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枯的灵魂
——槐树意象与《伤逝》《野草》及其他
2017-03-11张皓涵
张皓涵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北京 100081)
半枯的灵魂
——槐树意象与《伤逝》《野草》及其他
张皓涵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北京 100081)
《伤逝》作为鲁迅小说中的一个特殊存在,成文于《野草》创作期间,深刻沾染了“野草之风”。槐树作为一枚独特的意象在《伤逝》开篇及末尾反复出现,并以“半枯”的“非活”状态从精神内涵上勾连了鲁迅的小说与《野草》。论文拈出槐树意象,尝试以之为突破口,重新认识《伤逝》的主题,并进入《野草》的精神世界,以“半枯的槐树”照见充盈着“鬼气”与“毒气”的“半枯的灵魂”。
槐树; 《伤逝》; 《野草》; 启蒙
无论是精神、思想抑或是文字表述的缠绕,都是鲁迅留给读者的一个难以挥去的阅读印象。钱理群先生曾言,《呐喊·自序》乃“解读鲁迅小说的一把钥匙”*钱理群:《走进当代的鲁迅》,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38页。,在《自序》中,无论是“偏苦于不能全忘却”*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437页。,还是“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1卷,第441页。,都带有某种缠绕的特质。而以内容晦涩、内涵矛盾著称的《野草》在《题辞》开篇就以“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鲁迅:《野草·题辞》,《鲁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63页。的著名表述给人无限缠绕的虚无之感。在鲁迅的小说之中,《伤逝》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不仅是鲁迅小说中惟一一篇以婚姻爱情为题材的小说,亦在收入《彷徨》之前从未公开发表过。此外,该小说的目的是以爱情影射兄弟失和在周作人看来几乎毋庸置疑*周作人:《知堂回想录》,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78页。,《伤逝》的主题究竟为何学界众说纷纭,亦使《伤逝》多了一层“魅影”。值得注意的是,《野草》所集23篇乃鲁迅1924年至1926年所作,《伤逝》则是1925年10月21日所作,可以说《伤逝》成文于《野草》创作期间,细读《伤逝》不难感受到其所沾染的“野草之风”。在《伤逝》中,丰富的意象构建具有浓重的象征意味,其意象可分为植物、动物两类。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往往将研究视角过度聚焦于意象本身,而忽略其在意象选择上与小说主题自身的关联性,加之随着《伤逝》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往偏重于爱情、“五四”社会思潮、女性主义等单一视角的解读已然无法较为全面准确地诠释《伤逝》的深刻涵义。笔者尝试拈出《伤逝》之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意象——“半枯的槐树”,并将之与小说、《野草》以及鲁迅之精神内核相勾连,以“半枯的槐树”照见充盈着“鬼气”与“毒气”的“半枯的灵魂”。
无论是《伤逝》研究还是《野草》研究,都经历了一个从“神化”到“祛魅”的过程。纵观近20年来的《伤逝》研究,不外乎主题、人物形象、文本结构、意象分析以及诗性语言这几个维度,但是鲜有论者打通不同维度,从鲁迅整体创作的高度进入《伤逝》的精神世界。《野草》作为鲁迅“面向内心”的散文诗,是读懂鲁迅的关键。随着《野草》研究的不断深入,曾经被“神化”的《野草》逐渐回归到学术研究本位,张洁宇2013年出版的《独醒者与他的灯——鲁迅〈野草〉细读与研究》立足文本,旁证丰富,试图贴近《野草》的本真,是近年来《野草》研究的收获。
尽管在今天看来,新批评那套理论有割裂作者、作品与读者之间的相互联系之嫌,但兰色姆们所推重的文本细读于文学研究而言依然有着无法替代的基础性作用。细读文本,《伤逝》的开篇及文末三次提到“半枯的槐树”这个意象,显然不是鲁迅恣意而为,前后观照的“半枯的槐树”见证了新生的爱情缓缓死亡,仿佛枝梢挂满了无数的眼睛,讥笑着启蒙主义自身的悖论。在《呐喊·自序》里,鲁迅曾如是回忆道:
S会馆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抄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1卷,第440页。
S会馆很可能就是北京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鲁迅先生于1912年5月至1919年11月寓居于此。《伤逝》的开篇“会馆里的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以及文末“也还只有会馆是还能相容的地方。依然是这样地破屋,这样的破床……”这样的句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鲁迅曾经的寓居之地。从《呐喊·自序》里的这段描述,我们看到了槐树的阴冷、繁茂之特质与鲁迅本人面对生命的流逝而愈发寂寞、苦闷的心境间的相互映照,亦看到处在生命“蛰伏期”的鲁迅对槐树的特殊情感,“密叶缝里”的“青天”不禁让人想到《秋夜》里“奇怪而高”又“非常之蓝”的天空,脖颈上冰冷的槐蚕亦让联想起《复仇》里“比密密层层地爬在墙壁上的槐蚕”更加细密的血管,槐树上缢死过女人的传言仿佛出现了女吊以鲜红色接近阳间的画面。有学者曾以“槐为鬼木”论及槐树之阴树特征在民间文化中的象征之力。*纪永贵:《槐树意象的民俗象征》,《民族艺术》2004年第1期。自然属性上看,槐树则具有阴寒之性,有凉降之功效。身处S会馆的鲁迅正处于生命中反抗绝望、反抗苦闷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历经辛亥革命、袁氏称帝、张勋复辟以及新文化阵营的分化,对历史本相的认知让鲁迅疏离了原初的启蒙理想,灵魂上的某种特殊气质与槐树的阴森之气“不谋而合”,甚至产生了在文字、精神等层面与之交流的愿想,森森然的槐树给溽热苦闷的鲁迅带去阴凉之同时,亦加重了退守、沉默之际鲁迅的阴郁气质,*参阅周银银:《复杂的缠绕:鲁迅与槐树的渊源关系探析》,《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枝叶茂盛的槐树让鲁迅的世界进一步为黑暗所笼罩,然而,绝对之明亮亦等同于黑暗。
在涓生的回忆之中,一年多过去了,新叶已成残叶,惟独“依然是这样的破屋,这样的板床,这样的半枯的槐树”*鲁迅:《伤逝》,《鲁迅全集》第2卷,第132页。,现实之情境进一步佐证逝去经验的悲剧性循环,作为鲁迅笔下少有的异于多数带有残缺符号的被启蒙者的子君,和试图启蒙她的涓生,在苍穹之下的兜兜转转之后,终究归于失败,鲁迅之于启蒙的巨大怀疑跟拷问亦如他对于任何革命与运动的不信任感一样,在他眼中,不过是对于以往历史经验的悲剧重复与循环,而现实往往走入一种悖论式荒谬的倒退的轮回。半枯的槐树脱掉新叶之后依然是一株半枯的槐树,见证着现实对于历史的无限重复,静观启蒙者的荒诞的迷蒙与被启蒙者一次又一次的幻灭,穿越“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今昔之感。作为一株象征之树,丛生的,不过是“使我希望,欢欣,爱,生活的,却全部逝去了,只有一个虚空,我用真实去换来的虚空存在”*鲁迅:《伤逝》,《鲁迅全集》第2卷,第132页。。这情形,不禁让人想到置身于“无物之阵”的“我”的一种根本性焦虑:
呜呼呜呼,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鲁迅:《影的告别》,《鲁迅全集》第2卷,第169页。
从康德的启蒙主义到流行于“五四”时期的革命启蒙主义,鲁迅以子君这个正常普通人启蒙失败的实践洞见了被启蒙者的内在困境(逃离家庭的子君最终归向养鸡、喂狗的家庭主妇的主观意愿),点破了启蒙者与被启蒙者的深层隔阂(涓生与子君的矛盾不断扩大),以至对于启蒙本身产生巨大怀疑:小说形式上采用涓生手记的方式很容易被看成启蒙者的自我辩驳,加重了这种不信任感。诚如面对生命本身的惶惑与不安,“影”摒弃了天堂、地狱以及黄金世界,并且深信将既不容于黑暗,亦无法为光明接纳,终究落得个“彷徨于无地”,将一切信仰(自然包括启蒙主义)统统瓦解,“我只得走。我还是走好罢”*鲁迅:《过客》,《鲁迅全集》第2卷,第199页。。
汪晖在《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一书中引入“中间物”这一概念来认识鲁迅与传统的联系以及其作品中表述的思想,并将鲁迅也视为“历史的中间物”*汪晖认为鲁迅提及“中间物”一语是在《写在〈坟〉后面》,并且其意义远远超出文字问题,并包涵着鲁迅对自我与社会的传统和现实之间的关系的深刻认识。。近来,有学者认为“中间物”是将列文森评论梁启超的一些话,或直接或间接地移植到对鲁迅的评价上,是“无视鲁迅与梁启超的区别”,是“不辨梁、鲁”,认为汪晖“过分强调鲁迅对传统文学的依恋,过分强调‘历史中间物’会误导很多人”*参阅王彬彬:《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的学风问题》,《文艺研究》2010年第3期,全文后刊载于《南方周末》。。情形是否如此,或可见仁见智,但可以明确的是,鲁迅文学作品的思想内涵裹挟着深刻的矛盾性与复杂性,大量阅读鲁迅作品不难感受到其徘徊于传统与现代、过去与未来、生与死、古典文章与现代白话之间的复杂特质。在1933年3月2日,鲁迅赠日本人山县初男《彷徨》有题诗云:
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
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自幼接受私塾教育的鲁迅在文章中多次提到他所受到的古典文学的影响,作为古典文学之正宗的“文章之学”对于鲁迅的深刻影响的一个重要体现便是其在《野草》之后,走向杂文,用一种新的方式“反抗绝望”,亦是某种意义上对传统的回望。“传统”与“现代”之间,空余鲁迅一人,面对“风沙扑面、虎狼成群”,他以“行”实践其理想:“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鲁迅全集》第1卷,第135页。就“中间物”这一概念而言,不可否认它在某种意义上抓住了鲁迅文学创作的核心特质。比如《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对于传统既桀骜又驯顺,对生活既热爱又冷漠,以及“我”与魏连殳的对话不无深刻地体现出了鲁迅内心深处的冲突:对青年的期望与怀疑以及对进化论的笃信与忧虑。《在酒楼上》的吕纬甫对传统道德的妥协,对中国现实的自省、自责与彷徨无不从一个侧面照见鲁迅自己的灵魂,体现了“中间物”的矛盾与复杂。再比如《野草》中存有诸多颇具“中间物”特质的意象:僵坠的蝴蝶(《希望》)、坟中坐起的死尸(《墓碣文》)、死后仍有知觉的“我”(《死后》)等等。《伤逝》中三次出现的“半枯的槐树”便置于“生”与“死”之间,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的同时,见证启蒙者与被启蒙者从逃离、隔阂到幻灭,寒来暑往,依然呈现出一种半死不活的临界状态,“由生到死”而又“向死而生”,难免衍生出一种焦虑与绝望之感: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那里呢?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青年们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鲁迅:《希望》,《鲁迅全集》第2卷,第182页。
然而“反抗绝望”的行动并不昭示希望之实存,“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恰如那株“半枯的槐树”,爬满“已经豫觉着事后的自己的舌上的汗或血的鲜味”的槐蚕,还苦苦支撑着这“半枯的灵魂”。加缪说过,“只有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法〕加缪:《西西弗的神话》,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编:《文艺理论译丛》第3卷,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年,第311页。,然而: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鲁迅:《野草·题辞》,《鲁迅全集》第2卷,第163页。
生命作为“趋向死亡的存在”(海德格尔语),与死亡总是形成某种根本性的、无法割裂的联系。《野草》的生命观、死亡观可以说是鲁迅本人生命观、死亡观的投射。“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仰天骚歌的屈原,而《野草》的死亡观恰恰不同于屈原一类达至生命顶峰的吟唱,而是与“死亡”之间形成了某种紧张的关系,最终,趋向于超越对于死亡本身的恐惧。竹内好认为,鲁迅的《野草》与《呐喊》《彷徨》中的小说有着密切的联系,《野草》构成了对小说的解释或缩图。*〔日〕竹内好:《鲁迅》,李心峰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第96页。换言之,竹内好敏锐地察觉到了《野草》所体现的生命哲学与鲁迅小说之间存在某种相互渗透、融合的关系。子君之死,不仅残忍地展现出娜拉走后并不能怎样的现实,还进一步证明作为易于接受启蒙的被启蒙者即子君,不可避免地落入“虚空”的境地,传达出对于启蒙本身深刻的忧虑。透过子君的死亡,再来看涓生的内心独白,就颇具荒诞的意味:
我想到她的死……我看见我是一个卑怯者,应该被摈于强有力的人们,无论是真实者,虚伪者。然而她却自始至终,还希望我维持较久的生活。*鲁迅:《伤逝》,《鲁迅全集》第2卷,第130页。
这里以涓生内心独白的方式直接呈现了叙述人的内心面貌,这种方式显示了鲁迅将叙述人内心直接暴露于读者面前的倾向。十分荒诞的是,启蒙者在意识到自身“卑怯”之虚空的同时,将被启蒙者“维持较久的生活”之愿望亦当作走向“死亡”的一个因素,启蒙之“希望”在现实延伸中遭到巨大怀疑的同时,启蒙者与被启蒙者之间所谓的“沟通桥梁”亦成为一个虚空的幻觉,被启蒙者的悲剧性与启蒙者的荒诞性不无清楚地指向所谓启蒙无非将“更空虚于新的路”*鲁迅:《伤逝》,《鲁迅全集》第2卷,第133页。而注定走向失败。生命的枯萎与历史悲剧性的循环,重创了“五四”以来知识分子启蒙民众的美好愿景。洞悉了某种“秘密”的鲁迅,潜藏在槐树之下,酝酿着不断郁结于内的“毒气”与“鬼气”。墨子尝云槐树为“茂树”*纪永贵:《槐树的实用功能与文化意象》,《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古槐之名亦暗含着中国传统文化赋予槐树长寿、繁盛的象征意义。在《野草·死后》,鲁迅写道:“梦见自己死在道路上”的“我”处于一种“非活”的状态,人死而知觉未死:
这声音离我很近,他正弯着腰罢。但人应该死在那里呢?我先前以为人在地上虽没有任意生存的权利,却总有任意死掉的权利的。现在才知道并不然,也很难适合人们的公意。可惜我很久没了纸笔;即有也不能写,而且即使写了也没有地方发表了。只好就这样抛开。*鲁迅:《死后》,《鲁迅全集》第2卷,第216页。
现实中“四面碰壁”的“我”不曾想到死后仍有知觉的“我”竟是“六面碰壁”,连死的权利也被剥夺了,“魂灵的手一定也颤抖着,头发也一定苍白了”*鲁迅:《希望》,《鲁迅全集》第2卷,第181页。——连灵魂的头发都白了。此时的鲁迅无论于现实世界还是精神世界,绝望已然达到了人生的峰值,甚至没有了纸笔。此绝望之语颇有些穷途末路的味道,又似乎是鲁迅之后创作道路转变的某种暗示。换言之,鲁迅隐隐感觉到若要改变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必须放弃小说而走向杂文。“两间余一卒”的鲁迅走向杂文的趋向颇具历史的吊诡——某种意义上对传统“文章”的回归。茂盛的槐树无情地反衬出生命的干瘪,现实的虚妄,不禁又让人想到《呐喊·自序》中“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鲁迅:《呐喊·自序》,《鲁迅全集》第1卷,第440页。的喟叹之语。生命逐渐消去给鲁迅带来的紧张感大于对死亡的恐惧,然而绝望的对立面亦不代表着的希望,诚如《伤逝》中那株半枯的槐树,他痛恨“非活”的生命,却以自己半枯的灵魂肉搏着虚空的暗夜。
(责任编辑:王学振)
The Locust Tree Image,RegretforthePast,TheWeedsand Others
ZHANG Hao-han
(School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Minzu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081,China)
As a special existence in Lu Xun’s fiction,RegretforthePast, written during the creation ofTheWeeds, is deeply affected by the latter. The locust tree appears repeatedly at both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 ofRegretforthePastas a unique image, thus building a spiritual link between Lu Xun’s fiction andTheWeedsin a half-withered and half-dead way. This paper, taking the image of the locust tree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is aimed at understanding the theme ofRegretforthePastfrom a new angle and at entering into the spiritual world ofTheWeedsso as to illuminate the half-withered soul full of ghostliness and poison.
the locust tree;RegretforthePast;TheWeeds; enlightenment
2016-10-02
张皓涵(1992-),男,白族,云南大理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I210
A
1674-5310(2017)01-003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