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书与方志所见泰山农业文化
2017-04-01高国金邓秀丽
□高国金 邓秀丽
泰山农业文化与思想是中国传统山麓及周边农业生产经验与智慧的结晶。研究泰山农业历史离不开传统农书,农书是中国古代农业发展水平的标尺,也研究地方农业生产与社会的重要依据。光绪二十七年,范村农《农桑简要新编》是泰安为数不多的一部农书,全书计十万多字,涉及泰山周边地貌、土质、水利、灌溉、养鱼、栽稻、蔬菜、植树、畜牧、果树、蚕桑等,书中所撰泰山农业技术极具北方山地特色,对研究泰山农业、文化、思想具有极高价值。目前,研究泰山及其周边农业文化资料并不丰富,地方史志是研究清末泰山农业文化的重要史料。笔者借助历代方志物产,尝试对泰山及其周边农业历史进行梳理。
一、农书:《农桑简要新编》中山地农业
目前,查阅各类图书馆,该书收藏有四部,即山东省图书馆、浙江省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各一部。“翰斋刻字铺,光绪时开业,在泰安城内城隍庙街,光绪二十七年泰安知府石祖芬刻范村农撰《农桑简要新编》一卷,即由此铺承担。”[1](p1272)山东省图书馆藏本,首页有光绪二十七年九月,候补知州署长山县事徐致愉谨识,字体为红色,应属后加页,用以呈送上级。封面题笺“农桑简要新编,祖芬题笺”,有县衙官印,满汉共书“肥城县印”。右下角有“光绪二十七年,月,日,署长山县徐,印送。”
序一,落款“光绪二十七年九月,运同衔候补知州署长山县事徐致愉谨识。”民国《青城续修县志》“徐致愉,江南宜兴县,举人,任青邑,廉洁自持,勤于抚字,种树栽桑,免纳堤内粮赋,政尚宽平,民怀其惠。”[2]光绪三十二年《山东官报》载有两篇徐致愉禀批,即《蓬莱县徐令致愉禀设立树艺公司文并批》[3](p29);《蓬莱县徐令致愉禀设立织布公司文并批》[4](p26)。徐致愉注重发展农林与工艺,广开利源,振兴实业。《农桑简要新编》徐致愉序言:“直刺史范君慕韩才敏人也,汉籍名家寄万岱麓,勤考树蓄诸事,不数年而利毕与,爰著农政各条,道其百利,利人之术智者行所无事,其犹陶朱民之遗风乎。郡尊石子元太守,又益以蚕桑要语刊秩颁行,是皆殷殷导人以务本者。”范村农人物信息较为清晰,汉军旗人,居住泰山脚下,擅长经营农业。石祖芬劝课蚕桑有独特的时代背景,清政府鼓励地方官员发展农业,由此刊行此书。
序二,卷端上题“农桑简要新编原起”,落款“光绪二十七年辛丑莫春,署山东泰安府知府祖芬谨序。”石祖芬,江苏吴县人,光绪二十六年任,二十七年离任知府。[5]石祖芬言:“今者时局丕变,全球徹藩篱,通堂奥,航海通商,罔非为利。得利者,日臻富强。盖强国之道,必先致富。古今中外,无异理也。嗟我中国,民繁土沃,甲乎地球,乃贫弱至兹。苟不于固有求之,抑亦左矣。自昔圣祖、世宗皆以农桑为邦本,刊图诠解,导诱谆谆。迩来直隶一省,奉敕设局种桑,自光绪十八年至二十三年,六岁之中,成活二千一百余万株,责州县承领推广试种,成效昭然。旋有长沙徐大司空(树铭)奏进《蚕桑萃编》一书,奉旨颁行。朝廷注意农桑,至殷且急,今我袁大中丞仰秉宸谟,俯瞻群姓,日孜孜以兴利为念,乃刊印是编,分颁到郡,(祖芬)窃虑愚氓难与图始。爰集二三同志,讲求良法,期在推行。适有天外村农退隐田间,不忘匡济,头年,创求农学于选种,实时辨土,耩子诸法,确有心得。屡试輙验。收成每数倍于人,既著明效,尤愿以余力考究农桑,为郡民倡。(祖芬)钦其志,且乐助其成第。苦《萃编》部目繁重,浅学未易终篇。小民难于索解,因择其精要简便者三十余条附以村农,历年考验,农学精言都成一册,亟付诸梓,名曰《农桑简要新编》。敢云妄自增删亦惟取浅显,则人人易晓,简便则处处可行,于以循宪典而广流传,是所厚望,如未其善,则俟博雅君子,指示重刊,用匡不逮,是为序。”石祖芬属于开明官员,面对时局,倡导循吏劝课,遵行朝廷蚕政,与范村农劝课蚕桑。
序三,卷端上题“自序”,落款“光绪二十七年仲春,岱麓寄客范村农谨记。”印证周郢观点,“范一双,字慕韩,辽东人,隶汉军旗,以监生入仕,光绪十八年署理夏津知县,官至候补直隶州知州。光绪二十年官场失意,遭即行革职。去职后,在泰山西麓小王庄村置田数十亩,建天外墅。”[6](P9)范村农序言:“然则务农之宜,讲农学之当兴,固也。顾欲兴农学,宜参诸法,彼西人精东作恒论方里之地,可养万余之人,语若近夸,事非无据。中国界近温带,土控亚洲,地尽膏腴,何物不产,人尽英品,何力不饶,苟考之以精心,行之以果志。以二十二省之地养四百余兆之民,不待外求,何虞或竭,惟古法人人不讲,积习在在难除,农则徒拘旧制,此外无所取求,士则竞尚空谈,毕生未尝耕凿,农者不学,学者不农,既已判为两橛,甚且鄙为下流,何榷乎?我弱人强何惑乎?我贫人富,若不及时考究,一任陋俗相沿,不独弃地愈多,生计愈寡,窃恐胥一世之精神,欲振而不能振,合本土之材,物可兴而终不兴,徒见欺辱之交乘,终无富强之一日,能不忧哉?能不耻哉?(村农)久来泰郡,每见农家狃于故常,安于狭隘,凡由间隙地咎内流泉,非弃如石田,即视同潦水,既不辨其土性而有所栽培,更不导其源头而藉资挹注,置有用于无用,以成才为弃才,甚至粪田播陇之方,选种歇苗之法,不察诸地,悉听诸天,同一春种同一秋收,此获数十斤,彼获二三石,壤连阡陌,利判天渊,岂造物之与不与乎,亦人之力尽不尽耳。(村农)敢谓胜人惟知返己,别无事业,勉作农功。时而山巅水脚,时而雨后风前,兼考前言,间参西法,一不足则补以身力,再不足则补以心思,勤心苦力,试办有年。幸能一田收数田之用,一人养众人之生,实效确有可征,推行或可尽利。兹将本身之阅历累岁之较勘,分以部居,附以论说,言虽粗鄙,近俚法皆平易近人,草创有年,校刊无力。今值石子元太守蒞是邦,以有体有用之才,抱利物利人之志,慨捐清俸,代付手民,又嘱将《蚕桑萃编》一书,采数十则附刊其后,都为一编,诚以衣食同源,不能偏废,农桑并重,相辅而行,所愿一方同志,姑试其端,四境愚氓,溥收其利,渐推渐广,咸知农学为良图,利国利民,大转中华之气象,此则太守济世之深心与鄙人编辑之微意也夫。”范村农注重西学,批评传统空谈,观察并亲身总结泰安农业生产情况,撰述农书,同时,补充石祖芬所嘱《蚕桑萃编》内容,方以刊刻。
《农桑简要新编》全篇分为:农政五条、蚕政二十四条、桑政三十二条。农政颇具价值,涉及到泰山农业特色。泰山蕴含着丰富的农业资源,形成独具特色的农业技术。范村农《农桑简要新编》关注了泰山特有的农业模式,弥补了历来泰山农业文化研究缺陷。农政目录包括:兴水利、讲树艺、广牧畜、辨土性(附选种法)、稻。其中蕴含着黄河下游物候与时令、山地农业耕作方式,山地泉涧河灌溉等水利思想,清末北方小农商品化经营与多种经营模式,部分西学传入理念等。
其一,兴水利。泰山之阳,高处由泉涧沟,低处川河井湾,湾底之土代粪,沿边种芦,无坍陷之弊。栽藕、养鱼、灌田、浇菜,是其余利。泉、涧、河、井、湾是泰山独有的资源。山泉可以浇灌烟靛、谷类,开池可以养鱼、栽藕。涧可灌田、浇树。河势猛,难以停蓄,自凿湾池、或筑旁曲隄。井为畦田,播谷麦。湾皆人工而成,灌溉,栽柳,种蒲,养鱼,种藕。天外村在泰山之西麓,土浅荒多,雨水稍缺即减收数,借此水灌溉田亩,上下数百亩。东山庄有潦滩地四亩,筑之以池,蓄水甚多,围以小埝,不使雨水灌入。内则揷藕种茭,凡茭白、荸荠、蒲芦等水菜均试种之,且池以上既能种谷,池以下即栽稻,稻色青而味香。
其二,讲树艺。树木之利,较谷尤大。如山坡荒地,种谷不宜,废弃可惜,可栽松、柏、榆、槐、诸果之类。山涧沙河最宜杨柳。山坡河渠养成诸树材木。嘉林密树,既能引泉致雨,又避水雹。沿河之树,可以护隄保田。平地沙多土少,易旱之区,及村旁、畦头、河岸、屋旁,凡有隙地,皆宜种桑,插柳及诸色果树。村墟多树,免灾祲,助生气。山地移种十数年之榆槐,水地可插杨柳,屋旁隙地培养襍树。天外村种树有年,凡松、柏、榆、槐、桐、橡、杨、柳,及诸果树,每年植数百株。
其三,畜牧说。粪田之肥莫兽粪,西人用鸟粪鱼骨,极肥壮。兽粪之中,猪羊较马牛矢尤壮,且牧猪羊利大而速。农家油粕,若喂猪后,再和以土入坑槽之,既多且肥壮,猪可变钱,土可变粪。至于牧羊,尤省食料,遍山之草,皆可化为肥料。马牛骡驴,用其力处者不一,如耕耙地亩,驼载重物,驾车乘骑,推碾拉磨,无一不代人工,有益农事。至于喂料,无非谷秆、菽皮,多系弃物而经此一转,反成粪田之肥料耳。
其四,辨土性。欲知土性,先以附近之山为本。山如青石,此地土质必粘,性坚而膠。山如沙石,近处土质必散,性松而浮。此必宜喜燥之植物,如上苗果类,山楂、柿、粟、葡萄、桐、橡。下苗如木棉花、生番薯、绿豆、芝麻等类,无不宜者。天外村试种以上诸苗均畅旺,惟葡萄尤速。又将酸枣,以带肉酸枣,种于四周,次年即长高三尺。
其五,附选稻、麦、黍、梁。此四种粮食作物,泰安种植最为普遍。稻选种成熟之际,架于空气流通之处,去穗之本末,取中部收而待插必旺,若自瘠地移于肥田尤良。麦须选熟而未失黄色者,勿去杆,悬于日光透射轩下,待干采落,中部更曝日光,布于莚上一夜,勿使太热,更不可湿,湿则生虫矣。黍有黑白赤黄数种,宜采穗未五四分,播时投水中,除去不熟者,种于春分,六七月可熟,夏种秋亦可收。蜀黍,又称高黍,宜选短茎者,除本末,收其中部,春分之侯,浸水中二三日,而后撒之苗床,既发生,渐去稠苗,或浇稀粪水,至六七寸,乃栽植之,但移植时,润雨为宜,不宜北风。
范村农《农桑简要新编》包括蚕政与桑政。蚕政:蚕质、忌秽气、忌湮下、寒热异侯、宜向南、蚕縋、蚕架、蚕网、蚕匙、蚕箸、食料、火料、代食、勿食雨叶、采叶勿过早、分蚕法、选蚕、择茧、拣蛾、收子、掛连、鹹浴、淡浴、煖子时。桑政:地气、色性、河水、地塘水、耕地二(宜深宜浅)、强弱土互易、耕地、桑本、人力移接桑二种、桑葚、桑根、占时、椹子、拌种、催苗、起苗、栽椹桑、移本桑、移小桑、移地桑、移远桑、根接、接时、精器具、选接头、通生气、皮接、身接、桑苗、积物、时虫、种益。上文石祖芬序言:“苦《萃编》部目繁重,浅学未易终篇。小民难于索解,因择其精要简便者三十余条,附以村农,历年考验,农学精言都成一册,亟付诸梓,名曰《农桑简要新编》。”查阅卫杰《蚕桑萃编》,蚕政、桑政内容均摘录于《蚕桑萃编》。《蚕桑萃编》源于徐树铭进呈,朝廷发起蚕政,袁世凯转寄山东各地,各地积极响应。此次蚕政,直隶、山东几省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
二、方志:历代方志中农业物产
历代泰安方志撰写农业物产内容颇多。乾隆《泰安府志》、道光《泰安县志》、民国《重修泰安县志》三部方志记载农业物产颇具代表性,其在种类、名称、数量、地位、细致等方面略有差别。笔者将其农业物产进行摘录,基本呈现出近三四百年泰山周边农业物产情况,以粮食、蔬菜、果树、树木、货品、花卉、药材为主。
其一,泰安州府史料记载能够统观泰安府农业物产情况。乾隆《泰安府志》记载:[6]谷属:麦、稻、粟、稷、菽、秫薥、脂麻、麻穇、薏苡仁、玉蜀黍。蔬属:芹、菘、芥、番薯、天花、木耳、荠荼藜、藿、蘧、黄花菜、枸杞芽、蒡春芽、巴麻树芽、芫荽、莙荙、菠薐、葫芦、瓠、茄、王瓜、丝瓜、冬瓜、南瓜、萝葡、苔蒜、薤、茼蒿、萱笋、山药、甘露、莴苣、蔓菁、蕨、薇、金簪、苜蓿、春芽、姜、崖椒、眉豆、刀豆、蚕豆、豆角、芋、藕、地耳、马齿苋、白苋。草属:蘋藻等十几种。木属:桐楸、槐、榆、杨、柳、桑、柘、槲、梀、荆、冬青、竹等二十几种。花属:莲等五十几种。果属:栗、枣、梨、柿、杏树、梅、桃、李、柰、林檎、沙果、石榴、樱桃、葡萄、核桃、银杏、文官果等三十几种。
其二,泰安县志记载泰山周边农业物产情况较为贴切。道光《泰安县志》记载:[7]谷:首麦,而黍、稷、菽、梁皆宜,蜀黍、穇、荞麦、尤多脂麻、最重亦有稻,然非火耕水耨,故异于南产。蔬:自旱韮、晚菘外,芹、芥、菠薐、蔓菁、莴苣、茼蒿、蒝荽、菌當、甘露、豆荚、瓜、瓠、茄、萝葡、山药、天花,与他产异生栗树者香脆、木耳、薯、葱、蒜、苔、苋、秦椒、茴香、荠、荼、黄花菜、金簪、白花菜、苜蓿皆多、芋、蕨亦间有之。果:擅植栗之利,亦有枣、梨、柿、杏、桃、李、柰、林檎、沙果、蘋果、石榴、樱桃、葡萄、核桃、白果、文光果、棠棣、羊枣、木瓜、木犁。木:松、柏、桧、梧桐、楸、椿樗、槐、榆、柘、桑、槲。花:牡丹等三十八种。草:十九种。药:七十多种。货:茧、绢、山紬,以出岱东麓者佳,徂徕北麓多棉,西南乡盛蓝靛菸砖舍等处,麻苧独异他产,若蜜与蜡油皆所不乏。……《岱史》又称青桐芽,曰女儿茶,山上泉崖茁若菠薐者,为仙人茶,亦皆物利也。……按《禹贡》称岱畎,丝枲,铅,松,怪石,今已不闻。
其三,民国泰安县志记载农业物产丰富,名称接近于现代用法。民国《重修泰安县志》记载:[8]谷类:麦、梁、豆、黍、稷、脂麻、玉蜀黍、荞麦、稻、薏苡、花生、麻。蔬类:韮、菘、芹、芥、菠菜、蔓菁、莴苣、茼蒿、荽、菌當、甘露、豆荚、瓜、瓠、茄、萝葡、山药、天花、木耳、薯、葱、蒜、苋菜、秦椒、茴香、荠、苦菜、黄花菜、金簪、白花菜、苜蓿、芋、藜、马铃薯、姜、花椒、馿驹嘴、百合、甘蓝、生菜、薤、胡萝葡、癞葡萄。果类:樝、栗、枣、犁、柿、杏、梅、桃、李、柰、林檎、沙果、蘋果、石榴、樱桃、葡萄、核桃、白果、棠棣、羊枣、木瓜、木梨、柑、无花果、文官果、酸枣。木类:松、柏、椿樗、桑、柘、槲、琴树、合欢、常春藤等二十几种。药类:丹参等九十种。花类:荷花等五十五种。草类:芦等二十九种。货品类:茧、棉布徂徕山北麓多产棉平机布亦佳、麻砖舍等处产者细白柔韧独异他处、杞柳,西界最盛为器,远近利之、靛大小蓝为之,西南乡最盛,自洋靛盛行,业此者遂形衰退、烟到处有之西南乡最盛、油花、生菜籽、麻豆各种、蜜、蜡、烧酒、高粱酒、粉条、牙枣、茶居泰山者采青桐芽,曰女儿茶,泰山上泉崖阴趾茁者,若菠薐者,曰仙人茶,皆可取代南茗。
以上三部分,是泰山方志物产的总体介绍。从中可以看到,乾隆年间美洲、中亚、南方等粮食、蔬菜、花卉等,已经在泰安普遍种植,这是历史上北方作物形成新结构的重要时期。作物种植地区扩散是物种起源与传播中不可避免的现象。泰安地区新作物扩散如此迅速,并根治于山东文化土壤之中,有其必然的内在逻辑。作物特性与传播途径,种植技术,社会需求,文化契合度等都有关系。泰山周边农业模式,属于北方旱作农耕文化体系中的一部分。新作物的传播,扩散,根植,衍生,并催生出新的文化,皆有其规律。
三、特色:泰山山脉中野蚕历史
山东蚕桑业历史悠久,历代泰山周边常现野蚕成茧。“《埤雅》:柘宜山石,柘之从石,义取此齐景公为弓,称泰山乌号之柘。”[9]野蚕是齐鲁山地物产中最具特色的种类,山蚕适应山麓地貌生存。目前来看,山蚕广泛分布于泰沂山脉,地理范围远远超出泰安及其所辖地区。例如东阿县“《史》云:秦昭王服,太阿之剑,阿缟之衣。徐广注云,齐之东阿县缯帛所出,故曰阿缟。相如《子虚赋》,有曳阿緆榆缟之句。而列子亦曰,郑卫之处子衣阿緆。”[6]明《一统志》云:“古兖风俗,民习圣人之教化,尚礼义,重廉耻,有桑麻之业。”[10]
清代,泰安府下辖泰安县、东平州、东阿县、平阴县、新泰县、莱芜县、肥城县,州县多出山柞蚕。清代中期,人工放养山蚕已经普遍。乾隆《泰安府志》记载:“樗,俗谓之臭椿,《庄子》吾有大树,人谓之樗。桑,叶可饲蚕,其子名椹,可食,酿酒亦佳。柘,弓材莫良于檿,叶饲蚕,丝作弦,琴声更清。槲,丛生山麓,叶可饲蚕,谓之山蚕,织紬谓之山紬,向惟莱芜有之,近特收橡种,发给贫民,设法劝种,七属山麓殆徧,槲之大者为橡,故俗呼橡子树,饲蚕宜小树,土人所谓勃萝科也,所种三年之内,严禁剪伐,为利溥矣。虫属:蚕,莱芜人好种桑,饲之织绢,甚佳。山蚕,见木属槲树下。货属:茧紬亦名山紬,绵紬绢,出莱芜者佳。”[6]
泰安县位置上更多记载泰山周边饲养山蚕内容。民国《重修泰安县志》记载:“木类:桑,其叶饲蚕,鲁桑椹少叶圆厚,多津液,湖桑树枝粗硬,带青白色,叶形大而厚,其椹多而叶少者,土名椹桑,以鲁桑湖桑接于椹桑之根,叶既繁茂,根亦久远。柘,弓材莫良于檿叶,饲蚕丝作琴弦,声更清。槲,叶可饲蚕,林麓居民利之。虫类:蚕蛾,以蚕为幼虫,自卵而出为虫少蜕而为蚕,三眠而成茧,自裹于茧中,曰蛹,蛹复破而出,曰蛾,蛾复卵,按蚕不一类,《尔雅》蟓桑茧讎由出茧棘茧乐茧蚖萧茧,今山茧之类亦其遗也。货品类:茧,山茧家茧二种。山紬,出泰山东麓者佳。绢,以家茧丝为之,类紬而薄。”[8]
近代以来新泰县山蚕颇有市场,光绪《新泰县乡土志》载:“蚕,桑蚕,椿蚕,桑蚕丝,土人缫为丝,可作弓弦。绸,有山蚕绸,椿蚕绸,山绸甚坚朴。桑,可以食蚕。樗,即臭椿子以食蚕。茧丝岁可收二万余觔,由山路运至长山之周村销售。”[11]肥城县蚕桑沿用土法,已经衰落。光绪《肥城乡土志》载:“若丝则不过缫以土法,以制为绢,其大宗多半运售于外。蚕丝则出产虽少,而近日逐渐振兴,则每岁运售于省垣青岛诸处者颇获厚利,其以土法制绢者不过少数而已。”[]莱芜县山地较多,各类山蚕产品较为丰富,民国《莱芜县志》载:“桑、柘、樗、槲(蚕食之为茧,名槲茧,出长城岭一带)。丝、绢、绵紬、山紬、土紬、柘桑紬。”[12]
民国以来,泰山山麓大量植树,其中可以饲蚕柞树颇多,实业局与农桑会栽植湖桑、橡树等。“泰沂模范森林局第一林场,在泰山淩汉峰下,係山东实业厅所办,自民国九年起,至十四年止,共栽树二十六万株有奇,侧柏,最多,柞树,刺槐树,榆树,枰柳次之。农业部第二林业试验场,在泰山盘道东葛条沟附近,农商部所办,旋改属泰沂模范森林局,自民国八年起至十一年止,共栽树十一万八千株,以柞树为多,刺槐次之。山东省立第三中学林场,在泰山南麓,係第三中学所办,自民国十年起至十五年止,共栽树一千四百余株,柞树最多。实业局,自民国九年以来,全境共栽湖桑七万九千七百五十九株。泰安农桑会,自光绪三十年,至民国十五年,采集本地山茧春茧,呈送实业厅,在眼光殿养种橡树,以备养山蚕之用,劝办城东北乡一带种桑苗,栽植大量桑树。”[13]至今,泰山山麓仍然有很多柞树、栎树、桑树。
历史上,山东的山、柞、椿、樗、槲、栎等野蚕独具特色,闻名全国。蚕书多为经典,传播范围颇广。[14](P34)孙廷铨《山蚕说》、张崧《山蚕谱》、韩梦周《养蚕成法》、王沛恂《纪山蚕》、王萦绪《教养山蚕说》、郝敬修《教养山蚕二十图说》、许廷瑞辑《汇纂种植餧养椿蚕浅说》、吴树声《沂水桑麻话》、王元綎《野蚕录》、孙钟亶《山蚕辑略》等蚕桑农书,已经成为宝贵的农业文化遗存。
四、结语
泰山文化中泰山书法、绘画、石刻、音乐、文学、诗词、艺术、封禅、祭祀、宗教、儒学、建筑、松柏、特产等泰山为主的综合性文化研究成果丰硕。泰山农业相关知识与文化研究长期被忽视,以泰山为中心,以及附近周边区域,在历代农业生产、农田水利、经营方式、作物、蔬果、茶、蚕桑、习俗等领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泰山农业文化圈。泰山农业文化是泰山文化传承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有益于世界文化遗产泰山的文化挖掘与传承。
农业文化是一条以挖掘泰山周边山麓农业生产结构的内容,通过《农桑简要新编》与方志农业物产等资料,总结泰山传统北方山地农业生产典型,研究历来泰山种植栽培结构,分析泰山在农业领域的价值,为今后泰山特色农业生产与产品塑造探索路经,走出一条农业与文化相结合生产路径。至今,泰山周边农业概况基本延续山地经营特点,例如天外村、樱桃园等地保留着范村农描述的景观与遗存。整个泰山周边农业早已经形成别具特色农业文化圈,多种经营方式,多类作物选择,农林牧副渔交相辉映,附近周边农业与农民,农业与环境,农业与居民,农业与生活,农业与文化都得到了有效的结合,形成了新式农业文化系统。
泰山农业生态文化圈构造与泰山农业文化遗产申报。全国范围内,乃至整个全球,农业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开发已经成为新的申报形式,泰山具有独特农业生产结构,有独特的农业资源,且历史悠久,这是一种以北方山地农业资源为特色的农业遗产模式,在当前农业遗产申报领域可以作为一个典型代表的模式,泰山山麓农业生产依然是重要一部分,而且具有多种经营,多类型,多形式的作物种植与山蚕放养结构,层次性明显,具有全国,乃是全球的代表性,可以作为申报山地农业文化遗产项目进行挖掘。
[1]唐桂艳.《清代山东刻书史》[M].齐鲁书社,2016年12月。
[2]民国《青城续修县志》[M].续名宦。
[3]《山东官报》[N].实业,旬报第七十九期,《蓬莱县徐令致愉禀设立树艺公司文并批》,1906年。
[4]民国《山东通志》[M].卷五十五,国朝职官表五。
[5]周郢.《农学家范一双与泰山天外村》[J].《山东农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4年第1期。
[6]乾隆《泰安府志》[M].卷之二,方域,物产。
[7]道光《泰安县志》[M].卷之五,物产附。
[8]民国《重修泰安县志》卷一,地舆志疆域,物产。
[9]乾隆《泰山图志》[M].卷八,杂缀。
[10]陆献《山左蚕桑考》[M].道光十五年。
[11]光绪《新泰县乡土志》[M].物产。
[12]光绪《肥城乡土志》[M].卷八,物产。
[13]民国《莱芜县志》[M].卷七,地理志,风俗物产。
[14]民国《重修泰安县志》[M].卷四,政治志,实业。
[15]武强.《明清时期柞蚕书的刊行、传播及影响》[J].《地方文化研究》,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