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游伏妖篇》看周星驰的西游美学
2017-03-09胡静洁
胡静洁
从《西游伏妖篇》看周星驰的西游美学
胡静洁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周星驰继2013年《西游降魔篇》之后,2017年春节档期又推出《西游伏妖篇》。总体而言,周星驰的西游系列影片是一脉相承的。《西游伏妖篇》延续了周星驰拼凑、戏仿的无厘头风格,狰狞而优美,阴郁却光明,在暴力与审丑的美学中揭示真实的生命与生活,也展现了师徒完整人格的养成。
《西游伏妖篇》;周星驰;美学风格
2017年春节之际,周星驰和徐克联手打造的电影《西游伏妖篇》(以下简称《伏妖篇》)还未上映,预售就已打破影坛纪录,加上声势浩大的宣传和因整容风波上微博热搜的星女郎林允,话题更被炒到沸点。1月28日,《伏妖篇》终于上映,随后该片以超过11亿的票房成为春节档期的冠军。该片在猫眼电影上评分为7.8分,在豆瓣电影上评分为5.8分,评论中类似于“周星驰,我们再也不欠你电影票了”的呼声比比皆是,更有网友直呼:“我们真的错怪了张艺谋,这部片子比《长城》简直差了100个《摆渡人》”,“全剧最好看的是舒淇”,等等。还有网友对演员吴亦凡、包贝尔、林允等新人的演技大力吐槽,当然,也有不少网友称赞特效过瘾。周星驰的影片受到的评价一直是两级分化,不喜欢的人认为周星驰已经江郎才尽,用烂梗赚取票房,而伴随周星驰情怀成长的一代则每次都会为他补上一张电影票。笔者认为,周星驰的西游题材电影并非烂梗的复制,而有其独特的美学风格。
一、以丑为美
周星驰的西游系列电影当从《大话西游》算起,1995年《大话西游》掀起了一股旷日持久的“大话西游”热,2013年《西游降魔篇》(以下简称《降魔篇》)在贺岁档推出再次引起热议。《伏妖篇》的情节与《降魔篇》一脉相承,讲述了唐三藏在感化了杀死段小姐的齐天大圣并收其为徒后,带着三个徒弟在西天取经途中降妖除魔并历经成长与改变的故事。与《降魔篇》如出一辙,该片语言诙谐,情节继续戏仿。戏仿,即戏谑模仿或戏拟。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曾经提到:“应当用戏谑扰乱对方的正经,用正经震慑对方的戏谑。”[1]同是降魔,不同之处在于《降魔篇》降的是取经人,而《伏妖篇》伏的是取经路上的妖魔。周星驰的“西游”类型电影少不了狰狞的妖魔面孔、阴郁残暴的场面和无厘头的搞笑桥段,这与传统的《西游记》背道而驰,《大话西游》如此,《降魔篇》亦是,和徐克合作的《伏妖篇》同样沿袭了这种风格。
西游系列影片中都有一群面目丑陋的观众,或男扮女装,衣着暴露,或性格乖张,不可理喻,让人无法直视。现实中的观众都披着亮丽的外衣,只有遇到利益之争时才会露出狰狞的面孔,展示真实的灵魂,只不过周星驰把众生丑陋的面相直接呈现在大银幕上。这群观众稍一点火就恶言相对,大打出手,这恰是光鲜外表下的众生相。《伏妖篇》中的孙悟空也不再是原版《西游记》中那个调皮的徒弟,他长相恐怖且行为凶残,与唐僧之间隔着一个段小姐,紧箍咒和如来神掌成为师徒二人解不开的心结。蜘蛛精和小善的出现又让师徒的矛盾立刻升级,彻底激发出孙悟空心中的妖性,对唐僧大开杀戒。猪八戒油光粉面的造型让人腻味,其身上的色性和小市民心理展露无遗。沙僧出场的造型也极具恐怖色彩。唐僧看似单纯,其实内心阴郁,遇到小善后引发了对段小姐的怀念。“世界上最难过的关,是情关。”小善的话一语道破唐僧的旧伤,他坦言“我只是个凡人”。凡人避免不了七情六欲,他们只有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和迷惑才能回到正道。因此在电影中,神仙或妖魔的邪念和正常的欲望都被牵引出来。基于此,周星驰的《伏妖篇》不仅是一部神魔故事,更像是一部暗黑的童话故事,以丑引美,丑陋和暴力隐喻了真实、丰富的人和人生,包藏了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肉体上的困难与精神上的困惑。它看上去神佛漫天,脑洞大开,细思起来却处处都能和现实生活相照应。这其实就是生活的另一个面,只有在电影中才能如此直白。
二、真实人格之美
《大话西游》以悟空的视角看待世界,所以只片面地看到人的真情和自由被命运无情地摧残了,故基调是无奈和悲怆的。《降魔篇》从玄奘的角度来解读人格的发展,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却胆敢凭借一本《儿歌三百首》降妖除魔,这才是真正的大勇之人。在《伏妖篇》中,唐僧的人格得到了升华。从故事情节看,影片好像是拼凑式的,但也经得起推敲。不管是蜘蛛精、小善还是红孩儿,都是九宫真人的属下,他们出场的目的在于离间唐僧和孙悟空的感情。吃唐僧肉,这好像又回到了《西游记》的初衷,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矮化崇高、解构经典中完成的。唐僧一改严肃的形象,变成幽默多情的和尚,拥有威力无穷的如来神掌,却常调侃:“其实我很疼你的,但我低调,我不说。”猪八戒也说:“走得最长的路,就是师傅的套路。”一语道破了唐僧的佛性与人性。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身上融合了一个人的多种性格元素,集虚荣(唐僧一开始就梦见自己因为取经胜利获得了荣光)、伪善、暴虐、贪婪、愚笨于一身,也有正义、多情、善良、执着等优点。而唐僧和孙悟空,更是这些性格元素的集大成者,他们是对手,却也像一个人的两面,在嫉恶如仇和互相驯服中激发出彼此身上最邪恶和最暴虐的一面。他们本是和平相处的师徒,但当他们心存恶念,矛盾就被激发出来。当他们开始驯服对方,直到最终找到最好的相处之道,也找到了和自己相处之道,两个人才变成了最好的自己。
这其中最有效的催化剂和导火线就是“情”,歌曲《一生所爱》并不是烂梗,蜘蛛精和白骨精也不多余,只是比起段小姐,她们的力量太微不足道。拥有大智慧的唐僧早已看穿九宫真人的圈套。小善问:“你爱过我吗?”他很明确地回答:“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在感情上,他既单纯又不乏成熟和理智;在师徒关系上,他是定时炸弹,又是启蒙者和引领者;在取经路上,他说过散伙,却是最坚定的信徒。《伏妖篇》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拥有完整人格和大智慧的唐僧。人格之美不在于完美,而在于阴晴圆缺的较量后趋于完整人格的养成。
三、暗黑美学
从《降魔篇》开始,周星驰的电影与特效紧密结合。这次与徐克联手打造的《伏妖篇》在特效上获得不少好评,特效的成功让这部电影更具有暗黑喜剧的效果。20世纪六七十年代,后现代主义风行西方世界,真正意义上的“暗黑童话”从此诞生。战后的西方社会格局混乱,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为了复苏经济开始资本主义的侵略,冰冷的机械复制生活把人变得麻木、僵硬,严重侵蚀着人们的身体和灵魂。在艺术界,人们试图以反叛、戏仿、解构的方式来对抗机械的现实生活,找回迷途中的心灵。[2]而电影作为一种有意味形式的综合艺术,对描写现实有很好的发言权。
在《伏妖篇》中,“暗黑童话”被周星驰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言不合就升天的三师兄弟在空中僵尸般的飞行自带恐怖效果,蜘蛛精头朝下的变身既充满新意又让人毛骨悚然,三师兄弟的变身也更为生动,尤其是孙悟空的石身更贴近神话。最出彩的要数红孩儿的造型,融合了欧美朋克动画风格,全身机械武装,充满冰冷感和恐怖感,造型随意转换不失可爱。有观众认为是否太过穿越,徐克导演却认为,红孩儿并不是机械的复制,而是有灵魂的玩具,设计的初衷是一改以往西游和魔幻电影中妖怪丑陋和古板的形象,挖掘神话人物神秘好玩的一面,影片中红孩儿的变化也引发了孙悟空的改变,妖精越帅,悟空才能更帅。孙悟空对战红孩儿的场景让很多观众看后念念不忘,悟空身背四支大旗,齐天大圣横空出世,为了对抗红孩儿的风火轮,大旗变成螺旋桨直升空中,吹散红孩儿用巨大风火轮放出冒着火光的千军万马,特效场面十分震撼。“暗黑童话”看似滑稽搞笑,却突破了儿童更容易接受的英雄救美、王子公主等俗套神话,重新编排的故事情节打破了观众固有的审美理念,除了好玩,更渗透着创作者对旧有理念的质疑与对社会矛盾的观察。[2]
纵观周星驰的西游系列影片,无厘头风格仍贯穿始终,人物、语言、行为仍继续戏访,剧情拼贴,在搞笑中对现实生活进行讽刺,强大的特效让《伏妖篇》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极具诡谲美、荒诞美与温情美。但与《降魔篇》相比,影片的重工业烙印更加明显,当红小生缺乏演技,商业化痕迹越来越明显,让该片质量遭到质疑。学术界把周星驰的作品界定为后现代和无厘头风格,周星驰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是后现代和无厘头。这并不妨碍学者对周星驰无厘头风格的解读。有人认为:“无厘头是指一个人的语言和行为十分随意,漫无目的,引人发笑的同时又令人费解,‘无厘头’的行为或语言看似没有特定目的,实质上是对社会现实的讽刺和批判。”[3]又如英国学者安吉拉·默克罗比所言:“后现代和无厘头只是改变了连续关注的方式,是以一种多样的、破碎的、断续的视角继续‘观看’。”[4]周星驰的无厘头的确开启了思考世界的独特视角,但值得考量的是,在商业化进程中导演是否能坚持个人的美学风格,在对崇高的解构和矮化中挖掘到更有意义的东西,而不是一味地出卖情怀和特效。 (责任编辑 陶新艳)
[1] 亚理斯多德. 修辞学[M].罗念生,译. 北京:三联出版社,1991:59.
[2] 黎丹. 蒂姆·伯顿“暗黑童话”的美学风格探析[J].电影文学,2016(13):73-75.
[3] 谭亚明. 周星驰现象研究[J].当代电影,1999(2):82-85 .
[4] 安吉拉·默克罗比.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M].田晓菲,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121.
J905
A
1671-5454(2017)03-0038-03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7.03.011
2016-04-19
胡静洁(1992-),女,贵州大方人,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