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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亭雜録》三條考辨

2017-03-10朱則傑

岭南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年表康熙乾隆

朱則傑

《嘯亭雜録》三條考辨

朱則傑

清代昭槤的著名筆記《嘯亭雜録》,存在著不少記載失實或錯誤的地方。本文對其中“本朝文人多壽”、“老年科目”、“青年科目”這三條進行考察辨析,理清事實,更正錯誤,藉以梳理相關歷史人物的生卒年問題,同時增進對《嘯亭雜録》乃至其他同類著作的認識。

昭槤 《嘯亭雜録》 “本朝文人多壽”條 “老年科目”條 “青年科目”條 考辨

清嘉慶、道光之際禮親王昭槤撰《嘯亭雜録》一書,是一部内容豐富的著名筆記,向來爲學術界所重視。但正如中華書局整理本《點校説明》指出的那樣,“儘管昭槤記事比較嚴謹,但書中仍不免有記載失實或錯誤的地方”*昭槤《嘯亭雜録》,北京: 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頁。。其中有三條文字,涉及清代人物生卒年特别集中,而正確者與錯誤者即同時存在,並且後者所佔的比例還相當大。現在以今人江慶柏先生編著的《清代人物生卒年表》作爲主要參照,已有並正確者不論,尚無或錯誤者予以考察辨析。此既有助於梳理相關人物的生卒年問題,也可以增進對《嘯亭雜録》乃至其他同類著作的認識。

一、 “本朝文人多壽”條

《嘯亭雜録》卷二“本朝文人多壽”條説:

王弇州著《文人九厄》,使人閲之,索然氣盡。余按本朝文人多壽,可以證王之失。如王文簡公士禎七十七,朱竹垞彝尊八十四,尤西堂侗八十五,沈歸愚尚書德潛九十五,宋漫堂犖七十二,查初白慎行七十八,方靈皋苞八十二,袁簡齋枚八十二,錢辛楣大昕七十七,紀曉嵐尚書昀八十二,彭芸楣尚書元瑞七十三。姚姬傳鼐八十四,翁覃溪方綱八十餘,梁山舟同書九十二,趙甌北翼八十二,四公至今猶存。*昭槤《嘯亭雜録》,第31頁。

這裏所舉“本朝文人”一共十五人,分爲兩組。前一組十一人,當時都已經亡故;後一組四人,則“至今猶存”。他們都是清代非常著名的文學家,有關傳記資料十分豐富翔實,生卒年都很確切,在《清代人物生卒年表》中都有現成、準確的記載,因此可以直接進行對照。

再説第二組,四人都生於雍正年間,具體爲姚鼐九年辛亥(1731)、翁方綱十一年癸丑(1733)、梁同書元年癸卯(1723)、趙翼五年丁未(1727)*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591、658、734、539頁。其中姚鼐生於該年農曆年末,於西曆已入1732年,而傳統習慣仍按照農曆來計算。下文如納蘭性德也有此種情況,不再一一説明。。以這裏的姚鼐、梁同書兩人爲基準,本條應該寫於嘉慶十九年甲戌(1814)。如此則最末一人趙翼,此時準確的年齡應該是八十八歲。

兩組通計,本條所寫十五人中,錯誤者共有六人,比例爲百分之四十。

附帶關於《嘯亭雜録·續録》卷三“姚姬傳先生”條,稱姚鼐(姬傳其字)“年八十餘,庚午〔嘉慶十五年,1810〕重赴鹿鳴”*昭槤《嘯亭雜録》,第447頁。;而依其生年推算,則此時應該還只有八十歲整。

又光緒年間許起《珊瑚舌雕談初筆》卷八第三條*許起《珊瑚舌雕談初筆》,《續修四庫全書》第1263册,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96—597頁。,同樣題作“本朝文人多壽”,而在《嘯亭雜録》的基礎上增添了不少人物;因其意義不大,所以不再考辨。

二、 “老年科目”條

《嘯亭雜録》卷九“老年科目”條説:

本朝老年中式者: 〔第一人〕陳檢討維崧舉宏博時〔康熙十八年己未,1679〕,年踰五十。丁丑〔三十六年,1697〕,〔第二人〕姜西溟宸英七十三中探花。癸未〔四十二年,1703〕,〔第三人〕王樓村式丹五十九會狀,〔第四人〕宫恕堂鴻曆五十八,〔第五人〕查他山慎行五十四。己丑〔四十八年,1709〕,〔第六人〕何端惠〔簡〕世璂五十八;壬辰〔五十一年,1712〕,〔第七人〕胡文良煦五十八;乙未〔五十四年,1715〕,〔第八人〕裘璉七十二;辛丑〔六十年,1721〕,〔第九人〕陸坡星奎勳五十九,俱入翰林。乾隆丙辰〔元年,1736〕,〔第十人〕劉起振八十歲授檢討。己未〔四年,1739〕,〔第十一人〕沈歸愚尚書六十七入翰林,〔第十二人〕張總憲泰開六十二。癸丑〔五十八年,1793〕,〔第十三人〕吳種芝貽詠五十八中會元。嘉慶丙辰〔元年,1796〕,元和〔第十四人〕王巖八十六中式,未及殿試卒。己巳〔十四年,1809〕,山東〔第十五人〕王服經八十四入翰林。皆熙朝盛事也。*昭槤《嘯亭雜録》,第288頁。

這段記載可能原本稍前戴璐《藤陰雜記》卷一*戴璐《藤陰雜記》對應内容,可見北京: 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0頁。法式善曾抄入《槐廳載筆》卷五,見《續修四庫全書》第1178册,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92—393頁。,惟開頭第一人陳維崧寫得比較簡略,又新添了中間第十二人張泰開、最末第十五人王服經。

对于上溯鱼而言,竖缝式鱼道竖缝附近的流速量值是竖缝式鱼道最为关键的控制性指标。该流速不能高于上溯鱼的极限流速,对于本工程而言,这个流速值为1.0 m/s。为了研究竖缝附近流速,试验共布置了3处测点,1号测点为竖缝断面左侧距固壁距离0.1 m处,2号测点为竖缝断面中心位置,3号测点为竖缝断面右侧距固壁距离0.1 m处,每处测点分别沿垂线测量5个深度流速,测点布置见图5。

本條所寫這十五人,本來可據以逆推他們的生年。但反過來從已知的生年推算,卻發現其中有七人記載錯誤。爲便於叙述,下文分爲三項。

一是以下五人,可以直接依據《清代人物生卒年表》予以訂正*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583、587、328、425、408頁。: 第二人姜宸英,生於崇禎元年戊辰(1628),至康熙三十六年“丁丑”(1697)應該是七十歲整。第四人宫鴻曆,生於順治十三年丙申(1656),至康熙四十二年“癸未”(1703)應該是四十八歲;即使至其實際成爲進士的康熙四十五年丙戌(1706)*宫鴻曆實際是康熙四十五年丙戌(1706)科二甲第十八名進士,並且也不存在前科會試中式而至本科再補殿試的情況。後面第十二人張泰開、第十五人王服經,昭槤所記年份同樣錯誤。依次可見江慶柏先生編著《清朝進士題名録》,北京: 中華書局2007年版,上册第276、454頁,中册第735頁。,也還只有五十一歲(另可參見下文)。第六人何世璂,生於康熙五年丙午(1666),至四十八年“己丑”(1709)應該是四十四歲。第九人陸奎勳,生於康熙四年乙巳(1665),至六十年“辛丑”(1721)應該是五十七歲。第十二人張泰開,生於康熙二十八年己巳(1689),至乾隆四年“己未”(1739)應該是五十一歲;即使至其實際成爲進士的乾隆七年壬戌(1742),也還只有五十四歲。

二是第十人劉起振。其生年應該以《清實録·高宗純皇帝實録》有關記載最具有權威性,例如卷三八四開頭就説:

乾隆十六年辛未〔1751〕三月戊戌朔……在籍翰林院侍講劉起振年一百三歲,自粤東來浙迎駕,賜御製詩章並御書匾曰“詞垣耆瑞”。*《清實録》總第14册(《高宗純皇帝實録》第6册),北京: 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44頁。

據此逆推,可知劉起振生於順治六年己丑(1649)。如此在此前乾隆元年“丙辰”(1736),劉起振應該是八十八歲。同時代袁枚《小倉山房詩文集·文集》卷二《刑部尚書富察公神道碑》叙及“丙辰……有廣東劉起振者,年八十八,以公薦入翰林,爲一時盛事”*袁枚《小倉山房詩文集》,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下册第1186頁。,亦可參證。惟乾隆皇帝“御製詩章”,載其《御製詩·二集》卷二五,題作《翰林院侍講劉起振年一百三歲,自粤東來浙迎駕,詩以賜之》,而頷聯上句“成名後梁顥”自注説:

向聞起振老於場屋。乾隆元年〔丙辰,1736〕,彼已八十七歲矣,因特恩賜以進士,仍命選館。至十三年〔戊辰,1748〕,壽躋百歲,督撫以聞,故特賜今職。*弘曆《清高宗(乾隆)御制詩文全集》,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2册第499頁。

這裏所説“八十七歲”稍有誤差。而《清代人物生卒年表》轉録《廣東歷史人物辭典》謂劉起振生於順治十三年丙申(1656)*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190頁。此外關於這裏第十三人吳貽詠,《清代人物生卒年表》所據《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也不可信,則可參見拙作《〈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訂補——以姚孫森等十位安徽籍作家爲中心》第七條,載於《古籍研究》第六十一卷,南京: 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第262—263頁。,則明顯是受了“八十歲授檢討”的誤導,同時辭典編纂者又不熟悉古人按虚歲計年齡的習慣而犯了淨減的錯誤。

三是第十五人王服經。《清實録·仁宗睿皇帝實録》卷一九五記載:

嘉慶十三年戊辰〔1808〕五月……己亥〔初四日〕……又諭: 本科會試中式新進士王服經年八十五歲,殿試三甲,文理清通,引見時看其精力尚健,洵爲熙朝人瑞。伊即未經中式,例得邀恩賞給翰林院檢討銜。今若改用庶起士,令其在館學習,伊年已耄耋,詞賦之學或非所長,且散館轉需時日。王服經著加恩即授爲翰林院檢討,以示嘉惠耆儒至意。嗣後如有中式進士年在八十以外者,均著照此例行。*《清實録》總第30册(《仁宗睿皇帝實録》第3册),北京: 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571—573頁。

由此可知,王服經實際是嘉慶十三年戊辰(1808)科進士,當時已經八十五歲,逆推其生年爲雍正二年甲辰(1724)。如果至嘉慶十四年“己巳”(1809),那麽更應該是八十六歲。《清代人物生卒年表》似乎未見著録此人*此外第十四人江蘇元和王巖也未見著録,而從這裏推算,其生年蓋爲康熙五十年辛卯(1711),卒年則當即嘉慶元年丙辰(1796)。,如著録則至少生年可以依據《清實録》。

附帶關於前述第四人宫鴻曆的生年,《清代人物生卒年表》係轉録已故張慧劍先生編著《明清江蘇文人年表》,而其所注原始依據爲夏荃輯《海陵文徵》*張慧劍《明清江蘇文人年表》,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674頁。。曾見宫鴻曆自撰詩歌别集《恕堂詩》内,康熙四十三年“甲申”(1704)所作《感秋集》上、中、下凡三卷,卷中《生日有作》二首有句云:“四十九年霜入鬢,年年道路數輪蹄。”(其一)“回頭故里四千里,屈指明年五十年。”(其二)*宫鴻曆《恕堂詩》,《清代詩文集彙編》第196册,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468頁。此影印本《恕堂詩》凡七卷,在《感秋集》三卷前後分别還有《舊雨集》、《散懷集》各上、下兩卷,而底本各卷卷端“恕堂詩卷之□”的總卷次均爲空缺,以致從有關各卷編年來看(《舊雨集》卷上、《散懷集》卷下分别作於康熙四十一年“壬午”〔1702〕、四十年“辛巳”〔1701〕)本來應該排在最前面的《散懷集》卻誤排在最末。又卷下有《李太白紫極宫感秋詩,元豐甲子歲坡公過潯陽,道士胡洞微以石本見示。太白詩:“四十九年非,一往不可復。”坡公是年亦四十九,感之,次其韻,有“行年四十九,還此北窗宿”之句。余九月自泉北歸,暫淹莆中,讀公和詩,抑重有感焉,因次韻作感秋詩四首,並以名集,非敢妄希古人,亦聊志行年之同,且以詩紀歲云》,除標題以及本小集命名所示以外,其二正文起句亦明確云:“今年四十九。”*宫鴻曆《恕堂詩》,第475—476頁。由此逆推,可以更加有力地證明宫鴻曆確實生於順治十三年丙申(1656)。

三、 “青年科目”條

《嘯亭雜録》卷九接下去即爲“青年科目”條:

國朝年少登第: 順治丁亥〔四年,1647〕,〔第一人〕王文靖熙年二十;乙未〔十二年,1655〕,〔第二人〕伊文端桑阿年十六;戊戌〔十五年,1658〕,〔第三人〕陳文貞廷敬年二十。康熙癸丑〔十二年,1673〕,〔第四人〕徐文定元夢年十八、〔第五人〕納蘭侍衛成德年十九;己未〔十八年,1679〕,〔第六人〕李丹壑孚青年十六;辛未〔三十年,1691〕,〔第七人〕黄昆圃叔琳年二十;庚辰〔三十九年,1700〕,〔第八人〕史文靖貽直年十九;壬辰〔五十一年,1712〕,〔第九人〕舒大成年十八;辛丑〔六十年,1721〕,〔第十人〕勵少司寇宗萬年十七。雍正庚戌〔八年,1730〕,〔第十一人〕嵇文恭璜年二十。乾隆丁巳〔二年,1737〕,〔第十二人〕德定圃保年十九;乙丑〔十年,1745〕,〔第十三人〕夢侍郎麟年十八;戊辰〔十三年,1748〕,〔第十四人〕朱文正珪年十八;壬申〔十七年,1752〕,〔第十五人〕熊恩紱年二十;甲戌〔十九年,1754〕,〔第十六人〕戈太僕源年十九;丁丑〔二十二年,1757〕,〔第十七人〕彭紹升年十八;辛巳〔二十六年,1761〕,〔第十八人〕秦司寇承恩年二十;丙戌〔三十一年,1766〕,〔第十九人〕祥布政鼐年二十;甲辰〔四十九年,1784〕,〔第二十人〕蔣制府攸銛年十九、〔第二十一人〕文侍郎寧年十八;丁未〔五十二年,1787〕,〔第二十二人〕何太守元烺年十九、其弟寧夏守〔第二十三人〕道生年十八,同中式。嘉慶己未〔四年,1799〕,〔第二十四人〕張侍御麟年十八。*昭槤《嘯亭雜録》,第288—289頁。

這段記載同樣可能原本戴璐《藤陰雜記》卷一*戴璐《藤陰雜記》對應内容,見第4—5頁。法式善也曾抄入《槐廳載筆》卷五,但第十四人朱珪之後多出翁方綱一人,見第392頁。,惟第三人陳廷敬之後和最末分别新添了兩人、三人,而第十二人德保之後減少了蔣麟昌一人,另外第二十一人文寧“年十八”原作“年十九”。

本條所寫二十四人,其中有十三人需要注意,大致包含正、反兩個方面的情況。

先説反面的情況。以下八人,可以直接依據《清代人物生卒年表》而訂正其錯誤*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166、644、519、73、78、327、332、385頁。: 第二人伊桑阿,生於崇禎十年丁丑(1637),至順治十二年“乙未”(1655)應該是十九歲。第四人徐元夢,生於順治十二年乙未(1655),至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應該也是十九歲。第五人納蘭成〔性〕德,生於順治十一年甲午(1654),至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應該是二十歲。第十六人戈源,生於乾隆三年戊午(1738),至十九年“甲戌”(1754)應該是十七歲。第二十一人文寧〔後避道光皇帝諱而改名“文幹”〕,生於乾隆三十年乙酉(1765),至四十九年“甲辰”(1784)應該是二十歲。第二十二人何元烺,生於乾隆二十六年辛巳(1761),至五十二年“丁未”(1787)應該是二十七歲。第二十三人何道生,生於乾隆三十一年丙戌(1766),至五十二年“丁未”(1787)應該是二十二歲。第二十四人張麟〔鱗〕,生於乾隆四十二年丁酉(1777)*《清代人物生卒年表》此條有注釋:“張鱗生於乾隆四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西曆爲1778年1月17日。”另同頁下文還有“張麟”條,並且僅有卒年,則實際就是這個張鱗。,至嘉慶四年“己未”(1799)應該是二十三歲。此外,第三人陳廷敬,另據可靠記載生於崇禎十一年戊寅(1638)*參見拙作《〈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訂補——以陳廷敬等九人爲中心》第一條,載於《江西師範大學學報》2013年第1期,第68頁。,至順治十五年“戊戌”(1658)應該是二十一歲。

再説正面的情況。以下三人,《清代人物生卒年表》都僅有卒年*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826、821、601頁。,則據本條逆推,可以爲之補得生年,並進而計算出享年: 第十二人德保,生於康熙五十八年己亥(1719);至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謝世,享年七十一歲。第十五人熊恩紱,生於雍正十一年癸丑(1733);至乾隆五十一年丙午(1786)謝世,享年五十四歲。第十八人秦承恩,生於乾隆七年壬戌(1742);至嘉慶十四年己巳(1809)謝世,享年六十八歲。此外,第十九人祥鼐〔覺羅祥奈〕,《清代人物生卒年表》未見著録,而據本條可以逆推其生年爲乾隆十二年丁卯(1747)。至於道光年間王培荀撰《聽雨樓隨筆》,卷三“寧遠知府”條最末稱祥鼐爲“嘉慶丙戌進士”*王培荀《聽雨樓隨筆》,成都: 巴蜀書社1987年版,第158頁。總第三百零二則。,該“嘉慶”顯然係“乾隆”之誤。

本條正面這種情況,在人物生卒年的考察上最能够體現出價值。當然,其中如第十二人德保,他的生年綫索在其他很多文獻中也可以見到。例如沈初《蘭韻堂文集》卷三《德定圃先生書跋》叙及:“乾隆丙子〔二十一年,1756〕,扈從上塞,年三十有八;己丑〔三十四年,1769〕典試禮闈,年已五十有一矣。”*沈初《蘭韻堂文集》,《四庫未收書輯刊》第十輯第23册,北京: 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第241頁。又乾隆五十年乙巳(1785)《欽定千叟宴詩》,卷一所收“禮部尚書德保”詩,名下注有當時年齡“年六十七”*乾隆《欽定千叟宴詩》,《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52册,臺北: 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39頁。。趙翼《甌北集》卷二四《德定圃中丞六十壽宴詩,時公自淮南漕帥移節撫閩,夫人亦同壽》四首*趙翼《甌北集》,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上册第514頁。、汪學金《靜厓詩初稿》卷一二《定圃師七十壽宴詩》四首*汪學金《靜厓詩初稿》,《續修四庫全書》第1472册,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57頁。,據集内作品編次分别作於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五十三年戊申(1788)。凡此種種,逆推德保(定圃其號)生年同樣都是康熙五十八年己亥(1719)。但是,另外三人,别處就不容易查到了。儘管所記年齡不一定都像德保這樣可靠,那也總比没有要好。

《嘯亭雜録》本條以及上一條,無論正面還是反面的情況,主要自然應當歸功或歸咎于《藤陰雜記》。但從所涉人物的數量來看,無疑以《嘯亭雜録》更爲豐富,因此也更加值得重視。

附帶關於稍後錢泳《履園叢話》,卷一三《科第》“異事”條下也以《藤陰雜記》爲基礎叙及本朝若干“弱冠登第者”*錢泳《履園叢話》,北京: 中華書局1979年版,下册第354頁。,而其中卻又生出不少新的問題,在此一併予以訂正: 一是所謂“順治丁亥王熙,年二十一”,對照《藤陰雜記》以及《嘯亭雜録》,可知多出了一個“一”字。二是所謂“乾隆丁巳,德保,年十九;蔣麟昌,年十九”,對照《藤陰雜記》,可知蔣麟昌之前脱漏了一個年份“己未”(四年,1739)。三是新添的“順治……辛丑〔十八年,1661〕,蔣埴,年二十”,這個蔣埴本來其進士科名就相當複雜,有説是該科成爲進士的,也有説該科僅會試中式,至康熙二十四年乙丑(1685)科纔補殿試,正式成爲進士的,而據題名則直接屬於後面這一科的進士*可見《清朝進士題名録》,上册第220頁,並參下册第1721頁人名索引。另蔣埴字曠生,曾官浙江樂清知縣;金埴《不下帶編》卷一所謂“蔣樂岳清曠生(埴同名)”即指此人,而“岳”字則系衍文,或者作爲“樂”字注音(當加括弧),見《〈不下帶編〉〈巾箱説〉》本,北京: 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4頁。;《清代人物生卒年表》曾依據《康熙二十四年乙丑科會試進士履歷便覽》著録其生年爲崇禎十三年庚辰(1640)*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752頁。,因此即使計算至前面該科,蔣埴也已經是二十二歲。四是另一新添的“嘉慶辛未〔十六年,1811〕,侯官李彦章,年十六”,實際生於乾隆五十九年甲寅(1794)*江慶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289頁。《履園叢話》該説,可能原本李彦章《榕園文鈔》卷首高澍然序所謂“年十六,第進士”,可見《清代詩文集彙編》第584册,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10頁。另其《榕園詩鈔》有關作品涉及生年,個别地方也有疏忽,例如第一個小集《槐忙吟草》内《上温景僑師制府》六首小序謂嘉慶十一年(1806)“丙寅歲,温景僑師巡撫八閩,甄别鼇峰書院,侯官李彦章時年十二”,逆推生年爲乾隆六十年乙卯(1795),則該“十二”實際應該是“十三”,見同册,第312頁。,當時應該是十八歲。

昭槤在《嘯亭雜録》一書中,曾經一再批評袁枚、趙翼兩人所撰詩話、筆記存在各種錯誤。如其《續録》卷二“考據之難”條,就合説兩人“詩文秀雅蒼勁,爲一代大家;至於考據,皆非所長”,甚至對趙翼稱“其言直同囈語”,“昏懵若此”*昭槤《嘯亭雜録》,第428頁。。又卷四“隨園先生”條,專説袁枚(隨園其號,又號簡齋)“惟考訂實非所長,其詩話、筆記中,錯誤不一而足”,甚至叙述“同時人之事,乃舛錯至此”*昭槤《嘯亭雜録》,第494頁。。卷五“趙甌北”條,則專説趙翼(甌北其號)“考訂每患疏漏”,甚至譏笑“其與囈語何異?真堪令人噴飯也”*昭槤《嘯亭雜録》,第516頁。。這些批評,特别是就袁枚而言,的確是相當客觀的。然而昭槤本人,從本篇有關考察來看,他的筆記中同樣存在著大量的錯誤,論比例至少佔到三分之一以上,並且同樣不乏“同時人之事”*此外如《續録》卷五“王勿庵”條,將卒於道光三年癸未(1823)年末的王以銜(勿庵其號)説成二年(1822)“壬午春”謝世,誤差也達兩年左右,見第538頁;並參《清代人物生卒年表》,第39頁。其他錯誤,還可以參見拙作《清代“千叟宴”與“千叟宴詩”考論》第三部分《涉及“千叟宴”與“千叟宴詩”的若干錯誤》第四款“關於第三次‘千叟宴’”末尾,載於黑龍江大學明清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明清文學與文獻》第一輯(首刊號),哈爾濱: 黑龍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303—304頁。。這在某種程度上,正反映出筆記、詩話類著作的共同特點。因此,對待此類著作中的資料,尤其需要謹慎細緻,以達到披沙揀金、去僞存真的目的。

(作者單位: 浙江大學傳媒與國際文化學院國際文化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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