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四川卷续)之何伯杰篇*
2017-03-23平冯乃光
万 平冯乃光
(1.成都大学,四川成都 610106;2.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四川成都 610073)
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四川卷续)之何伯杰篇*
万 平1冯乃光2
(1.成都大学,四川成都 610106;2.四川广播电视大学,四川成都 610073)
何伯杰,国家一级演员。1953年入西南川剧院附属实验学校(即今四川省川剧学校)学习,专攻净角。继承了著名花脸吴晓雷、梅春林、唐彬如、徐文瀚、金震雷等名老艺人的某些表演技艺,善于通过细腻生动的唱腔,表现人物思想感情,做功绝佳。担任一百多个大小剧目主角,塑造的诸多艺术形象受到同行赞赏、专家好评,深受观众喜爱。
何伯杰;川剧;艺术人生
何伯杰,男,1939年9月10日出生,四川成都人,国家一级演员。1953年入西南川剧院附属实验学校(即今四川省川剧学校)学习,专攻净角。1956年参加四川省青少年汇演荣获二等奖,1959年调进成都市川剧院青年川剧团当演员,1972年调四川省川剧院当演员至退休。1980年赴香港演出《白蛇传》受到香港观众好评。继承了著名花脸吴晓雷、梅春林、唐彬如、徐文瀚、金震雷等名老艺人的某些表演技艺,善于通过细腻生动的唱腔,表现人物思想感情,做功绝佳。担任一百多个大小剧目主角,不少艺术形象受到同行赞赏、专家好评、观众喜爱,擅演《东窗修本》《张飞审瓜》《杀伯奢》《二进宫》《火烧上方谷》《三打陶三春》《乌江逼霸》《战袁林》等剧。
采写时间:2014年6月26日
采写地点:成都市西马棚街城市农家乐
采 写:万 平 冯乃光
摄 录:刘 舒 李 丽
万平(以下简称万):何老师,您好!我们是为了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请您老人家谈谈您从事川剧的一些基本情况。首先,请您谈一下您学艺的经过。
何伯杰(以下简称何):我1953年进入西南川剧院演员训练班,那个时候基本上是科班制教育。好在哪些呢?好在两个教务主任,一个校长,他们是内行,校长张德成,教务主任周裕祥、梁勇,他们对于教育学生很有一套。他们调来教我们的老师不一定很有名,但是是很有实在本事的老师。教学生就需要有实在本事的老师来教,不是所谓的名气。有名气的老师他不见得有基本功,不见得有踏实的本事,我说穿了就是这样子。现在多少有名的都是这样。是不是?我可能说得有点极端,艺术这个东西,你当然是晓得了解的。要当个好演员,我们就既重内又要重外。内行来说,关键要重内,这啥意思呢?要打得过内行的眼睛。那个外行,原来我们称洋盘。观众他不懂,他只看闹热,只看表皮。演员喉咙好不好当然也是一个基本条件,他只要喉咙好一切都对了。这个欣赏的观众各有水平的,因此教我们的老师他就教了很多很实在的东西。比如说,教我们唱腔的老师有北方圣人徐建渊,教我们身段的老师,有邓蕖如的侄女邓敏。教我们唱腔的呢,秦建仁、卢乐光,教我的老师,我的业师,梅春林,还有就是张储德,这都是带我们的。梅春林老师在成都名望不大,但是,在川剧界内行里面,那是有相当威望的人,他拥有扎实的基本功,很多好戏,他不在于重唱口,跟吴晓玲是两回事。吴晓玲都要称他师兄,见到都非常尊敬的“喜师兄”,他姓“梅”,过去为啥子“称喜”,因为呢,不能把人称霉了,他是用喜字来代替这个梅,称我们喜老师,称我们梅春林都是喜师兄。张储德老师在身段上、架子上啊这些很有一套。我的业师实际上就是这两个老师。在川剧学校学的基本上就这两个老师教的。喜老师给我排了哪些戏呢,在川剧学校,1956年,四川省青少年汇演获奖的《大洪山》就是喜老师教我的。这个戏不重外,它主要是教演员的基本功,主要是脚下、手上、身上,练打基本功的戏。除了《大洪山》就是《东窗修本》。我们喜老师的《战袁林》你们可能没有看过,他在重庆唱得多。在我们学校的时候教我们就已经六十岁多点了,都还在唱。他的《战袁林》有他的风格,我们从现在的观点来看,他是真正的川剧的《战袁林》,他有武打,他是川剧的打法,他不是硬打,他是巧打,用了很多东西,这实际上是我们的川剧所长,最有我们川剧风格的武戏之一。下来教我《东窗修本》,这都是喜老师一手一脚教我的。这都是他给我打的基础。正因为有了这些基础,才能够胜任。随便拿得啥子角色,跳不过这些程式。戏剧嘛,就是程式化嘛公式化嘛。它用程式来表现人物嘛。花脸用什么来表现人物,就是这一套基础。有了这些基础过后,这下子,任何戏都逃不过这些,只能是演好戏的基础。我这一辈子都得益于这些基础。
我有个特点,比较爱学,只要是好老师的戏,我都要学。所谓好老师的戏,在我心目中,这个好老师,这个戏是不是真的好,在这个同行当中比起来这个老师这个戏是不是就是真正好的戏。在我心中,哪怕我那阵年轻,我有这个尺寸的。那些好老师的戏,我就学他的,不是他的特点的,不是他的优点的,我就不学。我给吴晓玲参过师。吴晓玲参师学的些啥戏呢?他的《五台会兄》、《官门认夫》,他另外还说了一些戏,但是后头我没有唱成。比如说《烧浦阳》啊,类似这些,《叼雁》他是就刘久祥那儿学的,刘久祥那儿来的。我就学武打类的搭子啊,《打銮》啊,这些,我都学吴晓玲的。后头我调到这个青年川剧团,1959年,建国十周年,到北京去参加这个戏的演出,我演的剧,两个剧,建国十周年的节目,一个是《白蛇传》,一个《拉郎配》。《拉郎配》里边我演那个张麦达。青年川剧团得益于哪些老师呢?李宗林,当时主管成都市,李宗林是很好的一个共产党员,他对党的事业那是忠心耿耿的。青年川剧团,他调了哪些青年来培养呢?晓艇、罗玉中、曾光如、竞艳、筱舫,我们这一批都在青年川剧团。哪些老师来带我们呢?他选了5个老师来带我们,带到我们唱。阳友鹤,曾荣华,刘成基,陈禹门,秦云岭,这五位老师,各有长处,带到我们演。1959年到北京,全国走了一趟,他们这些老先生,有一台折子戏,也就是走到各个地方都要演的。我们青年人有一台折子戏。老先生的折子戏,刘成基的《跪门吃草》,阳友鹤老师他们的《断桥》,秦云岭老师的《战袁林》,秦云岭老师也兼演了《断桥》,竞华就是《思凡》,他们这些算一台戏。我们年轻的那些呢,筱舫的《别洞观景》,我的《东窗修本》,晓艇他们是《花云射雕》;蓝光临,他们是一台。这两台戏走到各个地方都要演的,除了演大戏外,在北京的时候基本上还是就是这样演的。
万:在北京的时候好像当时很多中央领导同志是四川人。
何:他们中央领导同志除了四川人多而外,总理不是四川人。
万:但他喜欢看。
何:建国十周年招待文艺界进京演出的,周总理举起杯讲了几句话。他说,同志们,大家想一想,我们中央领导为什么那么爱看川剧,川剧首先是剧本。当然,他就把川剧丰富多样地夸了一番,他端起杯子,主要就讲了川剧。那阵的那些,广东的马师真、红线女嘛,北京的梅兰芳嘛,他的《穆桂英挂帅》嘛,另外,就是小桂花,河南梆子嘛,也是这些,我也没记得好清楚。
万:除了这些呢,好像当时中央的其他,小平同志,然后包括陈毅……
何:郭沫若,陈毅,罗瑞卿,包括贺龙,贺龙不是四川人,他自己说的,他说他算半个四川人。但是基本上在北京演出的时候,天天都是给他们演,就是人民大会堂,小礼堂,不然就是紫光阁,现在接见外宾的地方。
万:在那个时候应该是川剧鼎盛时期,一个呢有这些老革命家的重视关心,另外呢,两代演员都同是鼎盛时期。
何:毛泽东他觉得川剧的技能这些他很感兴趣。有一次,我给你摆一个空龙门阵,我没有见到,但是这个事绝对真实。唐银虎他们不说了,川剧在毛主席的办公室去演这个《柜中缘》,大概就只有川剧了。其他有没得我不清楚,但是川剧有这个名堂,虽然演了一个戏,但是到他办公室演,这个是我们川剧的名号。川剧为什么耐看?现在给你说的心里话,很多剧种拿我们川剧的本子去。说粤剧,坐到成都学,现在人家不认账啊,你比如说傅全香他的啥子《情探》啊,这些都是川剧的嘛,他们浙江那阵坐到我们青年川剧团嘛,派几个人来坐到我们川剧团,学川剧。学,窃取几个剧本嘛,我今天教他们的,教他这个《包公赔情》就是窃取的。窃取的本子还是原来的川剧,他只是改得好。我们保守,他来源于我们的《铡侄》。把我们川剧好的,他拿去,再把它加工一下就够了。过去,川剧的《铡侄》,跟他的《包公赔情》相比,那就不如《包公赔情》了。为啥子不如《包公赔情》?分工不合理,唱的东西陈旧。我经常跟他们讲,这个川剧唱的,王雁林问包文正:嫂就是嫂,娘就是娘,为何嫂娘相称。王雁林是包拯的什么人?保举官,保人哦,连你学生状况你都不晓得哦,他咋个保你?他不是乱保。是不是?这下子,包文正:恩师啊!老恩师休把此事提起。我嫂娘,比生母恩重十分。包文正再来跟恩师说,他屋头的事情,这个时候,不合理。结局拿去改,怎么改法呢?他把这一版前因后果的中间词,他就改成嫂嫂来唱,嫂嫂为什么要唱,把他的侄儿铡了过后,嫂嫂断了后,虽然是包拯,是他嫂嫂一个奶喂他的儿,一个奶喂包文正,喂她的小叔。是不是?这样子把他养大的,这种情况下把她儿子给铡了,触动了她这个想往事,想他的起根根发展是咋回事,这就合理了。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我们川剧有很多剧本,剧本好才有好戏,当然,从戏剧角度来说也不绝对。但是,总的说来,剧本是一剧之本,很多戏,绝大多数的戏,是以剧本为主的。那么也有不以剧本为主的,这些戏不少。哪些戏?周企何的《迎贤店》,你拿剧本来看,有些什么?你从剧本,从文字来看有啥子,全靠表演艺术,把生活艺术化,表演这个人物,表演得惟妙惟肖。所以说,没有好剧本就没有好戏,就川剧来说,不一定。它有些剧本不好,也有好的,但是绝大部分,大部分还是以剧本为主。有了好剧本,才有好戏,这是一个。
后头,1959年到了青年川剧团,进京参加建国十周年,然后就一直留在青年川剧团。花旦老师就是陈禹门老师,陈禹门老师不善于唱,但是他很多架子戏、讲口戏、做功戏很好,我在他那儿学了些啥子戏?学了他的《葡萄园》、《三闯档厦》。我学了他的张飞戏,他的架子,他就重于这些。后头李宗林提倡拜师,又给辛大全老师拜了个师。辛大全老师跟梅春林老师是同一个师傅的学生,辛大全是最幺的幺徒弟,他只是经由他们师傅,我们喜老师梅春林老师跟辛大全老师的师傅是周凯全,这个人专攻粉脸讲口戏,架子戏,一批戏,喜老师在他那儿捡了不少,但是后头由于周凯全这个师爷年高带岁了,辛老师在那儿没有学到啥子,在我们喜老师名上,学生多些,他称我们喜老师称为朋友师,他就是师兄师弟,但是又是老师,在他那儿学得不少。我们辛大全老师,有个特点,我喜欢他这个特点,他很实在,今天唱还是那个样子,明天唱还是这个样子,只有那个样子当中的,最优秀的表演,最有感觉的表演,或者是当天的感觉最好,是不是?只是在这个上面,他东西很实在。《醉打三侠》辛大全老师教我的,他又来源于唐彬如,他的老师。
《醉打三侠》、《射白鹭》,我的《射白鹭》就是辛大全辛老师教的。《赏宫纺袍》、《纺白》这一类的戏,就辛大全老师的。因为《醉打三侠》它一整剧都是挨得(规定),《射白鹭》这些戏他都是规定了的这个动作。到了青年川剧团过后,还跟哪些老师学呢?我们受哪些老师的影响深一点?刘成基。当头棒刘成基虽然是小花脸,晓艇是唱小生,我唱花脸,受刘成基的影响相当深的。刘成基有些身段,包括耍袖子,你不觉得,是吧?你看我的《张飞审瓜》有些耍袖子,这些都是,有些都是模仿刘成基来的。刘成基老师,原来出去不是上《跪门吃草》吗?我就给他跳那个中堂,中军。他唱一场我看一场,他这个戏我看多了,我场场给他跳中军,受他的影响比较大。刘成基老师给我排了些啥子戏呢?他虽然唱小花脸的,艺术有共性的,他懂得起。你比如说有些带半边小花脸的唱呢,啥戏诶?《高唐州》、《李逵包头》。《高唐州》你们可能很少看到,《李逵包头》,啥叫李逵包头呢?李逵啊扮女的啊。《高唐州》包括晓艇,我们几个排起嘛,排起教的嘛,刘成基,在前头,我们一排在后头嘛。《问病逼宫》嘛,他还给我排了个《鞭督邮》。那阵《鞭督邮》我还脚拿起来,蹬起来扣酒杯,在桌子上,扣酒杯打转转,他还给我安些这些名刻,虽然没有做到,但是我起码把酒杯扣了。在桌子上单脚量酒杯做了很多事。喝醉了那场,张飞,这些戏都是他那儿的。比如说我的《火烧上方谷》是秦云岭老师那儿来的,他们基本上算一批的,《火烧上方谷》啊,他给我的,《开井田》啊,秦云岭老师给我们的,我们喜老师也是不错的,也是相当好的,他只是觉得对,他也有剧本拿给我,如《定军山》。秦云岭老师跑到屋头来教我,他的《定军山》我都学,我要学到,《火烧上方谷》,《司马懿包头》就是后头的《夕照祁山》那种,他们根据《火烧上方谷》那些,把诸葛亮气死了那些。这个是川剧的老戏,那个时候吴晓玲在唱这个戏。秦云岭老师教唱弹戏。重庆的小财神,他们现在成都有些人,他唱胡琴。喜老师就唱弹戏的,这些我都学到了,丰富我嘛,是不是?以后对待各种各样的角色。所以我可以这样说,由于我愿意搞积累,哪怕是一个差一点的老师,他身上有那么两手,我觉得我可以用的,我都要捡到,用在我的戏上。
万:您看这么总结两句,第一您应该是很幸运的,有这么多好的老师……
何:这些还健在,很幸运啊!而且,我再说一句,这些老师都相当好,我跟吴晓玲老师学习,是啥子情况下学的?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因为那阵我们是学生,只有午休时候有空。晚上,因为吴老师晚上要演出,莫得时间,我们虽然晚上有时间,但是晚上她要演出,就莫得时间,所以只有中午,中午是老师休息的时候,晚上还要演出,好宝贵的休息时间哦,我们一去过后,二话不说,教!老师些真好,你说对了,我们非常幸运。
万:人品也好,第二个,从您这方面说,您也喜欢学习,善于学习,很广泛地学习,哪个老师好我就跟哪个老师学。哪个老师身上有他的特长,我就学他的特长。所以说,由于这两个方面原因,何老师在自己的表演生涯中才取得了今天这样的成绩。
何:可以这样子说,有那么些成绩。
万:然后呢,我就想问,当时在戏剧学校学习的时候,在角色行当,是按照怎样的标准,或者是怎样划分的,您是怎样……
何:看你身材啊,嗓子啊,基本上是训练这个,这两个方面来决定。
万:所以基本上还是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那么何老师,在您后来,您整个表演艺术生涯中,如果现在回顾下,您觉得哪几个戏是您学得最好、表演也最好,或者说,在您扮演的角色中,最满意的又是哪几个呢。
何:这样子来说,现在说那个呢好像有点马后炮了,不是说现在,就是原来,我们那个时候同一批的,我自以为可以一点的,这个同行后头不敢给我挤的,有哪几个戏呢?《东窗修本》没得哪个敢给我两个挤的,包括这个《射白鹭》没得哪个敢给我两个挤,我的《战袁林》莫得哪个敢跟我两个挤!我的《战袁林》可惜我的那个录音借给一个朋友听,给我整丢了,最可惜的是这个东西,从剧本到唱法,跟很多人的不同。《张飞审瓜》莫得哪个敢给我两个挤。包括《包公赔情》,包括后头的唱戏,我是不要人写腔的,我的唱腔即使是新编的,历史剧新编的也好,现代新编的也好,我都不要人写腔的,我是自己写腔的,你说唱啥子,你要求我排……但是我绝不得按照你的唱,这个很简单,要按照我的唱法唱。过去的《虞美人》嘛,有些剧,你原来不晓得看的有些戏剧,包括《虞美人》这些都是。像这些写起腔我都全部给他推翻,都不要。因为我有些积累,说老实话,因为这么多年来,积累太多了,把很多老师的优点长处积累在我身上。所以我才说,唱传统戏也好,新编历史剧也好,现代戏也好,随便你哪部戏。我还在演电视剧,演电视剧,有些人评价我不带唱戏的痕迹这就对了。我就要求这一点,说老实话,很不尽人意……
万:在您的演出过程中,经常和您配戏的这些演员,给您印象比较深,大家配合也比较好的,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比如说在哪几个戏,您的主要的配戏的,你们如何一起切磋表演?
何:这个咋说呢?原来我觉得演戏最过瘾就是给老师配戏,给老师配戏就是最过瘾的,不管啥子戏,只要有个配戏,我就觉得是最过瘾的戏。
万:那后来,传统戏不就是戏改了吗,戏改以后,动不动就开始了现代戏,新编历史剧,然后再“文化大革命”,有样板戏,在五六十年代,这段时间。
何:你说样板戏的时候啊?
万:样板戏包括样板戏之前还有些现代戏嘛。
何:样板戏唱得好,现代戏就多了,《水牢记》啊,《智取威虎山》啊。
万:后来1982年的时候不是小平同志到成都来,然后连续看了几天川戏?
何:第一台戏,那天晚上我唱了两个戏,小平在金牛坝,周企何老师唱的《迎贤店》,我想那个历史,多少时候我都演两个。小平同志到成都过后,看第一台戏就是我的头一个戏,给我一头一尾,尾巴上是周企何老师的《迎贤店》,我唱了两个角色。那一些基本上就这样,下来就是《张飞审瓜》,邓小平看了几次,包括省委书记谭启龙。他们宣传部的人清楚,谭启龙当时看的,他都看过好多次,谭启龙都看过好多戏,那都是比较完整的一个戏,这个戏是益智益雅的戏。六几年我就一直过来,原来唱得不好,在青年川剧院的时候就一直唱,后头基本上我唱折子戏呢我就唱的这几个戏,大戏呢就是《御河桥》,我们谢文鑫老师,那阵谢文鑫小生,我的花脸,袁龙,我们两个的主角,这个是在中南海,怀仁堂他们都来看。1961年至1962年,就在全国巡回演出。
万:那后来他们参加过一些比如说出国的……
何:出国我是到了日本,只到了日本、新加坡。
万:那是什么时候?你们带去的曲目是?
何:新加坡是九几年哦,1991年嘛1992年。在新加坡,演过《张飞审瓜》、《白蛇传》,到日本主要是《白蛇传》,到中国香港我也是唱《张飞审瓜》。《白蛇传》那阵我演法海,那阵就是香港、新加坡、中国台湾,《白蛇传》我还是演法海,基本上还是演些配角,那阵是因为人家是要靠卖钱,他不管你这个怎么样,这个戏卖得到钱,这个很自然,是不是啊,他哪怕演些配角也不怕,配角演好了也是有演技的,演员就希望达到这一个效果,人家说这个演员,是个演员,不错!你不管他是主角配角。
万:嗯,何老师是1999年退休的吧?那退休之后你都主要在做些什么和川剧有关的事儿呢?
何:和川剧有关的事,都莫得啥子,你比如说我们称为火把剧团的,这些人,我觉得可贵,你这个正儿八经干的部门都没有怎么干了,人家为了找饭碗,也可能不为饭碗,人家能够来干这个,也是很不错的,他们来拜我为师啊,我就跟他们说到,还收了几个徒弟。
万:主要是哪几个……因为我们都觉得这个火把戏……
何:哎!他莫得剧场,我有些学生现在你比如说川剧在变脸,他这个钱那当然比你们唱戏多,他一个月大概五六千块钱,每一天的表演只有几分钟。
万:您的学生,有没有跟着排戏啊?
何:排哦,排了嘛,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嘛,他演没演我就不知道了,人家有一条,人家还是要挣钱,你比如说女学生她变脸吐火,她就搞得多,因为这个挣得到钱,你唱个戏裤腰带都打湿完了,不一定有这个挣钱,是不是啊,我们现在都还没拿到他那么多钱,是不是?他就是一个变脸吐火。
万:那是,那何老师,那最后再问下,一个从艺几十年的川剧老艺术家,您对川剧的现状,川剧的保护、传承和振兴,能不能谈谈您对这方面的一些基本看法?
何:谈一点儿,过去我很失望,八几年,我们开了个会,那阵慢慢有点景气了,但是还不觉得,我觉得这样子下去不行,因为改革开放,外头来的东西啊,你不管它好与孬,是不是啊,它是外来的东西,它新鲜,人们都爱新鲜,有新鲜感,对你这个冲击比较大。我三番五次提出我的看法,我说我们现在是政府供起的,我们就为党做点事情,这个事业是党的事业,这个事业要兴旺发达起来,首先要保住才说得上其他的,我就提议免费送戏上门。对象是什么喃,小学至初中,他们哪个时候有空,我们就哪个时候给他们演。头几回难吃嘛,你吃上瘾搞哈子看,川剧再难吃嘛,你吃几回把他逗上瘾了他还是嘛。我准备听哪些戏呢?笑人的戏,你比如说小丑戏,那阵包括《柜中缘》啊这些戏嘛……我就说,什么北京也好,金牛坝也好,任何地方我说我可以不演出,但是这些地方只要随时喊到我我随时去。你们去,关键就是请领导联系,哪些学校什么时候合适,我们什么时候去演。现在开始,五年过后,我们有一小批观众了,十年过后,观众起码翻一番至两番,十五年过后有一大批观众了,照样做下去可以的,因为我听到摆河南的观众,人家就是有这样一批观众,他就是很多时候下乡全部演出,各乡各县,包括这个社队都演,所以有的时候他才有那么好的群众基础,我们单位搞没有呢?搞了三场,在那个青羊宫小学,我演头一个《张飞审瓜》,那阵什么时候开演呢,早晨八点钟开演,学生一到校八点钟就开演,我们演戏的人好久早晨八点钟演戏的嘛?我们有个老话说的是咽喉都没有打开,拿啥子来唱嘛,就早一点嘛,我唱头一个,我早点嘛,你们可以晚点来。我头一个戏要唱四十多分钟的嘛,是不是啊,你们唱后头的晚一点来。做这个事情,演了三场,不干了,没演了,有些娃娃有兴趣啊,当然那阵不是听到说去教学生娃娃的戏啊,四川院也在搞这些,后头就夭折了,可惜了!现在你看一晃就是二三十年都过去了!你假使那阵我们做这个工作,全省都做这个工作,你可想而知哦,是不是啊?
万:从小培养我们的观众,以后或许他们会成为演员,就这样一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何:观众的接班人!比我们本身的接班人还要重要,有了观众的接班人,你才有接班人,观众都没得了,你才越来越少,哪个愿意干喃?要供家养口的嘛,搞这个又那么辛苦,搞艺术,就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还不一定有收获。我不是指金钱,我是指艺术,在艺术上你投入了很多精气神,你不一定有艺术上想收获的效果,不一定达得到,艺术这个东西过去一句老话是:十年可以出一个才子,十年出不到一个戏子,就是这个原因。过去我们说越唱越觉得烫手这个东西,越学越觉得难,到老了也是这样,简单得很,是不是啊?很多东西有些独门绝技的。
万:那您看,何老师,您在从艺这一辈子就在川戏这一表演方面,有没有特别让您兴奋的,或者说特别让您遗憾的事情?
何:这个是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因为我是搞川剧,你看,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就晓得那阵我提这个建议,送戏去给娃娃看这个建议,好重要,你看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这个是我的一个愿望,当然,因为我是老川剧家,所以说完全是为了川剧好像有点唱高调,是不是啊,因为我是搞川剧的,希望川剧能够继承、发展下去,这样子,所以说这个事情,是最遗憾的事情。现在还有什么遗憾喃,现在我说个老实话,我担心什么呢?现在的年轻人,说戏能够吸收、接受好多下来,继承好多下来,就把比较精华的戏继承下来,精华的艺术啊,我指的艺术啊。你比如说,蓝光临的《石怀玉》,这个实际上不是蓝光临的,哪个来整的,这个彭怀志老师教他的,当然,后头嘛他唱的影响比较大嘛,比彭怀志老师的影响大,这个算蓝光临的,但是不是说光是算到他。吹、演、耍一道靴子,这是用这些?耍靴子,并不难,有啥难嘛,站到马路上拿起鞋子就这样子这样子,是不是啊?这个吹这个演,也不难!有啥子好难嘛?关键是艺术啊,川剧为啥子把这些东西,用在戏里面去?活捉石怀玉,从这个里面来听哈子嘛,我们今天来是说带点封建色彩,是不是啊?相信大家,它是通过这个做人该怎么做,当然这些我们不说它了,关键是演这些人演这些戏的意义何在,如何用这些,你本身的艺术底子怎么样,把这些戏的人物刻画得怎么样,这些手段都是帮助你刻画这些人物的啊。就是说我希望我们后来人啊,继承人啊,把老师些好的艺术,真正的艺术,继承下来。这个包括这些一朝一夕,也很重要。比如说包括这些变脸吐火,这些东西都有助于我们刻画角色,这些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在一些刻画人物的本身上,把一些好老师的这一方面的东西,继承下来。另外,现在有些不管哪个传承人,不管哪个老师,既是传承人,你就把你觉得好的东西传承下去,就是一个传承人他也不是全面的,也不是我啥子都对完了,只有我对才传承,是不是?哪怕你只有一个方面好你都敢传承下去都是好的。我就不是传承人,不要紧,有传承人就行了。我经常这个争梅花奖,过去花脸,其实我们花脸哪个拿到梅花奖我都(鼓掌),双手赞成!我还要拍巴巴掌,我说对了的,有就好嘛!我对这个不在意的,关键是,你要把你觉得真正对的东西传承下去,底下接受传承的人,后来人你就把他接过来,这个就行了,这一方面还要做点工作。作为管这个的人也好,是不是啊?或者传承人,被传承人,这些人也好,在这一方面,这些人,都要做那么一点工作。
万:何老师,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责任编辑:刘晓红 张 蕾)
K825.78;I23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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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42(2017)01-122-07
2016-08-16
本文系201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2YJA760062)。
万 平(1954-),男,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冯乃光(1962-),女,四川广播电视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