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语法双关的多产性及可译性

沈艳萍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昆明 650091)

试析语法双关的多产性及可译性

沈艳萍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昆明 650091)

汉语中除传统的谐音双关、语义双关两种类型外，还蕴藏着语法双关这一多产的语言修辞现象，但这一语言形式一直未得到重视。从汉语语法结构的模糊性特征出发，分别阐述几种类型的语法双关形式，以再现汉语双关修辞上的多产性和特殊性，同时，从翻译角度对汉语语法双关作探索性讨论。

双关语；语法双关；模糊性

引言

传统双关研究大多从谐音双关、语义双关两个视角作探讨，而忽视了汉语中大量存在的语法双关这一多产现象。语法双关可看作是利用语法结构上的模糊或重合而构成的一语多义(包括)现象。语法双关为汉语这种典型的非形态、意合语言所特有，当然像英语这类介于形态与非形态之间的语言也偶有语法双关，但在种类及数量上都不具有多产性。汉语中的语法双关现象自古有之，它“不仅仅存在于广告和对联中，也可能存在于神秘文化里”(钟玖英，2001：34)，只是一直未得到人们的重视与关注。本文主要对汉语由于语法结构中语言单位之间的模糊甚至重合而产生的双关(主要是广告、对联中的双关)作选择性探讨。

一、语法双关

钟玖英在《从语法角度论析双关》一文中具体论述了不同词性构成的双关、词与词组构成的双关、不同句式构成的双关、不同句型构成的双关四种类型的语法双关形式，并在这四种类型的基础上作深入论述及发展，以再现汉语由于语法上的模糊所带来的修辞上的多产性。

(一)非汉语特色的语法双关

汉语是一种非形态语言，汉语的词有两个特点，一是词性与书写形式无对应关系，二是有相当一部分兼类词，所以无法从词的外在形态判断其词性词类，无论是连词还是介词，“和”都只有一种写法，无论是动词，还是介词、副词，“在”都只有一种写法。因此，汉语的词从孤立静止角度看，很难判断其词性(钟玖英，2001：34)，汉语的这一典型特点在给学习者及研究者带来麻烦的同时，也给人们巧妙而成功地运用语言提供了有利条件，准确地讲，也就是为人们利用词性之间的模糊这一特点创造双关语提供了条件，从而使汉语从修辞的角度上更加多产，参考以下例子：

(1)没有什么大不了的！(XX美容院隆乳术广告)(何新祥，2001：70)

(2)上上下下的享受(电梯广告)(钟玖英，2001：34)

(3)“美的”家电，美的全面，美的彻底。(“美的”牌家用电器广告)

例(1)是一则幽默双关广告语，令人在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对这个产品留下深刻印象。这则广告通过采用同一词语的不同词性构成双关，造成表层意思与深层意思各异的效果。表层意思是说这家美容院技艺高超，任你什么样的胸和乳都可以隆和丰，这里的“大”作动词用，表示“使变大”的意思；深层意思是说隆胸丰乳是一个小手术，没什么了不起的，这里的“大”作形容词用。例(2)是一则电梯广告，也是采用同样的方式构成双关，表层意思是指乘坐电梯上下楼是一种享受，这时“上上下下”作动词用；从深层意思上看，则是指这种品牌的电梯适合上下各阶层的人士乘坐，这时“上上下下”作方位词用。例(3)中，第一个“美的”既可作名词用，表示品牌名称，又可作形容词用，表示“好的”意思。采用同样的方法，我们来看下面的理发店对联：

(4) 操天下头等大事

做人间顶上功夫 (摘自董海明，2006：119)

此联巧用双关语，将常用口语“头等大事”“顶上功夫”巧入联中，使人有出其不意之感。表面上，“头等大事”中的“头”作名词用，表示操天下关于头的大事，“顶上功夫”的“顶”也作名词用，表示做世间关于头顶上的功夫；深层上，“头等大事”中的“头”作形容词用，表示第一等的大事，“顶上功夫”的“顶”也作形容词用，表示一流的功夫。可见，作者为了使对联立意独到、出奇制胜，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前所述，由于英语是介于形态与非形态语言之间，也会有此类的一语双关，只是在数量上不具有多产性。看下面的例子：

(5)Coke refreshes you like no other can.(转引自孟琳，2001：49)

这则可乐广告巧用can的双重含义，诙谐幽默，给人深刻的印象，“can”既可作情态动词，又可作名词用，表示“没有什么能像可乐那样令您神清气爽。

(6) “what do lawyers do when they die?”

“Lie still” (摘自李国南，1993：58)

在这则讽刺律师的笑话中，“still”既可视为形容词，表示“一动不动的”，也可看作副词，表示“仍然”的意思。

(二)汉语特色的语法双关

1. 词与词组模糊构成双关

汉语的词与词组难以断然划清界限，尤其是双音节的形式究竟是词还是词组更难说清，这也成为语法学家讨论和争论的问题，但也成为人们创造双关语的有利因素(钟玖英，2001：34)。同一语言形式既可作词用又可作词组用，从而创造双关语，看下面的例子：

(7)上海红鸟牌鞋油广告：第一流产品，为足下增光。

(8)要想皮肤好，早晚用大宝。(“大宝”牌护肤品广告)

(9)西安扬森达克宁软膏广告：双脚不再生气。(摘自向新祥，2001：73)

(10)台湾XX瓜子公司广告：阿里山的瓜子，一嗑就开心。(同上)

(11)开开衬衫，领袖风采！(开开衬衫广告)(摘自白光，2003：36)

例(7)中，“足下”在古汉语中是对对方的尊称，作名词用；同时，“足下”也可作词组用，表示顾客脚下的皮鞋，起到一语双关的效果。例(8)中，“早晚”表示“早晨和晚上”的意思时，作名词词组用，表示这种护肤品的使用方法；同时，“早晚”又可作“迟早”的意思，作副词用。例(9)是一则治疗脚气的药膏广告，表面意思是说使用这种药膏就不会再生脚气了，这里的“生气”作词组用，表示动宾关系，视为动宾词组；这则广告的深层意思是说药膏有了好的疗效，病人就不会再生气了，这时“生气”作动词用，字里行间幽默风趣，不露痕迹。例(10)从表面上看，“一嗑就开心”是指阿里山瓜子味美易剥，轻轻一嗑皮就开，这时的“开心”作动宾词组用；而从深层看，“开心”是作形容词用，指心情舒畅，一语双关。例(11)中，“领袖”二字道出了这则广告的玄机，表面上“领袖”作名词词组用，表示“衣领和衣袖”；其实，“领袖”还可作名词用，表示“领导”的意思，穿上开开衬衫，尽可展现领导风采。

2. 单句中不同的句式模糊构成双关

在利用句式模糊构成双关这一点上，主要表现在同一句子、分句可以作不同的语法切分，构成不同的句式，表达不同的意思。同一句子要有不同的语法切分，严格意义上看，是由于没有在必要的意义句和短句间标上标点符号，从而造成意义模糊而构成。这种现象在各种语言形式，如广告、相声、民间故事中都有可能出现，如在我国的民间对联中就非常多见。

(12) 重阳谷

端午桥 (摘自董海明，2006：141)

这副对联从表面上看是一副地名对联，实际是一副人名联。上联的重阳谷中，重为姓，重阳谷为一人名，下联的端午桥中，端也是古代族人的姓氏，端午桥系清代满洲正白族人，名云端方，字克柔，号板桥，故可称端午桥。这副对联有几处巧合之处，除了上联和下联都可看作人名之外，重阳和端午都是节日，谷和桥都是地理名称，这样，同一对联，便有了两种不同的句法理解，两种意思。

再看下面的例子：

(13)露华浓美容公司广告：“星梦成真露华浓”，(摘自白光，2003：32)

这则广告可有两种理解：一是“星”梦成真——露华浓，意思是露华浓化妆品可让您星梦成真；另一种理解是“星”梦成真露——华浓，“星梦”与“真露”形成对照。这样这则广告通过一句话作两种句法分析，达到了一语双关的效果。

3. 句型模糊构成双关

以上讨论了同一单句中由于不同句式的划分可作不同的理解，以此类推，在标点符号缺省的条件下，单句与复句词的模糊也可构成一语双关现象，看下面的例子：

(14)做女人美好。(美容广告)

对于这则广告可以这样理解：表层切分为“做女人，美好”，“美好”作为一个词用，并列式结构；“做女人”与“美好”之间是主谓关系，构成一个单句，意思是做一个女人很好。但这决不是这则广告所要传递的真正信息，广告的深层应如此切分：“做女人，美、好。”“美”指“美丽”这句话相当于一个复句：“做女人，拥有美丽才好。”“做女人”是一个话题，“美丽”相当于一个紧缩复句：“拥有美丽才好。”

二、语法双关的翻译探索

通常认为像双关语这种集音、形、义于一身的语言现象是不可译的，但也有人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译的，总之，双关语是难译的，甚至有些是不可译的。鉴于双关语可译度的不同，如汉语中特有的语法双关可译度较低，甚至大多不可译，甚至可以说直译法在目前看来对于语法双关来说是不可行的，但有时也难免会遇上“好译的双关”(侯国金，2007：123)，语法双关也不例外，但大部分的双关，包括语法双关在内也是“挑战翻译者智力和技巧之极限的。因此，变通之术是很重要的”(同上)，可见要再现汉语双关语所独有的特色绝非易事，是值得探讨的问题。虽然已有不少人对双关语的翻译做过大量探讨，但对于本文所讨论的语法双关翻译问题一直没有人做过专题讨论。鉴于时间、所搜集资料的有限性，基于语法双关的特殊性，从分别表义法、释义法、侧重译法对语法双关的可译性作尝试性探讨，但由于语法双关大部分属汉语语言所特有，所以本文的重点在汉译英。

(一)分别表义法

由于语法双关产生于像汉语这种典型非形态语言之中，要想实现语法双关的翻译而又不失其本味，几乎不可能。对于一些语法双关，可酌情采用分别表义法，也有人称之为一分为二法，在舍弃形似的情况下，采用直译加意译的方法，尽可能把原文的双“关”分别再现出来。如例(7)：上海红鸟牌鞋油广告：第一流产品，为足下增光。

如前所述，这则广告的关键在于“足下”，一是对对方的尊称，作名词用，二是作词组用，表示顾客脚下的皮鞋。这则广告可采用分别表义法，揭示原文的双重意义，只是语法双关的修辞手段就流失了，可译为：The first-rate polish adds luster to you shoes and honor to you, our fiends.

(二)释义法

语法双关是采用语法上的模糊来构成双关的修辞形式，在目的语中很难找到相对等的语法模糊形式，所以采用释义法来处理其所包含的双“关”，甚至是多“关”，是较为适用的舍“形”求“义”的翻译方法。例(3)中的“美的”是利用词性的模糊构成双关，“美的”作为名词用是指品牌名称，也可作形容词用，表示“好的、漂亮的”意思，而且后两个“美”意义有所不同，翻译成英文很难再现原文的微妙之处，只能通过解释的方式加以翻译。有人这样翻译例(3)：Midea home appliances are beautiful—beautiful from head to toe, beautiful inside out.其中，Midea为“美的”的品牌英译。

(三)侧重译法

由于双关语通常都是一语双关，甚至一语多关，语法双关更是如此，仅是语法形式就可称为一关。因此，在翻译中如果无法再现双关和多关，就要取舍其他，侧重其中一关，即我们所谓的侧重译法。例(8)“要想皮肤好，早晚用大宝”中，“早晚”即有“早晨和晚上”的意思。又有“迟早”的意思，这样，就很难再现这两层意思，于是就出现了下面这种侧重前一层意思、舍弃后一层意思的译法：Applying “Dabao”morning and night, Makes your skincare a real delight.

结束语

语法双关作为非形态语言的一大多产修辞形式，通过利用语言语法上的模糊构成双关，使语言形式更简练、丰富、诙谐，同时也使语言使用更丰富多彩。以上仅讨论了几种语法双关形式，但从理论上说，利用汉语语言单位之间的模糊性创造双关是具有多产性的，所以，从语法角度审视双关问题还值得更进一步的研究。同时，尽管双关语是难译的，而且大多是不可译的，但我们仍然要从实际情况出发，尽量使用各种手段使“可译、好译的双关”再现出来，所以，对于语法双关的翻译手段远不止以上这些，仍有其他方面的探索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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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钱晓玲〕

Study of Productivity and Translatability of Grammatical Puns

SHEN Yan-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091, China)

Grammatical puns, as a productive rhetorical language phenomenon in Chinese language, besides the traditional homophonic puns and semantic puns, have permanently been paid insufficient attention. This paper accordingly illustrates several forms of grammatical pu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agueness of grammatical structures of Chinese language so as to elucidate their productivity and particularity rhetorically, and further explores them from the angle of translation.

puns; grammatical puns; vagueness

10.3969/j.issn.1008-6714.2017.04.017

2017-03-07

沈艳萍(1980—)，女，贵州麻江人，讲师，硕士，从事认知语言学及语言哲学教学研究。

H09

A

1008-6714(2017)04-003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