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徽商对徽州家谱纂修的支持与贡献
2017-03-14董家魁
董家魁
(安徽师范大学,安徽芜湖 241002)
明清徽商对徽州家谱纂修的支持与贡献
董家魁
(安徽师范大学,安徽芜湖 241002)
徽州家谱遗存数以千计,其内容及刊刻质量尤以明清时期为佳。在明清徽州家谱纂修过程中,徽商积极参与并鼎力支持。一方面,徽商以雄厚财力保障家谱顺利修成,通过广泛的社会关系获取丰富信息,保证家谱记载的准确性和完整性;另一方面,徽商以强烈的宗族意识,提升家谱内容质量和刊刻质量,彰显家族使命与荣光。
明清;徽州家谱;徽商;修谱
明清时期,徽商参与徽州家谱纂修,踊跃捐资甚至亲自主持修谱,对徽州家谱纂修产生重要影响。具体表现在:因徽商慷慨捐资和亲自参与,家谱纂修得以顺利展开;徽商利用广泛社会关系,使家谱不仅囊括本地族人,还涵盖异地族人,保证徽州家谱纂修的准确性;利用身份和社会地位,延请名家撰写谱序、传记、行状、墓志铭,有效提升家谱质量和影响力;同时,徽商因宗族使命不吝投入,使徽州家谱的刻印精美考究。明清徽州家谱纂修成就若此,徽商功不可没。
一、雄厚财力支持家谱纂修之耗费
明清时期,徽州家谱纂修为当地宗族社会生活的重要内容,但其成谱之耗费,往往是践行此举之重大障碍。清人周寄寿曾憾言:“康熙乙未竹里纂修宗牒,荷蒙垂青,屡次邀集,恨余有心无力,有愿难偿,派少丁稀,难于梨枣,欲置之而不忍,欲附骥而趦趄。嗟乎!未与竹里同修者约有数派,不独我派而已也,因志数言于祝版,以虚望于将来,后之子孙务宜继余之志,黾勉行之,勿以余言为谬,是余之厚望也。”[1]许多宗族受制于经济条件无法顺利修成家谱,有些徽州宗族甚至在修谱即将告竣时出现资金短缺。如歙县大阜吕氏宗族即遇此窘况,“宗谱既成,约用工食求文二百余金,所得该分银者,不过五拾余两而已。荷蒙各派族英资助,虽有百金,仍银五拾两无出。黄川万五公派下四门族众继寿等商议,只得权将本社祭祀银充偿。”[2]由此可见,徽州各宗族纂修家谱均耗资颇巨,仅凭族人摊派资金无法满足修谱之需。鉴此,宗族族人希望借徽商财力支持,助其完成家谱纂修。
修纂者往往先向徽商发出倡议,如清初槐塘程氏在续修《槐塘程氏重续宗谱》时,主修者族长程衍道即向同族江村派、当时在扬州业盐的程槚(1595—1665)求助。程槚于顺治二年五月初七写信给程衍道,明确表示支持修谱,还提出具体建议,其中涉及筹款一条云:“有能输至三千金者,特立主配享,其仪文较他加隆焉。”[3]并率先捐出白银三千两以明其心。程衍道甚慰,于复信中写道:
顷抑若侄自省中赉尊札见示。先是,已有两缄寄孟侯、明初达上,不意迟迟尚未入台电也。所谕建祠修谱二说,规划周详,皆中肯綮……计当吾世,舆情所属,惟老侄先生可肩此绝业而无愧。缘是聚族而谋,咸推老侄先生为主盟[4]。
从中可见,程衍道认识到徽商程槚的作用,甚为推崇其修谱意见,极力推举其在家谱纂修中担当重任,此心态在编谱“合同”中表现更为明显:
此谱重续之举,江村派槚公创议……族长衍道公率众覆札。佥议既孚,遂于六月三日集里中缙绅文学,同诣显承堂,公立合同四张,一文会众执,一族长衍道执,一首事槚执,一联络兼执。分列条疑,任人授事,而续谱经始焉。顺治壬辰岁也[5]。
至此,槐塘程氏家谱续修得以推进,但付刻在即时,程槚因祸家道中落,续修职责即有更张,变为扬州盐商程量能为首的岑山渡派主导。可见在当时社会背景下,徽商是保证家谱修成的重要力量。谱中“谱资”一条即证明:
前此各派捐输,惟江村派槚公居多,后此移梓扬州,辑录三年,缮写镂刻四年,为版一千一百,积字八十余万,计用白镪盈二千余金,皆岑山派量能、槚嗣度渊、起周合力供应。至公所中撤而适馆授餐诸费,则又量能所独任者也[5]。
可见若无徽商参与,《槐塘程氏重续宗谱》无法完成。同类情况亦出现在左台吴氏家族中。家谱纂修者之一、清人吴阀有言:“复念一鸠,厥工费用浩繁,窃恐力不能支,难以岁月计。”在此情况下,只好求助于族内徽商吴秉宏,“越异日,以事昭石桥族弟秉宏,因述先人之业,欲竟而不得也。秉宏乃慨然许助三百金为倡……夫然非秉宏弟乐助于其始,诸同人协辑于其终,其何以复遗命,奏厥功哉。”[6]
家谱修纂中,亦有徽商独当大任,凭一己之力完成族谱纂修的范例。歙县方氏家谱即如此。清代方氏族人方善祖,字圣述,号桤林,国学生,亲自主持修成《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据记载,“钢山宗丈桤林见谱牒之散亡,惧总盟之或替,毅然有志起而修之,远搜旁讨,穷思毕精于此中。若而寒暑剞劂,书人必求其精,梨枣赫蹏,必购其良,藉非仁孝之思,发于天性,讵克有此?”[7]全部耗费由方善祖承担,“其剞劂纸张、工价,皆善祖独立肩之。”[8]方善祖家族自其前六代祖方文辉始从商:
五十四世方文辉:“家道中落,乃捐儒术,懋迁于吴越间。”[9]
五十五世方道显:“性豪迈不羁于俗,以盐筴寓维扬也。”[10]
五十六世方世纯:“君幼孤,尽力经营,不数年而甘旨绣采。”[11]
五十七世方士管:“远客数世不一归,归逾月辄束装去。”[12]
五十八世方良儒:“远服贾于江淮三楚间,日治盐筴,夜篝灯读书。”[13]
五十九世方善祖:“鬻财江淮间,延缘楚之西南靡不遍。”[14]
可见,徽商方善祖一手促成家谱修撰,已超越基本保障之功,凸显出徽商在宗族家谱纂修过程中的实力与贡献。徽商以强烈的宗族意识,首倡家谱纂修并主动出资之例颇多,仅徽州婺源一县便不乏其人。汪光璠,“幼读书,后弃砚就商。喜施与,文公祖茔岭路崎仄,倡捐砥平。宗谱已历百余载,生殁葬娶记载阙如,倡输修葺”[15]。詹铨,“少有胆识,读书目过不忘。因贫学商……在家招股禁山,敛赀兴学,排解纷难,倡修宗谱,皆为人所难者”[16]。詹士淳,“性好学,工书法,精通医理,活人无算。善辞说,片言解纷……重修宗谱,总理其事,不惮勤劳。遇有众务,乡人多推淳为领袖”[16]。吴荣森,“贡生。兄业农早殁,森以贸易起家……吴氏谱自前明来,支派各修,讹舛失次,森聚族议创为统宗,竟委穷源,世系不紊,谱成,合族为请邑侯朱赠额‘谊敦乡闾’[17]”。胡大谟,“承父设肆本里……岁乙卯续修五门统谱,远道会派并襄办帐册,不受薪水”[18]。潘有积,“喜读书,念父兄胼胝之劳不能竟读书,为商贾,博蝇头以供菽水……更议修谱,推族侄亭主征文考献,历二载而蒇事,积董事理庶务,劳怨不辞”[16]。张伯熉,“幼习艺,比长服贾,家渐裕。族谱自前明散佚,熉邀同志,挟巨赀往甲道合修,三易寒暑”[17]。徽商不仅出资修谱,还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参与其中,推动宗族家谱修纂完成。正因一代代徽商的持续支持,徽州家谱才得以为继,光耀于世。
修谱经费大多来自徽商慷慨解囊,如歙县棠樾鲍志道、蜀源鲍光甸、岩镇郑鉴元、城关汪嘉树,婺源县龙腾俞铨、梅溪茶坑吴永钥、读屋泉孙有燨等徽州商人,均曾为修谱大量捐资。徽商及其后裔有志于本宗族的家谱纂修,往往有其家庭经济实力作为保障。以休宁金门诏为例,其为乾隆丙辰(1736)进士,在纂修家谱前,“遂有志重修,即而备员三馆,凡于内府所见,历代氏族志,族姓考,及统谱、宗谱世系支派于各省郡邑诸志,凡于金氏有关者,无不留心纪录,笔之于编,藏诸箧衍,以俟将来嗣目,奔走四方北周燕赵,南历吴楚,东经齐鲁,西极滇黔,足迹几遍天下,计前后客金台其于皇都之壮丽,宫阙之巍峨,殿馆阁之辉煌,瞻仰者三十余载”[19]。金门诏为徽州休宁金氏六十六世孙,出自于江都迁派,为典型徽商家庭,早期经营盐业。其祖金袍“挟筴游江淮间,用管子煮海策,区画利弊,如响应声,当事皆倚重之,称淮纲领袖”[20]。后经营业务和地域范围逐渐扩大,如金之瓒“及壮游吴越,隐于贾,假刀布为业,以往来于松江之七宝”[21]。金懋昭“长游中州,推诚相与,人多敬信之,回累致丰裕”[22]。若非出身盐商家庭,金门诏断不能有此经济实力广泛采访探寻。依靠迁居扬州的金氏家庭财力支持,同时金门诏躬身行事,倾其心力,家谱方得最终修成。
朱熹言“三世不修谱,当以不孝论”,“三世修谱”仅在多商贾之家的徽州等少数地方可能实现,而徽州家谱繁盛也仅限于明清两代徽商经济力量强大之时。总之,徽商盛则修谱多,徽商衰则修谱少[23]。
二、广泛调查保证家谱记载之准确
明清两代,随着徽州宗族支派不断繁衍,族内呈现出组织扩大化与居住分散化态势,明代中期,徽商大规模兴起,在外定居繁衍的族人往往自成一派,其人口与财力或可超越本土宗支。以徽州汪氏为例,其族移居地分布于江苏省淮安、扬州、南京、江阴、无锡、苏州、太仓等地,浙江省湖州、嘉兴、杭州等地,还有移居北京、河南、福建等地者[24]。鉴于外迁支派繁多,族人提议急修家谱尽早记入各支派信息,以免久之或无法确定其准确性。清代宋村宋氏提出“其群从以下则莫为遍及,而又游学、行商迁徙他郡邑,遂占籍为土著者,代有其人。谱不急修,将历久而讹舛更甚,其为患可胜言哉。”[25]可见徽州本土宗派对于外迁支派有强烈的血缘认同感,及时纂修家谱可保证家谱信息传承的准确性。徽商支派后裔亦多支持修谱工作。婺源徽商俞氏家族后裔曾参与修谱,“我族之谱已违续修之期,对于祠规难征信矣。幸聚族众裔明铎、崇道等倡议于前,侨居如皋众裔崇礼、仁成等倡议于后,会同父老,推举瀜等总理事务”[26]。从家谱所载判断,崇礼为希治公房徽商本檊曾孙,本檊于十八世纪迁入如皋,就上述情况而言,若非其族支参与,仅靠本土俞氏之力,很难将本檊一支纳入族谱。
为确保族谱信息准确,维护一本万殊的血缘体系,宗族需调查外迁族人并将其写入家谱。而迁徙定居在外的徽商个人及其后人亦有强烈血缘意识,主动参与修谱并展开相关调查。前述方善祖就曾在修谱前发起“会宗小启”:
吾鼻祖受封方山,因以为氏,于诸姓为最先。迨后望河南,衍江左,至汉黟侯储公凡百十二世,谱牒昭然,人世可考。嗣是而下,本根茂则枝叶繁,其蔓延于歙、睦间者,或以功德,或以文章,或以宦业,称世家成巨族。屈指而顿,遽数之,不能终其物矣!然皆各自为谱,迄无统系,亦阙典焉。代有贤哲,何竟若罔闻知也?意者苦其繁琐而艰于荟萃欤!愚谓水发昆仑,滥觞有自。《礼》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为人后者,何可不共溯本源?其自黟侯以上历有纪传,不复具论。若各派始迁之祖,仅注黟侯某世孙,初未统辑世系,会通谱牒,敦本之谓何而?乃如秦人视越人之肥瘠,良可喟矣!虽然嘉靖乙卯,星源平盈族倡修统会一谱,然简而未详,同本异枝,既多舛谬。不揣固陋,欲广集诸宗比而合焉,特敢先将所自出之祖系,图成一帙。其始迁以下既已各有专牒,尚待踵此分修。兹惟附录分支巅末,编辑成书,用为程式。幸冀各派志笃宗盟者,悉如此法,分而集之。余乃统而会之,宁详毋略,宁备毋阙,都为若干卷。俾论世知人,开卷可得,斯亦溯本穷源之一助也。若夫非我族类概摈弗录,不使如诸胡带令,甘父冒堂,则余更有望焉。因书数语,遍告吾宗。
大清乾隆十有二年岁在疆圉单阏余月钢山路口黟侯后裔善祖桤林氏拜手书[27]。
上述材料表明:一是徽商方善祖亲手书写“会宗小启”,向族人发布修谱倡议即“遍告吾宗”,欲纂修方氏统宗谱。因族人“皆各自为谱,迄无统系,亦缺典焉”,目的则为“尊祖、敬宗、收族”;二是明确本次修谱任务和要求。任务为“悉如此法,分而集之,余乃统而会之,宁详毋缺,都为若干卷”,并要求“非我族类概摈弗录,不使如诸胡带令,甘父冒堂”。既可促成方氏统宗谱顺利完成,又可保证收录内容准确。
徽商及其子弟对此皆予认同并躬身实践。如徽商施圭锡家,“(圭锡)性孝友,佐父业木,比父归里,孳息倍于前,悉均兄弟,不以自私。生平慕义好施,凡郡邑修志及造至圣庙、书院考棚、河西桥,均挥金襄助。大学士曹额以‘藩垣佐理’,太守马额以‘义行可风’。次子煌,字亦宜,国学生,资颖异,工诗,尝以宗谱久未收辑,悉心稽考本支,寻碑觅茔,并咨访于寄籍乏祀之家,俾无遗佚”[15]。又如绩溪商人章必泰,“性嗜学,喜吟咏,隐于贾,往来吴越间……尝因收族访谱,遇福建浦城宗人名汉者,于吴门道及南峰宗佑重建事,于是相与刊发知单,遍告四方诸族,皆兄必达,协力捐输”[28]。明清时期涉及诸多外地宗支的徽州家谱,有许多资料可证。如徽商参与纂修的明隆庆新安《汪氏统宗正脉》中有言:“新安之汪遂甲于江之南北矣,族大则支蔓而势溢涣,谱联其势之涣而合其族之大者也。”“新安以及九洲之衍派皆为之喜图著,世数统同以会于一谱。”[29]此谱不仅记载了徽州本地宗支,还记载了宣城、六安,乃至镇江、杭州、泉州以及现今湖南、湖北地区等多地的支派。徽商参与的《歙新馆鲍氏著存堂宗谱》考证旅居杭州府城、嘉定、龙游、山阴、宁波府城、兰溪、西安(浙江)、嘉兴、兴化、余姚、芜湖、北京、江宁、宁国、会稽、永昌、新蔡、苏州、全椒、成都、常山、绍兴、淮安等族支共六十余派[30]。歙县徽商叶氏后裔所修《歙新州叶氏家乘》序言中说:“新州叶氏先居于安徽之歙县,新州者所居之里名也。璋伯(叶希明)之先德之营鹾业,而著籍于杭县,今纂家乘署曰新州,不忘始也。”[31]值得注意的是,该谱在《迁徙记》中详细考证家族外迁情况:
淮西2人,杭州钱塘10人,绍兴2人,华亭1人,昌化3人,南京6人,溧阳1人,太湖县1人,麻城县1人,北京1人,寿州1人,淮安7人,苏州4人,严州7人,横港1人,沙市1人,庐州1人,芜湖1人,下埠桥5人,凤阳1人,常山县3人,处州5人,樟树潭3人,上虞县5人,祁门1人,玉山县1人,嘉兴县1人,余杭县1人,广西1人,镇海1人,饶州1人,分水1人,福建1人,扬州1人,广丰县1人,天津1人[32]。
叶氏族人纷纷迁居杭州,清代徽商叶舟记之:“吾族发源歙县蓝田,分居新州……至琦公于景泰间业两浙盐筴,洎今凡十有四世,其间经几度沧桑,祖业不绝者如缕。惟新州僻处岩壑,而浙鹾枢纽又在杭郡,湖山秀丽,大好卜居,于是族中前后迁杭者指不胜屈。”[33]此情况下,缺少杭州徽商后裔参与,所修家谱断难完整。徽商在参与考证宗支迁徙时,主动提供家族详细情况,如《重编棠樾鲍氏三族宗谱》载:“三族迁居各派确知派系者,根据先年图系始走书通,犹必谘明各族,稽硕详查所自而后纂,其有人未通会,无从访问致书者如长安、山东、淮安、溪领各派是有,有已致书而不至者如灰河、嘉兴、荆州之沙市各派是也,今署出其所迁之祖迁某地,庶后来有考。”[34]徽商以此将族派信息记入家谱,同样保证了家谱修纂的准确性。
三、名家铭记提升家谱声誉及影响
明清时期徽商因活动区域与经营行业甚广,相比本地士绅,其成功者往往更具社会地位与人脉,交游范围内不乏名家名士和高官贵胄。为提高自身社会地位,徽商热衷于延请此类名流为家庭成员撰写传记、行状、墓志铭等。如徽商汪道会曾“布币具司马之状若辞而附以所缀遗事”[35],向著名文人王世贞求墓志铭。公安诗人袁中道对此有总结性论断,“自新安多素封之家,而文藻亦附焉”[36]。名人撰文往往会被家谱纂修者收入家谱,如歙县方善祉请全祖望为其父母所撰《梦堂方公暨元配吴孺人合葬墓志铭》:
环岩派五十八世公名良霱,字韩起,号梦堂,鹿村方先生之仲子,怡园公之同怀弟也。公少即秀出人表,弱冠随鹿村先生服贾于章门,心计指画无余。间暇则与怡园公跌宕文史,发先世所遗书,日夜探讨之……公生于康熙丙辰年十月二十八日,卒于雍正癸卯年四月二十九日,援例籍国子监……孺人生于康熙己未年十月十九日,卒于乾隆戊午年七月初四日。子一,善祉,岁贡生……诹吉将合葬于某阡某原,其子善祉来请铭,余谨按其犹子善祖所撰之行略而志而为之。铭曰:曰仁曰恭,法宜寿天。竟何如施,不究质言。以奠幽宫兮,辞无迁就。乾隆十四年岁次己巳二月既望四明弟全祖望拜撰[37]。
该墓志铭内容详细,文笔流畅,褒奖有度。全祖望时为清代乾隆年间知名史学家、文学家,也是浙东学派重要代表人物。该墓志铭被收入方善祖所纂方氏统族谱中,不仅为方氏宗族增添荣耀,也提升了该谱质量和知名度。
明末清初散文家魏禧客居扬州时,应徽商吴君监、吴孟明等人子嗣所求,为二人撰写墓志铭,入清后还为其族人撰写寿序,后被收入清代吴公洋纂修的《歙县长林吴氏宗谱》。其中《歙县吴翁墓表》《歙县吴君墓志铭》和《吴母罗夫人五十序》皆为魏禧所作[38]。
此外,明清徽商还利用乡谊关系,延请出身徽州的官员与士人为其家人撰文,或请徽州地方官员撰文,此举一直延续至民国时期。如清代李宸藻等纂修《理田李氏宗谱》中《期上宗台六十寿叙》,为时任徽州府婺源县学教谕王滋霖所撰,雍正四年刻本;清黄世恕等修《新安黄氏大宗谱》卷四《明处士义念二公墓志铭》,为时任资政大夫徽人孙原贞所撰,乾隆十七年刻本;民国俞隆奎等纂《泗水俞氏干同公支谱》卷十《永意公传》,为徽人许承尧所撰,卷十《树宝公传》为军法科科长婺源县知事葛韵芬所撰,民国十一年刻本。许承尧还为徽商张希謇撰写赞语:“英英张君,劬学发名,覃敷教泽,旁通商情,奋辔上都,企业有成,未竟合才,长流伟声。”[39]此类官员名家之文,均是徽商力约之果,家谱纂修者将其收入谱中,提升了家谱声誉及影响。
徽商还充分利用自身影响力,邀请达官贵人为本族家谱作序,相较之下,名家作序更有力彰显家族社会地位和家谱影响力。如前述徽州盐商鲍志道凭借显赫家势和丰厚财力,邀请时任户部尚书的徽州同乡曹文埴为家谱作《棠樾鲍氏宣忠堂支谱序》:
……宗谱,水所汇;而支谱,其众流者也。鲍氏为新安望族,其宗谱修明,阅有年矣。今棠樾诚一、学坚两君谓迩者之未有纪也,支谱不立,将订宗谱,曷据焉?于是别立一帙,遵旧谱例,以肇基棠樾者为始祖,而就其本支乃条分而缕析焉,以为支各一谱,则万人犹一身也;子孙绳绳,循例以续,则百代如一世也。良法美意,吾固揄扬之不能以已,而窃于鲍氏更有遐契也……虽支谱也,而他族之宗谱不是过矣。呜呼!鲍氏之兴,其宁有艾也乎!赐进士出身诰授光禄大夫经筵讲官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南书房供奉竹溪曹文埴撰[40]。
曹氏所撰谱序充分肯定和赞扬鲍氏纂修宣忠堂支谱的重要性,此与曹、鲍二人当时社会地位有关。曹文埴乃乾隆二十五年(1760)二甲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历刑、兵、工、户诸部,后擢户部尚书;为清代重臣,同其子曹振镛世称“父子宰相”,官历乾隆、嘉庆至道光三代皇帝,把持朝政长达七十五年。明清徽州地区流传一幅楹联称“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曹文埴当时在歙县曹氏宗族中官位显赫,是“儒业”成功楷模;而鲍志道是歙县鲍氏大盐商,乃“贾事”成功代表。因此,在“贾儒相济”的徽州社会,曹、鲍二人对家乡徽州均报以回馈之心,曹振镛自然愿为鲍氏家谱作序。该序置于家谱首要位置,极大提升鲍氏家谱影响力。
同时,鲍志道还请时任文渊阁直阁事纪昀为家谱作《歙县棠樾鲍氏宣忠堂支谱序》:
唐刘知几作《史通》,特出一篇曰“断限”。善哉!言乎得史例之要领矣。家谱家传,《隋书》经籍志皆编入史部,固史之支流也……宋人家谱惟传欧阳氏、苏氏二家,欧阳氏用直谱,古之所谓圆也;苏氏用横谱,古之所谓牒也。其大旨主于简明,以救前代泛滥之失,而过于疏略,文献无征焉,是又拘泥断限,矫枉过直者矣!今观鲍君学坚之支谱,其殆酌繁简之中与不上溯受姓之始,唐以前人虽司隶之气节、参军之文章,无征者不录也;宋以后世系明矣,而支分派别不能一一皆详,第谱其可考之本支,犹唐裴氏东眷西眷,各以昭穆相统也……今观鲍君此谱,不觉怅触于余怀,行且老矣,不知能如鲍君之勒为此谱不也,再三阅视,殆不胜叹且羡矣。嘉庆六年十二月六日,经筵讲官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文渊阁直阁事河间纪昀撰,时年七十有八[40]。
就此篇谱序是否为纪昀所作问题,笔者在纪昀撰《纪文达公遗集·文集》卷八中找到名为“棠樾鲍氏宣忠堂支谱序”[41],较家谱之序少“歙县”二字,可证鲍氏家谱中纪昀序为真。纪昀乃才华横溢的文学名家,邀其作序,无疑为家谱内容平添异彩。
又如前述徽商子弟金门诏,通过在编修《明史》中建立的社会关系网络,邀当时名臣鄂尔泰与张廷玉为《休宁金氏族谱》分别撰写谱序。鄂尔泰在序文末落款为“时乾隆元年岁在丙辰嘉平月糓旦诰授光禄大夫少保保和殿大学士内大臣世袭伯兼兵部尚书加十二级西林鄂尔泰谨撰”[42],张廷玉序文末落款为“时乾隆元年十二月吉旦赐进士第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世袭三等精奇夷哈番兼吏户二部尚书事加四级桐城张廷玉顿首拜撰”[42]。
上述谱序肯定徽州宗族谱系明晰,同时褒奖家谱纂修之严整上乘。此类收录于徽州家谱中的士林闻人谱序,显然借助于徽商的人际关系。
事实上,一些徽商及其子弟本身即具一定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如前述的方善祖、范涞、汪道昆等,其身居高位参与家谱纂修,着力提高徽州家谱质量及声誉。范涞少年时,其父盐商范銏(松林府君)力图修谱,并告诫范涞,家谱中记载如是:
涞为童子时,见先大夫松林府君校录《先世生殁遗迹》二帙,又手书累纸,间窃窥之。府君曰:“冀吾儿有知识,当付此。”及长,幸承庭训,稍知世德梗概。府君遂出手书《谱系源流记》一篇视涞曰:“异日当以此为准,各家谱有讹传者,正之。”《记》凡六百一十四字。涞跽受教,輙不自揣,欲成先大夫之志,故强年入官,每访文献故家谱例,书而藏之笥,遇耆儒绩学必加咨询……合之为《休宁范氏族谱》[43]。
范涞修谱历经六年,三易其稿。“万历十九年仲夏,林塘中宪大夫范涞入山,修休宁范氏族谱”[44];“万历二十一年,范涞入颜公山读书,所修休宁范氏族谱初脱稿”[44];“万历二十四年,丙申,春月,涞率族子入柏山订休宁范氏族谱,再脱稿”[44];“万历二十五年,休宁范氏族谱三脱稿”[44]。最终编纂完成的《休宁范氏族谱》共九章,分为谱叙、谱原、谱系、谱居、谱茔、谱祠、谱表、谱传和谱考。该谱体例严整、谱系详明,不仅记载宗族社会生活,着重撰写祠堂规制和祭祀活动,还以谱表形式,将“自唐肃宗干元二年巳亥起至我大明万历三十年壬寅,共八百四十四年”[44]内宗族经历的自然灾害等相关事宜记录谱中。此外,范涞还延请曾任内阁辅臣的沈一贯和浙江按察司副使萧雍为家谱作序,沈一贯在谱序中以敬宗收族之功对范氏家谱大加赞赏。
又如汪道昆,于万历二十年(1592)着手编写《灵山院汪氏十六族谱》,当时汪道昆已闻名于士林,亦是徽州汪氏族内闻人。推其撰修汪氏家谱乃众望所归,“故家谱牒信而有可征者,宜无如新安,新安右族宜无如汪氏,今汪氏之贤而显者宜无如司马伯玉昆季。司马伯玉昆季之谱其族也,其义数十,其凡有三”[45]。汪道昆中道病逝,未能完成家谱纂修,却定下家谱体例,“岁在壬辰,始杜门首事,作大小序,略本纪、世家,曰世表、曰丘墓、曰典籍仅启其端,若世系、若列传未遑品陟,奈何疾作,功用弗成”[46]。具体而言,此体例承接《史记》,内容详见《十六族谱小序》[47]。将正史史料直接用于家谱中,再辅之以家族史料,两者结合运用,反映汪道昆重视正史资料的同时,亦体现其欲以正史公信力衬托家史可信度之用意。此体例将本纪、世家、世表、列传和志的形式用于家谱,在当时实为创新之举。汪道昆此举提高了《灵山院汪氏十六族谱》影响力,被汪氏后人认可。如修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的《岩镇汪氏家谱》在体例上继承《灵山院汪氏十六族谱》,尤其是前三篇《周本纪略》《鲁世家略》和《越国世家》完全与《灵山院汪氏十六族谱》相同[48]。同时,汪谱对族外其他徽州家谱纂修亦产生影响。如程一枝纂修《程典》即模仿此体例与方法,“乃取《世本》为系牒之目有四,取史诸表为年表、世表之目亦四,取《彰大记》之事为志有九,诸为世家、为列传、为图、为录,莫不原本于史学”[49]。
四、刊刻精良彰显宗族使命与荣光
就现存明清家谱而言,以徽州家谱版本质量为佳。在徽商雄厚财力支持下,徽州家谱呈现内容充实、插图美观、印刷精美等特点。从印数来看,至多者不过数十部,但篇幅上则大为可观,少则几卷,多则数百卷。此类鸿篇若无徽商支持,实难为之。如明代程氏家族由徽商支持撰修的《祁门善和程氏谱》十四卷,配《宠光录》一卷,《足征录》四卷,总计十九卷之多。入清后,徽商参与纂修的家谱篇幅增加,如汪氏家族徽商支持纂修的《汪氏通宗世谱》一百四十卷,附加卷首二卷,共一百四十二卷,清代鲍氏家族内部徽商支持所修的《棠樾鲍氏三族宗谱》则达二百卷之多。事实上,还有个别徽州书商直接参与家谱纂修,如江南名士、著名书坊主人歙县张习孔、张士麟父子,修有本家族家谱《新安张氏统宗谱》,总计三十卷。
徽州家谱篇幅浩繁的重要原因在于收录大量精美插图,就安徽省图书馆所藏徽州家谱而言,明代家谱中约半数内有图画,多为数幅至十余幅不等。清代家谱大多附有插图,数量多为几十幅。特别是徽商支持修纂的家谱,如乾隆十年(1745)《重修古歙东门许氏宗谱》插图五十八幅,乾隆三十一年(1766)刻《休宁古林黄氏重修族谱》插图达七十幅,光绪三十三年(1907)《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支修宗谱》插图八十三幅,光绪二十一年(1895)木活字本《三田李氏宗谱》插图达九十幅。插图内容较固定,多以墓图、祖容像、村图、祠图为主,兼有书院图、设位陈器图、祭仪图、司樽所图、焚点斟饤图等。插图以实用为主,形式简单,但部分插图体现较高艺术水平和刊刻水平,此类家谱大多在徽商支持下刻印而成。如《休宁古林黄氏重修族谱》,卷首下有基址图一幅,为许志韶绘,吴郡国学生穆大展刻书局镌刻。后者为当时刻书名家,精于版刻,设近文斋刻字局,所刻极为精致。其中还有《积公像》一图,人物头冠上的花纹描摩精细。积公手握一笏,其手指关节微屈、肌肉起伏,线条流利圆转、刻画入微。此书刻工多达数十人,有高敬远、秦步云、柏华芳方、穆谦益、余继圣、王景桓等[50]。还有嘉庆十七年(1812)《黟县南屏叶氏族谱》,内有一幅《村图》为《道光黟县志》中山川图绘者叶有广所画,画面精美细致。正因族内徽商欲显家族荣光而支持插图创作,徽州家谱插图获得“首《像图》则触目而美墙如见也,次《墓图》则松楸一望而可稽也”[51]之誉。
徐学林根据《中国家谱联合目录》统计发现,徽州家谱主要采用雕版与活字木刻,两者合计超过六成[52]。徽州家谱在印刷上格外考究,以嘉靖《新安琅琊王氏统宗世谱》记载为例,不仅有专人分工,还有专门的刻板,“缮写,黄钟;刊刻,黄镃、黄锐、黄铅、黄时镇、黄邦用、黄金弋、黄镗、黄金夫、黄仲元”“附录各房人丁板张数于后:孝字号一百四十板,六万一千五百三十五字,二千六百四十三人;悌字号一百五十二板,六万一千零六十八字,二千九百八十五人;忠字号四十三板,一万三千二百九十字,一千五百六十三人;信字号六十板,二万四千三百四十一字,一千五百二十六人”[53],待家谱刻毕,为防止冒伪,会销毁刻板,嘉靖婺源《考川明经胡氏统宗谱》规定:“谱刊成印毕即毁板,以千字文编号于各谱图下,庶通族知散谱之数。”[54]崇祯《休宁戴氏族谱》规定:“谱成散讫后,原板俱削,以防私伪。”[55]崇祯《徽城杨氏宗谱》则规定:“刻谱告成,印装三十五部,取刚、健、中、正、纯、粹、精七字各五号,编定收藏,主名、原板即与销毁。”[56]徽州家谱用纸也有讲究,前述《黟县南屏叶氏族谱》即有相关记载,“谱纸采在青阳县隔山杨西冲地方甘维翰槽,一百斤约一万一千张,其价足钱二十三千八百文,一张作谱一页,须先期定槽,拣选白净,免致临时受急”[57]。如此严格要求极大增加家谱印刷成本。休宁西门汪氏自康熙年间修成族谱《西门汪氏大公房挥签公支谱》,但因“人益繁,费益重,无力者艰于资斧,有力者置而不同”,一直无法付之刊刻,直至乾隆四年(1739),由徽商汪栋独立捐资印刷,“栋乃毅然输货付梓,同支均未派费”[58]。规模更宏大的《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主要靠徽商方祖善独立捐资,方顺利刊印,“其剞劂纸张、工价,皆善祖独立肩之”[8]。歙县盐商世家金山宋氏家谱亦在族内徽商支持下刻成,“刻资纸价则泽犹子贡士仕业独任”[59]。在徽商支持下,家谱印刷大都十分精美。以《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为例,此谱在卷首即以大字楷体印刷《宪给印牒》与《歙淳方氏会宗统谱序》,又以三十字为一列,十二列为一页,计二十卷七百七十二页,先用活字印草本,定本改用木刻本。字体清晰,至今未有缺漏。
因徽商的介入和支持,徽州家谱提高了刊印水平,尤其纂修内容与刊印质量皆佳之谱,整体价值提升,彰显家族使命与荣光。以《休宁范氏族谱》为例,其首序为大楷颜体字,除新序及后序为范氏子弟书写外,族谱正文等均为小楷颜体字书写。同时,卷四“谱居”收有村居图八幅:《同邑各村总图》《博村祖居图》《汊口村居图》《林塘村居图》《油潭村居图》《合干村居图》《闵口村居图》《瑶关村居图》。卷五“谱茔”收《一世祖唐观察使公祖妣夫人宁氏合葬墓图》至《廿九世小支瑶关永凤配节妇郑氏墓图》计八十四幅墓图,其中《中支林塘廿四世本涵隐君墓图》等七幅墓图有题无图。卷六“谱祠”收《范氏统宗祠图》至《怡乐堂祀先阁图》十八幅祠图,共计一百零三幅插图。全谱之纸张、用墨和刷印十分考究:纸张为棉纸,色玉白且厚韧,吸墨快,着墨稳固;墨色通体漆黑,并无虚白、残粒和洇晕现象;刷印中刷墨、覆纸、施力、揭纸、晾干等工序均干净利落,全谱纸面几无重痕、拖墨及粘墨等迹象,其刊刻之精良在现存徽州家谱中极为罕见,价值与影响难以估量。
综上所述,明清徽商积极参与徽州家谱纂修活动,以雄厚财力与社会影响保证家谱纂修顺利完成,并倾力提升家谱内容和刊刻质量,彰显家族使命与荣光。诚然,徽州家谱对明清徽商发展壮大亦产生重要影响,笔者将另辟专文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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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程启东等纂修.(歙县)槐塘程氏重续宗谱:卷首·凡例[O].清康熙十二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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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方善祖等纂修.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卷十九·明故济宇方公既德配汪太孺人墓志铭[O].清乾隆十八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10]方善祖等纂修.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卷十九·节母汪太孺人墓志铭[O].清乾隆十八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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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方善祖等纂修.歙淳方氏柳山真应庙会宗统谱:卷十九·傅溪方母徐孺人墓志铭[O].清乾隆十八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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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805(2017)02-0078-09
2017-03-0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千年徽州家谱与社会变迁研究”(11&ZD094);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六百年徽商资料整理与研究”(13&ZD088);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点项目“明清徽商与徽州家谱纂修研究”(SK2014A139);安徽大学徽文化传承与创新中心招标课题“社会变迁视角下明清徽州家谱编修研究”(2015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