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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无政府主义的意涵及发生探源

2017-04-11刘力波

思想战线 2017年1期
关键词:无政府主义黑客

刘力波

网络无政府主义的意涵及发生探源

刘力波①

网络无政府主义是一种以网络空间为基础生成、发展和传播的社会思潮,它抵制政府对网络的监管和治理,并日益向现实政治领域渗透。网络无政府主义由全球化浪潮推动,迅速在世界范围内虏获信众,其表现形式包括黑客、快闪族、网络暴民以及无政府主义运动的网络化组织等。从发生学视角来看,互联网技术结构的非中心性,传统无政府主义的当代复归,后现代主义文化的激进驱动,网络政治的迅猛发展,以及草根阶层社会心理中反抗情绪的爆发,都促成了网络无政府主义的生成。

无政府主义;网络无政府主义;后现代主义;网络政治

无政府主义是近现代社会思潮中的重要一支,它由来已久、几经兴衰,却时隐时现,一有机会就在人类社会舞台上释放自身的能量。正如马克思所说:“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85页。在以网络为中心的数字时代开启大幕的同时,无政府主义也借此获得了新的发展场域,网络无政府主义诞生了。网络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种内生于数字时代的社会思潮,由全球化浪潮的推动,迅速在世界范围内虏获信众,并一次次在轰动性的大事件中,扮演着催化剂的角色。因此,充分认识网络无政府主义,探究其成因,已成为现实的迫切呼唤。

一、网络无政府主义释义

正如恩格斯所说:“必须先研究事物,尔后才能研究过程。必须先知道一个事物是什么,尔后才能觉察这个事物中所发生的变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44页。要认识网络无政府主义这个次生概念,应该首先对无政府主义这个原生概念加以了解。

(一)无政府主义的概念

所谓无政府主义(Anarchism),《不列颠百科全书》是这样界定的:

无政府主义是一种学说和态度的集群,这些学说和态度的核心就是认为政府既是有害的也是多余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起源于西方,基本上在20世纪早期已传遍世界。无政府主义一词来源于希腊词根“anarchos”,意为“没有权威”……一部分无政府主义者认同布里索(Brissot)的观点,他们拒绝人为制定的律法,认为财产权是暴政统治的一种手段,同时也认为犯罪是财产权和权威的产物。但是,无政府主义者也申辩他们拒绝宪法和政府并不会导致“公正的缺失”,而是会使人本能的社会性得到自由的发展,当人们解开法律的镣铐,按照互助的原则和实践去生活时,才能实现真正的公正。*George Woodcock,“anarchism”,http://academic.eb.com/EBchecked/topic/22753/anarchism,2016年7月10日。

我国的《辞海》对无政府主义的解释是:

译自法语anarchisme,一译“安那其主义”。否定一切国家政权,反对一切权威的小资产阶级社会政治思潮。十九世纪上半叶出现于欧洲。主要代表有德国施蒂纳、法国蒲鲁东、俄国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等。主张个人绝对自由。宣称一切权力是“屠杀人类智慧与心灵”的罪恶,国家是产生一切罪恶的根源。要求为反对一切形式的权威而斗争,并立即消灭任何国家。个人主义是无政府主义整个世界观的基础。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无政府主义会破坏社会的稳定和发展。*夏征农,陈至立:《辞海》第4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第2408页。

这两种对于无政府主义的解释,在视角和路向上区别明显。比较而言,前者主要是把无政府主义置于整个西方思想史的演进历程之中,采取较为中立的态度来看待,而后者则是从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的角度,将其视为一种从西方传播而来的有害政治思潮。当然,两种解释都指出了无政府主义对国家、政府和政治权威*在无政府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中,巴枯宁是较为明确地提出要反对政治、思想和人文科学方面的权威,认为这种权威是外界强加于人的,妨碍了人类的自由和进步。而其他代表人物则并未明确提出要反对一切形式的权威,他们反对的主要是政治权威。的极端排斥、否定和反对态度,这也体现了学界关于无政府主义基本特质的主流认识。

近代无政府主义思潮兴起于19世纪40年代,伴随欧洲工人运动的发展广为传播,出现过许多流派,如无政府集体主义、无政府共产主义、互助主义、无政府工团主义、个人无政府主义、无政府资本主义等,政治光谱分布相当广泛。无政府主义思潮的部分代表人物与马克思主义者有过合作,后来又爆发过多次论战。20世纪初,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极大削弱了无政府主义的影响力,到了20世纪30年代以后,无政府主义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然而,在销声匿迹了近30年后,20世纪60年代,无政府主义又卷土重来。一些学者、活动家和团体秉持无政府主义的基本理念,并与其他思潮进行糅合、折中,产生了许多新的学派与运动,并因此由无政府主义这个原生概念派生出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次生概念,如绿色无政府主义(Green anarchism)、生态无政府主义(Eco-Anarchism)、后左翼无政府(Post-leftanarchy)、后无政府主义(Post-Anarchism)、暴动无政府主义(Insurrectionary anarchism)等等。网络无政府主义也就是在这种情境下登场的。

(二)网络无政府主义的概念

在我国学术界较早提出这一概念的是2005年学者陶文昭发表的《网络无政府主义及其治理》一文。文章认为,网络时代的无政府主义可区分为两类,一类是传统的无政府主义组织以互联网作为新的组织和传播工具,另一类则是伴随信息技术发展而出现的新式无政府主义。*陶文昭:《网络无政府主义及其治理》,《探索》2005年第1期。此后,个别论者从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青少年德育、政治文化等角度研究相关问题时使用了这一概念,但尚缺乏系统的研究。

在西方学术界,多年来无政府主义一直颇受关注,研究成果汗牛充栋,并且自20世纪80年代起,已有西方学者开始关注网络空间内的无政府主义现象。但根据2016年7月对CALIS外文期刊网的检索,在题目中使用Cyber Anarchism(网络无政府主义)一词的文献仅有一篇,是对“维基解密”网站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JulianAssange)曾经的助手丹尼尔·多姆沙伊特-伯格(DanielDomscheit-Berg)撰写的《维基解密内幕——我在世界上最危险的网站度过的日子》一书的书评。这篇书评作者是美国学者德怀特·墨菲(Dwight Murphey),题目是《网络无政府主义、维基解密和计算机战争:当今信息技术带来的史无前例的危险》,其中提到“读者们越来越熟悉那种高度组织化并仍然随心所欲行事的‘计算机黑客’国际团体,对于这种团体内生动力的最佳描述就是‘网络无政府主义’。”*Dwight D.Murphey,“Cyber Anarchism,Wiki Leaks and Computer Warfare:the Unprecedented Dangers Associated with Information Technology Today”,Journal of Social Political and Economic Studies,vol.36,no.4(Winter 2011),p.455.而对于网络无政府主义的危害,此文认为:

万一爆发了世界级的战争,世界各种族和宗教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恶化,我们谈到的网络无政府主义者将有可能出现于各冲突方中。这些冲突方的成员本来并不一定喜欢无政府状态,但必然出现的乱局却很难和无政府状态加以区分,至少各种形式的革命将以我们无法预见的方式而愈加暴烈。*Dwight D.Murphey,“Cyber Anarchism,Wiki Leaks and Computer Warfare:the Unprecedented Dangers Associated with Information Technology Today”,Journal of Social Political and Economic Studies,vol.36,no.4(Winter 2011),p.465.

在西方,相关研究者使用较早且较多的另一个相近词语是Crypto-anarchism(密码无政府主义)。密码无政府主义“是无政府主义在网络空间的实现。密码无政府主义者在互联网中发送和接收信息时,会使用加密软件规避可能被人检举的麻烦,以维护自身的隐私和政治自由。借助于加密软件,这些由特定使用者或组织结成的联盟,由于成员们都使用化名而变得难以被发现,除非其成员自己曝光联盟的情况。因此,很难预料哪个国家的法律会被置之不理,而且甚至这些特定参与者所处的位置都是未知的。然而,从理论上来说,这些联盟的参与者可以凭借匿名用户之间的智能合约或网络信誉自由地创设新的法律”。*Wikipedia,“Crypto-anarchism”,https://en.wikipedia.org/wiki/Crypto-anarchism,2016年7月15日。从实质上来看,“密码无政府主义是一种支持使用密码来维护言论自由并阻止政府对互联网进行管控的意识形态”*Techopedia,“Cryptoanarchism”,https://www.techopedia.com/definition/24972/cryptoanarchism-security,2016年7月15日。,其实就是网络无政府主义的一种体现。

比较而言,在关于网络无政府主义问题的实质性研究上,西方学术界早于且远多于我国,但仅从“网络无政府主义”一词的使用和研究来看,我国学界则相对领先。从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时代任务来看,这是一个好的现象。当然,在中西方这一研究都尚处方兴未艾的阶段,而对于网络无政府主义一词也缺乏严格的界定。笔者认为,所谓网络无政府主义是一种以网络空间为基础生成、发展和传播的社会思潮,它继承了传统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内核,认为凡是具有等级意义的权威集团或个人,都会对以言论自由为代表的个人自由产生巨大的危害,因此毫无存在的必要。这种社会思潮在网络世界中表现为:蔑视具有等级意义的权威,把其当作自由的破坏者而加以极端否定;将政府视为导致社会不公的根源而加以反对和排斥;主张虚拟空间的独立性,抵制政府对网络的监管和治理,推崇虚拟社区内部的自发合作与密谋性活动。

二、网络无政府主义的表现形式及影响

社会思潮作为社会意识的一个重要现象,在人的社会活动和社会行为中得到鲜活的体现。从这一逻辑出发,可以发现网络无政府主义主要存在于一些特定人群的活动和行为中:

第一种是黑客(Hacker)。一般认为,最早的黑客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于美国,大都是一些高级技术人员。不少人对黑客持有负面印象,认为其是网络空间的破坏者。其实,黑客既指擅长计算机编程并用以解决问题的人,也指非法侵入电脑系统甚至有时还恶意篡改相关信息的人。*Britannica Academic,“hacker”,http://academic.eb.com/levels/collegiate/search/dictionary?query=hacker,2016年10月14日。因此,在黑客中又可区分出不同的类型,主要有“白帽(white hat)”和“黑帽(black hat)”两类。“‘白帽’特别有欲望用自己的计算机知识去挑战类似微软或者英国电信这种大公司的专业人员,当然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最终会为这些大公司的专业人员而工作。如果白帽黑客发现了某些软件和网站的安全漏洞,他们通常会把这些情况通报给相关公司或者公众。而‘黑帽’就是一般公众印象中的恶意黑客,他们使用计算机非法的篡改信息,并告诉其他黑帽黑客如何干同样的事情。”*Richard Adams,“the hacker”,New Statesman, vol.129,Issue 4502(09/04/2000),p.24.此外,黑客的类型还有早期出现的电话入侵者(phreaker)和不太成熟但以黑客自居并沾沾自喜的初学者——脚本小子(script kiddie)等。

需要强调是,黑客群体的构成有其特定的价值准则与理念认同,其核心就是“使用计算机或者任何可以帮助人们了解世界运转奥秘的东西都应该是完全不受限制的。谁也无法阻挡这种亲自动手探寻奥秘的洪流!”*Steven Levy,Hackers:Heroes of the Computer Revolution,O’Reilly Media, Inc.,2010,p.28.具体来说,黑客伦理包括:所有信息都应免费共享,这也是黑客的最主要追求;黑客应质疑权威并力促权力分散;对于黑客的评价应取决于他们的行为,而绝不是一些人为设置的标准,比如学历、年龄、种族和地位;黑客应当运用计算机创造艺术和美;黑客应为使用计算机让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努力。*Steven Levy,Hackers:Heroes of the Computer Revolution,O’Reilly Media, Inc.,2010,pp.29~34.客观而言,黑客伦理所应当强调的自由、平等、创新等核心价值,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升网络用户的参与意识、自主意识和创新意识。但黑客追求不受任何限制地进入计算机内部,主张公众获取信息应当是平等的不受任何权限制约,这必然会和政府对网络的监管形成尖锐的冲突。全球最著名黑客之一的约翰·P.巴洛(John Perry Barlow)发表的《赛博空间的独立宣言》,就是针对美国1996年《电信法》规定对使用互联网向未成年人传播不道德文字或图像的行为将受到法律制裁的条款而提出的。巴洛宣称,虚拟空间具有独立性,互联网不能被现实中的国家干预。同时,黑客自内心而生发出的对权威的质疑、否定和反对,对于运用自身技术削弱所谓集权统治的迷恋,都可能会使他们在与政府对抗的网络无政府主义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在当前全世界最大的黑客组织“匿名者”(Anonymous)身上就有明显的体现。这个组织和所有松散的黑客组织一样,没有固定的领袖,其成员崇尚自由,讨厌制度和等级,有人称之为“半无政府主义”黑客组织。近年“匿名者”不断涉足国际事务,包括支持维基解密网站、“占领华尔街”运动、“阿拉伯之春”运动,攻击索尼公司网站、美国中情局网站,抗议缅甸对穆斯林的歧视,向“伊斯兰国”宣战等。该组织的部分行为受到各界称赞,但也有不少行为显得过于武断和极端。

第二种是快闪族(Flash mob)。《牛津词典》对快闪族的解释是:“一大群通过互联网或社交媒体组织起来的人,聚集在一起做出一些不寻常的或者看似随意的举动,随即散去。”*Oxford Dictionaries ,“flash mob”,http://www.oxforddictionaries.com/definition/english/flash-mob#m_en_gb0972977,2016年7月19日。美国学者霍华德·莱茵戈德(Howard Rheingold)指出:

快闪族由一群甚至互不相识但能够采取一致行动的人所组成。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开展以前从未有过的商店里的快闪活动,主要是因为他们都携带着兼具通讯和计算功能的设备。他们的移动设备与周遭的各种信息设备互相连通,比如他人的手机。*Howard Rheingold,“How to Recognize The Future When It Lands On You”,http://www.smartmobs.com/book/toc_intro.html,2016年7月21日。

第一起快闪活动发生于2003年6月17日,由电话短信、电子邮件和博客串联起来的大约100名人员突然聚集在纽约曼哈顿一家梅西百货商场,他们纷纷宣称自己要购买一张售价1万美元的地毯,10分钟后人群迅即散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店员。*Judith A. Nicholson,“FCJ-030 Flash! Mobs in the Age of Mobile Connectivity”,http://six.fibreculturejournal.org/fcj-030-flash-mobs-in-the-age-of-mobile-connectivity/,2016年7月22日。此后,这一活动通过互联网迅速在世界范围内被效仿。我国的首次快闪族活动出现在香港。2003年8月22日,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的麦当劳里,一群人突然集体举起纸巾跳着芭蕾舞,持续了1分钟之后散去。在这之后中国内地也逐渐出现了快闪族的身影。

一般来说,快闪活动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娱乐、讽刺或者是一种行为艺术的即兴表达。因此,在学界早期的研究中,快闪族的概念通常也不被用来表述具有政治目的的活动(如抗议示威)或是商业推广、公关宣传等活动。“快闪族”一词的提出者比尔·瓦西克(BillWasik)和许多论者都质疑或反对使用“快闪族”一词去描述犯罪行为。因此,有人又专门提出了“快闪强盗”(flash robs或flash mob robberies)这样的概念,用来形容与快闪族有着相同聚集方式,但又从事盗抢和攻击等犯罪行为的青少年群体。*Fox News,“Teenage Flash Mob Robberies on the Rise”,http://www.foxnews.com/us/2011/06/18/top-five-most-brazen-flash-mob-robberies.html,2016年7月23日。然而,近年来在现实中快闪活动越来越多地呈现出与政府和执法部门冲突的无政府主义倾向。

一方面许多快闪活动越来越强烈地体现出政治诉求和政治内容,甚至引发大规模伴有暴力行为的群体性事件。具体来说体现于:其一,在不同阶层和种族间的矛盾冲突中。例如以2014年8月9日美国弗格森黑人青年被枪杀事件为代表,此后1年多美国接连曝出警察杀死黑人的事件,并引发全美范围的激烈抗议浪潮,这些示威抗议活动大多采用快闪的方式,并演化成与警方的暴力冲突。其二,在政见不同者之间的斗争中。比如2014年4月9日欧洲议会就遇到了一群打扮成僵尸模样跳舞的快闪抗议者,其中包括部分议会成员,这次抗议旨在反对欧盟和印度可能达成的自由贸易协定。其三,在民众对国家领导人的抗议和反对活动中。如2006年3月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谋求第三次连任时,就有上万人通过网络和手机聚集到明斯克的十月广场进行快闪活动表示抗议。2012年5月普京第3次就任俄罗斯总统时,莫斯科就发生了反对他的快闪活动,也出现了与之针锋相对的支持者的快闪活动。类似的情况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特朗普胜选以后也有发生。美国安全专家萨尔·里弗埃瑞(Sal Lifrieri)就指出:“我们看到曾经被快闪族使用的技术现在已经成为非法示威活动的指挥和控制手段。”*Mario Diaz,“As Garner decision nears,social media plays big role in Ferguson solidarity protests”,http://pix11.com/2014/12/01/social-media-plays-big-role-in-ferguson-solidarity-protests/,2016年7月20日。

另一方面快闪活动中也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大规模突发且属临时起意的犯罪活动。萨姆·史密斯(Sam Smith)2012年在美国《法律与秩序杂志》撰文指出,快闪族引发的最新犯罪潮已席卷美国,警方、城市领导者和民权活动家们都对如何制止这一现象而感到困惑。大量由手机和社交媒体武装起来的年轻人,正在入侵零售商店进行盗窃,他们随机和突然地出现在一些地点,对一些无辜受害者进行劫掠。抢劫、攻击和盗窃并不是什么新现象,但不法之徒们借助网络形成集体犯罪,却着实把执法部门打了个措手不及。其实,这一严峻现实不仅限于美国。2011年8月6日英国伦敦也出现了这种快闪形式的大规模骚乱事件。西方发达国家尚且如此,在由于种种原因而陷于政局动荡的一些发展中国家,情况就更加不容乐观,面对快闪族瞬间动员起的无组织、无领袖的庞大激进人群,政府部门普遍忧心忡忡,感到难以掌握和控制。

第三种是网络暴民(Network mob)。所谓“网络暴民”指的是一些网民以言论自由等理由在网络上对他人进行语言上的攻击乃至谩骂,更有甚者还会通过“人肉搜索”等方式在现实生活中对被攻击者造成伤害。这种极端行为可能会触犯相关法律,这些行为的发动者、事件进程的推动者和参与者,即为网络暴民。这一名词起于我国的“铜须门”事件,该事件影响之大,以至于《纽约时报》《国际先驱论坛报》《南德意志报》等西方媒体都作出报道,质疑中国网民的做法是对个人隐私权、情感和生活方式选择权的严重侵犯,激烈抨击中国网民的“暴民化”现象。其实,在世界范围内都存在网络暴民的现象,包括西方也不例外,英美称之为“troll”(巨魔)。这个网络术语,是指一些在网络上故意通过挑起争论或是在跟帖区发表煽动性内容以挑衅和骚扰他人的网民。由于这一问题,一些西方网站为此改变了自身允许网民跟帖评论的方式,或者完全禁止了跟帖评论。根据舆观调查网(You Gov)2014年10月对1 125名美国成年人的在线调查,28%的人承认自己有过针对陌生人的恶意网络行为,23%的人承认曾在网络上与陌生人进行过恶意的观点争论。*You Gov,“Over a quarter of Americans have made malicious online comments”,https://today.yougov.com/news/2014/10/20/over-quarter-americans-admit-malicious-online-comm/,2016年7月25日。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很多国家都有网民因为遭受网络暴力而走上轻生之路的新闻报道。

从我国来看,近年来网民数量已位居世界第一,而且这一群体在通过网络行使自身知情权、表达权、监督权和参与权等政治权利方面也有着旺盛的需求。在这一大趋势下,一方面网民从公平、正义等价值出发,揭发腐败官员的劣迹,追究公共事件的真相;但另一方面也出现了不少网民编造或者传播谣言制造恐慌或戾气,在社会热点事件事实不明的情况下,对他人进行人肉搜索和人身攻击,甚至在网络上煽动群情激奋的网民以自身主观好恶施压和干扰司法活动的行为。在这种随心所欲的“道德狂欢”和“舆论围剿”中,很多网民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促成网络空间无政府状态的网络暴民。

第四种是无政府主义运动的网络化组织。如果说,前三种网络无政府主义的表现形式是生成于网络空间,并且其影响不断向现实空间延伸,那么这种表现形式则体现了传统的无政府主义从现实空间向网络空间的延展和渗透。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一些无政府主义运动和组织相继出现。从生态无政府主义或绿色无政府主义方面来看,影响较大的包括“地球优先!”组织(Earth First!)、动物解放阵线(Animal Liberation Front,缩写为ALF)、地球解放阵线(Earth Liberation Front,缩写为ELF)等,这些组织往往采用直接行动、无领袖(leaderless)抗争的方式,其中有些运动虽有非暴力的纲领,但在现实中却无法避免成员的暴力行为。近年来,伴随着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不断融合,网络日益成为这些组织和运动的重要活动场域。以“地球优先!”组织为例,在其全球总网站上的介绍文字中,专门就感兴趣者如何在自己所在区域创建“地球优先!”团体提出了5条方法上的指导,其中第4条就是“为你所在区域建立一个网站,以便任何一个感兴趣者能联系上你,并了解你正在为实现组织目标而付出的努力。”*Earth First!,“About Earth First!”,http://www.earthfirst.org/about.htm,2016年7月27日。该组织的成员通过网站便可获取相关信息、举行聚会、提交报告、相互联系并采取行动。

此外,近年来世界各地出现的“占领运动”(Occupy Movement)也颇为引人注目,其中尤以2011年美国“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影响为大。当前“占领运动”已逐渐成为特定人群表达自身诉求的一种相对激进的手段。在很多西方学者眼中,“占领运动”是一种“群龙无首”(headless)的自发运动,带有一定的无政府主义色彩。澳大利亚学者摩根-罗杰斯·吉布森(Morgan Rodgers Gibson)就提出,“占领运动”反映了一种反资本主义的立场,这种运动尽管在思想上未必是无政府主义的,但在实践上却是无政府主义的,表达了一种对无政府主义理想的追求。*Morgan Rodgers Gibson,“The Anarchism of the Occupy Movement”,Austral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48 Issue 3(Sep2013),pp.335~348.

从现实来看,各种“占领运动”虽然最终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收场,但其在网络上的阵地却在不断扩大。“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参与者就以网络化的生存方式坚持着抗争。名为“占领华尔街”(Occupy Wall Street)的网站创立于2011年7月14日,一直坚持运作至今。该网站自称是“最早和最受信赖的‘占领运动’在线资源”,其建立缘于“贾斯廷·滕尼(Justine Tunney)根据麦卡·怀特(Micah White)博士在反消费主义的《广告克星》杂志(Adbustersmagazine)中所发出的号召,主动组织了一群生气勃勃的无政府主义者所采取的行动”。*Occupy Wall Street,“About”,http://occupywallst.org/about/,2016年7月25日。这个网站专门就如何开展“占领运动”开设了一个栏目,其内容就是以《美丽的麻烦:革命工具箱》(Beautiful Trouble:A Toolbox of Revolution)这一电子书为中心,为意图开展“占领运动”的人详细提供从理论到实践的专业指导培训。值得一提的是,在该网站的“地图”栏目中,人们可以完全、清楚地看到世界各地在该网站登记注册成员的地址,这样非常方便组织成员之间的串联。此外,近年来“匿名者”黑客组织也发起了每年11月5日进行的“匿名日”示威活动,主旨是为了反对贫穷、大范围监视和对隐私的破坏,这一活动得到了全球多地响应,很多人戴上 “V字面具”,在各个城市发起“占领运动”。这也明显地反映了新式的网络无政府主义与传统无政府主义运动的融合与渗透。

三、网络无政府主义的生成条件

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指出的:“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1页。网络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种内生于现代西方的社会思潮,鲜活地映射出现代西方复杂的社会矛盾和巨大的时代裂变。借鉴发生学的认识方法,网络无政府主义的生成源头主要可以从五个维度来系统地加以探究。一是科学技术发展对人思维方式的影响;二是传统与现实的互动和互构;三是时代文化氛围对人行为方式的形塑;四是人类政治实践变革带来的观念变化;五是特定人群社会心理向社会思潮的转化。具体而言,网络无政府主义的生成条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互联网的技术结构是网络无政府主义产生的物质基础。互联网是深刻改变人类社会发展方式的科技创新成果,它是网络与网络之间所串联而成的宏大网络,这些网络以一组通用的协议相连,形成逻辑上的单一巨大国际网络。这种将计算机网络互相连接在一起的方法,可称作“网络互联”,在这基础上发展出覆盖全世界的全球性互联网络。美国学者克利夫·史托尔(Cliff Stoll)曾在《杜鹃蛋》一书中指出,网络上有大量实实在在可以滋生无政府主义的空间。这是因为互联网的结构是按照“分组交换”(Packet switching,也称包交换)*分组交换是指将用户传送的数据划分成一定的长度,每个部分叫做一个分组,每个分组的前面有一个分组头,用以指明该分组发往何地址,然后由交换机根据每个分组的地址标志,将他们转发至目的地的过程。的方式连接的分布式网络。也就是说,互联网的设计采取的是分布式结构,没有传统星型结构的中央控制中心,所有子网在地位上是平等的。“一个个信息包各自独立,其中包含了大量的讯息,每个信息包都可以经由不同的传输路径,从甲地传送到乙地。……正是这种分散式体系结构令互联网络能像今天这样三头六臂。无论是通过法律还是炸弹,政客都没办法控制这个网络。讯息还是传送出去了,不是经由这条路,就是走另外一条路出去。”*[美]尼葛洛庞蒂:《数字化生活》,胡 泳,范海燕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年,第274页。互联网的这种非中心性,瓦解了传统中央等级式的集权组织结构,也为无政府主义的滋生提供了技术土壤。而伴随互联网在世界范围内的飞速普及,整个社会日益呈现出如美国未来学家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所说的“数字化生存”特征,网民数量激增,网络已经成为人们工作、学习、娱乐、人际交往与获取信息的重要载体和领域。可以说,互联网以数字化为基本技术手段,为人类创造出一种新的生存方式、活动方式和思维方式,当然互联网环境中滋生出的无政府主义,也对很多网民的心理状态、价值观念、审美情趣和行为方式产生着深层影响。

第二,传统无政府主义在新时代条件下的复归,是网络无政府主义产生的历史文化根源。关于无政府主义思想的起源,主要存在三种较有影响的观点:一是从西方和中国古代文化中去寻找其思想渊源,认为无政府主义实质上是一种无处不在的非历史的意志自由主义倾向。古希腊斯多葛派的创始人芝诺,犬儒学派的安提斯泰尼和第欧根尼都提出过立即取消国家和政府,而以老子《道德经》为代表的中国道家著作,也具有强烈的无政府主义情绪。二是源自于19世纪人类学调查研究的一些发现,认为无政府主义可以在全世界各种原初社会的群龙无首现象中找到相对应的形式。三是将无政府主义视为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产物,认为其是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两者的汇集或两者间的一个裂缝。*[澳大利亚]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袁久红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2005年,第191194页。此外,16世纪出现于欧洲的再洗礼派*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时期新教中一些主张成人洗礼的激进派别的总称。因该派否认婴儿洗礼的效力,主张能够行使自由意志的成人受洗才为有效,故名。则被视为近代无政府主义在宗教领域的源头。可以看出,无政府主义思想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具有深厚的生发土壤和多样的生成源头,这种思想也伴随着不同时期、不同国度、不同派别的理论与实践尝试,在长期的历史积淀中形成一种思想文化传统。正如恩格斯所说:“在一切意识形态领域内传统都是一种巨大的保守力量。”*《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57页。文化传统总是会在合适的条件下不断展现自身对人们思维和行为的强大影响力,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种文化传统也是这样。法国大革命就被认为具有一定的原始无政府主义色彩。而后来的无政府主义代表人物普鲁东、克鲁泡特金、巴枯宁等,更是将这一理论推广开来,近代中国思想界也受到很深影响。历史地看,无政府主义自20世纪60年代在西方又活跃起来,就体现了传统无政府主义在新的时代条件下的一种复归。

第三,后现代主义的催化是网络无政府主义产生的时代文化条件。网络无政府主义属于网络文化的一部分。从历时性的角度来看,网络文化是在当代西方后工业社会中发展起来的新型文化形态,受到20世纪60年代以来“后现代主义”文化运动的直接影响。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主张反传统、反权威、反现代主义,强调否定性、非中心性、差异性、破碎性、特殊性、反正统性、不确定性、非连续性以及多元性,与始于笛卡尔的以肯定、统一、建设为特征的现代主义哲学观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铭洲主编:《现代西方思潮概论》,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49页。尤其是,后现代主义的核心观念就是反传统、反权威的无本观念,它使得当代西方在思想文化领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政府状态。受此影响,很多网络文化先驱都怀有无政府主义情结。例如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激进青年,就掀起了席卷西方的“新左派”运动,他们强调人的尊严、个性和自由的重要性,带着一种造反精神以各种形式反抗社会。创造“新左派”一词的美国社会学家C.赖特·米尔斯(C.Wright Mills)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起因》一书中指出,后工业社会出现的各种社会问题,归根结底是政府“不负责任的政治”造成的。而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则认为,在当代资本主义的“单面社会”和“全面异化”的社会中,人性受到普遍的压抑,必然要导致革命。但他又认为马克思的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已经过时,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革命的动因不是要求改变贫困,而是要克服各种形式的异化,争取最高形式的自由。在这些思想文化运动的熏陶和激发下,“早期计算机专业的年轻人致力于电脑和网络的改造,试图将信息权力分发到平民手中”。*陶文昭:《网络无政府主义及其治理》,《探索》2005年第1期。

第四,网络无政府主义是网络政治迅猛发展的伴生物。美国学者塞缪尔·菲利普斯·亨廷顿(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曾在《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民主化浪潮》一书中,对1974年到1990年出现的民主化浪潮进行了阐释。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这场民主化浪潮所带来的民主政治发展动能,恰逢蓬勃兴起的互联网在众多国家的迅速普及而得以更加充分地释放。多年来,网络政治迅猛发展,并体现出很多新特点。比如公民不再需要由别人来代表自己,而是直接参政议政,在网络上表达意见和诉求,与相关部门进行对话,并对各类政治与社会问题进行投票,甚至发起和组织行动。而且,在网络载体上,只要符合法律允许的参政条件,社会中的各类群体及群体中的每位成员就几乎没有差别,这充分体现了政治民主、权利平等和网络政治扁平化的特征,客观上有助于瓦解金字塔式的集权等级制权力结构,使集权走向分权。然而,我们也要看到,互联网作为一种政治参与平台,除了具备一些有利条件以外,也有着自身的局限和不足。由于互联网具有开放性、虚拟性和隐蔽性,使得对其的有效监管非常困难。网络信息的流动和传播,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不受政府的管控,尤其是伴随移动媒体和自媒体的进一步发展,任何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在网上发布自己的政治立场和见解,这就极易诱发极端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滋生,造成公民政治参与的不规范性,甚至是非法性。如果每个网民都可以不受约束、随意突破底线的自行其是,严重的无政府状态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因此,伴随多年来网络政治在世界范围内的迅猛发展,网络无政府主义也同时获得了极大的生长空间。

第五,网络无政府主义的形成也有其社会心理方面的诱因。一是社会规范学习中的逆反心理。服从是很多文化都崇尚的一种社会规范。但人的思想具有多样性,有部分社会成员在学习服从的社会规范的过程中,出于张扬个性、重视个人自由和突出自我独立性等需求,特别强调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来约束,从而表现出强烈地对他人的不遵从或抗拒逆反心理。因此,这些人群会抵制“服从”这种社会规范,反抗权威以及所有试图控制个人的行动,尤其是那些由国家或社会施加的强迫力量。二是阶层分化中形成的下层反抗心理。历史上,代表不同阶级思想利益的不同文化之间的对抗和斗争是经常的,有时甚至相当激烈。无论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水火不容,还是“天赋人权”与“君权神授”的针锋相对,都体现出处于社会下层的人群与上层社会的对立情绪,以及他们对于政治权威的反抗心理。当代社会,虽然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不断改善,但社会分层现象依然相当突出,相对处于中下层的一部分人群容易对身居高位的政治权威和精英产生一种反感和抵触的情绪,将对社会不公与贫富分化的怨气倾泻在他们身上。

四、结 语

网络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种以网络空间为场域发生和流播的社会思潮,体现了无政府主义在数字时代的悄然复归,它的登场折射出“传统在意识形态领域内的巨大保守力量”,也昭示着传统与现代互动关系的复杂性。网络无政府主义否定权威、排斥政府,抵制网络监管和治理,这本质上反映了极端的个人主义世界观和极端的自由主义政治倾向。虽然这种世界观和政治倾向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但黑客、快闪族、网络暴民等网络无政府主义的各种表现形式,在不少人眼中却一度显得光怪陆离,甚至神秘虚幻,当然也就难以透过现象看到其共同特性。然而,伴随当下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的不断互掺和互构,网络无政府主义带来的巨大影响和冲击已无法在现实中回避,它在政治发展、社会稳定、国家安全和网络治理等方面都带来了一系列挑战。从生成条件来看,网络无政府主义的产生绝非偶然,而是有其深刻的技术、历史、时代、文化和心理等根源。正如马克思所言,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我国十分有必要对网络无政府主义的负面影响加强防范,因为从目前来看,我国具有不少有利于网络无政府主义生成和传播的因素,且已受到其影响。特别是这种社会思潮在我国的传播具有“前现代与后现代合流”的特殊性,即小资产阶级思想、封建残余思想与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多重作用,它既可能从极“左”的方面,也可能从“右”的方面对我国的意识形态安全产生严重危害。

(责任编辑 陈 斌)

On the Meaning And Origin of Cyberanarchism

LIU Libo

Cyberanarchism is a social ideological trend that has emerged, developed and spread in cyberspace. It has been resisting government supervision and management of the cyberspace and kept penetrating the political field. Cyberanarchism has a variety of forms, such as hackers, flash mobs, network mobs and network organizations of the anarchist move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etic epistemology,cyberanarchism has its origin in the decentralized technology structure of the Internet, the revival of traditional anarchism, the influence of postmodernism,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cyber politics, and the outburst of the social psychological opposition of the grassroots.

anarchism, cyberanarchism, postmodernism, cyber politics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网络无政府主义对我国意识形态安全的挑战及对策研究”阶段性成果(13CKS040);陕西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项目“高校新媒体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策略研究”阶段性成果(SZZD16002)

刘力波,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副教授、博士(陕西 西安,710119)。

A

1001-778X(2017)01-01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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