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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为何能经久不衰

2017-03-30马世伟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三字经社会功能

马世伟

摘 要:《三字经》是对每一个中国人而言并不陌生的传统文化经典,是为蒙学儿童准备的启蒙识字读本,然而事实上不少国人除了对头几句印象深刻之外,对其内容和价值却不甚了了。西方修辞历史悠久,20世纪后半期出现了蔚为壮观的修辞学复兴,一直延续至今,以此作为框架解读我国蒙学经典,既能透过《三字经》的经典魅力直接感受传统文化中的智慧,又可借此机会窥探西方修辞概况,对于古今中外学术文化之借鉴融合亦具有启发意义。

关键词:《三字经》;西方修辞;劝说;社会功能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7)03010504

《三字经》世传为南宋末年著名学者王应麟所作,问世后即作为历代蒙学经典读物,流传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三字经》不仅对本民族、本文化影响深远,早在1581年即出现最早的拉丁文译本,由意大利学者罗明坚(Michele Ruggleri, 1543—1607)翻译,随后陆续又有俄文、德文、法文及英文版面世,使得这本中国传统文化“袖里《通鉴纲目》”跨越语言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1990年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三字经》选入《世界儿童道德丛书》。 2008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修订后的《三字经》,在前言中修订工程编审委员会提到,近几十年来的改革开放使我国的综合国力得到显著提升,全国上下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高涨,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正视传统,从包括《三字经》在内的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中汲取思想资源,是当代中国人的必然选择。”

近些年国内掀起一股“国学热”,国人不仅本身对传统文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兴趣,而且对以翻译的方式向外传播我国优秀传统文化更是积极主动,比如2014年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了天津外国语大学赵彦春教授翻译的《英韵三字经》(此乃《三字经》英译第13个版本),这是历史上第一本“三词格偶韵体”的英文《三字经》,其以英文三词对译汉语三字,并且全文采用aabb韵式,应该算是名副其实的《三字经》了。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文化运动中,人们普遍认为当时我国的落后是由于传统文化的拖累,甚至一度有人主张废掉汉字,连新文化运动主将鲁迅先生也说过“古书是有毒的”这样极端的话,当然这话须结合当时的历史语境去理解,否则不免有失偏颇。自那以后,我国一直以引进吸收西方文明成果为主。直到近些年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升,曾被打倒的“孔家店”又被试图重新建造起来,我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传统文化,并逐步争取在国际话语空间发出中国的声音。传统文化历史悠久,各朝各代作品浩如烟海,而且古文艰深,不易理解。在这样的历史与文化语境下,本文拟以看似浅显易懂的《三字经》为分析对象,借用西方修辞的相关概念与方法尝试对其进行解读,以获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大体认识,并对西方修辞有所了解,为探寻中西结合的学术之路尽微薄之力。

一、西方修辞学的性质和研究范围及借其解读《三字经》的合理性 有学者[1—2]指出,英文rhetoric与中文“修辞学”在内涵与外延上均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本文将rhetoric对译为西方修辞(包括理论与实践)。总的来说,中国的修辞学经常与文章作法同时出现,专注于文体和辞格的研究(直到进入21世纪,谭学纯先生等人出版的《接受修辞学》《广义修辞学》等才开始扩大中国修辞学的研究范围),讨论如何调整言语适应题旨情境以达意或传情,增强表达效果。而无论是西方古典修辞学,还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兴起的“新修辞学”,修辞都是在一定的“修辞形势”及具体语境下,发掘一切可利用的材料,构筑并形成恰当观点或意见,以实现特定目的的一种智力活动。

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奠定了西方整个修辞学的基础,这部系统论述修辞学的著作分为三卷,绝大部分篇幅都在论述觅材取材,即如何就相关论题找到适当的题材及说服方法,可见其对觅材取材过程的重视程度,因此专事研究西方修辞的学者胡曙中在其引进西方修辞学的著作中指出:“(《修辞学》)最后一卷是对文体风格的论述。也许这一卷和关于逻辑证据的错综复杂之处一样,是现代读者可能认为最没有意义的地方……但即使《修辞学》现在的这种编排顺序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这部著作总体而论,还是從个人和社会的角度对演讲进行了最为深刻的分析。”[3]有意思的我国在引进这部西方古典修辞学经典时,译者仅译出了第一、二卷的部分内容,恰恰是因为这两部分讨论的是修辞的题材与说服方法,译者认为对我们用处不大,而第三卷有关演说的形式与风格,与国内目前研究的修辞相当,因此译者将该部分全部翻译成中文[4]234,可见人们对修辞的认识存在多大的差距。《三字经》的内容,特别是很多真实的例子,无一不是其作者经过精心觅材取材得到的结果,对该过程进行研究,可突显《三字经》作者的动机及试图获得的效果。

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的开篇即说道:“修辞是辩证法的对等物。”这说明修辞是一种艺术,与辩证法相似但不完全相同,二者选用的题材都是有两种可能的或然事理,一般人的“意见”,其论证方法都是三段论,修辞中用到的三段论法叫做“恩梯墨玛”(也有译作省略式三段论),即得出或然式证明的修辞式推论。《三字经》开篇论及教育的必要性时即使用了这一方法。“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本身就是或然式命题,是意见而不是知识,不仅东西方文化对此认识有别,中国文化自身对人性的认识也存在差异(后文会具体论述),《三字经》作者即是以此作为前提,继续论证。“苟不教,性乃迁”,如果不进行教育,天性就会改变,天性本来是善的,自然是会往坏了变,而事情变坏,特别是人性变坏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此前提省略,因为是常识),所以教育很有必要(结论也省略,因为是明显的)。其实我们也可以说,天性本来是恶的,如果不进行教育,只会变得更恶,因此教育就更有必要了(这是荀子的观点)。当然这里我们不探讨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借此事例只想说明修辞的适用性是很广的,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会用到或然性推理以达成一致意见,因为很多命题的真假性根本无从考证,甚至可以说不存在绝对性、普适性的超然事实和真理,其实任何哲学命题说到底都是权威意见的产物。

对修辞最经典的定义同样来自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修辞是就任何给定情形找到可能性说服方式的能力。修辞学不研究专门的学科,不像物理、数学或生物一样讨论专门问题,修辞者被要求能处理任何一个问题,这意味着其应具有广博的知识。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讨论了议政、法庭及典礼(或宣德)这三种形式的演讲,这样政治学、法学、伦理学也同修辞学建立起了联系。其次,亚里士多德又把演讲分为三部分:演讲者、演讲内容与听众。在说服方法中,其中一种即为诉诸情感,这就要求对听众进行研究,以激起或避免激起听众的某种情感,达到演讲者说服听众的目的。这样心理学也被纳入修辞学的研究范围,而且亚氏在其《修辞学》第二卷中用了七章的篇幅对各种不同受众的情感和性格进行了分析,开创了心理分析的先河。由此可见修辞学跨学科的本质属性,对我国的修辞学研究也许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罗马时期的西塞罗更是突出强调了修辞者拥有广博学识的重要性。《三字经》的内容涉及天文、地理、算数、生物、历史、心理等方面,可以算是启蒙教育的百科全书了,充分反映出其作者理应具有广博学识。另外,作为知名的劝学语篇,《三字经》完全符合西方古典时期为修辞活动确定的目的——劝说。由此观之,借用西方修辞学的框架对《三字经》进行研究是十分合适的。

二、劝说方法及《三字经》说服性的来源

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将演讲具有的说服性来源分为三种,可简单归纳为人格诉诸、情感诉诸以及理性诉诸。亚氏将第一种说服来源看作是最有效的。这里所说的演说者的性格并非演说者真实的性格,因为听众对演说者可能并不了解,在我们所讨论的情形中,由于年代久远,或即便与作者处在同一时代,也不一定对作者的生平有清楚的了解,所以只能借助作者所建构的文本来获得对作者性格(即修辞性格)的了解。当然演说者或作者可以直接对自己本身进行描述,以获得听众或读者对其性格的认可,一般来说谦逊的性格更容易使人接受演说者或作者的观点。另一方面,演说者或作者可以将自己与被人们普遍接受的权威人物联系起来,借人们对权威人物的信服来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这在许多文本中是屡见不鲜的。“引用”这种辞格的理论基础即是源于此。

1诉诸人格

《三字经》文本中作者对自身“修辞性格”的塑造是通过把许多权威人物或其著作包括进来而实现的,受众接受作者,即修辞者呈现的权威,即意味着其接受了修辞者所做的论证。《三字经》是儒家文化的代表性入门读物,儒家又可被称为孔孟之道,所以孔孟的例子在文本中必不可少。“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讲的是孟母三迁为孟子创造良好读书生活环境的故事,孟子从此能够从小专心向学,所以后来成为“亚圣”。这是《三字经》列举的第一个例子,刚好接续上句“教之道,贵以专”。结束历史部分的叙述后,《三字经》作者通过大量的勤学实例鼓励初学者刻苦学习,其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至圣”孔子的事例:“昔仲尼,师项橐,古圣贤,尚勤学。”这是讲儒家学派创始人学成后依然虚心向学的故事。与孟子小时候专心向学的例子相辅相成,说明终身学习的重要性。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有意为之,通过人们对孔子和孟子的信服增强文本劝学的说服性。作为劝学读物,在讲述学习内容时,作者自然会将儒家经典读物四书六经包括进去,这同样也能增强了文本的权威性及说服性,在此无需赘言。值得一提的紧接着孔子勤学的事例之后,讲的是宋朝宰相赵普的故事:“赵中令,读鲁论,彼既仕,学且勤”,鲁论即指《论语》。“半部论语治天下”说的就是赵普,在他当上宋朝宰相之后还是勤奋研读《论语》,从中悟出了治国之道。进一步加强了《论语》的权威性。

2诉诸情感

为进一步增强演说的说服性,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最后一章对结束语的四种作用进行了归纳:“使听者对自己发生好感,对对方发生恶感;夸大或缩小;打动听众的情感;使听众回忆。”[4]232在《三字经》的最后部分,举完历史上勤学的事例之后,《三字經》作者接着写道:“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这是从反面激起蒙学幼童的羞耻心,语气算是比较强烈了,如果你不学,还算是人吗?动物都有本能,狗能守夜防盗,鸡早晨打鸣叫人起床工作,蚕能吐丝给人做衣服,蜂能酿蜜供人食用,如果不学习,长大后一点用处都没有,连这些小动物都不如!接着是:“幼儿学,壮而行,上至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这是从正面激发蒙学幼童的自尊心,给了其非常美好的憧憬与期望,如果幼时好好学习,壮年时积极行动,对国君和人民都有益处,而且还可以光宗耀祖,福荫后嗣。《三字经》作者从正反两方面打动读者的情感,激励其勤奋学习,在结尾处加大劝说的力度,使幼童放下文本后仍能感到强烈的震撼,勤学的概念便一直在脑中萦绕。之后即作结:“人遗子,金满籯,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3诉诸理性

亚里士多德修辞理论的基础之一即人是理性的动物,为了取得说服的效果,论辩必须具有理性,讲究逻辑。下面我们对《三字经》的内容做简单梳理,考察其脉络是否清晰,行文是否合理。《三字经》开篇以性善论起首,论述教育的必要性,随后讲教育的方法:“教之道,贵以专”,以孟母和窦燕山的故事支撑论据,并且承上启下。接下来讲述教育的责任应由父亲(父母)及老师承担,并且蒙学儿童自己也要主动学习,“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之后开始讲述学习的内容,首先“亲师友,学礼仪”,以黄香为父温席和孔融向兄长让梨的故事作为效法的榜样,然后要学知识了,其中有一节过渡:“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孝悌刚好分别是对黄香和孔融事例的总结,然后开始学数字和语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讲的是数字单位,数字以十为进制,然后在此基础上用数字将各种名物常识串了起来,同时也有助于儿童学字和记忆,这些名物常识分别是:三才、三光、三纲、四时(四季)、四方、五行、五常、六谷、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义。之后是两节过渡:“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读。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学习是循序渐进的,等到小学知识学完了,开始学四书,接下来各用一节分别对四书进行了介绍。然后是过渡:“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对什么是六经,以及六经的主要内容《三字经》进行了一一介绍。接下来要读的是子书,“经既明,方读子,撮其要,记其事”,不过这时《三字经》仅指出了哪五子需要读,未做进一步介绍。然后进入历史部分,又有一节过渡:“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接着是自伏羲、神农和黄帝起对中国历史朝代更替做了大篇幅的叙述。由于历代对《三字经》有所增补,不同版本《三字经》的主要差别即在于此,前文提到的修订本《三字经》一直记叙到辛亥革命止,笔者所依据的是清王相本,记叙到明朝灭亡,崇祯帝在煤山自缢。作者对历史部分进行了总结:“廿二史,全在兹,载治乱,知兴衰。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最后一部分通过很多历史上勤奋苦学的例子鼓励蒙学儿童应利用一切手段方式刻苦学习,起首一节为:“口而诵,心而惟,朝于斯,夕于斯”。所举例子十分丰富,从各个方面阐述了应该如何学习,学而不辍如孔子和赵普,虽然贫穷却主动创造学习条件如路温舒和公孙弘,勤奋刻苦学习如车胤、孙康、朱买臣和李密,还有大器晚成迟学如苏洵和梁灏,神童如祖莹、李泌、刘宴,聪敏女子如蔡文姬、谢道韫等。最后以犬鸡蚕蜂作比敦促蒙学儿童立志勤学,而学习目的是为致君泽民,光宗耀祖。最后结语为:“人遗子,金满籯,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至此可以看出三字经内容翔实,结构安排合理,夹叙夹议,论述合理,论据充分,具有较强的说服力。

4根据受众做出适当调适

受众是西方修辞中的关键观念,这是由修辞的人文传统所决定的,话语的作用对象是人,修辞者出于特定目的构筑的修辞性话语应以其预期受众作为参照对话语进行适当调适。《三字经》的受众当然是接受蒙学教育的儿童,在形式上,《三字经》三字一句,四句一节,绝大多数情况下节内均设韵脚,读起来朗朗上口,很适用于朗诵,好像儿歌,容易受到儿童欢迎。照顾到儿童识字需要,“《三字经》中共有994字见于小学识字范围,占1152字之86%,换言之,《三字经》用字中接近九成是当今小学常用字。”[5]而且鉴于儿童阶段抽象性思维尚未充分发展,《三字经》说理部分不多,即便说理,大多佐以历史事例予以形象化,更适合儿童的认知特点。

修辞是涉及论辩的过程,佩雷尔曼对论辩的出发点进行了详尽的讨论,他认为,“论辩的目的是感动听众,取得听众的认可……论辩从对前提的认可转换到对结论的支持。”[6]由此可见修辞过程中论辩的前提是获得受众认可的前提,《三字经》的作者为论证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劝服蒙学儿童勤奋学习,所用前提是众所周知的“人之初,性本善”。西方文化传统持性恶论,人出生时即带有罪,圣经旧约创世纪8:21中也有讲到,“人从小时怀着恶念。”事实上,中国儒家文化内部对人性问题也存在争论。孔子不置可否,只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荀子也是儒家学派的一位代表人物,其明确提出性恶论。那么性善论是谁的观点呢?孟子一派的观点比较接近性善论,更准确地说,孟子认为“人之初,性向善”[7],孟子的四心说可支持这一观点。《三字经》的作者以“人之初,性本善”开篇起首是出于修辞考量。作者的目的是劝服蒙学儿童习礼仪,学知识,但讲规矩对小孩来说是比较困难的,勤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使这些结论在蒙学儿童身上产生影响,进而改变其态度和行为,作者给出了极易被儿童认可的大前提:“人之初,性本善。”你们正是人之初的时间,你们的本性是善良的,只要好好学习,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小孩一般是经不起夸的,赞扬对小孩特别有用,他们还很真诚,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然后觉得自己很善良,这样就容易继续往下听并逐步被说服。《三字经》作者采用性本善的观点其实是根据特定受众进行的一种修辞行为,是为其劝学目的服务的。

三、修辞的社会功能及《三字经》对历史和当代中国所起的作用 结合西方古典修辞实践,以及当代西方修辞研究范围的扩大,修辞不再局限于法庭、议会和典礼仪式等场合,演说者针对特定受众构思取材、以一定的演说风格向大众发表演讲的政治、法律或宣德活动,修辞研究已包括对一切人们所使用的象征符号(包括语言)进行的研究,人是使用符号的动物,人使用符号进行交流以促进理解与合作,“修辞活动是形成和维持和谐社会的固有的活动。”[8]邓小平在谈到教育问题时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人的很多观念是在儿童时期形成的,除非在以后的生活中经历重大变故,否则很难发生改变。《三字经》作者把儒家传统伦理、道德和价值观植入《三字经》,并要求蒙学儿童“口而诵,心而惟,朝于斯,夕于斯”,显然有其倾向和动机,为的是将儒家思想深深印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头脑中甚至心灵深处,并使其自觉践行,以促成有秩序、遵礼仪、讲道德的和谐社会。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人所同。”三纲、五常、十义有何不妥吗?不然。如果我们仔细看,三纲的表述来自西汉董仲舒:“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意味着臣子要绝对顺服国君,儿子要绝对顺服父親,妻子要绝对顺服丈夫,从那时起,汉武帝才决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明显是为维护自己的统治。孔子的观点并非如此,其原话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即国君要有国君的样子,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儿子要有儿子的样子。《三字经》的作者虽然保留了“三纲”的说法,但改变了措辞,语气软了许多,讲的是“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国家和谐,家庭美满,是符合人民大众期望的。五常就更没问题了。在十义中,讲“父子恩,夫妇从”,“君则敬,臣则忠”,君臣关系可类比理解为国家与个人的关系,父子夫妻关系是永恒不会改变的,只要人类社会存在,就有这种家庭伦理,按照《三字经》的说法其实强调的是和谐,对于今天我们建设和谐社会依然是十分有用的。另外,对于儒家之外的学说,比如道家,《三字经》也是建议阅读的,只不过未给予像儒家经典那样重要的位置,只是说“撮其要,记其事”,这不也是学术自由、容纳其他观点的开放态度吗?所以《三字经》的社会功能很明显,不仅对于历史,对于现当代中国也是十分有益的,通过修辞产生的效果,能促进社会稳定、维护社会秩序、增强社会凝聚力并保持家庭和谐。另外,《三字经》不惜花费大量篇幅对中国历史进行全面梳理,一方面可深化国人对民族文化根源的归属感,强化国人的文化身份,另一方面通过朝代的不断更迭告诫人们以史为鉴,从历史中学习,汲取教训,积累经验,寻求智慧,建设当前美好的生活。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清楚看到修辞分析的解释力。《三字经》作者运用了诸多修辞手段,强化其劝说目的,不只针对蒙学儿童,更是针对历代中国掌权者,借此使《三字经》被社会各界认可,甚至流传至今,继续担负起其预设的社会功能,于国于民都不无裨益。当然由于东西方文化、历史语境的差异,单纯地以“拿来主义”对于西方修辞的引进也许并不适用,但根本上而言,人类社团,不论地域、语言及文化存在多少差异,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社团的基本运作方式却具有一致性,人需要通过语言建立关系、促进和谐、实现个人幸福与集体繁荣,要取得这样的效果,对修辞的重视是必不可少的,如何使话语有效地影响人们的态度和行为即是修辞研究的关键所在。《三字经》的经久不衰与其作者的修辞意识(自觉或不自觉的)不无联系,也许这一点可以对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带来启发。

参考文献:

[1]顾曰国.柏克的“同一”理论——兼论汉英修辞学思想的差异[J].当代修辞学,1989(5):7.

[2]刘亚猛.追求象征的力量——关于西方修辞思想的思考[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3.

[3]胡曙中.西方修辞学概论[M].湘潭:湘潭大学出版社,2009:31.

[4]亚里士多德.修辞学[M].罗念生,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5]蔡若莲.古代识字教材《三字经》之研究[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0(3):37.

[6]温科学.20世纪西方修辞学理论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186.

[7]钱文忠.钱文忠解读《三字经》(上册)[M].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09:2.

[8]鞠玉梅.社会认知修辞学理论与实践[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60.

(责任编辑:刘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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