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的历史和现状
——“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的再思考
2017-03-31陈犀禾,刘吉元
陈 犀 禾, 刘 吉 元
(上海大学 上海电影学院,上海 200072)
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的历史和现状
——“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的再思考
陈 犀 禾, 刘 吉 元
(上海大学 上海电影学院,上海 200072)
从梳理、描绘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的历史与现状出发,我们可以分析并展望当下中国电影传播的意义、价值与策略。首先,植根历史,可对1990年以前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的相关史实进行归类和总结;其次,关照当下,立足“冷战”结束、中国综合国力大幅提升的国际政治新格局,可勾勒出1990年之后中国与中东欧电影合作的现状;最后,放眼未来,以中国对中东欧的电影传播可能为“中国梦”做出的贡献为切入点,可对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的战略任务进行合理定位。
中东欧电影;中国电影 ;“一带一路”;电影交流;海外传播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和文化在和西方发达国家的交流与合作中经历了长足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进入21世纪,中国综合国力大幅提升,全球化背景中一个国家的“软实力”变得日趋重要,中国文化“走出去”逐渐成为国家发展的一个重要战略。与此同时,中国在经济上进一步融入全球化进程,还提出了国际区域经济合作新模式——“一带一路”战略。沿线有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塞尔维亚、黑山、马其顿共和国、波黑、阿尔巴尼亚、爱沙尼亚、立陶宛和拉脱维亚,还有俄罗斯等中东欧国家,它们成为中国在当下新的历史阶段发展经济和文化合作交流的重要对象。在此背景下,重新审视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的历史和现状,做出清晰的评估,对未来的可能性和发展策略做出透彻的思考,对于我们国家的电影和文化发展以及国家在新的全球化背景下的整体发展战略具有紧迫的意义。
一、20世纪90年代以前中国与中东欧的电影交流
中国和中东欧之间的电影交流,以1990年为界,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1990年以前。这一时期中国与中东欧意识形态一致,电影文化和技术上交流频繁,曾经的“苏联电影周”“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电影周”“波兰人民共和国电影周”等活动受到中国观众热烈欢迎,《普通一兵》《桥》《海岸风雷》《多瑙河之波》等中东欧电影凝结成一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与此同时,1990年前的中国影片在中东欧各国举办的电影节上多次亮相并获奖,对新中国的国家形象起到了积极的宣传作用。但总体说来,这一阶段中东欧电影对中国的影响要大于中国电影对中东欧的影响。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崔永元曾说:“我们是看阿尔巴尼亚电影长大的,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影响我走上了文艺之路。”[1]中东欧电影对中国的影响可见一斑。
(一)中东欧电影在中国
1990年以前,尤其是“文革”结束以前,在中国和中东欧的电影交流中,苏联是最重要的国家。苏联拍摄的《普通一兵》《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雁南飞》《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伟大的转折》《攻克柏林》《夏伯阳》《青年近卫军》《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俄罗斯问题》《伟大的友谊》等影片给当时的中国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据统计,“十七年”期间引进的857 部外国影片中,苏联影片占比高达49%。自1949年第一部译制片《普通一兵》上映以来,苏联影片在我国上映时的观众人数逐年激增,1956年已增长到2.17亿人次。到1957年,苏联电影经过华语配音(有少数加配字幕)在中国上映的长短影片共468部,观众达到约14.97亿人次。[2]23其他中东欧国家电影如捷克斯洛伐克的《钢铁的城》《黎明前的战斗》《好兵帅克》《鼹鼠的故事》《非凡的埃玛》,南斯拉夫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当机立断》,阿尔巴尼亚的《海岸风雷》《宁死不屈》《第八个是铜像》《山鹰之歌》《战斗的早晨》《战斗的道路》《地下游击队》《初春》《伏击战》,罗马尼亚的《为了美好的生活》《多瑙河之波》《橡树,十万火急》《沸腾的生活》《太阳出来了》《理想实现了》《风暴》《红睡莲》《撒谎的鼻子》,保加利亚的《警钟》《祖国的早晨》《上任前夕》,匈牙利的《一寸土》《地下殖民地》《战斗的洗礼》《牧鹅少年马季》《废品的报复》《一个女人的新生活》,波兰的《华沙一条街》《伊伦娜回家去》等也都在中国观众中反响不俗。
除引进中东欧影片外,20世纪50年代,全国数个城市还多次举行“苏联影片展览”“苏联电影周”“苏联电影艺术图片展览”“匈牙利人民共和国电影周”“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电影周”“波兰人民共和国电影周”“捷克斯洛伐克电影周”等中东欧电影友好宣传与放映活动。1952年11月7日至12月6日,在北京、天津、沈阳、上海、武汉、广州、重庆、西安等67个城市举办的“苏联影片展览”中,苏联电影放映场次达到4.6万多场,观众逾4千万人。电影巡回放映队和幻灯队还深入到矿山、农村、边远地区,放映《幸福的生活》《中国农民代表团访苏经过》等彩色影片,受到群众热烈欢迎。[3]1957年11月,“苏联电影艺术四十年图片展览”开展,展出了包括《战舰波将金号》《土地》《生路》《夏伯阳》《乡村女教师》在内的179部经典影片的600余幅剧照。[4]1953年8月20日至29日,北京、上海等数个城市举办了“匈牙利人民共和国电影周”。北京6家影院同时轮流放映了6部影片,共有20多万观众观看了匈牙利影片;上海市共映出了393场,观众达43.4万多人,杭州、济南、成都等地观众也都反响热烈。[5]1953年12月5日起,“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电影周”开始在20个大城市热映。电影周期间,北京、天津、太原共放映371场,观众达24.2万多人次;沈阳、鞍山、哈尔滨、旅大、长春共放映615场,观众达49万多人次;上海、南京、杭州共放映483场,观众达49.9万多人次;武汉、广州、长沙共放映547场,观众达44.5万多人次;重庆、成都、昆明的观众达46.8万多人次;兰州放映89场,观众4.7万多人次。[6]1954年7月22日起,在北京、上海、武汉、西安、广州、杭州、济南、昆明、兰州等全国20个大中城市同时举行的“波兰人民共和国电影周”中,观众观影特别踊跃。电影周开始后的五天,北京观众就有5.7万多人;上海市从22日到28日共放映了302场,观众有18万多人;截至26日的统计,武汉市已有8.2万多人观看了波兰影片,西安市的观众达5.29万多人;到25日,广州市上映波兰影片的六家电影院共放映106场,观众达7.6万多人。[7]1956年“捷克斯洛伐克电影周”放映的电影《钢城两父子》《危险的恋爱》和《自然之子》受到中国观众的热烈欢迎。据北京、上海、天津、沈阳、重庆、西安六个城市的不完全统计,这些影片在电影周里放映了一千多场次,观众有80多万人。[8]
1990年以前,中国与中东欧之间很多的电影交流是跟技术相关的。1957年9月26日在华沙成立的“国际电影技术组织联盟”曾吸引了来自中国、苏联、保加利亚、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等国的电影技术组织加入。[9]1954年3月29日,由国营南京电影机械厂制造完成的中国首批四台自动复式洗片机,是参照苏联和其他国家的图样设计的,这一突破改变了过去中国电影靠手工洗印的面貌。[10]1956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机器制造厂试制成功新式的“解放—一”型固定式电影放映机,则是按照苏联最新产品“КПТ—一”型固定式电影放映机研究设计而成。[11]1958年,捷克斯洛伐克专家设计的北京电影洗印厂投入生产,每年可以洗印6千万米左右的影片(一部普通故事片大约有2 500米到2 700米长),相当于该厂建立前我国一年洗印影片数量的三倍,而且能大量洗印彩色影片。[12]北京电影洗印厂的建成与捷克斯洛伐克专家的帮助分不开,苏联等国的电影工作者也为中国电影提供过技术援助。1953-1957年的五年里,苏联共派遣来华电影专家28人,其中包括电影创作、管理和工程技术方面的一些权威专家。他们参加指导电影生产,帮助举办专修班、训练班、讲习会,有的还亲自授徒,先后为中国培养了几百名电影专业人才。[2]23
中国还积极与中东欧国家开展电影合拍,双方在影片拍摄过程中进行了文化与技术交流。“十七年”时期,中国与苏联合作拍摄过《中国人民的胜利》《解放了的中国》《哪吒闹海》《阿拉木图——兰州》《在西双版纳的密林中》《在辽阔的伏尔加地区》《东风掀起长江浪》等多部影片。其中,“五彩巨片”——《中国人民的胜利》的编导瓦尔拉莫夫获得朱德总司令亲自颁发的荣誉奖状。[13]影片上映时,中国政府还专门给予其免税优惠,财政部电令各地税务局免征观众的娱乐税,并规定将免征税款从原票价内减除,以减轻观众负担。[14]另一部中苏合拍片《风从东方来》的苏方工作人员也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授予的“优秀工作者”的奖状和奖章。[15]在苏联,《中国人民的胜利》和《解放了的中国》两部影片的中方工作人员被授予“斯大林奖金一等奖”,《解放了的中国》的文学顾问周立波、音乐顾问兼作曲何士德等荣获奖金10万卢布,文献纪录片《中国人民的胜利》的文学顾问刘白羽、助理导演吴本立等荣获奖金7.5万卢布。[16]
(二)中国电影在中东欧
与中东欧电影对中国电影的巨大影响相比,1990年以前中国电影在中东欧地区的传播并没有那么强劲。虽然也有在中东欧上映并产生了现象级影响的电影如《少林寺》等,但总体上中国电影还是通过在国际电影节获奖来维持自身影响力。
从1950年8月到1951年4月,苏联各地陆续上演《中华女儿》《光芒万丈》《无形的战线》《中国人民的胜利》《解放了的中国》等影片,观众数量达两千万,苏联各地的影院和各大工厂的文化宫也都经常上映译成俄语的中国影片。[17]3“十七年”时期,《祝福》《钢铁战士》《新儿女英雄传》《林则徐》《人民的战士》《内蒙人民的胜利》《锦绣河山》等多部影片在苏联上映,观众反响良好。1957年5月,《祝福》在苏联上映之际,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桑弧和演员白杨、魏鹤龄等组成的电影小组应苏联文化部之邀,去莫斯科参加了故事片《祝福》的首映式,受到苏联观众欢迎。[18]《钢铁战士》放映时,《苏维埃艺术报》评论道:“《钢铁战士》是现实主义的真实而朴素的作品,是接近千百万观众并为他们所理解的作品。演员卓越地表现了中国人民优秀儿子的高贵的道德品质,以及他们的斗争意志和对共产党的崇高思想的无限忠诚。”[19]《红灯记》和《闪闪的红星》也分别在阿尔及利亚与罗马尼亚上映。《红灯记》上映前,阿尔及利亚地拉那歌剧和芭蕾舞剧院的演员用阿尔及利亚文演唱了钢琴伴奏的《红灯记》中铁梅的一个唱段《仇恨入心要发芽》。[20]罗马尼亚《青年火花报》发表了短评,认为《闪闪的红星》这一故事充满了革命的激情,儿童在完成交给他的越来越艰巨的任务方面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思想上的成熟。[22]
与在中国举办的中东欧国家电影周等相呼应,一些中东欧国家也组织了中国电影周、中国电影节等中国电影的宣传展映活动。1951年10月,苏联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两周年,在16个加盟共和国的首都及各大城市举行了“中国电影节”。电影节10天当中,苏联30个大城市放映了中国的故事片和记录片,观众人数达百万,单莫斯科一地,就有一百多万。[22]匈牙利和罗马尼亚也都在1951年举办过“中国电影周”。[17]31953年10月2至8日,捷克斯洛伐克举办“中国电影周”,参加电影周的中国影片有《南征北战》《六号门》《胜利重逢》《一九五二年国庆节》《一定要把淮河修好》。1987年4到6月,南斯拉夫电影资料馆举办了“中国电影回顾展”,上映了1977至1985年间拍摄的《乡音》《邻居》《秋瑾》《良家妇女》《大桥下面》《青春万岁》《包氏父子》《真假美猴王》等13部中国影片,首映式放映的中国彩色故事片《归心似箭》受到南斯拉夫观众的热烈欢迎。[23]
1990年以前,有多部中国电影曾在中东欧国家举办的电影节收获奖项或参加展映。最早在中东欧电影节上获奖的中国影片还要追溯到新中国建立以前。1935年,中国派代表团参加第一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中国影片《渔光曲》获得电影节荣誉奖第九名,“电影皇后”胡蝶亦随团访苏,一时传为佳话。新中国建立后,《女篮五号》《老兵新传》《小鲤鱼跳龙门》《革命家庭》《天上飞》等影片参加苏联举办的联欢节国际电影节、 莫斯科国际电影节、国际科学普及电影节并获奖。*1957年《女篮五号》获得联欢节国际电影节银质奖章;1959年第一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老兵新传》获得“技术成就银质奖章”,动画片《小鲤鱼跳龙门》获得动画片银质奖章;1961年第二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参演《革命家庭》的于蓝获得“女演员奖”;1958年第一届国际科学普及电影节《天上飞》荣获“特别奖状”。《神笔》《荣宝斋的木板水印画》《小号手》《东海小哨兵》《永不消逝的电波》《小花》《鹬蚌相争》等中国电影也在南斯拉夫的电影节上展映并获奖。*1956年,中国参加南斯拉夫第一届贝尔格莱德国际儿童片电影节,《神笔》获得“优秀儿童影片奖”,《鸡毛信》《欢乐的歌舞》得到展映;1956年还参加了南斯拉夫第三届普拉电影节,《天仙配》《董存瑞》《神笔》得到展映;1957年《机械工人速成看图》《武汉长江大桥基础施工》参加南斯拉夫第一届贝尔格莱德国际科技电影节;1958年《黑山阻击战》《一个新足球》参加南斯拉夫第五届普拉电影节,《荣宝斋的木板水印画》参加南斯拉夫第二届贝尔格莱德国际科技电影节,获得“磁奖牌”;1974年第二届萨格勒布国际动画片电影节上,《小号手》《东海小哨兵》获得奖状;1978年第十届贝尔格莱德国际科技电影节,科教片《高山植物》获得“科学普及片金质奖章”,《黄鼬》获得“荣誉奖”;也是在1978年,第三届萨格勒布国际动画片电影节,《长在屋里的竹笋》获得“一等奖”;1978年,南斯拉夫第七届索波特“为自由而斗争”电影节,袁霞凭借《永不消逝的电波》夺得“最佳女演员奖”;1980年第九届索波特“为自由而斗争”电影节,《小花》的女主角陈冲获得“最佳女演员奖”;1982年中国科技片《冰川》在贝尔格莱德举行的第十二届国际科技片电影节上获荣誉奖;1984年中国剪纸影片《鹬蚌相争》在南斯拉夫萨格勒布市举行的第六届国际动画片电影节上,获得特别奖(即第二名)。《机智的山羊》《雕龙记》等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国际木偶片电影节上获奖,《钢铁战士》《和平万岁》等影片在罗马尼亚第四届世界青年电影节上得到展映。*1953年中国曾派代表团赴罗马尼亚参加第四届世界青年电影节,《钢铁战士》《和平万岁》等影片得到展映;1958年,《东郭先生》《三个邻居》《机智的山羊》《金耳环与铁锄头》几部影片参加罗马尼亚第一届布加勒斯特国际木偶片电影节,《机智的山羊》获奖; 1960年《雕龙记》参加第二届布加勒斯特国际木偶片电影节,获得“二等银质奖章”。在波兰举办的电影节上,中国电影《神笔》《为祖国山河立传——介绍画家李可染》展映并获奖。1983年, 我国体育片《飞毽》还参加了第七届布达佩斯国际体育电影节,获得匈牙利国防体协的普及技巧体育奖。不过这一时期,最受中国重视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捷克斯洛伐克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是世界12个A类国际电影节之一。中国从1950年起参加并多次获奖(详见表1),是新中国最早参加的一个国际电影节。1950年,中国电影《中华女儿》获“自由斗争奖”,《赵一曼》的主角石联星获得“演员奖”。1988年,中国导演谢晋执导的影片《芙蓉镇》则在第二十六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上荣获最高奖——“水晶球”大奖。
1951年,参加完第六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的导演郑君里撰文写道:“这个国际电影节不同于过去资本主义国家所举行过的任何一个国际电影节。它绝不是一个纯技术性的竞赛会, 而是有它鲜明的政治意义的。”[24]一语道破1990年以前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的性质:“冷战”背景下的电影交流,不仅是各国电影艺术和技术的比拼,更是各国利益角逐的舞台;就双方交流态势而言, 这一时期中东欧电影对中国的影响要大于中国电影对中东欧的影响。但也不能就此判定1990年以前所有影片的获奖都是政治博弈的产物。 客观地说,一部电影能够获奖,艺术性和文化底蕴绝对是其不可或缺的因素。被周总理称为“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凭借自身独有的文化底蕴,超越“冷战”壁垒,赢得了另一政治阵营电影节的尊重。第八届法国戛纳电影节举办期间,电影节组委会为《梁山伯与祝英台》安排了特别放映。在第九届英国爱丁堡国际电影节上,《梁山伯与祝英台》还荣获了“映出奖”。当然《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对外交流只是“冷战”时期的一个特例,但却让我们看到了电影超越二元对立思维从而回归文化沟通对话的可能性,而这也正是1990年以后(当代)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的主要模式。
表1 中国在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获奖情况一览
二、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与中东欧的电影交流
1990年后,世界格局发生深刻变化,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世界呈现多极化的发展趋势。特别是21世纪以来,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综合国力得到提升,文化“软实力”概念和“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使“中国文化走出去”成为国家战略。新的政治和经济格局影响到中国与中东欧的电影交流。在这一背景下,中国与中东欧的电影交流由此进入第二阶段,相继举办了“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爱沙尼亚中国电影周”“罗马尼亚中国电影周”“捷克中国电影周”“斯洛伐克中国电影周”等中国和中东欧电影的推介展映活动。中国和中东欧之间的电影交流开始更加强调中国电影的对外传播。
21世纪以来,俄罗斯、爱沙尼亚、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等中东欧国家多次举办中国电影周,多部反映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人现代生活的影片得到展映。2010年6月,第三十二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中国电影周”展映活动在俄罗斯拉开帷幕,七部中国影片参加展映,这些展映影片在时间上跨越将近一个世纪。此次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中国电影周”上展出的影片既有20世纪30年代默片时代的巅峰之作《神女》、展现民国青年人彷徨和奋斗的电影《十字街头》,也有20世纪50年代根据现代文学大师茅盾名著改编的优秀影片《林家铺子》、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女篮五号》,还有描摹现代社会人情百态的《手机》、至纯至美的小成本文艺片《两个人的芭蕾》和当代中国魔幻巨制《画皮》。七部影片分别选自20世纪30年代、50年代和21世纪,可作为观察一百多年来中国电影的基本形态的一个切面。俄罗斯也通过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长春国际电影节等活动展映本国有影响力的作品,以加深彼此间的了解。
2010年3月26到29 日,应爱沙尼亚文化部的邀请,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电影局组织高峰、曹保平、彭臣等导演出席了“爱沙尼亚中国电影周”影展活动,放映了《黄河喜事》《高考1977》《风声》《叶问》《买买提的2008》《那山 那人 那狗》《马背上的法庭》七部国产影片,受到爱沙尼亚观众的热烈欢迎。2014年9月11日,为庆祝中罗两国建交65周年,“罗马尼亚中国电影周”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开幕,在此期间放映了包括《一代宗师》《北京爱情故事》《十二生肖》在内的五部中国影片。2015年11月7日,“匈牙利中国电影周”在匈牙利南部城市塞格德开幕,开幕影片《狼图腾》《天将雄狮》《重返20岁》《中国合伙人》《夜莺》《战火中的芭蕾》也得到展映。2016年11月6至11日,在捷克首都布拉格举办了“捷克中国电影周”,展出《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卧虎藏龙2》《捉妖记》《智取威虎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五部国产影片。
与此同时,中国与中东欧的合拍片也有新发展。近年来,中国和俄罗斯合拍影片有《红樱桃》《战火中的芭蕾》《狂吻俄罗斯》《长在俄罗斯的中国人》(制作中)、《冰之下》(制作中)等。其中,《红樱桃》首开1990年后中俄电影合作的先河,也是迄今为止最具影响力的中俄合拍影片。中国和波兰还合拍了电影《虎年之恋》,讲述身受重伤的波兰苦刑犯沃尔斯基不慎掉入猎户老郭布置的陷阱,被老郭一家收留,与一家人友善相处的故事,影片导演亚采克·勃朗姆斯基受到当时国家主席胡锦涛的接见。
跟1990年以前相比,1990年以后中国与中东欧的电影交流更为固定化。2016年4月20日,北京罗马尼亚文化中心罗马尼亚电影资料馆在北京成立,罗马尼亚电影资料馆将与中国电影资料馆合作,定期放映重要的罗马尼亚电影。这些电影既包括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经典老片,也包括在各大国际电影节屡获大奖的“罗马尼亚新浪潮”影片。
为贯彻落实“一带一路”战略构想以及促进丝绸之路沿线文化交流合作而创办的“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也被打造成中国和中东欧电影进行交流的固定场所。“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自2014年启动以来,已经在西安、福州两地成功举办过三届,电影节分为开幕式、影片评选、电影展映、电影论坛、电影市场、“一带一路”文化展演、闭幕式暨颁奖典礼等七个活动单元,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电影作品提供了展示、交流、交易的机会。
据《中国电影在“一带一路”战略区域的传播与接受效果——2015 年度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报告》显示:功夫片是最受“一带一路”战略区域观众喜欢的中国电影类型,但相较于其他类型,并不占绝对优势;剧情片、纪录片、喜剧片等其余类型中国电影的受喜爱情况平分秋色;科幻片及儿童/家庭片的受欢迎程度相对最低。从不同区域来看,功夫片在中东欧、西亚、北非的受欢迎程度最高;剧情片在东南亚最受喜爱;纪录片在西亚、北非最受欢迎;恐怖片在东北亚相对受欢迎;喜剧片、宗教片在南亚最受欢迎;其他独联体区域对动作片的喜爱超过功夫片。这启示中国电影在“一带一路”战略区域的传播,应按照不同区域观众的口味定制合适的类型,不能仅靠功夫片独步天下,各种类型的中国电影都有很大的传播与接受空间。[25]
综合1990年前后两个时期中国与中东欧电影交流传播的情况,不难得出如下结论:1990年以前,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密切,中国电影在中东欧有一定影响,但是中东欧电影对中国的影响是压倒性的;1990年以后,中国与欧美电影的交流合作呈上升态势,与中东欧电影合作呈下降趋势。与中国同欧美电影的交流模式不同,中国和中东欧的交流目前主要是在文化和国家层面,而非在经济和市场层面进行。
三、中国电影在中东欧传播的价值与策略
电影具有经济和文化双重属性。电影不仅是创造利润的机器,更是承载文化价值的产品。在当代中国对外关系中,电影是与其他国家进行文化交流,从而打造国家“文化软实力”和塑造国家形象的重要手段。著名电影导演李安曾经说过,中国电影的价值不是占领市场,而是提供文化,这也正是中国电影和中东欧进行国际交流和传播的主要意义之所在。
1990年以后,“冷战”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构筑的雅尔塔体系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美苏两极格局瓦解,国际政治呈现出“一超多强”的基本结构特征和多极化的发展趋势,世界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都出现新格局。1993年,美国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在《外交》夏季刊发表了《文明的冲突》一文。该文指出,随着“冷战”的结束,意识形态不再重要,人们将根据文化来重新界定自己的认同。由意识形态和超级大国关系界定的联盟正让位于由文化和文明界定的联盟,文明之间的断层线正在变成全球政治冲突的中心地带。[26]面对新的世界格局,中国电影的对外传播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主席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畅谈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工作的看法和意见,深刻阐述了文艺和文艺工作的重大使命,对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开展文艺工作做出全面部署。习主席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与“中国梦”构想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内在关联,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对作为顶层设计的“中国梦”在文艺方面的具体阐释。笔者认为,“中国梦”作为一个宏大的社会理想,具有相互关联的三个层次:对国家而言,中国梦首先是强国梦;对人民而言,是一个幸福梦;对世界而言,则是一个进步梦和可为当代世界人民分享的梦。这为中国电影未来的国际交流和合作的多元发展提供了坐标和方向。在电影里,“中国梦”同样表现为三个不同的层次与内涵:首先,一部表现“中国梦”的影片应该包含丰富的中国元素。它可以是一部古装片,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可以是一部功夫片,如《少林寺》;也可以是一部表现中国人的生活片,如《山河故人》。第二,展现“中国梦”的影片还可以是一部描写党的革命历史的主旋律电影,如《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建军大业》。第三,一部展示“中国梦”的影片应该具有共同价值。在具体的创作当中,中国元素、主旋律、共同价值三者之间应当保持一种有机的张力和平衡。这启发我们要合理定位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的战略任务,即:不以电影是否体现了中国当前文化的主旋律为标准,而是以合拍片能否在国际上提升当代中国正面的认知度为目标。这样做,我们对当前电影合作的评估就能更切合实际,也能以一种更开放包容的姿态走向国际市场和国际社会,更多地“请进来”和“走出去”,完成主旋律电影所不能完成的任务,促进中国电影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更为有效。
总之,由于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开放,中国和中东欧电影交流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时期。我们应该抓住这样一个历史机遇,以更开放的态度争取一切合作伙伴,开拓一切可能的市场,探索一切可能的模式,鼓励一切积极的创意,把中国电影做大做强,为中国文化和世界文化做出贡献。
[1] 郑恩波. 镌刻在我心中的阿尔巴尼亚电影[EB/OL]. (2012-03-22)[2016-06-07].www.xzbu.com7/view-1099226.htm.
[2] 王阑西.电影事业中的伟大友谊[J].大众电影,1957(20):23,33.
[3] 本报记者.“苏联影片展览”圆满结束[N]. 人民日报,1952-12-10(1).
[4] 苏方.银幕上的四十年——介绍苏联电影艺术图片展览[N].人民日报,1957-11-13(8).
[5] 本报记者.匈牙利影片受到我国人民的热烈欢迎 匈牙利人民共和国电影周已在各地结束[N].人民日报,1953-09-10(1).
[6] 本报记者.“保加利亚人民共和国电影周”胜利结束 我国各地广大观众热烈欢迎放映的影片[N].人民日报,1953-12-18(1).
[7] 本报记者.全国二十个城市人民踊跃观看波兰电影[N].人民日报,1954-07-30(3).
[8] 本报记者.我国观众热烈欢迎捷克斯洛伐克电影[N].人民日报,1956-05-17(3).
[9] 本报记者.国际电影技术组织联盟成立[N].人民日报,1957-09-29(3).
[10] 本报记者.南京电影机械厂制成首批自动复式洗片机[N]. 人民日报,1954-04-06(2).
[11] 本报记者.八一电影机器制造厂制成新型电影放映机[N].人民日报,1956-10-25(6).
[12] 本报记者.首都兴建自动化影片洗印厂[N].人民日报,1956-05-27(2).
[13] 本报记者.中苏电影工作者合作五彩巨片《中国人民的胜利》摄制完成 解放军总部及文化部曾分别举行庆祝会 朱总司令授该片编导瓦尔拉莫夫以奖状[N].人民日报,1950-09-25(3).
[14] 本报记者.上映《中国人民的胜利》影片财政部通令免征娱乐税[N]. 人民日报,1950-09-30(1).
[15] 本报记者.《风从东方来》影片受到观众欢迎 文化部授奖给苏工作人员[N]. 人民日报,1959-10-09(4).
[16] 本报记者.《解放了的中国》及《中国人民的胜利》 两影片荣获斯大林奖金一等奖[N]. 人民日报,1951-03-21(3).
[17] 本报记者.五十多个国家放映了我国影片[N]. 人民日报,1953-01-21(3).
[18] 陈播. 中国电影编年纪事·总纲卷[M]. 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429.
[19] 本报记者.我国影片《钢铁战士》在苏联受到普遍赞誉[N]. 人民日报,1951-07-12(4).
[20] 本报记者.《红灯记》剧本翻译成阿文本 影片钢琴伴唱《红灯记》在地拉那上映受到广大群众欢迎[N]. 人民日报,1969-01-23(5).
[21] 本报记者.罗马尼亚首都放映我影片《闪闪的红星》[N]. 人民日报,1976-02-17(5).
[22] 本报记者.苏联中国电影节结束观众达数百万 一致赞扬我国电影事业的成就[N]. 人民日报,1951-10-15(4).
[23] 本报记者.南斯拉夫举办中国电影回顾展[N]. 人民日报,1987-04-21(7).
[24] 郑君里.我国电影代表团出席第六届国际电影节[J]. 大众电影,1951(27):8-9.
[25] 黄会林,等.中国电影在“一带一路”战略区域的传播与接受效果———2015 年度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报告[J]. 现代传播,2016(2):17-25.
[26] 阮建平.民族复兴 和平发展 和谐世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平外交[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5:119.
(责任编辑:魏琼)
The History and Status Quo of Cinematic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Rethinking against the Setting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HEN Xi-he, LIU Ji-yuan
(SchoolofFilmandTelevisionandArt&Technology,ShanghaiUniversity,Shanghai200072,China)
Based on the review and description of the history and status quo of cinematic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CEE), the paper analyzes and looks ahead at the significance, value and strategies of current Chinese film transmission. Based on history, the paper classifies and summarizes the historical facts of cinematic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CEE before 1990; Concerning the present, the paper depicts the status quo of the cinematic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CEE since 1990, a period in which cold war ended and China has been increasing its overall national strength in a new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pattern; Looking ahead, the paper delves into what China’s film transmission to CEE may contribute to China dream, laying directions for the strategic tasks of the cinematic exchanges between the two. Taking the research method of combining history and arguments, the paper focuses on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the cinematic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CEE, its relation with the top-level design China dream, and the value of Chinese film transmission to CEE.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an films; Chinese film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inematic exchanges; oversees transmission
10.3969/j.issn 1007-6522.2017.02.002
2016-10-20
上海市艺术科学规划项目重大课题(ZD2016C02C);上海大学电影学高峰学科项目资助(2016)
陈犀禾(1949- ),男,上海人。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刘吉元(1989- ),女,山东潍坊人。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2015级博士研究生。
J912
A
1007-6522(2017)02-0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