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惨案亲历船长披露细节不想看同名电影

2017-03-25

北广人物 2017年2期

43岁的船长吴德昌，在湄公河讨了23年生活，每块礁石、每处湍流，都了然于心。吴德昌入行的1993年，正是湄公河航道故事的开始。即便是湄公河惨案发生后，他也没有离开这里。

2011年10月5日，“华平号”和“玉兴8号”两艘商船在湄公河孟喜岛水域遭遇劫持，13名船员被残忍杀害。

2016年11月底，刚刚休息不到半个月的吴德昌接到一单生意，400吨的日用品，从中国云南西双版纳的关累港运往泰国清盛港。沿着湄公河，吴德昌驾驶“嘉隆号”再次出发。1993年入行的他一直在湄公河上跑船，事发多年，吴德昌仍是连连叹气，无奈又遗憾。

今年是湄公河惨案五周年。2016年9月30日，根据案件改编而成的电影《湄公河行动》上映，在豆瓣电影上获得了8.1的高分，也进入了“2016年度百度沸点十大热搜电影”。但作为最早将“湄公河惨案”引入公众视野的吴德昌，却没有观影，“不想看，不愿再想那些事。”

论坛发帖第一人

2011年10月5日，“华平号”和“玉兴8号”两艘商船在湄公河孟喜岛水域遭遇劫持，13名船员被残忍杀害。第一具遇难者浮尸于两天后被人发现，系“华平号”船长黄勇，身上5处枪伤，惨不忍睹。就在这天，一位名叫“北纬21度1973”的网友在天涯上发帖——《金三角地区发生惊天血案，十多名中国船员惨遭屠杀》，配有大量图片，并不断更新。发帖人正是吴德昌。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央视2009年拍摄的纪录片《湄公河之中国船家》的开头，就从这首歌开始。遇难的船员黄勇也曾出现在这部纪录片里，这也是黄勇最后的影像。吴德昌看这部纪录片，看着影像中活生生的黄勇，视线一次次模糊……

2011年9月27日，吴德昌的货船“中盛号”回到景洪关累码头，原计划10月3日装一船货到泰国清盛，可是当天“中盛号”出现机器故障，于是“华平号”代替他们运送这一船货。没想到，“华平号”就出事了……

10月5日，13名中国船员在湄公河上失去联系。刚刚听到在泰国清盛的中国船员传回上述消息，吴德昌就在新浪、百度、猫扑等论坛上发帖，他希望有人能来关注这个事情。但结果让人失望。“收效甚微，基本无人来关注这个帖子。”吴德昌说。

10月6日，仍然没有失踪船员的消息。吴德昌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继续发帖，可依然没引起反响。他觉得，他是在“孤军奋战”。10月7日，第一具中国船员黄勇的遗体被打捞上岸。脸蒙着布、手被手铐反铐在背后、身上枪眼清晰可见……收到船员发回来的这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吴德昌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他开始寻求媒体的帮助、上天涯等论坛发帖，然后打电话给通讯录上的所有朋友，让他们上网帮忙转帖，把消息传给所有QQ上的好友，请求他们转发。“我当时想，点击率超过1万就不错了。”吴德昌说。

10月8日，吴德昌以网名“北纬21度1973”发的帖子，点击率一下超过60万，回复评论超过20万。在朋友的说服下，吴德昌又开通了新浪微博，希望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件事，关注船员的生存状况。

10月9日，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涌向西双版纳州，找到遇难中国船员的家里……湄公河血案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与此同时，吴德昌发帖的方向有所转变，他开始关注滞留泰国的中国货船和中国船员的情况。通过网帖，传达了滞泰船员希望在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集体回国的声音。随后有了中国公安开着巡逻艇远赴泰国，全程护卫滞泰船员回航的结果。

1993年入行的吴德昌一直在湄公河上跑船，与被劫持船只“华平号”“玉兴8号”上的船员打过交道，甚至还有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说起与这些朋友的交情，吴德昌不愿回忆太多，“我希望这件事能被更多人关注，为他们讨个公道”。2013年3 月1日，案件主犯糯康、桑康·乍萨、依莱、扎西卡在云南昆明被执行死刑。

往年湄公河航线上，100多艘中国货船载着日用品、水果蔬菜等穿梭其中，闷热潮湿的环境、码头搬运的工人，人声鼎沸。惨案发生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嘈杂的码头冷清下来。“四成以上的船员都回了家，因为担惊受怕，没有人敢出船，”这么多年，一直有人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转行，“开了大半辈子船，转行能干啥？”

案发后的煎熬

1973年，吴德昌出生在云南昭通。父亲是国营航运公司的资深船长，在金沙江上漂泊了大半辈子，退休后又转战澜沧江。听着父亲那些跑船的故事，吴德昌也成了一名水手。

正如他说，澜沧江—湄公河就像他的生命一样。1993年开始，澜沧江—湄公河水运刚刚开发，高中毕业的吴德昌开始跑船生涯。“我是初中、高中时期的班长，成绩不错，考上大学没问题。但那时候看着姐姐们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也不如意，就放弃上大学的念头，开始来跑船。”吴德昌说。1998年，经过一步步的努力，吴德昌成为了一名船长。2000年，担任船长的吴德昌每月已经能拿到四五千元的工资。在当时来说，这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喜欢看书的吴德昌看了网络写手“痞子蔡”红极一时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感觉电脑、网络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决定离开船，到昆明的电脑培训学校去学习电脑。因为感觉能做好一顿饭给朋友们吃自己会很满足，吴德昌还去专门的培训学校学了3个月的厨师。在学习电脑的一年时间里，朋友无数次劝他回去开船，“毕竟要培养一个船长需要六七年的时间”。2001年，离开跑船生活一年多的吴德昌回到轮船上，继续跑船。“我是个离不开水的人。再说，感觉也真是没别的可做的，就回来了。”

惨案发生后，航线全面停航，这段日子对吴德昌来说，是最难熬的。“瞎混呗！”似乎找不到更多的词语来形容那些日子，他整天闲逛、发呆，一天能抽掉两包烟，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终于两个月后，湄公河全面复航，由中老缅泰湄公河联合巡逻执法船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