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个折不断的女人》后殖民女性主体身份建构
2017-03-09王奕涵
王奕涵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论《三个折不断的女人》后殖民女性主体身份建构
王奕涵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法国非裔女作家玛丽·恩迪亚耶在《三个折不断的女人》中塑造了三个浸没于种族、身份和文化冲突的女性角色,围绕此类前殖民地女性的独特身份和境遇展开的探讨,一直是后殖民批评的中心议题。小说中的三位女主人公在遭遇文化冲突和性别对立的双重挑战时,从主体缺失的失语状态,再到逐渐形成对身份的批判意识,最终解构父权制话语体系对自身的控制、重构自我存在的主体身份,这一过程不仅集中展现了后现代语境下兼具断裂性和多义性的后殖民女性主体身份,并在传统议题的基础上,完成从解构走向建构的历程,最终超越一般的社会及性别规约,形成具有“混杂”意义的身份话语体系。
后殖民女性主义;女性主体;身份建构
《三个折不断的女人》是法国非裔女作家玛丽·恩迪亚耶的代表作,是作者反思其自身文化身份的一次文本实践,充分观照异质文明冲突和男权社会中背负双重边缘身份的女性书写问题。当下,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英语写作的领域,对于法语书写的关注刚刚起步,针对玛丽·恩迪亚耶及其作品进行的分析和研究多局限于女性主义理论视角,集中阐释其中的抗争性,缺乏对身份、性别等重要议题的深入剖析,因此,《三个折不断的女人》应当成为英美文学中后殖民女性主义研究之外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主体身份的建构问题往往集中在文化冲突的层面,需要将其与女性特殊的创作心理和叙事方式结合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讲,从后殖民和女性主义双重维度去解读恩迪亚耶的作品是有必要的。
《三个折不断的女人》结构上分为三个相对独立的篇章,但以作者的意图为线索贯穿始终:首先,三位女主人公都与非洲塞内加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身份设定使得三位主角具有了相同的地理标记,当然,这一选择和作者自己的族裔身份不无关联,并自然而然地引出小说对于种族问题的关注;其次,三个故事都设立了一种意在颠覆主宰的从属/领属的对立,分别围绕父女、夫妻和她/他三种分别带有霸权和父权控制的冲突展开叙事;最后,全文三个篇章的主题是一致的,其中的主旋律——正如中文译者袁筱一所言——是一种坚强的态度,“而不是行为。它是在清醒地意识到一切之后,即使能力有限,仍然能够直面的勇气”[1]。而三位女主人公各自经历的人生苦难则为三段变奏,对于主体性身份的认识和建构则成为了其中的精神内核。本文试图分阶段厘清这一从失语、到觉醒、到最终完成自我确证和主体身份重构的过程,从而认识女性主体身份建构的过程及其所具有的后现代意义。
一、主体身份的不在场
在后殖民女性主义视阈下,性别问题、身份问题,以后结构主义为理论基础往往可以归结为语言问题,力图通过表述完成语言上的革命,在一定程度上抗拒父权话语秩序的控制。然而,女性的主体意识觉醒之前,其对于身份的认知通常处于缺席的状态,尚且不具备为自己发声的能力,在客观认识层表现为女性主体的静默,这一点已经引起了诸多研究者的注意,并通过分析认为“其在后殖民文本中具有的隐喻意义,连接着后殖民所关注的语言民族性问题”[1]。因此对于此类文本的阅读,不仅要关注故事情节这一文本政治的场域,同时还要关注话语的层面。下面分别对文本中三位女主角主体身份不在场的缺失状态,在静默背后寻找颠覆传统权力的意图。
首位女主人公名叫诺拉,其父为塞内加尔人,母亲是法国人(这一身份上地理标记的设定与作者自身有直接联系)。诺拉年幼的时候,父亲抛弃了她的母亲以及她和姐姐,带着唯一的儿子索尼回到了塞内加尔,留下母女三人在法国勉强度日。故事的开篇,也是整部小说的开端,始于多年后诺拉应父亲的请求来到塞内加尔,一段父女视角的对位描写干净利落,并且极富政治隐喻色彩。父亲代表着曾经的父权话语秩序,如今却困于相对落后的前殖民地,面对女儿说起法语来缺乏自信,甚至“由于过分骄傲,总是担心不能避免错误而产生的忧惧使他的声音不自禁地要颤抖”[3]2。与此相对的是,诺拉尽管在法国生活多年,通过自己的奋斗成为了一名律师,生了女儿买了房子,“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3]52,但面对父亲的式微却显得局促不安,充满了不确定。在这一段带有试探性质的交往中,体现出了社会历史语境所造成的错综复杂的传统社会规约,虽然出现了一些现象上的倒错,但尚处在朦胧状态,诺拉一旦进入父女对位关系的实体,便将自己重新置于父亲评判的裁定下,质疑自身的地位,使得本有的开放自由成为虚妄的假象。但正是这样的心理冲突和精神困惑,女主人公首次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自我认同感的空白,只是尚不能打破这种被迫缄默的困境。
第二个故事的篇幅最长,其女主人公名叫芳达,但作者并没有对女主角进行正面描写,全篇以其丈夫的内视角展开。这种疏远型的写法和抽离的叙述视角,有赖于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自己解读叙事内容,摒弃女作家惯常使用的“吸引型”叙事策略,反而增强了读者在建构过程中的“声音”。通过层层剥离男主人公心理印记式的呓语、心理的纠结和矛盾以及看似无聊的细节,最终在冲突的眼光中,通过这一叙事干预促使读者自发完成对芳达形象的建构。芳达原本在塞内加尔的一所中学教授法语,因与鲁迪的相识、结合而来到法国。来法之后的生活并不像鲁迪为她描绘的那般美好,芳达立刻遭到了法国社会无情的边缘化,曾经通过语言文化确立的社会、身份地位变得百无一用,这种文化身份的抹杀对于女主人公来说是猝不及防的。刘成富教授在评论文章中指出,这种对移民的排挤“瞄准了法国残酷的社会现实,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玛丽·恩迪亚耶心目中‘恶魔般的’法国”[4]。面对突如其来的文化冲突和边缘化状态,芳达被迫噤声失语,曾经可以令她感到放松和骄傲的法语,如今变得“声音生硬,有一种控制,因为极力避免法语的口音而显出金属般的质感”[3]86。这种失语状态演变为对他人的排斥、将自我完全隔离于真实世界之外,甚至多年来与她同住一栋楼的邻居都无法确定那件屋子里是不是真的住着一个叫芳达的女人。她几乎从不走出来,面无表情,更不与人打招呼。这种失语映照出原语向目的语流淌过程中的散逸,意味着主体身份在这一过程中的不在场。
第三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名叫嘉蒂·丹巴。在传统语境下,有着丈夫疼爱的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幸福的女人,然而虚假的和平随着丈夫的猝死被打破。尚未留下一男半女的嘉蒂失去了“某某”妻子这一身份标记,立刻丧失了所有社会地位和一切经济来源,不得已寄居在婆婆家里,忍受着婆婆以及前夫的两位寡妇姐姐的百般欺凌。她选择安静地接受了一切,“在众人面前默不作声,只靠一些不确定的,模模糊糊的想法和不坚定的、朦朦胧胧的梦生活下去”[3]189。她陷入一种僵化的精神状态,直到有人问她是不是哑巴,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这一阶段的嘉蒂,其实是千千万万塞内加尔妇女的缩影,女性被异化为生育的符号,一旦丧失“妻子”或“母亲”的标签,其自身的价值也随之一同消亡。换言之,她们生而为人的本源式存在意义从来就没有成立过,这种依附男性的身份界定在整个后殖民社会被接受和认同,因此前夫的母亲和姐姐,虽然同为女性,一旦丧失婚姻关系所带来的身份从属,她们立刻披上男性话语的外衣,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只是不自觉地成为父权的代言人,深陷于沿袭而来的历史规约下根深蒂固的心理评价机制。
三位女主人公在经历了长时间的静默之后,作者并没有流于故事的世界,而是从话语层面上进行操作,唤醒了超越感知范畴的主体身份建构欲望。很多法国文学研究者将三位女主角分别经历的一系列不幸遭遇视作三幕悲剧,而自亚里士多德《诗学》以降,已经明确有了悲剧的“陶冶”说,并将其视作文学的重要功能。从这个意义上讲,秉承这一传统文学观的女性写作超越了性别标识的局限,因而在下一阶段具有了陶冶和启发的意义,并且充满了人文关怀式的悲情色彩。
二、主体意识的觉醒
叙述者的性别是否有标识不应当成为女性书写中的决定性因子,在具有解构精神的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理应尝试超越性属的狭隘对立[5]206。恩迪亚耶从未给自己贴上女性主义作家的标签,在获得龚古尔文学奖后的一次访谈中,她谈及这部小说的创作过程时,说道:“创作伊始,我并无意‘介入(engagée)’,但我并不介意大家从书中读出富有女性主义色彩的东西”。因此,如果采取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理论视角去研读其作品,其创作实践不仅展现了文化碰撞导致的身份困惑,更试图促使深陷这种现代困惑的女性重新进行自我定义,询唤对于自体认知的觉醒。
诺拉的觉醒首先表现在对自我形象的认知上。自我是通过与他者关系不断的交锋而建构起来的,自我以及自我意识往往都是他者观点的内化,因此,诺拉的自我认同危机正是后殖民的历史关系中,内心未能消解“他者化”主体身份的行为,她有的只是父亲心中塑造的“他者”。多年后,面对日渐衰老的父亲,她仍然在心中谨慎地避免父亲不喜欢的东西:“(她)没有紧贴他,因为她记得他讨厌身体的接触”[3]2,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总是关注两个女儿“不够优雅”,“口红没有涂好”之类的事情。诺拉开始对此类的细节进行反思,她开始想自己“十五年前,一定会为自己一副倦态地站在父亲面前感到尴尬和羞愧”,而“我以前怎么那么在乎这一切呢”[3]3。通过重新梳理他者话语——即重新审视父亲对自己的衡量以及自身完整性的内化,诺拉意识到了“我”的身份,开始明白对于父亲来说,女儿们的存在顶多只是满足他“想要将小女孩打扮成昂贵的布娃娃的愿望”[3]46,作为受压制群体的一员藉此重新协商被建构起来的他者身份。这种自省体现出了作为文化或心理的本源身份,发挥出否定“他者”的必要作用,从而唤醒自身的独立意识。
第二个故事,作者采用了丈夫的平行视线以及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在心理描写和情节推进的交织中展现芳达的形象变化。通过对位和比照,男性角色凸显了自身内心的阴暗:面对捉襟见肘的生活和一事无成的工作,他表现出的是焦虑、不安,连给妻子打电话沟通日常事务也要再三权衡;他的工作充满了琐碎,不仅不能自如应付,甚至开始仇视成功和财富,表现出懦弱无能的性格特征。相反,女性角色本来承载了双重的边缘身份所招致的深层次困惑,但她的姿态是优雅的,神情是严肃而专心的,“她的天性中有一种平静,一种首先是作为知识分子的平静”[3]73。作者通过人物外部行为和心理世界的洞察,将两个精神状态截然相反的人物作并置处理,使得读者在建构过程中对芳达心生敬意,其中的反讽意味通过将人物自身浑然不觉的某些心理阐释展现给读者。从某种程度上说,丈夫的视角代表了一种观察,而这是由一种身体器官行为所引发的、具有政治意味的行为,尤其是当女性作为男性人物的观察对象时,但作者并没有因为其叙男性事视角而遮蔽了背后所代表的性别政治,也没有将女性客体化甚至加以扭曲。正是其主体意识的苏醒,形成了一种具有颠覆意味的反观察,并成为解决其身份和文化困惑的有效机制,也就是小说试图说明的“她的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在抵抗对这个世界的理解”[3]73,迎来了后殖民女性主义色彩的自我意识觉醒。
如果说后殖民女性主义语境下总是离不开双重的压迫和控制,那么,破解他者话语控制的关键就在于拉康所说的“自我命名”。第一人称代词“我”是对自身的呼唤,也是确立自我认同的重要标志,更是将自身与他人眼中的身份连接起来的重要途径[6]150。失去了丈夫的嘉蒂在经历了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却“总觉得作为个人她是独一无二的,虽然无法证明,但的确无可争议”,尽管是一点朦胧的意识,但是“她很满足,自己是嘉蒂,在她和嘉蒂·丹巴这个人物无法改变的现实之间,没有一丝怀疑”[3]190。这种主体意识的觉醒和确立,在嘉蒂随后遭遇到的一系列惨剧中却愈发清晰明朗。偷渡失败、钱财尽失,甚至最后被迫卖淫,这些不仅没有打败她,反而促使她开始思考更多的问题:自己和他人的关系、和世界的关系以及和时间、未来的关系。这种强烈的主体意识,是对过去从属状态的摒弃,正如嘉蒂在面对别人递给她的假护照——也就是假身份时,“她感觉自己又变得软弱,要从属于别人的决定和知识”[3]217。经历了种种磨难的嘉蒂在向着心中朦胧的欧洲之梦进发的时候,自问和别人的分别在哪里,然后对自己说:“主要分别就在于,我是我,嘉蒂·丹巴!”[3]231。这种于逆境之中捍卫尊严的行为以及自我命名的坚定信念,打破了黑人女性“被压迫”、“可怜”的固有形象,成为嘉蒂主体建构过程中的关键环节,促使她走向个体与人类、个体与世界的和谐。
按照后殖民理论家斯皮瓦克解构式的女性主义理论,后殖民语境下的女性主义批评并不应当局限于对抗叙事和虚张声势的驳诘,即便有力也只能是深刻批判的初级阶段。他明确指出:“指出女性主义的边缘位置,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去为自己赢得中心地位,而是表明在所有的解释中这种边缘的不可化约性。不是颠倒,而是置换边缘和中心的差别。”[7]91这种置换正是后殖民女性主体身份建构研究所追寻的最终目的。
三、主体身份的建构
身份并非原生的或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依赖于他者的、仔细加工过的历史、社会的政治言说过程[7]91。但通过对于领属群体的质疑,边缘性群体可以在身份的选择过程中,重新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和表达权,也就在破旧立新的协商关系中,完成了自身主体身份的建构。
诺拉的父亲请她来到塞内加尔,并非为了修复和女儿的关系,而是要请她以律师的身份解救她的弟弟索尼。诺拉在心中一次次抗拒那个“无情、可怕”的父亲,但这并未影响她对弟弟的爱,这种爱成为了诺拉消解她与父亲之间二元对立的关键。在帮助弟弟的过程中,诺拉从一个在心中渴求父亲认同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内心坚定的守护者;面对陌生疏离的非洲,诺拉并没有像后殖民评论家惯于批驳的那样,转向内化为白人立场,继而走向二元结构的对立面,而是运用自形身的专业知识解救自己的亲人,在不断的接触和交换中,从你争我夺的痛苦斗争中抽离出来,阐发对自己的救赎,开辟了自我认知的新空间,赶走了“坐在肚子上的魔鬼”,从而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她重新理清了与父亲的关系,重置了父权的评价关系,“完全不再想着讨好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的父亲”[3]39,“内心不再有那种被劫掠一空的感觉”,“她会看好索尼,她会带他回家。就是这样”[3]65。作者在对位中采取全知的视角记录了父亲的感受:“他不觉得愤怒:他的女儿诺拉在,就在他身边……(她)与闪耀着光芒的父亲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而如果不是为了建立最终的和谐,她还为什么要来呢?……他听见了女儿的呼吸,他不觉得愤怒。”[3]65这一点,无疑向读者展示了诺拉这一角色最终在文化身份冲突以及男女性别对立中达成了双重和解。
芳达的邻居透过花园,看见了她的“嘴唇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平静的微笑”,这令他大为惊讶,而另一头的芳达和邻居打起了招呼,“轻轻地,但是意愿非常明确,她是在和她打招呼”[3]184。借由观察这一行为进行转述,透过邻居的眼睛,读者们不难发现:在经历了漫长的迷茫和心理斗争之后,芳达对待原本充满隔阂、甚至是排斥自己的现实世界,不仅没有屈从于社会性别规约之下而深陷自我身份的烦恼,既没有陷入法侬式的推测——“渴望变成一个法国女人”,也没有打算依附于丈夫来确立自身的主体地位,而是通过重新安置和调整“他者”的位置,继而摒弃对于他者评定的需要,基于清醒的自我认知迈出了与外界社会和平共处的第一步。故事情节虽仍是重要的政治斗争场所,但在话语的层面上已经达到了颠覆传统权力的效果,在解构父权制双重对立的同时,完成了主体身份的建构;既破解了外在表象和内在价值的冲突,也完成了看与被看的置换。
第三个故事中的嘉蒂经历最为悲惨。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身体虽然受到了程度最为严重的摧残,但在精神上却是最坚定的一个。通过出卖自己的身体向前进发的代价,实际上是将自己唯一可以让渡的控制权演变为一种文本中的政治;通过带有某种暴力色彩的反抗,与压制群体重新协商强加于自己的他者身份,最终完成了对男性裁定的“我”的完全消解,建构完整的主体身份,完成了说出“我是谁”这一终极命题的艰难历程,并带着磨难中历练出来的坚强与善意,以生命的重量原谅了伤害过她的人和世界。嘉蒂那个朦朦胧胧的“欧洲梦”,从来不是对于西方文明的向往,而是一个能够带她摆脱在塞内加尔深受压迫命运的路径,最后演变成一种解放自身、带有强烈自我认同感的执念,因此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中枪的一瞬间,她的精神成了“比一阵气息,比一阵风都要轻的嘉蒂·丹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是我,嘉蒂·丹巴”[3]236,死亡成为了确立她人生意义的过程中最后一步,抹上了壮烈的悲剧色彩。
如果说后殖民主义习惯聚焦第三世界男性,而女性主义理论往往流于西方女性中心主义,那么,后殖民女性主义的解读策略,展现出作者塑造的三位坚强女性,不仅超越了狭隘的性别对立,还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文明之间的对立成分。而这恰好说明了这一文本实践的目的就在于悬置所有纠缠不清的、先验的观念,避免落入二元对立翻转的俗套,从而将小说的立意升华到了超越族群意识和性别对抗的境界。由此,我们回顾三位女主人公后殖民女性主体身份构建的过程,正是一个从消解到重构的确证过程。
四、结语
标榜反中心的后现代主义理论也有可能陷入另一种中心论,这种非中心化的过程,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一个新的中心化过程[8]18,继而落入西方文化控制传统的圈套。因此,无论哪一种少数族化的认同,应当基于异他性和彼此之间的差异,超越多数对少数的两极化思维模式,而这也正是文本的多义性。从这个意义上讲,《三个折不断的女人》无疑将“隐喻的实践”带到了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我们甚至可以将恩迪亚耶的这部小说,视作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提出的“第三空间”的一次文本实践,建构了保留混杂性的主体身份。就文本中三位女性的故事而言,从情节和话语的层面上都展现出一种具有后殖民女性主义特征的、新型文化的建构过程,是一个历经了解体、重构、变故、再重塑等一系列波折,但又保持曲折前进的动态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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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何旺生)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Postcolonial Women’s Identity in theThreeStrongWomen
WANG Yiha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huiNormalUniversity,Wuhu241003,China)
ThreeStrongWomenis the representative novel by African-French writer Marie NDiaye, which focuses on the issue of dual identity and mental suffering of three women. The identity and the situation of the former colonial women have always been the central issue of postcolonial criticism. When the three heroines encountered duel challenge of cultural conflicts and gender opposition, they finally deconstruct patriarchy discourse system after aphasia and the realization of identity consciousness. Based on the traditional topics, the purpose is not only to show the fracture in postmodern context and the ambiguity of postcolonial female subject identity, but also to complete its reconstruction process and form a "mixed" meaning of identity discourse system beyond the social gender conventions.
postcolonial feminism; female subjectivity; identity construction
2017-01-21
安徽师范大学校培育基金人才培育项目 “玛丽恩迪亚耶作品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2016XJJ036)
王奕涵(1987-),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生。
I106.4
A
1674-2273(2017)02-005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