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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哈贝马斯“文学公共领域”的裂解

2017-03-22蒙曜登

长春大学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哈贝马斯公众领域

蒙曜登

(石河子大学 外国语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论哈贝马斯“文学公共领域”的裂解

蒙曜登

(石河子大学 外国语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3)

公共领域也叫公共性、公共空间,是一个社会学术语。“文学公共领域”是“公共领域”的前身和“练兵场”,哈贝马斯曾论及其裂解,国内学界颇为关注。文章立足于哈氏《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的文本考察,从文学公共领域与政治公共领域关系出发,分析“文学公共领域”裂解的四种表现,探讨其裂解的本质,展望新时代背景下其重建的可能性。

哈贝马斯;公共领域;文学公共领域;重建

公共领域也叫公共性、公共空间,该理论成形于汉娜·阿伦特,发展于尤尔根·哈贝马斯,改良于查尔斯·泰勒,现代化于雅诺斯基。“文学公共领域”是“公共领域”的前身和“练兵场”,备受国内学界关注。

自20世纪80年代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被译成中文以来,“文学公共领域”便进入国内学界研究视野。30年间,召开“文学与文学研究的公共性”主题学术会议1届,发表与文学公共领域(空间)直接相关的期刊论文、硕博毕业论文共计20来篇:或探讨中国文学公共领域的历史[1-2],或思考当代中国文学公共领域存在的问题[3-4],或关注公共领域对文学研究启示的挖掘[5],或关注文学与公共领域的关系[6],甚至以文学公共领域为视角研究外国文学[7]。此为现代文学公共领域的研究提供了经验借鉴。

值得注意的是,国内学界同样热议哈贝马斯所提及的“文学公共领域”的裂解。王晓渔认为,“文学逐渐与公共生活无关,文学公共领域消失了”[4];刘雁认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文学消费和国家干预导致的文学公共领域崩溃”[8];杨永明认为,缺乏市民基础的文学公共领域只是公共领域的幻想[2]。可见,国内学界大多将“文学公共领域”视为历史性概念,专注于文学公共领域概念及文学史料的“考古”研究,而极少论及哈贝马斯所谓的“文学公共领域”裂解之实质与表现。本文将立足于《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的文本考察,从文学公共领域与政治公共领域关系出发,分析“文学公共领域”裂解的四种表现,探讨其裂解的本质,展望“文学公共领域”在新时代背景下重建的可能性及其对恢复理性、平等对话的作用。

1 文学公共领域与政治公共领域的关系

文学公共领域产生于政治公共领域之前,其与政治公共领域的关系在不同阶段有不同表现。

首先,在政治公共领域萌芽期,文学公共领域是政治公共领域的“摇篮”。提到“文学公共领域”这一概念时,哈贝马斯指出,沙龙、咖啡馆等文学公共领域典型场所,“首先是文学批评中心,其次是政治批评中心,在批评过程中,一个介于贵族社会和市民阶级知识分子之间的有教养的中间阶层开始形成了”[9]37。人们在讨论中贯彻着平等、自由等原则,公众“通过对哲学、文学和艺术的批评领悟,也达到了自我启蒙的目的,甚至将自身理解为充满活力的启蒙过程”[9]46,培养出一批具有自律意识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公众。简言之,在萌芽期,文学公共领域只是政治公共领域的“练兵场”或“摇篮”。

其次,在政治公共领域发展期,文学公共领域是政治公共领域的“培养基”。当文学公共领域发展到一定阶段,公众开始关注政治,于是,“在法国大革命的冲击下,原本以文学和艺术批评为特征的公共领域渐趋政治化了”[9]序言3。拥有公共意识的公众,不仅将政治话题带入文学公共领域,还借助文学公共领域宣传公共领域自由讨论所达成的公共舆论,甚至发表对公共权力的看法,吸引更多社会成员加入文学公共领域讨论。此时,文学公共领域除了培养民主精神之外,还可直入政治主题,随着讨论的发展,具有政治意识的公众团体不断扩大,文学公共领域的政治特征,随着参与政治讨论的公众群体的扩大而不断增强。因此,哈贝马斯称:尽管就功能而言,它还是政治公共领域的雏形,但这一文学公共领域已经具备“政治”特征。简言之,文学公共领域为政治公共领域提供“培养基”,也接受其同化。

再次,在政治公共领域衰变期,伪文学公共领域是政治公共领域衰落的“催化剂”。不管是“摇篮”,还是“培养基”,均说明文学公共领域服务于政治公共领域。因此,当文学公共领域发展遇到瓶颈时,自然也会在政治公共领域内有相应的反馈。事实也确实如此,比如:在文学公共领域内,文化批判公众变成了消费大众;“私人的批判变成了电台和电视上的明星节目,可以圈起来收门票”[9]191;批判成为一种商品,融入了消费环节,并且还受到“预先制定好的某些游戏规则限制”[9]191。真理及公共舆论产生所依赖的讨论过程荡然无存,“伪文学公共领域”开始出现,其无法为政治公共领域培养合格公众,政治公共领域也随即逐渐瓦解。当然,导致政治公共领域瓦解的因素很多,最重要的因素是公共权力的不断完善,国家与社会出现了融合趋势,最终建立了资产阶级福利国家,这也导致国家与社会相互争夺的“公共领域”不断萎缩,资产阶级公共领域调节市民社会的功能也被“社团组织和公共管理机关”取代,从政治意义上看,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变成了伪公共领域,而“伪文学公共领域”的出现则加速了政治公共领域的瓦解进程。

文学公共领域与政治公共领域的关系在各阶段的表现均不同,要论及文学公共领域的瓦解或重建,务必虑及二者的复杂关系。

2 文学公共领域瓦解的“表”与“里”

依哈贝马斯之言,随着理想资产阶级公众消失,文学公共领域活动场所过时,批判变质,交往变成单方面接受行为,资产阶级文学公共领域便逐渐瓦解了。

第一,文学公共领域理想的资产阶级公众消失。“成熟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永远都是建立在组成公众的私人所具有的双重角色,即作为物主和人的统一虚构统一性基础之上。作为物主的公众和作为人的公众的统一过程,集中说明了资产阶级私人的社会地位本来就是具有财产和教育双重特征。”[9]59随着资产阶级福利国家的出现,占有财产的私人逐渐失去作为“人的公众”的特性,因而面对市场风险时,本该属于“私人家政”的“生活再生产”问题得以借助报刊、杂志,甚至官方信息平台迅速转化为社会共同关注的对象,被广泛辩论,此时作为公众的资产者所关注的是商品交换、劳动、市场等与“物主”公众相关的一般规则,就实质而言,资产阶级公共领域便是资产者与公共权力争夺资产所有权、控制权的领域。更为重要的是,人在物权的争夺战中,逐渐被孤立,人与人的关系逐渐疏远,这就为消费和劳动动物的渗透创造了空间,这也决定了资产阶级文学公共领域危机的必然性。如前所述,文学公共领域是政治公共领域的“练兵场”和“培养基”,当人们不再以文学为中介进入政治公共领域,文学公共领域丧失培养公众功能的同时,也逐渐失去理想的资产阶级公众。

第二,文学公共领域活动场所过时。哈贝马斯指出:“到19世纪末,文学杂志过时了,画报取而代之,文字也过时了,文学语境丢失,沙龙也过时了,男子聚会和男子社团没落了,包桌消失了,俱乐部荒弃了,社会责任这一概念曾经发挥重要作用,但如今也成了空洞的词汇。”[9]192可见,在哈氏看来,社会责任需要以文字形式,并在沙龙、聚会、俱乐部内借助文学语境得以体现,足见其对文学公共领域政治功能的关注。同时,他也意识到“文化工业”时代出现的新趋势,“文化消费在很大程度上无需文学中介。非文字传达方式借助视觉和听觉实现的传达方式取代文学生产的古典方式”[9]195。确实,这一时期所产生的“光影技术”,让聚会、沙龙、俱乐部不再是经典文学的唯一传播方式,文字也不是唯一载体。新的传播方式使得公众集结和言说方式发生了变化。鉴于此,哈氏认为,文学公共领域活动场所便过时了。

第三,文学公共领域批判变质。“文学公共领域在消费领域内发展起来……,业余活动……没有政治色彩,是因为它参与了生产和消费环节……,批评意识逐渐转化为消费观念”[9]187-188。所谓的文学业余活动不再有政治色彩,而正式的政治讨论本身要么由公共权力机构组织,要么变成了消费品,与所有商品一样需照价付费。当批判活动被赋予政治和商业色彩时,自然就接受党团活动规则和市场规律的调节,所谓的批判便不再是培养公众自律精神的公共活动,而是某些政治团体牟利的手段。如果说在政治公共领域形成初期,文学公共领域涉及政治话题是其政治化的体现,那么,政治团体有组织地干涉文学公共领域讨论,则使文学公共领域走向政治化的反面,而消费文化的兴起,又让文学公共领域的文学内核面目全非,不仅守不住政治讨论的初衷,其公众在市场的干预下也失去了本该有的自律精神。在哈贝马斯看来,如此的文学公共领域不仅是“伪”的,而且岌岌可危。

第四,文学公共领域交往变成单方面接受行为。19世纪末,集体活动取代社交讨论成为主要交际形式。而在进入文学公共领域之前,人们在家庭和私人领域与外界隔绝的空间进行阅读,这也是文化批判公众之间交往的基础。再者,当时兴起的电影、电视等新媒体“抹掉了读者与出版物之间必须保持的距离。正如这一距离实现了公共领域”[9]196,进而限制了接受者的反应和思考空间,剥夺了言论和反驳的机会,本来以讨论为支撑的公共交往,变成了个人的单方面接受行为。哈贝马斯曾指出:“公共领域原则上向所有公民开放。公共领域的一部分由各种对话构成。”[10]这不仅强调了双向对谈对公共领域的重要性,还强调了对话形式和结果的多样性,正如阿伦特所言:“公共领域的实在性依赖于无数视角和方面。”[11]由此可知,在哈贝马斯的理论框架范围内,单方面接受行为对文学公共领域和政治公共领域均是一种威胁。

需指出,理想资产阶级公众消失、活动场所过时,是文学公共领域瓦解的表层体现,而批判变质、单方面接受行为则是其瓦解的深层机理。要弄清其瓦解实质,务必对其“表”与“里”进行考察。

3 文学公共领域瓦解实质考

哈贝马斯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中多次强调文学公共领域的政治性。如:

沙龙、俱乐部和读书会……(的)这种批判意识即便是以纯粹的文学形式(对主体新经验的自我理解)出现时,也具有希腊意义上的“政治”特征,亦即从基本生活中解放出来。[9]187

事实上,这两种形式(文学的与政治的——笔者注)的公共领域相互之间已经完全渗透到了一起。[9]59

文学公共领域服务于政治公共领域,甚至与之重合,因此也具有明显的政治特征。由此,我们认为,文学公共领域的瓦解实质上是其政治性的减弱,主要表现在文化和文学上。

首先,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中,所谓的文化批判,其文化是指资产阶级的市民文化批判或高雅文化,而不是大众文化或通俗文化。哈贝马斯似乎不待见大众文化,他提到:“大众文化这一可疑名称之由来就在于此,它试图迎合教育水平较低的消费集体的娱乐和消闲需求,以增加销售,而不是将广大工作导向一种实质未受损害的文化。”[9]191在哈氏看来,此时的文化自身已经俯就大众,“失去了一些只有经过一定训练才能把握的因素……获得文化商品的条件降至休闲水平”[9]192。因此,哈贝马斯所谓的“文学公共领域”,实际上是体现大资产阶级市民文化的场所,只不过由于政治的影响,其社会责任意识和介入公共权力的欲望特别强烈,而且具有很强的排他性,连从事工商业的小资产阶级都被排除在外,更毋提下层公众,进而导致其对人性定义的局限性。“(公众)因为拥有私人财产而享有的自律在市民家庭内部表现为爱、自由和教育,一言以蔽之,这种自律真正想将自己体现为人性(Humanity)。”[9]59这种人性以经济为基础,具有家庭局限性,肯定了家庭阅读对公民品格培养的积极作用,但一开始就具有阶级烙印,这直接为后来排斥大众文化埋下了伏笔。所以,当大众文化蓬勃发展时,哈贝马斯则把文学公共领域描述成“社会力量的入侵口,通过大众传媒的文化消费公共领域侵入小家庭内部”[9]189。显然,哈氏低估了下层大众的政治批评能力,他本人在1990年版序言中也承认了这一点:“当时,我过分消极地判断了大众的抵制能力和批评潜能。……通俗文化和高雅文化之间相互渗透,因而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文化和政治之间新的紧密关系’同样也模糊不清,它不仅吸收了娱乐成分,而且,判断标准本身也随之改变了。”[9]序言17因此,当大众文化普及时,其所谓的高雅文化就显得势单力薄,且关注私有财产的有产精英们无暇顾及公共事务,福利国家建立后,其政治批判性也进一步减弱,而哈氏又忽视大众文化的批判声音,因而,文学公共领域的文化批判性便式微。

其次,所谓的文学,实际上是政治语境下的文学,是体现资产阶级参与公共权力的文学,这一种文学注重资产阶级公众集体的人性,而不注重作为个体的人的个性,更不关心某部具体文学作品的艺术价值,而只关注这一部作品所引起的政治效应。“18世纪,市民阶级阅读公众在私人信件交往过程中,在阅读从中发展出来的心理长篇和中篇文学作品的过程中,能够培养一种具备文学能力,并且与公共性相关的主体性。”[9]197这一“与公共性相关的主体性”便是指公众与公共权力对话的社会责任和政治使命。因而,文学政治性的减弱体现为公众阅读材料和文人政治性的弱化。

先看公众阅读材料的政治性。“18世纪后半叶……政治杂志大量涌现。它们是私人‘社会生活’的结晶。”[9]82“订阅最多、阅读最广的是具有政治内容的报刊,如施洛泽尔的《国家报》、维兰德的《德意志信使报》。”[9]83这些报纸的政治性极强,符合资产阶级私人建立政治公共领域的需要,因此,这些报刊资料一方面受到公众的追捧,另一方面也被公共权力机构围追堵截,甚至给其作者带来牢狱之灾和性命之忧,如出版《邮袋》的维克尔林惨死在监狱内,而出版《德意志年鉴》的舒巴特则遭受10年牢狱之灾。“席勒最初就是从这位舒巴特那里获得政治启示,他的剧本《强盗》也属于政治宣传。”[9]101哈贝马斯则将妇女在家庭所阅读的非政治性内容刊物称为轻松刊物。以至于到19世纪末,哈贝马斯将大众报刊政治新闻和评论的减少看作是政治公共领域“丧失其政治特征”的标志。他认为:“公共领域变成了发布私人生活故事的领域,不论是所谓小人物的偶然的命运,或者有计划地扶植起来的明星赢得了公共性……必然导致对人的多愁善感与对机制相应的玩世不恭。”[9]197显然,与18世纪相比,19世纪的阅读材料的政治性明显减弱。在哈贝马斯看来,这已影响到了公共领域政治批评意识的形成。

再看文人的政治性。文人也为政治服务,如笛福44岁时为辉格党创办了《评论》杂志,主要为英格兰-苏格兰联合政策争取支持,充当哈利及其继任者托利派戈多尔芬的秘密情报员,搜集舆论。他也因写文章而短期入狱,但从未终止为辉格党当政者搜集情报、办报、写文章。59岁时发表《鲁滨逊漂流记》,才转型为作家。可以说,笛福是从政治公共领域中成长起来的典型作家。而斯威夫特则是为政治服务的典型作家,将文学和政治结合在一起是其特点之一,如1704年汇集出版的《一只澡盆的故事》、《书的战争》和《圣灵的机械作用》就是典型,他借助文学尖锐地讽刺批评宗教和学术领域中的腐败现象和非国教徒。托利党看中斯威夫特的讽刺能力,于是让他任党刊《考察者》的主编,让他为政治服务。显然,有作家因政治而生,也有作家携笔从政,这是文人政治性的直接体现。

我们认为,在政治公共领域成立初期,阅读材料及文人确实起到了聚集和培养公众的作用,甚至要借助某个知名作家的名望来集结公众,形成公共凝聚力,等到政治公共领域公众成熟足以与公共权力对峙时,文学公共领域就逐渐由台前退到幕后,政治性逐渐变弱。这是因为,当公众形成且议政能力成熟之后,自然会形成类似于“议会”的公众议政机制,不再需要将政治融入文学,此时,反映人性、讽刺时政的文学虽然依旧存在,政治与文学仍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但往往变成了文人不得志的“牢骚”。到资本主义福利国家建立之后,公共权力能较好地消解社会与国家间的矛盾,公众不再以文学公共领域为参与政治的中介,文学公共领域失去了召集和培养公众的能力。但这不足以否认讽刺时政文人及文学的存在。也就是说,文学公共领域的瓦解,实际上是政治性的减弱或政治意义上的瓦解,并非艺术意义上的瓦解。

由此可知,阶级文化的狭隘性及过度强调文学公共领域的政治性,是资产阶级文学公共领域瓦解的深层原因。现代文学公共领域的重建,务必考虑这一深层次原因。

4 文学公共领域的重建可能性

“文学公共领域”虽是社会学概念,但它反映着文学与社会的关系,通过对文学公共领域中的参与者(读者、作者)、新旧传媒、政府行为、市场的调查,能认清影响文学发展的诸多社会因素,为文学的外部研究提供支撑。由上述可知,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中,文学公共领域既有资产阶级文化的狭隘性,也有过度强调文学艺术政治功能之嫌。当然,就文学公共领域的社会功能而言,这无可厚非,但就此断言文学公共领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这不免让人误以为文学公共领域存在的价值仅在于服务政治,不仅看不到文学作为艺术本身的价值,更忽视了文学公共领域在政治公共领域形成之前在凝聚公众方面的作用。在新媒体时代,我们无法预测文学公共领域的发展态势,也无法否认其凝聚公众的功能,更不能妄断文学公共领域已成为历史。因此,有必要关注其新发展态势,思考其在新时代背景下的重建可能性。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历史条件限制,哈贝马斯将公共领域具体化,这是哈氏“文学公共领域瓦解”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哈贝马斯于上世纪60年代正式发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在时间上稍晚于第一台电脑的发明,而几乎与因特网的前身阿帕网(ARPnet)同时诞生。可以说,对文学而言,这是一个尴尬的时间段,文学讨论实体机构消失,政治不再需要文学作为中介,但哈贝马斯万万没有料到,现代互联网的发展不仅为人们的交往提供了方便,也为现代传媒的发展提供了平台,而如今我们又迎来了高速发展的自媒体时代。如果说,古希腊城邦式公共领域有雅典广场,资产阶级公共领域有咖啡馆、读书会,而现代人则有由互联网和现代传媒构成的“地球广场”或“地球村”,要发表意见,人们不需要参加私人聚会或沙龙,只需登录到相应的自媒体空间,比方说博客、论坛,或专业的阅读讨论网站,甚至是朋友网或微信。总而言之,现代的公共领域活动场所不仅扩大了,而且也转化为无形,如果仍将文学公共领域活动场所具体化,则有可能无法发现新型公共领域的运作机理。再者,哈氏将文学当作政治公共领域的一部分,从有限阶级视角解读文学公共领域的作用,因此,当政治环境改变、公众话语方式生变之时,极易导致文学公共领域被否定。如近代资本主义议会制和福利国家的出现,便是文学公共领域进入“阴影区”的主要原因。因此,文学公共领域能否回归本位,就看“艺术”能否形成凝聚公众的关键性力量。当然,我们不提倡为艺术而艺术,毕竟,大众文化中的文学不仅有功利的一面,更有与公权对话的潜力。当前情况下,网络与自媒体为人们提供了更多的政治资讯,大众平等对话意识空前觉醒,文学公共领域乃至公共领域重建的条件已渐趋成熟。

当然,我们呼吁重建文学公共领域,旨在思考物化、异化语境下如何让艺术成为离散公众个体间对话的媒介之问题,让艺术的诗意唤醒人的理性,从而让人摆脱对物的过度依赖,在艺术召唤下走向理性的新觉醒,让分散的个体借此形成超越一般政治利益局限的舆论共同体,进而实现与公共权力的理性、平等对话。简言之,这一重建既是艺术的回归,也是人理性复原的途径之一。

5 结语

理性、平等对话是公共领域的思想内核,也是历代政治实践的经验总结。在人类迈入信息社会的同时,人物化的速度也在加剧,人与社会、国家的关系也挣脱不开物化的进程,于是乎,公共领域的理性、平等对话内核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在这一背景下,哈贝马斯“文学公共领域”瓦解的论调便带有迷茫和无奈色彩。他的警惕和预知,固然是准确和必要的,但在物化社会中,文学公共领域(大而言之是“艺术公共领域”)能否挣脱政治牵绊,将文学的艺术功能发挥至极致,尽力服务于人文关怀,培养公众的人文情操,进而间接恢复理性、平等对话精神,让公共领域逐渐恢复元气。这是需要我们长期思考的问题,也是“当代俄罗斯艺术公共领域的调查研究”的题中要义。

[1] 郭剑鸣.文学公共领域:中国近世市民社会的一种雏形[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32-36.

[2] 杨永明.论1980年代初期的文学公共领域与创作[J].求索,2013(7):137-139.

[3] 赵勇.文学活动的转型与文学公共性的消失:中国当代文学公共领域的反思[J].文艺研究,2009 (1):30-39.

[4] 王晓渔.当代中国文学为何退出公共领域[J].江苏社会科学,2008(6):143-146.

[5] 陶东风.阿伦特式的公共领域概念及其对文学研究的启示[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1):30-39.

[6] 颜红菲.论18世纪英国报刊文学与公共领域间的建构性互动[J].译林:学术版,2012(1):84-91.

[7] 霍盛亚,李增.英国文学公共领域的转型与“柏林布鲁克”文人圈[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3):126-129.

[8] 刘雁.哈贝马斯视野下的文学公共领域重建[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3):116-119.

[9] 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王晓珏,刘北城,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10] 哈贝马斯.文化与公共性[C].2版.汪晖,陈燕谷,主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125.

[11] 汉娜·阿伦特.人的境况[M].王寅丽,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38.

责任编辑:柳 克

On the Dissociation of Habermas’ Literary Public Sphere

MENG Yaod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ihezi University, Shihezi 832003, China)

Public sphere is a sociological term, meaning an area in social life where individuals can come together to freely discuss and identify social problems. Literary public sphere is the predecessor of public sphere. Habermas also has ever explored the dissociation of it in hisStructuralTransformationofPublicSphere, which becomes an important research topic for Chinese scholars. This paper, taking the relation between literary public sphere and political public sphere as the starting point, analyzes the four formats of the dissociation to discuss its essence, so as to prospect the possibilities of its reconstruction in the new era.

Habermas; public sphere; literary public sphere; reconstruction

2016-11-17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3&ZD126)

蒙曜登(1984-),男,广西河池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俄语文学与世界文化的关系研究。

I0-02

A

1009-3907(2017)01-006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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