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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语言政策发展概况对我国语言政策制定的启示*
——基于我国流动人口多语言、多方言状态

2017-03-23张世英邱世凤

关键词:流动人口方言澳大利亚

张世英 邱世凤

(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 610106)

澳大利亚语言政策发展概况对我国语言政策制定的启示*
——基于我国流动人口多语言、多方言状态

张世英 邱世凤

(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 610106)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流动人口国家,而澳大利亚也是一个世界移民大国,生存着一百多个民族。澳大利亚成功地通过语言政策调控实现多元语言相互交流的范式对我国语言政策制定有极大的参考价值。本文秉持科学发展观统筹发展的思想,通过对澳大利亚语言政策梳理和分析、对我国流动人口语言现象特殊性的思考、对我国复杂的语言环境进行梳理和分析,从而得出启示:目前流动人口状态下可实施“一主要多中心”,即一主要语言多语言中心并存的语言政策。

澳大利亚语言政策;流动人口;多元语言;社会群体语言文化语境;社会思考判断模式

一、引言

澳大利亚是一个移民国家,作为英联邦成员国,全国人口中的90%为英国移民后裔,英语是其官方语言;但同时,该国作为移民大国,二战后接纳了四百多万移民,20%的居民出生在澳大利亚以外的国家和地区[1]。1970年代以后,该国逐渐奉行多元文化和多语言政策[2]。长期以来,由于其独特的历史条件、地缘环境、民族成分、政治背景等因素,在政府有意识的干预下,逐渐形成了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多语言机制。澳大利亚的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经历了数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发展阶段,时至今日,其历程及模式已被公认为是一个成功的语言政策系统范式,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启发意义。语言政策作为一个日益重要的领域,其正确制定关乎国家政局、民族团结、社会稳定和该国的国际地位,直接影响到基础教育战略计划和国民社会化及再社会化政策的稳定推行。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日益频繁的人口流动现象及由此衍生的亚文化与初/次级群体效应,对我国社会和群众有巨大影响。其中,流动人口语言作为群体效应中的核心亚文化载体,对整合优化社会文明结构功能意义深远。所以,在立足我国国情、坚持独立思考的前提下,秉承研究和借鉴澳大利亚语言政策,并合理运用其启示效应,具有重要意义。

二、澳大利亚语言政策的制定发展与现状

不同的历史时期,政府性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都对社会发展起重要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新独立的国家已经开始着手,试图通过语言规划与语言政策来协助解决国家统一和迈向现代化的问题。早期语言政策作为一门政治上中立的技术,其主要任务是选择并确定国语或官方语言,实现语言的统一及标准化。澳大利亚政府自20世纪80年代中叶起,即开始制定一系列卓有远见、目标明确的显性国民语言政策,这在英语国家中实属创举。其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发展经历了四个不同的历史阶段,并且在各个阶段有不同的作用。

(一)放任与容忍时期(20世纪以前)

20世纪以前,澳大利亚尚未形成明显的语言政策,英语作为主要民族(英国裔移民)使用的语言,自然形成了官方语言的地位,但是政府对于其他语言(包括土著语和外语),采取的是不干涉或顺其自然的态度,任其自由发展[3]。这一时期又分两个阶段,即1788年-1870年的自由放任与容忍阶段。该阶段无论在教育还是传媒中,均未对语言的作用做过任何法律和政策上的规定。由于澳大利亚是英国殖民地,绝大多数移民为英国后裔,以讲英语为主,所以英语依据通用习惯而不是法律成为澳大利亚事实上的官方语言。当地土著语言仅限于本民族内部使用。国内教育制度一律采用英国的教育系统,法语作为第二语言在一些学校讲授。一些其他欧洲裔的移民开办了一些双语学校,如德语—英语学校,但数量很少,政府对此不鼓励也不反对,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政策。第二阶段是1870-1900年,政府的语言政策发生了一些改变,虽然继续坚持基本不干涉的态度和政策,容忍其他少数民族语言的存在,但也采取了一些限制措施,其标志是一些州建立了只使用英语教学的学校,对那些设有非英语语言教学的学校加以限制。

(二)同化政策时期(20世纪初至20世纪60年代末以前)

澳大利亚在1901年正式成为英联邦国家之后,到20世纪70年代以前,一直奉行“白澳政策”(White Australia Policy)[4],只允许欧洲(主要是英国)白人迁入,限制亚洲和大洋洲移民。语言政策上,澳大利亚政府把不同国家的移民语言视为教育和社会问题,实施了语言同化的政策。在学校教育中强行要求使用英语教学,公开场合限制使用移民语言,少数民族报纸要部分使用英语出版,广播电台使用外语播出的时间不得超过2.5%,[5]所有的非英语的语言信息都必须译为英语。推行语言同化政策的目的在于使土著居民和外来移民放弃他们的语言文化,学习接受英语,并经过一两代人的时间,让他们不留痕迹地融入澳大利亚主体人群中去,将所有澳大利亚人都同化为单纯使用英语的不列颠文化民族。这种单一语言政策的实施不但给土著居民和有色人种造成极大的痛苦,也给澳大利亚的文化和语言发展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在这段时期内,土著居民和外来移民的母语得不到应有的重视,致使很多土著语言和方言逐渐消失,或处于濒危状态。

二战后,在国际舆论的强大压力下,澳大利亚政府认识到“白澳政策”的错误,对移民政策有所放宽。1947-1970年,移民达250万,其中三分之一来自亚洲和非洲;1947-1959年受资助移民为70.1万人,其中非英国人占到近50%。[6]人口结构的变化导致民族和文化的多元化。在许多城市中,土著居民及移民社区要求语言平等和语言权利的呼声越来越高,纷纷要求联邦政府设立语言支持项目,消除日趋严重的不平等现象。悉尼、墨尔本、堪培拉等大城市移民自行组织起了种族社区委员会和移民教育行动组织等民间组织,以调查报告等各种形式上书联邦政府,要求给各移民以保留和发展他们自己语言与文化的权利。

(三)多元化政策时期(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

20世纪70年代以后,移民问题和语言政策问题仍是澳大利亚政府面临的重要问题。二战后到达澳大利亚的非英语母语移民子女开始就语言政策与政府进行辩论。他们认为,只使用英语的政策不利于澳大利亚社会经济的发展和文化传统的保留,这种观点得到广泛的支持。面对普遍存在的移民及子女教育与语言问题,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做出了积极的反应,时任联邦政府移民部长的A I Grassby提出:不会讲英语的移民儿童可以得益于他们的母语教学,语言学习不仅不是个问题,而且可以拓宽人们的视野。澳大利亚政府在20世纪70年代初建立了“学校移民语言教育委员会”,该组织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许多关于为移民提供教育与语言服务的建议,敦促澳大利亚政府及整个社会承认“英语并不是澳大利亚惟一的语言”[7]这一事实。无论是在澳大利亚出生的还是在国外出生的,所有的儿童均应该有权利、有机会学习英语之外的其他语言。该组织还建议政府采取措施,将部族学校纳入国家教育系统,以便为这些学校维持各种部族语言和外来语言提供经济支持。

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世界各地掀起人权运动,人们开始觉得学习语言是一种权利,学习母语并不是一种恩赐,而是基本人权。与此同时,澳大利亚政府开始制定和实行多元文化教育政策,各种族和平共处,获得受宪法保护的受教育权利。此时,澳大利亚的语言政策开始逐渐改变,外语教育得到重视,土著居民和移民的语言权利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1970年到1979年这不到10年的时间里,澳大利亚对移民的文化和语言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979年,联邦政府建立了“澳大利亚多元文化事务所”,专门研究澳大利亚的多文化和多语言事务,并为政府有关语言与文化政策的制定提供咨询;1981年在堪培拉成立了“国家语言政策专业联合会”;1983年出版了题为A National Language Policy for Australia的研究报告,为制定澳大利亚国家语言政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6年7月联邦教育部任命墨尔本大学语言教育学教授、著名的社会语言学家和社会活动家Joseph Bianco担任制定国家语言政策的任务,于1987年4月完成了题为National Policy on Languages(NPL)的报告,内阁会议于6月正式批准了该文件,澳大利亚产生了有史以来第一部正式的官方语言政策,使整个澳大利亚社会终止了单一语言(英语)政策的历史。[8]国家语言政策的制定,使澳大利亚国内主流社会语言问题、少数民族或土著居民语言问题、各级各类学校中的语言教育问题、外语人才(包括少数民族语言人才)的培养问题,以及语言资源的开发与利用等问题都逐步得以解决。

(四)优先化政策时期(20世纪90年代至今)

20世纪90年代以后,澳大利亚的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又进行了不断的调整和完善。1991年9月发布了题为Australia’s Language:The Australian Language and Literacy Policy的白皮书[9]。该白皮书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第一,强调英语是澳大利亚的官方语言,在全国推行,加强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使移民子女能够尽快进入主流学校接受教育,任何人必须精通澳大利亚英语才能尽可能广泛地参与社会。第二,大力开展学习非英语语言的工作,并改进教育成果,促进国内各民族和世界民族的语言交流。第三,保存和发展土著语言,帮助土著民族记录自己的语言。第四,扩大和改善语言服务业、翻译、口译、电视、图书工作。白皮书实际上推行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优先化政策,同时在法律上承认学习和使用其他语言。这几项政策的目的首先是用法律形式肯定了英语的作用,英语是学校主要的教学语言;其次是肯定了非英语语言也是国家的一种资源,对澳大利亚的经济发展有利,鼓励非英语背景的学生保留自己的语言,提出从实质上提高澳大利亚人英语之外的其他语言的能力,以便能增加澳大利亚人的知识与文化活力,有助于保证澳大利亚未来的经济地位。联邦政府语言政策白皮书的颁布和贯彻执行,进一步完善了国家语言政策,为维持和开发澳大利亚的语言资源奠定了基础。

进入21世纪以来,澳大利亚学术界对语言及语言政策问题给予了更多的关注。2001年7月“澳大利亚语言联盟”在墨尔本建立[10]。该联盟充分征求各界意见,制定了联盟的行动纲领,全面提出联盟的语言政策目标及要求,决心致力于制定澳大利亚真正的多语言、多文化、公正的语言与文化政策。可以预料,该联盟的建立必将促进澳大利亚国家语言政策的进一步完善。

三、中国语言分布情况

根据2004年12月26日公布的“中国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范围涉及除港澳台以外的全国其他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以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数据显示,我国能用普通话进行交际的人口比例为53.06%,能用汉语方言进行交际的人口比例为86.38%,能用少数民族语言进行交际的人口比例为5.46%。平时书写时使用规范字的人口比例为95.25%。掌握汉语拼音的人口比例达到了68.32%。[11]

(一)汉语及其方言

占全国总人口91.51%的汉族使用汉语,此外有些少数民族也转用或兼用汉语。现代汉语有普通话和方言之分。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在全国不同地区,还流行有七大方言[12]:

首先是北方方言(广义的官话),流通在我国中原、东北、西北和西南的广大地区。第二是吴方言,即江浙话,分布在江苏省的江南地区和浙江省大部。江浙话以上海话为主要代表。第三是赣方言,即江西话,分布在江西省和福建省西北部和湖南省的东部以及湖北省的东南部。江西话以南昌话为主要代表。第四是湘方言,即湖南话,分布在湖南省大部。湖南话以长沙话为主要代表(旧时以双峰话为代表)。第五是客家方言,又叫客家话、客话。客家话分布地域比较分散,比较集中的地方是广东省东北部,福建省西北部,江西省与湖北、广东、福建接壤的地区,以及四川、广西和台湾等地。东南亚各国的华人中有很多说客家话的。客家话以梅州话为主要代表。第六是粤方言,又叫粤语、广东话、广府话、白话,分布在广东省大部、广西自治区的东南部,以及港澳地区和北美华人社区。粤方言以广州话为主要代表。第七是闽方言,即闽语,分布很广,包括福建省大部、广东省东部的潮汕地区和西部的雷州半岛、海南省、台湾省大部、浙江省南部,闽方言在东南亚华人社区流行很广。闽方言内部分支很大,大概来说,闽南片以厦门话为代表,闽东片以福州话为代表,闽北片以建瓯话为代表,闽中片以永安话为代表,莆田仙游片以莆田话为代表。

这七大方言中,以北方话分布最广,其分布地域大约占全国面积的70%,使用的人口也最多,也占汉语人口的70%左右;其余六大方言的使用人口总和大约只占汉语人口的30%。[12]除北方方言以外的六大方言都是南方方言。北方方言内部差异较小,主要差异是语音,语音的主要差异是每个声调的调值不同。调值是各地方言相貌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因此也是区分北方方言各地差异的主要标志之一。[13]

(二)少数民族语言

在55个少数民族中,除回族、满族通用汉语外,其他53个少数民族都使用本民族的语言;有文字的民族有21个,共使用27种文字[14]。从语言的系属来看,我国56个民族使用的语言分别属于五大语系: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南岛语系、南亚语系和印欧语系。

四、中国流动人口概况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随着社会格局的重大变化,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中国已经进入了人口流动、迁移最为活跃的时期。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居住地与户口登记地所在的乡镇街道不一致且离开户口登记地半年以上的人口为26 139万人,其中市辖区内人户分离的人口为3 996万人,不包括市辖区内人户分离的人口为22 143万人。同2000年人口普查相比,居住地与户口登记地所在的乡镇街道不一致且离开户口登记地半年以上的人口增加11 700万人,增长1.083%;其中不包括市辖区内人户分离的人口增加10 036万人,增长82.89%。这主要是因为多年来中国农村劳动力加速转移和经济快速发展促进了流动人口大量增加。[15]

同时,近年来我国的流动人口也日益显现出了一些新变化。一是流动人口的数量规模持续扩大。二是流动人口的结构日益复杂化,过去的流动人口基本上全部为农村人口,现在扩展到城市人口;过去流动的基本上是劳动力,现在扩展到未成年人、未就业人口和退休人员;过去基本是个体流动,现在举家流动的现象在增加;过去流动人口主要是壮年劳动力,现在主要是青年人,农村青少年正在成为中国流动人口的主体。

进入21世纪以来,新生代流动人口成为主体,人口流动由生存型向发展型转变。流动人口分布仍向沿海、沿江集中,新兴都市圈、中西部中心城市成为新的人口聚集区。巨大的流动人口数量,以及流动人口发展的现状和趋势,对国家战略规划、政府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提出了严峻挑战。

五、流动人口的语言情况

就语言的发展而言,人口的流向是影响语言变化的重要因素。流动人口与其他民族或其他方言区的人杂居,要不要学习外民族语言或者其他方言?居住地变化以后,或经常流动着的人口,是说原家乡方言,还是说新居住地区方言,或是说民族共同语?这既取决于言语生活的需要,又依赖语言政策的导向作用。汉族有不少人口与国内少数民族杂居,特别在南方某些地区,少数民族相对集中,而汉族人却成了“少数”,这些地区的汉族人大多会说与之相处的少数民族的语言。民族杂居,产生双语、多语现象,是一种语言生活的必然。改革开放新形势下市场经济不断发展,各族人民的日常交往越来越频繁,操双语、多语的汉语人口在迅速扩大。

(一)流动人口的多语、多方言现象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口流动有两大特点:一是城市人口迅速增加(不仅是按户籍计算,而且更应看实际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口),二是各地人口相互流动。这种人口流动造成了多种形式的双方言、多方言现象。各路外地人趋于说哪种方言、共同语,情况比较复杂。一方面,大规模流动人口的跨区域交流,流出地人群以血缘、地域为纽带,自发形成了初级群体,而初级群体亚文化的载体正是语言。第一代流动人口对家乡方言,大都抱有深厚的感情,当需要时,比如老乡见老乡,他们会情不自禁地用家乡方言。另一方面,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迫使人们只要离开母方言地区到外地工作、生活,就得适应和学习当地的语言。

当然,对于第二、三代流动人口而言,情况又有所不同。由于这些人群从小就流入他乡,或出生在外地,就其语言来说,都是地道的“当地人”,跟成年流动人口的语言情况有别。汉语的现实情况表明,随着人口的大量流动,操双语甚至多语的人口与操双方言甚至多方言,特别是会说普通话的人口逐渐多起来。随着经济、文化的发展,人口的流动还会加快,人们再也不会一生在一块土地上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吸引着人们去闯,闯出去语言不通就得学,艺多不压人,人们学语言的潜能是不可低估的。人能学会多少种语言、方言,主要是生活所迫——要生存就要与周围的人交住,你所处的社会适宜说什么语言,你就得说什么语言,不会就学,学不好就吃亏,甚或被这个社会淘汰。

(二)流动人口对聚落地语言的冲击

流动人口的不断增加并形成流出地聚落,给流入地的非官方原生语言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据报告显示,2001年-2010年,浙江省连续9年居于全国流动人口数量第二位[16]。人口的大规模迁移、流入或流出,对浙江省的本土语言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归根到底是因为地缘因素和移民。由于流动人口的母语不尽相同,产生了语言交流的问题。只有普通话才能统一来自五湖四海人们的交流,只有普通话才能让大家都接受并使用。民族共同语即普通话成了不二的选择。而流动人口的文化水平几乎都在初中以上,这也保证了他们具备使用普通话的能力。与此同时,若由同一地区流动至当地的人口数量过大,同质性过高,也可能形成异语言片区(主要是方言)。以使用流出地语言为标志,保持流出地原本的生活、语言习惯并进一步扩大,吸引更多同乡流动人口加入该片区。如广东地区的四川商会,其内部就保持了四川的生活风貌,独特方言乃至饮食习惯,但对外依旧使用通用语——普通话或粤语进行交流联系;在日益扩大其商贸生产规模的同时,四川本地厂商、投资者或外出务工人口也在不断加入。

六、我国现行语言政策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各民族一律平等”的原则,我国一贯坚持语言平等政策,积极维护语言的多样化与和谐统一。《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等法律以及其他法律法规,共同确定了各民族语言文字平等共存,禁止任何形式的语言歧视;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国家鼓励各民族互相学习语言文字;国家坚持推广普通话,推行规范汉字等基本语言政策。国家实行这些重要的语言政策,保证了各民族语言和谐发展,对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促进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17]

围绕贯彻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大力推广普通话,推行规范汉字,进一步扩大《汉语拼音方案》的应用范围,提高全社会语言文字应用能力,国家语言文字工作以学校为基础,以党政机关为龙头,以新闻媒体为榜样,以公共服务行业为窗口,注重发挥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通过目标管理、量化评估,普通话水平测试,推广普通话宣传周等基本的有效措施,逐步建立起依法管理监督语言文字社会应用和语言文字工作的体制和机制,普通话和规范汉字普及程度和应用水平显著提高。

七、启示

综上所述,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口流动将越来越方便简单。流动人口所包含的社会语言等问题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而“一主要多中心”的语言结构势在必行,这是当代语言学者和语言工作者必须面临的问题和挑战。通过对澳大利亚语言政策的探究,对我国语言分布、流动人口语言现状及现行语言政策的分析,可以对我国流动人口语言政策进行一些思考,或者说对我国流动人口的特殊性进行语言方面的思考。

(一)流动人口在社会意义中的特殊性

中国是世界上流动人口最多的国家。流动人口不仅形成了特殊的现象,同时也形成了特殊的社会群体,因此有必要通过对社会群体的研究来完成对流动人口社会意义特殊性的探究。

关于社会群体的研究,可以上溯到19世纪的欧洲,并于20世纪和21世纪在西方世界得到进一步的理论发展和实践应用。其中,社会初级群体,又叫直接群体、基本群体或首属群体,指其成员相互熟悉了解、以感情为基础结成亲密关系的社会群体。具有成员间互动频繁、成员间扮演多重角色等特点。其形成需具备几方面的必要条件,如活动空间接近、接触时间长、相互交往比较自由、社会角色地位异质性低等。我国人口流动时间长、数目大,已开始产生第二代乃至第三代流动人口。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市场经济体制,人口流动的最主要目的是外出务工,这进一步导致了社会流动人口同质性比率高,形成了特殊社会初级群体并带来相应效益。初级群体是在潜移默化中保持和传递社会文化的重要力量。同乡流动人口中的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等,都是通过初级群体才内化为社会成员的行为规范,从而发挥其社会控制效力[18]。当然,初级群体从宏观和微观角度也各自有负功能,如正规组织中初级群体的存在,可能干扰正式组织关系、破坏组织结构、妨碍组织效率的提高和组织目标的实现;与此同时,初级群体也可能压抑个人的社会发展。无论是从理论还是现实的角度出发,都应该正视初级群体的作用,而作为其重要维系纽带的语言,更是重中之重。在不同的维度和立场,语言承担着不同的作用。当今我国的语言规划和政策现状依旧较笼统,因而语言规划中迫切需要加强对语言地位的规划,重视对母语、少数民族语言、方言及移民语言的规划,明确不同语言的使用范围和功能,协调语言关系,减轻语言压力等。与此同时,语言作为一种多重性资源,在国民语言政策规划中,更应树立语言资源观,合理开发和利用现有资源,调整语言应用结构,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充分发挥不同语言和与之对应的流动人口初级群体的正功能,为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而次级社会群体,亦称“社会组织”、“次属群体”,指人们为实现特定社会目标,执行一定的社会职能,并根据一定的程序和规章相互协作、共同活动的社会群体。[20]是比初级社会群体更复杂、更高级的社会组合方式。

我国流动人口众多,并且以务工为主要目的,除了以地缘和血缘为基础形成的独特初级群体,因业缘关系而联结在一起的次级群体也日益庞大。社会次级群体的形成是人口流动、社会变迁的产物,其高度发展对社会资源再分配具有重大影响,而语言在其间的作用也日益凸显。[19]与此同时,予以消耗的自然资源分配也随着次级群体的发展而日渐呈多种模式,建立科学合理的生态语言观,也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面临社会群体多元化再分配的必然要求。随着经济全球化进一步实现,各国往来日益密切,语言不仅是一种工具,更是一种服务性资源。正确利用流动人口群体效应,发挥语言的交换性优势,树立语言服务意识,已成为当务之急。

总结起来,流动人口作为社会群体具有如下特殊性:

1.长期性。我国流动人口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稳定性,而这种稳定性形成了多种语言的混杂。在这种混杂中,普通话虽然是沟通的一个稳定桥梁,但是多语言中心的形成实际上有利于减少人口流动和稳定社会单元。所以重视保护和发展我国地方语言乃是语言政策规划的重要内容。

2.单位小。社会聚落的缩小化使人的交际范围维度和广度产生了变化,语言的作用范围也相应发生变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流动人口的日常交往中,需要相等数量的语言中心。相反,因为单位小,才能使语言的使用具备互相借鉴的可能。这种互相借鉴可以给主要语言建设带来双重效果:一是丰富主要语言的语言元素,二是增加主要语言的覆盖面。因为统一语言带来的便利在相当大程度上可以为流动人口亚文化的整合提供内驱力。

3.范围大。流动人口的空间位移和频率范围扩大,带来了各地语言交流的可能性。同样的,这种交流的可能性最后的指向均为在正式场合使用统一正式的语言,即普通话。

(二)流动人口语言所具备的文化特殊性

长时期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中,各人口流动区域逐渐形成了以流出地原生文化为基础的社会群体,进而衍生出区域性亚文化区,而维系亚文化概念和模式的基本纽带则是语言。亚文化又称集体文化或副文化,指某一文化群体所属次级群体的成员共有的独特信念、价值观和生活习惯,与主文化相对应的那些非主流的、局部的文化现象;是在主文化或综合文化的背景下,属于某一区域或某个集体所特有的观念和生活方式,一种亚文化不仅包含着与主文化相通的价值与观念,也有属于自己独特的价值与观念,而这些价值观是散布在种种主导文化之间的。[20]社会群体又可以被分为初级群体与次级群体,其划分依据是群体成员间的亲密程度。合理规划文化效应和发挥社会群体功能,对国家社会稳定、民族团结具有重大意义。

与此同时,语言,正如索绪尔所说的那样,具备结构[21]。而这种结构并不是由单一的语言体系所能完成的,它是由多方面的文化、多元的民族所形成的一种结构。当前中国的语言结构形成了其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就是普通话在使用和不断成长的过程中,吸纳大量的其他方言的语言文化,从而形成独特的文化语境以及文化内涵,使普通话从本义的缺失到成熟,从转义的单一到丰富。澳大利亚这一策略的执行比较完善,在官方有意识的引导下,英语得到丰富。而中国目前比较缺乏这样的有意识的引导。因此,要完善普通话与地方方言之间的交流结构以及其自身结构,需要官方在教育等方面有意识地引导。

(三)流动人口语言所带来的社会思考模式的进步

澳大利亚语言政策带来的启示不能仅仅停留在以什么语言为主、该如何制定语言政策等方面,更重要的是从澳大利亚语言政策中可以发现语言文化及其背后所隐藏的对社会本身的判断模式。所谓社会本身的判断模式,是指社会自我在进行人口流动、阶层划分以及其他诸如就业、就学等多方面时所产生的判断方式。通常情况下,这种判断模式并不具备优良性质,甚至带有贬义性质。然而澳大利亚通过柔和政策使英语作为主要语言时,调整了这样的社会判断模式,从而令社会判断模式成为正确的、并具备文化引导性质的良性判断。同样,中国在执行语言政策的同时,也会带来这样的社会模式的判断。[22]比如,两位刚认识的人交谈,某人一说话,另一人则会立刻判断他是哪里人。口音问题,从表面上看,是对一个人的语言环境的判断,这样的判断固然没有恶意,然而从深层次看,这样的判断不仅仅是对一个人的判断,更是一种社会判断,是对一个地区的刻板印象的圈定。这样的圈定,在人口流动的过程当中,形成一种非良性的判断,所带来的结果是给一个地方画图,给一个区域定义。而被画图和被定义的区域因为这样的判断,也就是语言本身具备的力量和话语权力进行了自我圈定,从而产生了逆向的语言建构和印象建构。[23]这是普及普通话的障碍。所以,在推广和使用普通话大前提的同时,在宣传和教育上应尊重和保留对地方语言系统的了解和学习,多元的语言文化和多元的语言中心会提高国民自我认同度以及保留地方文化体系。如此,便会不断丰富普通话的语言文化以及语言结构,从而使普通话在使用过程中不断稳固,而地方方言则慢慢被普通话所影响,最终形成优良的社会判断模式。

语言政策是社会语言学的一个新兴学科,已日益发展成为重要的科研领域。澳大利亚被公认为世界上语言规划最成功的国家之一,其语言政策的制定对我国制定相关政策有启示作用。除了与其母学科实现理论结合以外,其发展理念也值得借鉴学习。亚洲语言近年来的强劲发展直接反映了语言的强力干预力,所以从国家层面来讲,主体语言和官方语言的确立和维护是必要的和必须的。作为流动人口众多的多民族国家,在确保普通话地位前提下,实行文化语言多元化是必不可少的。从文明角度看,科学合理的语言规划是推动社会历史进程的重要助力,也为我国语言规划史的进一步发展完善提供翔实材料和样本,是语言文化研究中不可或缺的环节。从语言政策出发,发挥社会群体正功能,树立科学语言地位和语言资源观,确立正确语言规划目标,把握正确制定过程和对内外提供不同需要不同层次的语言服务,也是我国语言规划亟待实现的重要目标。

因此,在上述前提下,以澳大利亚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发展作为参考,可从以下方面制定和改革我国的语言政策:

第一,继续大力推广普通话,对日常用语进行规范,加强拼音和简化字的推广。坚持使用和推广普通话是消除社会沟通障碍的必备要素,同时也是让众多方言具备可交流性的重要基础,流动人口的交流才能得到保障。

第二,着力保护地方语言,在坚持普通话主体作用的大前提下,对现有方言进行区域性保护和提倡,并进行规范性创新发展。加强区域交流,注重语言间的融合和传播;重视地方方言背后的社会群体和社会聚落,是国家稳定的基础、多样文化生存的重要条件。只有满足这样的条件,我国的多样文化才能相互吸收、相互促进,不断茁壮成长。

第三,重视亚文化语言对人民日常生活语言的渗透,去芜存菁。亚文化语言除了地方方言等语言以外,还包括网络语言等亚媒体的语言。网络语言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不仅促进文化交融,同时也带来了隐忧。因此,面对这样的语言,最重要的是扩展其文化语境,一方面使其得到丰富,另一方面则需要严格规范,对其进行扬弃。

第四,对地方语言进行系统整理,修改整编和分类,使地方语言更加具备科学性和统一性,消弭过多的地方语言造成的交流困难,再通过教育对地方语言进行根本性统一,从而形成“一主要多中心”的语言格局,满足流动人口以及大部分人口在社会次单位交流的需求。

第五,通过社会地方语言的整理,对地方社会文化进行保护和整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比如通过对吴方言的整理,完善当地越剧、沪剧、昆曲等剧种的可通性,保证这类文化的可持续发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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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晓红)

H004

A

1004-342(2017)01-76-09

2016-02-15

本文为2009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人口跨域流动中的语言问题及对社会语言生活的影响研究”(项目编号:09BYY015)的阶段成果。

张世英(1963-),女,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邱世凤(1966-),女,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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