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视域下昆丁与永乐自杀的对比解读
2017-03-12王梦瑶
王梦瑶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视域下昆丁与永乐自杀的对比解读
王梦瑶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在《喧哗与骚动》和《欢乐》中,福克纳和莫言分别塑造了昆丁和永乐的形象,并都为他们安排了自杀的结局,而相关比较解读还少有论及。运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死亡本能说”与“三重人格说”,对比分析两个人物在赴死过程中呈现出的死亡表征与毁灭倾向,并就二者复杂的异性之爱与原乡之爱进行比较解读,探求促使二者走向死亡的深层心理原因,为检视两个人物形象的自杀行为和自杀心理提供了新的阐释途径。
《喧哗与骚动》;《欢乐》;自杀;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
《喧哗与骚动》(The Sound and the Fury)是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1897~1962)的代表作,书中重要人物昆丁在妹妹凯蒂婚后投河自尽。就昆丁的自杀,学界已从俄狄浦斯情结、阿尼玛原型和悲剧意蕴等层面进行了多维解码。莫言的中篇小说《欢乐》采用第二人称视角,书写了接连五次高考落榜的农村青年永乐喝农药自杀前的意识流动过程,而就永乐人物形象及其自杀行为的解读还鲜见论著。本文拟从文本细读入手,运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死亡本能说”与“三重人格说”,对比分析两个人物在赴死过程中呈现出的死亡表征与毁灭倾向,并就二者复杂的异性之爱与原乡之爱进行比较解读,尝试为检视二者的自杀行为和自杀心理提供一条新的阐释途径。
一、自杀行为解读:死亡本能笼罩下的向死人生
在《喧哗与骚动》和《欢乐》中,福克纳与莫言两位作家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意识流的手法表现其笔下主人公自杀前的所思所感,在昆丁与永乐不断行进的意识长河中,奔流不息的是生命中种种死亡意象与各类死亡事件,二者的人生仿佛受扼于一只本能的大手,始终无法摆脱死亡阴影的笼罩,而这与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后期所倡导的核心理论——“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交相唱和。在发表于1920年的《超越快乐原则》(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一文中,弗氏首次提出“死亡本能”这一与“爱欲本能”相对应的概念,并将其解释为“一切生命的内在潜意识需求,即重新回归无机物的形态”(弗洛伊德,1986)。昆丁与永乐的意识都在当下场景与回忆空间之间穿梭,徘徊游走于真实事件与虚构幻想中,都着魔般地植入着种种死亡意向与死亡事件的意识相互作用,最终织成了一张死亡的罗网,将二者网络其中,最后,两个年轻的生命共同选择走向生命的终结。然而,在这一殊途同归的过程中,二者在死亡本能下笼罩的向死人生又是不同的,并集中体现于死亡表征和毁灭倾向的相异上。
(一)死亡表征
同为意识流书写下的赴死之路,昆丁之死与永乐之死的死亡表征是不同的。昆丁的死亡始终与表的声音和影子的形象相联系,可以说他的死亡本能正是通过声音与影像的视听交缠而立体呈现于读者面前。在决定自杀的这一天,昆丁对经由父亲之手而传给自己的祖父的表的“滴答滴答”声格外敏感,表针转动的声音被放大,仿佛无处不在。作为时间的代言者,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始终不间断地、永恒地行进,在行将就死的昆丁耳中,恰似死神冷酷无情步步紧逼的脚步声的迫近,这使得昆丁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在这种与死亡拉锯的紧张中,他所忆起的父亲康普生先生的话很可能并非实际存在,而只是自身在本能驱使下产生的臆想:“基督不是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他是被那些小齿轮轻轻的喀嚓喀嚓声折磨死的”(福克纳,2007)79,这也正是他为自己的死亡做的注脚。而当昆丁试图摆脱这种声音,从而磕碎表蒙,将表针拧下来丢进烟灰缸里后,不仅表后面的小齿轮还在继续转动,而且大钟的打点声又接替了表的滴答声,继续更加响亮地奏响死亡的钟声,昆丁甚至感到“天上有一只时钟,高高地在太阳那”(福克纳,2007)85。这种种与时间相关联的存在仿佛预示着时间已经在昆丁的世界里与死亡结盟,昆丁无法征服时间,也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此外,与滴答声一样,影子这一意象也始终伴随着昆丁的死亡。窗框的影子、树的影子、桥的影子甚至自己的影子等各种与光明相对照的阴影都逐一投射于昆丁的眼中,而死亡的灰暗阴影也牢牢占据了昆丁的脑海,最终阴暗的力量销蚀了昆丁的生命之光。
如果说昆丁死亡本能笼罩下的向死人生呈现出的是以时间和光影为主角的黑白篇章,那么永乐的死亡则表现出各个死亡事件交织的浓墨重彩。当永乐把装有剧毒农药的瓶子触在唇边时,他看到的是“明眸皓齿、青丝红唇、衣袂灿然的死神。”(莫言,2012)276永乐的自杀是与许多其他“死亡”联系在一起的,这些“死亡”有的发生在当下,有的发生在回忆中,还有的只是发生在永乐的幻想里。他走到了黄麻地里鱼翠翠的坟上,并回忆起两年前的暑假看到她的尸体时,突然感到万念俱灰,认识到生和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高考成功与否都是同样的结局,到头来都是一具直挺挺的僵尸,永乐逃离了鱼翠翠家破败的院落,对死亡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而在那个漫长的暑假里,永乐一直处在犹豫彷徨的痛苦之中,在日记中,他坦陈了自己的心声:“我烦闷。我压抑。我痛苦。我仇恨。我嫉妒”(莫言,2012)298,那时打盹的母亲在永乐眼中甚至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木乃伊。而后永乐又回忆起复读班马老师的死亡以及父亲的死亡,等等。在形形色色的死亡事件的笼罩下,永乐最终喝下了四两剧毒农药,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二)毁灭倾向
在《弗洛伊德与社会》(Freud and Society)中,雅安尼斯·加布里奥(Gabriel Yiannis)总结出了死亡本能的三种表现形式:对外攻击,内在的自我攻击或犯罪感,以及重复行为。对于外在攻击,弗洛伊德在给艾尔波特教授的信中曾给予过详细的解释,他认为,“在某些特殊器官的辅助下,死亡本能会转变为毁灭本能。这一本能会直接作用于外界的客体,产生毁灭的结果。具体来讲,生物会通过摧毁体外的其他生物来保存自己。”(Gabriel,1983)在昆丁和永乐受死亡本能操纵的向死人生中,他们不仅策划着自己的死亡,也都在臆想中实现了他人的死亡,从而呈现出了不同的毁灭倾向。
昆丁的毁灭倾向与妹妹凯蒂密切相关。他的毁灭倾向首先集中体现为对“情敌”们的愤恨中:他发誓要杀死勾引凯蒂并导致凯蒂失身的达尔顿·艾密司,“明天我要把他杀了我发誓明天我一定这样做”(福克纳,2007)133,而三天以后他确实去找艾密司安排决斗事宜,但在桥上的决斗中昆丁并没有命中目标,而是“像一个女孩那样昏了过去”(福克纳,2007)134;在凯蒂结婚前夕,昆丁也曾臆想杀死凯蒂的未婚夫赫伯特:“昆丁朝赫伯特开了一枪他的声音直横穿过凯蒂房间的地板”(福克纳,2007)145。在昆丁眼中,这些或是剥夺凯蒂贞洁或是即将占有凯蒂生活的男人们都扮演着自己情敌的角色,而自己与他们唯一的相处方式就是杀死他们,但因为自身的懦弱本性使然,这样的“谋杀”只能在自己的意识中发生,对自身现世人生的处境以及他与妹妹凯蒂的关系都不能起到任何改变的作用。昆丁的这种毁灭倾向还波及妹妹凯蒂的身上。他曾经把刀尖对准凯蒂的咽喉,试图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结束凯蒂的生命;在逼问凯蒂是否爱着艾密司而没能得到确定的答复时,对她表达了“我真希望你死”的恶毒诅咒,继而发出“我要杀死你,你听见没有”这样绝望的怒吼(福克纳,2007)146。和无法杀死与自己争夺凯蒂的情敌相同,昆丁也并不会真的亲手毁灭自己深爱的凯蒂,昆丁的死亡本能转化为毁灭本能的路径被现实生活所截断,他只能作为人生的失败者自己孤独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与昆丁相比,永乐的毁灭本能主要体现在对外物的毁灭倾向上,并首先表现在与“性”相关意象的毁灭幻想上。在永乐对县种猪站的记忆中,配种姑娘藏在透明乳胶手套里的手指像泥鳅一样冰冷滑腻,手指上散发出的种猪精液的腥气也与钻营在湾底淤泥中的泥鳅相似,永乐觉得“正是那股泥鳅味儿毁了去年的考试”,因而“曾经产生过用开水烫杀天下所有泥鳅的念头”(莫言,2012)241,高考屡战屡败的挫败感与青春期迷惘而充满罪恶感的性苦闷相交缠,使得沉默少年的痛苦难以找到宣泄的途径。逃离了记忆的泥沼,这种毁灭倾向也在现实世界中由物及人,当永乐将剧毒农药装入裤兜离开家门走入原野,看到一个紫面老头用长鞭打死偷菜吃的鸭子后,在一系列情绪激动的发泄后老头一头扎在地上抽搐,在小说中并未交代紫面老头是否突发疾病而死,但看到这一场景的永乐并没有施以援手,而是“像个杀人凶手一样仓皇逃窜”(莫言,2012)242,仿佛洞悉了自己身体中蕴含的毁灭倾向而不敢正视。与昆丁一样,这种毁灭本能最终未能产生毁灭的结果,永乐也在秋天的原野中奔赴死亡之约。
二、自杀心理解读:爱与死纠缠下的生不如死
诚然,弗洛伊德后期所秉持的“死亡本能说”为解读昆丁与永乐之死在心理学上提供了依据,但对二者之死的剖析不应仅仅局限于自杀行为本身的解读,更应结合二者悲剧人生探求潜伏于死亡表象之下的深层心理原因。在《论莫言与福克纳的死亡主题小说》一文中,温伟认为,福克纳与莫言作品中的自杀都是对“生命不能承受生活之重的解脱”(温伟,2007),而具体到这两个人物身上,这种解释同样适用。两个人物的死亡都是与爱相联系的,而这种羁绊他们的爱又都是非常态的、复杂的,可以说,这些“爱”正是两者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如果没有爱的重负与折磨,两人也不会走向死亡的深渊。结合弗氏早期理论中的“三重人格说”,昆丁和永乐爱与死纠缠下的烦恼人生得以更为清晰地呈现。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这三个层次构成:本我完全是无意识的,由性本能组成,按快乐原则(Pleasure—principle)活动;自我代表理性,它感受外界影响,满足本能要求,按照现实原则(Re⁃ality—principle)活动;超我则代表社会道德准则,压抑本能冲动,按至善原则(Morality—principle)活动,本我与超我往往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中(弗洛伊德,1998)。弗氏三重人格理论视域下的昆丁与永乐的本我与超我同样处于难以和谐相处的境况,这种爱与死纠缠下的苦痛带给两个年轻生命的恰恰是生不如死的体验,异性之爱与原乡之爱的扭曲、变形也许正是促使二者走向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异性之爱
昆丁与永乐对异性的爱欲都带有一定的非正常色彩,而这与“本我”与“超我”都是相背离的,从而使这种扭曲的爱被涂抹上了痛苦的色彩。昆丁异性之爱的对象是自己的亲妹妹凯蒂,而学界也多有评论认为,昆丁在凯蒂身上寄予了弗洛伊德在《对爱情心理学的贡献》一文中所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即恋母情结。根据弗洛伊德的阐释,俄狄浦斯情结表现为“男孩把母亲当作性爱对象而把父亲当作情敌”(朱立元,2005),而因为康普生太太母爱的缺失,本应存在于母子之间的心理症结在昆丁处却发生了畸变,转移至妹妹凯蒂的身上,虽然在小说中昆丁与凯蒂并未发生实际肉体上的越轨行为,但福克纳本人曾承认,昆丁对妹妹的肉体确实存在非分之想,即“本我”层面上的渴望。然而作为康普生家族的长子和凯蒂的亲哥哥,这种渴望显然与“超我”所代表的社会道德准则之间存在尖锐的矛盾,而被放大的“超我”对“至善原则”的追求使得畸形的“本我”对“快乐原则”的推崇受到加倍压抑,昆丁不得不在对凯蒂的畸恋中痛苦挣扎,而随着凯蒂在成长过程中一步步走向“堕落”,昆丁心目中的凯蒂实际已经死去,而自己也选择了投河自尽。
永乐前后一共经历了与鱼翠翠和冬妮娅的两段“恋情”,而这两段感情也同样带有非正常的色彩,前一段与罪恶感、孤独感相伴而生,后一段与自卑感、厌恶感一同滋长。鱼翠翠是同村的一个比永乐年纪大七岁之多的姑娘,按照村里的辈分永乐应该称呼她为“翠姑姑”,在两人一同劳作后,鱼翠翠带着永乐钻进了一片茼地歇息,在大如莲叶的茼叶的遮蔽下,在永乐的要求下为他展示了自己的乳房。永乐在看了一眼之后,心里就产生了罪恶感,而这种罪恶感仿佛阴云一般从此笼罩了他的尚且稚拙的心灵。可以说鱼翠翠是永乐“本我”的唤醒者与启蒙者,但又因为鱼翠翠的真诚以及在自己多次落榜饱受嘲讽时所给予的温柔鼓励,永乐认定“鱼翠翠是唯一的、真正给过自己一点温暖的人”,从而产生了“超我”与“本我”的矛盾,因而对本我产生的冲动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当听闻鱼翠翠喝农药自杀后,永乐初感震惊而随着逝者的下葬内心释然,而母亲的老迈无能与嫂子的冷嘲热讽与已逝的鱼翠翠的年轻生动、温柔多情形成鲜明的对比,随之而来的“超我”层面的孤独又使他深感痛苦,最终,永乐选择喝下置鱼翠翠于死地的剧毒农药“一零五九”,加入了她的同盟。与和鱼翠翠之间梦幻般的感情相比,永乐与复读班同学冬妮娅的恋爱带有更为现实的色彩。作为干部子女,冬妮娅家境优越,在班里始终领导着服装的新潮流,这使班里最贫穷、衣着最寒酸的永乐深感自卑,而这种自卑又伴有对冬妮娅的厌恶。当看到冬妮娅抖着穿红皮鞋的脚时,永乐甚至气愤地感到这是“资产阶级臭小姐在嘲笑农民的儿子”(莫言,2012)306,而当冬妮娅提出要约会时,永乐却欣喜而紧张地赴约了。作为一个饱受性压抑的二十四岁男青年,永乐的“自我”渴望接触鱼翠翠般年轻、鲜活的异性,而其“超我”也暗自渴望通过高考成功过上冬妮娅般富足而又有地位的体面生活,但高考再次失利的冷酷现实又使其“超我”的追求难以实现,与冬妮娅的交往也只是昙花一现,永乐在异性之爱中收获的是悲苦的有始无终,最终一个人走向了死亡。
(二)原乡之爱
不仅仅是对异性爱欲的扭曲,昆丁和永乐对故乡的感情也是复杂而畸形的,而二者的异性之爱与原乡之爱又是交织在一起的,多重复杂而纠葛的情感共同导致了二者的死亡。昆丁的爱既是对妹妹凯蒂的不伦之爱,又是对美国旧南方传统的固执之爱,这两种爱是杂糅在一起的。作为康普生家族的长子,也是父亲所希冀的南方传统的继承者,昆丁的“超我”肩负重任,但在重压之下的昆丁却缺乏正常的家庭之爱作为精神的支撑,从而只能将自己的爱投射于凯蒂身上以求得温暖,与此同时,也将南方清教观影响下的对南方淑女的苛刻要求加诸凯蒂身上,企图保有凯蒂的贞洁并永远地占有凯蒂,从而实现恢复传统的理想。而伴随着凯蒂由失贞开始的一步步“堕落”,昆丁所崇尚的旧南方的荣光仿佛也一并失落并与凯蒂的贞洁一样难以恢复,这不仅使昆丁深感痛心而且也使他深切地体会到无力回天的绝望,犬儒主义者康普生先生所灌输给他的基于虚无主义和悲观主义的种种信念本就岌岌可危,最终彻底崩塌。在这场充满喧哗与骚动的约克纳帕塔法家庭悲剧乃至美国南方的悲剧中,昆丁非但不能拯救妹妹的堕落,在传统与当下的碰撞产生的矛盾中无能为力,也在悲观与虚无的旋涡中苦苦挣扎,难以自救,对妹妹凯蒂的不伦之爱和对美国南方传统的固执之爱难以为继,最终无可挽回地走向了死亡。
永乐的爱同样是复杂的,他的爱一方面表现为对异性的爱与欲,另一方面则是对家乡绿色大地的爱恨交织。永乐曾在愤怒中低声吼叫:“我不赞美土地,谁赞美土地谁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厌恶绿色,谁歌颂绿色谁就是杀人不留血痕的屠棍。”(莫言,2012)240这片生养哺育了永乐二十四年生命的充满生机的绿色热土如同任劳任怨的慈母,永乐与其之间的情感牵扯不断,然而与冬妮娅无疾而终的恋爱使他深深感受到他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中,土地与城镇、农民与干部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根植于压抑的欲望和浓重的自卑之上的感情无法在高考失利后云开月明。这也使永乐绝望地认识到,正是他无法改变的农民身份与无力逆转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使得自己理想中富足体面的“超我”徐徐崩坍,他也因为理想的破灭迁怒于脚下的这片土地,认为这片充满生机的绿色大地如镣铐般束缚着自己压抑的肉体与渴望飞翔的灵魂,但这种束缚业已成为不争的事实,而永乐的“超我”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所以他选择了在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上,带着对生命中欢乐的憧憬走向了死亡。
“死亡”这一主题是福克纳和莫言在多部作品中都曾着力表现的,而自杀作为死亡中比较异常的一种,自杀者的自杀行为以及背后的原因值得我们格外关注,通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对自杀行为和自杀心理进行透视,也为更好地解读作品提供了又一途径。昆丁与永乐在历经了对死亡的体认和毁灭力量的左右之后,在对异性的畸变之爱与对故乡的爱恨纠缠中最终走向了故事的结局。前者在河水中淙淙作响的骨骼是否能于荒凉圣洁的沙地上洗刷生前的痛苦,而后者是否能在触目无绿的黄麻花团簇拥中到达欢乐的彼岸,值得我们进一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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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briel,Yiannis.1983.Freud and Society[M].London:Routledge&Kegan Paul Ltd,282.
Comparative Analysis about the Suicide of Quentin and Yongle Under the Freud's Psychoanalysis Theory
WANG Meng-yao
(The College of Liberal Arts,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China)
The Sound and the Fury;Joy;Suicide;Freud;Psychoanalysis
I106:I206
A
1671-055X(2017)04-0054-04
10.16595/j.1671-055X.2017.04.014
2016-06-07
王梦瑶(1990-),女,山东济南人,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研究。E-mail:906869470@qq.com.
Absttrraacctt:In the novels ofThe Sound and the Fury and Joy,William Faulkner and Mo Yan shaped the im⁃age of Quentin and Yongle separately,and the main roles of these two books both had been arranged suicide endings of their lives,which was barely discussed in the former relevant comparative researches.By using Freudian theory of the Death instinct and three structures of personality,this article compares and analyses the death characterization and the destruction tendency of these two characters presented in their processing to death.Then,it discusses the characters’complex love for heterosexual as well as for hometown,and tries to ex⁃plore the deep psychological reason which leads these two main roles to the death,and provides a new interpre⁃tation way to review the suicide behaviors and suicide psychologies of Quentin and Yong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