[M].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9:170-172.

Sun Yat-sen and China Zhigong Party

YANG Gua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Fuyang Teachers College, Fuyang 236041, Anhui, China)

The political propositions of driving away the foreign intruders and establishing Republic of China commenced by Sun Yat-sen in the Revolution of 1911 agreed with Hongmen’s ideal of rebelling Qing Dynasty and rebuilding Ming Dynasty. China’s Hongmen was a powerful supporter of the Revolution of 1911, while Chee Kung Tongoverseas provided Sun Yat-sen with financial and public support. Unfortunately, Sun Yat-sen broke with Chee Kung Tong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since they couldn’t share the same view on the ways of setting up new legislation and parties. But Zhigong Party and its predecessor Chee Kung Tong shall always be remembered for their splendid devotion to the cause of the democratic revolution.

Sun Yat-sen; Hongmen; Chee Kung Tong; Zhigong Party

K251

A

1007-5348(2017)10-0051-06

2017-03-22

杨光(1951-),男,安徽阜阳人,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社会学。

(责任编辑:廖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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