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人类学批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一条有效路径
——以新疆少数民族文学为例
2017-04-02闫炜炜
闫炜炜
(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党校文化学教研部,新疆乌鲁木齐 830000;2.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 200241)
【新疆当代文学论坛】
文学人类学批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一条有效路径
——以新疆少数民族文学为例
闫炜炜1,2
(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党校文化学教研部,新疆乌鲁木齐 830000;2.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 200241)
对思考者的思考范式与思考工具进行争鸣和反思,发现文学人类学批评作为一门破学科的学科,其具有多元视角与整体思辨及实践性、“间性研究”特点,不失为一条纠偏与查补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有效路径。该文主要以新疆少数民族文学为样本作参照阐释说明,力求能为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开辟新的研究空间、注入新的生长活力,从而展现出文学发展的和谐化并绽放出自身的独特魅力。
文学人类学批评;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有效路径
一、聚焦与阐释:“文学人类学”界说
“文学人类学”这个概念最初源起于文学批评家。在国外,“文学人类学”最初是由加拿大著名文艺理论家诺斯诺普·弗莱提出来的,随后,伊瑟尔进一步提出了“文学人类学”。在国内,“文学人类学”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文艺本体论讨论语境中由一些文艺批评家提出来的[1],是在国际与本土的夹合之下催生的结果。简单概括,一是受全球信息、资本一体化语境的影响,各学科逐渐打破学科限制,采用门户开放政策,在相互交织的学理范畴中汲取理论和方法的养料。文学研究亦是如此,从单纯的文学作品扩展到“文本”(包括口传在内)以外的世界中去(文化文本)。二是受后殖民时代全球公正理念影响,要借用人类学的情怀去彰显少数族群及其弱势群体的文学表述意义。三是用人类学多元共生、融合互动的视野去表达新的中国文化观资源价值重建的愿景。此后的三十多年,这一术语在中国具体表现为运用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研究文学或文学性现象,又用文学来丰富和推进人类学发展。到现在,它不仅仅被视作是一种研究方法,更被当作是一种看待文学的新理念。
在这三十多年间,“文学人类学”饱受争议与误读,具体表现为其在文艺学、人类学、比较文学三个学科中的学科从属问题以及对其可能造成的遮蔽性,作为破学科的学科,很多学者认为没有必要就其学科定位并框定边界,画地为牢,借用方克强先生的话说,文学人类学批评的实质就是把任何文学作品都看作人类整体经验的一部分或一个环节,文学人类学批评所运用的人类学方法,将启示多元的批评理论提升到人类整体经验的高度[2]。也就是说,文学人类学研究的范畴,既包含了理论层面上的“文学”与“人类学”这两个义项,也包含了实际研究层面中关乎人类学的视野、思想及其方法。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只关乎知识、理论与方法的实用主义倾向,更是关乎生命意识、审美观念和心理情感的碰撞。在它的层级系统中,表征实践层永远是核心部分,它是表层——文学及文化层的中枢神经。它始终调节着“文学”与“人类学”双向互动互释范围的大小,而它的最高级哲学层始终在进行着文学与人类学实践层面上的关于历史、社会、文化以及个人的反思。
我们更关注的是这种文学与人类学的对接,始终是朝着实践的可操作性靠拢,而不是漠视两个学科的本质区别,更不是强加。如伊瑟尔所言:“人类学方法对于文学而言,并不是挪用其描述框架,因为,如果是这样,那么结构人类学就把文学降低到了它的既定假说的例证性的陪衬位置上了,就像精神分析学中常见到的那样,文学的角色常常只不过是充当某种观点的例证而已。”[3]人类学家瓦茨拉夫·胡宾格尔也说,与其把人类学看作一门关于人和社会的复杂科学,不如把它看作是思考人类及其社会的一种哲学方式会更有意义[4]。“文学人类学”又何尝不是如此?同样文学人类学批评与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相遇,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它的介入,不止对于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应该对于全人类都有启发和思辨作用。
二、争鸣与反思:当前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
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迅猛发展的三十多年间,在作家队伍、文学刊物、研究机构的设置、多民族文学史的编纂、出版的多民族文艺书籍、翻译工作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和实质性的突破,关于多民族文学论坛及相关平台的讨论和课题的申报立项也逐渐增多。“学院式”批评和媒体批评(大众批评)作为文学批评的两翼,更是相互作用共同推进了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特别是网络新生代异军突起,获得了市场和商业的双赢。但较国内整体创作水平而言,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在广度和深度上有所欠缺,有些存在着极端单边叙事现象。同时,由于承袭数年来对宏观研究的结构性、系统性的把握不足,微观研究的理论性、实践性不够深入,无论是对多民族文学史的编纂还是对民族文学的批评和研究方面,都无法找到一条能将其整合的富于深度和逻辑力量的理论线索从而凌驾于大量纷繁复杂的材料之上,不少民族的优秀作品不能及时翻译过来,当代优秀汉语作品译介成民文数量和质量的下滑均影响了少数民族文学的交流。当务之急需要重建与创新。
第一,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在20世纪50—80年代受中国整个大环境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被赋予了社会主义性。作品多为“颂歌”式或“战歌”式。全国的汉语言文学对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产生了巨大影响,如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一大批左翼作家、艺术家在新疆开展文艺工作,同时在中国文坛富有影响力的现当代作家,如鲁迅、茅盾、艾青、巴金、丁玲、曹禺等人的作品逐渐被介绍、引入、翻译到新疆,极大地影响了新疆少数民族作家的文学世界观和此后的文学创作方向。少数民族文学的创作呈现出趋同性。20世纪80年代,随着中国的文化思潮的嬗变,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和批评也展开了有意识的个性追求。诚然,这为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与批评注入了活力,出现了一大批题材选取、人物塑造,以及体现的生活风貌和价值观念均向地域性与民族性靠拢的作品,民族的文化资源转变为地域性的民俗资本,并由此呈现一种地理民俗标签式的兜售和消费。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呈现“独语症”病候。研究者们据此也往往进行按图索骥式的解读,文化本质主义和反映论的缺陷如影随形。这种“趋同”与“独语”的根源正是害怕陷入认同危机而与现代性博弈的症候所在。这种嬗变是迂回的,而少数民族文学批评也没有在这种狭缝中建立自己独特的批评理论体系,是一种单向的“他者”。
第二,在“文本中心”“中原中心”“精英文化”等局限下对民间口传文学的层层遮蔽。民间文学(史诗、神话、谣曲、谚语、民歌等)和作家文学是民族文学研究重要的两翼,我们常常对文本的单一关注而忽视了“历史的上下文”(所谓文本的田野情境抑或民间活态口传文学),但礼失求诸野的口传文学对于整个少数民族文学观的建构却是不可割裂的。活态文学存在于民间、口传和仪式过程中,是民族艺术的瑰宝和精神财富,如《玛纳斯》《江格尔》等,都是研究其民族语言、民俗、宗教、历史的有力证据。但口传文学受到正统文学分类的影响,存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视的现象。在网络媒体及其催生的“超文本”时代这种对口传文学研究意识的缺席,对于整个文学观念和文学史来说都是不完整的[5]。尽管近些年来,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民间文学艺术的商业开发,口传文学成为文学研究领域的一个聚焦点,但由于优秀民间讲述者的不断离世①被誉为“活着的荷马”的《玛纳斯》传唱者居素甫·玛玛依在2014年6月也已逝世。,一些新的传承人在经济浪潮刺激下责任感的日渐衰微、作为共参性的编创——听众的普遍流失,田野作业研究水准较低,口传文学始终没能绽放其鲜活的生命力。
第三,纵观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交流层面亦即互动空间,往往对某一特定文学主体无法分类以及提供特定身份,它们超出了玛拉沁夫先生和刘宾先生对于“民族文学”范围的界定。在同一个作家或同一部作品之中出现了双重乃至多重相互平行的特性基因。像新疆有一些土著、流寓、客居的汉族作家,如老舍、张贤亮、余秋雨、毕淑敏、艾青、闻捷、王蒙、红柯、沈苇等人,由于种种历史或主观原因,有些人不但“走进来”,而且“扎下来”了。这些作家笔下的新疆镜像较于中东部都市作家的创作而言,带着自然粗砺的形式与内容,不仅如此,还因作家的阅历、经验、知识背景不同而为新疆当代文学提供了更多的审美视角。同时这些异彩纷呈的少数民族文化,给了他们生生不息的创作力和旷达辽阔的文化反思和创造空间。如王蒙的《在伊犁》小说系列、红柯的《西去的骑手》、沈苇的《新疆词典》、王族的《动物精神》、董夏青青《胆小鬼日记》等等,他们将生活在别处的精髓阐释得淋漓尽致。在这种双向互动中,汉族作家的新疆书写对于新疆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来说,是一种“后视镜”研究,使少数民族文学文化的生存空间得以扩张,更在一定层面上有助于多民族文化的认同、整理和再创造。但我们看到对这一现象和问题的关注度和研究较少,不同民族文学创作相互之间循环互证问题没有得到重视和考量。
第四,从方法论上来看,少数民族文学显现的象征性符码就在于它承载着本民族的记忆和集体想象,因其文化间的差异性而呈现出不同的文学现象表征,在具体分析时应根据其特点区别对待。以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批评为例,柯尔克孜族文学研究专家曼拜特·吐尔地曾评价说:“文学批评没有脱离旧的批评模式。阐述作品、介绍作者还是被看作批评。不管文学的其他体裁在最近几年取得了多大的突破,文学批评由于内部和外部的原因,把重大的理论建设放在一边而忙于一些琐碎的事情。一种简短迅速、临时的批评正在出现。”②曼拜特·吐尔地.新疆少数民族文学回顾与发展趋势[EB/O L ].[2010-08-24(]2006-07-15).http//huyangshu.com /ad-m in/news_view . asp?.newsid=165.在总结1988—2000年间维吾尔文学批评存在的问题时,维吾尔族文学研究者买提吐尔逊·艾力认为批评没有跟上创作的步伐是当前维吾尔族文学批评最深的诟病。除去文化批评等一系列老生重谈的阐释密码外,我们应该反思作为少数民族文学其独特的民族性是否能量体裁衣,对症下药,给予阐释的新意。这需要我们认真了解,从研究观念上来看,首先,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缺乏宏观研究的系统性、理论性,欠缺对少数民族文学现象的及时追踪和整体把握,理论建构滞后,理论问题避重就轻③以代际为2001—2010十年间的《民族文学研究》为例,作为民族文学研究领域的权威刊物,十年间所发的1031篇论文中只有90篇涉及到对于“理论探索与思考”专题性质的探讨,占总量的9%。参见李长中《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反思与重构——以“现象研究”为中心的考察》,载于《甘肃社会科学》,2011年第6期.;其次,把文学作品看成是简单的、静止的、孤立的、单一的事物,而忽略了活形态口传文学动态化、过程化、实践化的特点。从研究方式上来看,常见的有“教材讲义型”和“文本鉴赏性”。从研究成果形式来看,也脱离不了陈旧、僵死、老套的形式概念,缺乏开放、活性、可交流性。有学者据此提出民族文学研究应采取以“跨学科、跨文化研究”为依据,以“整体与比较研究”为基础,以“个案行分析”为手段,以“本土理论创新”为目的的基本策略[6]。作为一种方法论,既不能隔靴搔痒,也不能被成见所遮蔽,要注重其网络形态和多重意义的现代深度阐释,牵涉相关的新的学理介入,以达到重新认知,拾遗补缺和开拓创新的效果。总而言之,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方法缺乏一种间性研究(主体、文化、文本间性的跨文化研究)和张力视角。
三、嵌入式应用:纠偏与查补
在上文中提到的对于整个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观念及方法的反思,尤其是面对现在文化多样性和生态多样性的时代,在这个复数文化观念流行的话语空间中,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理论范式的革新成为一个挑战。无独有偶,鉴于外在社会思潮的变革和学术内部的不断挑战以及学科成长动力危机,学科交叉与门类重组现象普遍,文学人类学犹如一剂良药,应运而生。
(一)“民族性”纠偏
笔者认为,文学人类学批评对于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介入,这一重要意义直接体现于对“民族性”的纠偏。特里·伊格尔顿曾表明,“纯”的文学批评判断或解释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起初,少数民族文学发展一直处在历史自身的修辞与更正之中,和经济发展、社会思潮演变密切相关。“民族性”给少数民族文学二十几年的发展带来了焦虑与困惑。少数民族自身长期以来按照固有的套路思考,缺乏去冲破思想屏障和壁垒的勇气。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速和全球化的发展,各种问题被凸显出来,与国外学术主流的导向和政治语境相关,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出现了新的契机。以赛义德的东方主义为主,在关于“他者”和“自我”的关系中分析屏障和壁垒的实质。这一批评理论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引入中国,继而运用到少数民族文学的批评上。本初,颠覆与突破了僵化刻板、陈旧老套的思维模式与学术研究范式,霍尔在其《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指出建构黑人“文化身份”的必要性,但“先不要把身份看作已经完成的、然后由新的文化实践加以再现的事实,而应该把身份视作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而且总是在内部而非在外部构成的再现……它属于过去也同样属于未来。它不是已经存在的、超越时间、地点、历史和文化的东西……”[7]215自我文化的印证与更新只能在与他者文化相遇时,在阐释和碰撞中获得。在中国,对于少数民族文学的划分,一般有几种标准,有些认为属于少数民族作家创作的文学都应该属于少数民族文学的范畴,有些认为作者的民族归属外还要求内容必须也是民族题材,还有一些认为除作家是少数民族外,内容及语言也必须是少数民族的,民族性俨然成为少数民族文学的本质属性,其超越文学性的高度使得许多作家奉为圭臬。据此,我们迫切需要一个观察维度或方法论视角来跳出执拗和狭隘,人类学者的“文化相对主义”理论,“深描法”和“地方性知识”(格尔兹),每一种文化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独特之处,没有优劣高低之分(博厄斯),人类选择的是适合这一族群的文化模式。尽管不同甚至相异,但总有它所以存在的合理之处(鲁思·本尼迪克),这些人类学在认知上的多元视角会淡化和调和少数民族文学二元对立的思维观念,避免极端,起到“去弊”“还原”(人类共性回归)的效果;从文学人类学走向“人类”而回归“文学”的态度,对于审视经典作品而言,其经典的体现应该是人类性、民族性、文学性三者完美的融合,彼此不偏不倚,等量齐观。优秀的少数民族文学作品在于体现其少数民族生活的独特性,同时也能体现人性普遍性的共性层面,如道德基准、价值观念等等。文学人类学对于审美作为人类本质性关注的强调,使得少数民族文学与人类学殊途同归,使其在最终归宿上将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拉回到对文学审美性的探究上,避免褊狭的民族性,调试其视角和认知观念始终不偏离人与自然的共性轨道,和谐化。“看到人的共性及其与其他生物的关联和区分,由此进一步反思族群主义、国家主义乃至人类中心主义的弊端,关注人类与整个生态环境的持久共存这样的更大问题。”[8]
(二)实践化发展
在中国文学人类学第一届年会上,李亦园把文学人类学分为:传统人类学对民俗和民间文学研究、文化展演的研究、人类学作品的文学化、人类学的影视表现研究、古典文学的人类学诠释和文学作品的人类学化六个方面,就涉及到民间文学的口传性、仪式等民间文化的现场展演性,以及影视等表现手段对这些展演的记录等内容。人类学意义上的展演就是展示其种种过程的意思,人类学所面对的文学往往不但有讲述,而且有表演、程式和即兴的交织,生动地展示了田野的多元可能性[9]。而文学人类学在当代中国的探索与实践,也必然包括经典与重释、原型与批评、文学与仪式、民歌与国学、神话和历史五个方面的成果类型。如果说,过去文学研究只是单纯地研究文本,那么,将文学文化阐释给予一种动态的研究过程则是文学人类学考察的重点,包括作家文学外的各种表述性行为也都是其关注和阐释的对象。实践性作为文学人类学最突出的特点,把现代派学院所架空的“中国文学”概念还原和落实到多民族活态文学的现实土壤中,从而更加关注少数民族地区的口头文学传统。如新疆口传文学《玛纳斯》,文学人类学对演唱者(玛纳斯奇演唱史诗的规则)、文本(开放式的叙事程式结构)及听众(参与内部知识共享的交流与互动)的研究,使得柯尔克孜族的史诗文学能够转换陈旧的知识学科观念,更加面向开放多元的现实生活并生动地展现出了地缘及民族文化特色,用展演的实践性分析呈现出人类演变的一个镜像,促进了新疆少数民族文学研究观念、研究方法、研究成果的多样化。
(三)多元视角与整体思辨
在前文中提到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互动层面,有一批具有双重视界的跨文化写作者,他们是民族文化阐释权的有力发声者,但他们在少数民族文学领域里的主体身份却受到重重遮蔽,像王蒙的新疆故事,马原的西藏故事,郑万隆、迟子建的东北故事……这种所谓的“边缘”性的写作,不能简单以“中心—边缘”二元对立的空间位置所标识,而是一种游走穿梭于中心和中心相交夹缝地带的批评者的独有话语资源。文学人类学批评倚用人类学丰富、多元的研究视角为多民族地区的文学研究在文学评论领域扩大言说与阐释的自由空间,这种启示多元的批评理论关乎人类的整体经验,并且这种多元视角与多民族本身的民族相对视角和文学审美视角相叠加,衍生出一种多元的知识观,使得各族文学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元共生”的文学理想。同时,人类学的一元起源论主张在于差异面前人人平等的文化地位,不因个体的知识、生活、心理意识差异而有优劣之分,人类的起源都是一致的。它于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真正意义也在于对人的理解。少数民族文学也是人学,不仅仅是少数民族的人学,也是全人类文学的一部分,是人学和人性的一个方面,是特殊、差异、具体在普遍的人性与人学方面的一种体现和展示。用文学人类学批评的视角去研究少数民族文学,必然具有普遍性也具有特殊性,是一种整体辩证性的研究。用这种多元视角与整体辩证性视角使我们在审视同一个多民族地域范围之内所衍生出的文学现象以及相互之间循环互证问题时,始终注意一种主体间性的批评态度,避免了消解和吞没对方的冲突。阐释多发生于人类性与少数民族性互为主体的对话与交流中,既凸显文学作品的文学性、审美性立场,又蕴含着人类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的人类素质,使文学人类学批评在面对多民族文学作品时提供广阔而又宽容的参照,为更宽泛的人群和地区所接受这种普世价值和文学价值,继而促进了文化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有助于文化间互补互证互助,对于文化的认同,文明的共享以及民族团结、社会和谐更起到了积极的现实作用。
(四)“间性研究”的方法探寻
间性研究有感于哈贝马斯“主体间性”一词来源,是区别于实证研究和审美研究的一种综合研究方法,它强调主体间性、文化间性和文本间性的平等、合理的交互和作用的一种跨文化研究,旨在通过学科的相撞促使学理的相通,来达到多元文化语境之下多族群文学互照互辨、互补互识、互融共生的文学胜景,并在此基础上产生新的文学理论生长点[10]。文学人类学批评就是一种“间性研究”。它跨界性的理念与方法拓展和深化了文学与人类学两个学科,并用人类学的方法去指导研究文学文本的创作批评过程,十分注重对民间维度(少数民族传统和自然人文风情的描摹)和历史维度(将历史记忆、文学想象和族群文化相连接)的追求,注重实证性的田野调查,像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王族的《图瓦之书》、红柯的《库兰》、范稳的《悲悯大地》等文学作品,我们看到了藏地探险、图瓦人的历史记忆和日常生活故事、蒙古族民间叙事诗等许多民间叙事资源和民族志材料,这种相互缠绕的、混杂的神话、传说、习俗、歌谣凸显出文学人类学的素质与情怀——关注人类的生命智慧和生存经验。同时,它还注重对于研究者自身、观众、环境的角色意义,它所具有的跨界性、对话性、多元视角性和整体辩证性的基本特点使我们的研究不沉囿于学科泥淖。强调多民族内部互动、社会文化反思与学院性学术生产互动、田野调查与文化产业互动的文学人类学,一直都在“跨域”和“重勘”的路上。“跨域”是借人类学转向的视野和理念进行跨越;“重勘”是反思现有既定的西方学院式教育模式,在本土传统与经验的基础上,让文学发挥于当前社会的意义功能。愿文学人类学批评对于当前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嵌入式运用,让文学学科脱离僵死的泥淖,用全球意识和关注人类的眼光,使得“重建世界文学”的愿景不再是乌托邦。
倡导从多民族关系良性建构、互动、发展入手的文学人类学批评,是当代中国知识话语场景中的一道新景观,它所拥有的人类学视野、对活态文学的关注及地方性知识的反思与超越,有效突破和弥补了当前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文本与口头研究的瓶颈与短板,对当下新疆多民族地区的少数民族文学发展也起到了直接的推动作用,为边地文学提供了新的“表述中国”的学术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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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任屹立)
Criticism of Literature Anthropology:An Effective Approach in Studies on Chinese Ethnic Group Literature——In the case of Xinjiang Ethnic Group literature
YAN Wei-wei1,2
(1.Department of Culture Studies,XUAR CPC Institute,Urumqi 830000,Xinjiang,China; 2.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200241,Shanghai,China)
Contending and reflecting on thinker’s thinking paradigm and instrument,we find that Criticism of Literary Anthropology is a discipline which breaks traditional disciplines,and it has multiple perspectives, holistic speculation,practicality and inter-textuality,all of which are effective approaches to rectification and complement of Chinese ethnic group literature study.The present study takes Xinjiang ethnic group literature works as samples to attempt to open up a new realm and infuse dynam ism for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research,thus show ing the harmonization of literature development and the distinctive bloom ing of the glamour of its own.
Criticism of Literary Anthropology;Chinese ethnic group literature study;effective approach
I207.9
A
1671-0304(2017)02-0114-06
2016-12-20
时间]2017-04-18 16:45
闫炜炜,女,山西稷山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党校文化学教研部讲师,华东师范大学文学人类学博士,主要从事文学人类学、民族学研究。
URI:http://kns.cnki.net/kcms/detail/65.1210.C.20170418.1645.0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