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诗词中汉语特色词翻译策略的生态学视角分析
2017-03-09代正利
曾 清,代正利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诗词中汉语特色词翻译策略的生态学视角分析
曾 清,代正利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生态学视角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学术视野,即从生态学的角度来审视翻译,对翻译及其生态环境的作用机理和相互关系进行研究。毛泽东诗词,从生态学的角度看,其译本的产生是其翻译生态的内在功能的体现,即生产功能,而中外译本生产的时间差异也反映了生态环境的差异。毛泽东诗词中含有大量汉语特色词,对这些词汇的翻译则体现了翻译生态的外部功能,即社会功能,如政治宣传和文化使命。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不同译者各有侧重,异化策略是较好的选择。
毛泽东诗词;汉语特色词;翻译生态学;对比研究
引言
伟大领袖毛泽东不仅是无产阶级政治家、革命家、思想家,还是一位浪漫的诗人,他平生创作了大量的诗词,并在国内外广为流传。毛泽东的诗词气势磅礴、雄浑豪迈,体现了诗人的理想抱负,记录了中国的革命实践,也蕴含了传统文化,集历史性、实践性和文学性为一身。毛泽东诗词的一大特点是大量引用典故,古典今用,古今融合,以故为新,而典故也是中国文化的浓缩和精华[1]。毛泽东诗词的另一个特点是擅用数词,包括实指和虚指。虚指的数词是强调主观情意的抒发,而不限于客观事实的描述,这一点在毛泽东诗词中尤其明显,尤其是带有汉语特色夸张用法的“百”“千”“万”等[2]。此外,毛泽东诗词中还包含有大量的人名、地名、颜色词等特色词汇,这些词汇的使用共同让毛泽东诗词具有了独特的风格。
汉语特色词蕴含了丰富的中国文化,是汉语独有的表达方式,它的翻译一直以来都受到国内译界的关注,也是对外翻译宣传的难点之一,因为这涉及到中国文化对外的准确传播[3]。毛泽东诗词的翻译活动最早出现在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中,早期的译者主要是访问延安的一些欧美记者、作家、学者等,其翻译活动具有个体性和偶然性等特点。在中美建交之前,尤其是尼克松访华之后,海外对毛泽东诗词的译介集中涌现。这些译作有两个特点:一是既介绍中国革命,又翻译毛泽东诗词。因为战后海外对毛泽东的了解首先是红色政权的领导人,因此出现了大量对中国革命和毛泽东的介绍,而毛泽东诗词的翻译往往是作为对毛泽东介绍的一部分;二是译者多为中外合译,包括聂华苓和保罗·恩格尔、迈克尔·布洛克和陈志让、威利斯·巴恩斯顿和郭清波等,从翻译风格来看,大多为散体译诗。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对于毛泽东诗词的翻译也日趋活跃,出现了大量的非官方译本,如赵甄陶、许渊冲、黄龙、赵恒元、辜正坤、李正栓等人都发表了毛泽东诗词译本。
本文拟从生态学的视角来分析中外译者对于毛泽东诗词中汉语特色词的翻译策略选择以及这种选择背后所遵循的原理和规律,并试图从生态学的角度给出解释。
一、翻译生态学的提出及其功能
自然界中不同的生物之间存在着各种相互作用,生物的生存环境和生物本身之间也存在着相互制约和相互影响,整体来看是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人类社会也可以被看成是复杂的生态系统,人与生活环境之间、人与人之间也存在着依存、改变、制约等关系。翻译活动本身涉及到原语、原著、原作者和目的语、译作、目标读者两大方面,作为中间桥梁的翻译过程也受到译者和翻译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把翻译活动看成是一种生态过程来进行研究就是翻译生态学的主要任务。
(一)翻译生态学的产生
“翻译生态学(Translation Ecology)”这一概念最早是由翻译理论家Michael Cronin在其《翻译与全球化》[4]一书中提出的,并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注意。许建忠教授受此启发,开始“对翻译生态学做系统性探索,完成将生态学这一自然科学和翻译学这一社会科学充分融合来研究翻译”,并撰写了《翻译生态学》一书。在书中,他提出,翻译生态学就是将生态学的研究成果引入翻译研究,从生态学角度审视翻译和翻译研究,将翻译置于其生态环境中,并探究其机理和相互关系,从而力求对翻译中的各种现象进行剖析和阐释[5]。
(二)翻译生态学的基本功能
从生态学的原理和观点来看,翻译生态具有内在和外部两方面的功能[5]。产出翻译作品就是它的内在功能,它的实现是在一定的生态环境下,通过内部的各生态因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来完成的;它的外部功能主要指社会功能,是翻译对外界生态环境的反作用,包括翻译对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贡献。翻译的生态学的基本原理则包括翻译生态系统的整体效应和翻译的节律等。
二、毛泽东诗词中汉语特色词的翻译
毛泽东诗词中含有大量汉语特色词,其中与文化翻译相关的有三大类,即典故、数词和颜色词。本节将以典故和数词的翻译为例,选取部分中外译者的译本进行对比和分析,通过总结其翻译方法来展示译者对翻译策略的选择。
(一)典故的翻译
毛泽东在他公开发表的50余首诗词当中,得心应手地运用典故达80多处(重复出现的不计)[6]。
这些典故的使用对于诗词含义的表达往往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对于传播古典文化也有重要的意义。从具体的形式来看,可以分为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有来历出处的词句、历史名人等三大类。
对于典故的翻译主要有以下三种方法:
(1)直译。直译是一种异化翻译策略,它能尽可能多地向译语读者传播汉语文化,它最大的好处是保留了汉语典故的文化特色,这样以来不仅能丰富译文语言的表达力,还有利于英汉文化交流与融合。例如:金猴(Golden Monkey);天若有情天亦老(Heaven would have grown old were it moved to emotions)。这里的“金猴”直接翻译成Golden Monkey,直接而生动地给出了一个金色的猴子的形象,也符合典故本身的意思。而“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样的假设情形也用虚拟语气进行了直译。
(2)直译加注。有时候如果简单的采用直译的方法,会给译语读者带来较大的理解上的困难。因为他们对于汉语典故并不熟悉,也没有中国文化的背景知识。而如果采用意译的话,会让译语读者容易理解,但是典故中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却丢失了,也达不到文化交流与传播的目的,较为可惜。此时,可采用直译加注的方式,这种方法可以看作是对直译法的补充。例如:不周山(Mt.Buzhou);一枕黄粱(Pillow cherished Millet dream)。这里的典故,通常都是蕴含着一个故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强行翻译反而容易画蛇添足,让读者更加难以理解,因此都是采用加注的方式进行另外的说明。
(3)音译加意译。典故中的人名并不是简单的名称,它们往往是暗示性和象征性极强的符号,因为长期的历史积淀赋予了它们特殊的含义。对于这些人名如果仅采取音译则会失去很多隐含的信息。音译加意译是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一方面保留了人名的称呼,另一方面又给出了其指代含义的说明,一举两得,可以让译语读者更好地理解这个人名背后所蕴含的历史背景、文化信息及其在诗词中的作用。因此,这是翻译中国典故中人名的理想方法[1]。如:陶令(Poet-hermit Tao)。陶渊明是中国历史是著名的“隐士”,其一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体现了诗人归隐田园之后的心境,因此陶渊明这个名字是有文化内涵的。在翻译的时候如果能将其文化内涵一同翻译出来则更加准确,这里Poet-hermit Tao即体现了这样的作用,完整地传递了“陶令”的指代含义。
(二)数词的翻译
数词具有实指和虚指两个主要功能,对数词的翻译要根据其具体用法入手。毛泽东诗词中的数词,多是在抒发诗人的主观情怀而非记录客观事实,其次翻译虚指功能的数词时要注意中西文化的差异,不能照直翻译,否则会使译文语句不通、语义不明、难以理解[2]。数词的主要翻译方法有以下几类:
(1)直译。直译法大多对于实指的数词所采用。如:故园三十二年前(Thirty-two years ago I left my cradleland)。这里的三十二年即为实际所指的年数,因此采用直译。
(2)减译。减译法指在译文中减少或弱化原文中数词所表示的数或量。如:千里冰封(Hundreds of leagues ice-bound go);万里雪飘(Thousands of leagues flies snow)。
“万”字是汉语独有的一个单位词,英语中没有与之对应的单词,而“千”和“百”则有直接对应的单词。因此这里译者为了形式上的对应,将原诗中的“万”和“千”分别降一级,译为 thousand和hundred,保持了译文形式上的整齐,也符合译入语的表达习惯。
(3)淡译。用非数词来翻译原文中的数词,此时所表达的语气比减译更加平淡一些。如:万木霜天红烂漫(All frosty woods were blazing with an autumn red)。这里的“万木”泛指山上的树木,并不是具体指数量为一万或几万,因此不能直接翻译为数量,而根据其实际表达的意思翻译为“all”更为妥当。
(4)增译。指为了更好地传达效果而在译文中扩大原文中数词所表示的数或量。如:万类霜天竞自由(Under freezing skies a million creatures contend in freedom)。这里的“万”和上例的“万”是一样的泛指,并不是具体的数字,将其翻译为million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
(5)改译。也是用非数词来翻译原文中的数词,但与淡译不同的是,语气不一定遭到削弱。如:看万山红遍(I see hill on hill all in red)。这里的“万”也不是指具体数量,而此处将“万山”译为hill on hill是为了产生诗词叠韵的效果,而且和下文“层林”的翻译wood on wood从形式上对应。
三、毛泽东诗词中汉语特色词翻译策略的生态学视角分析
翻译的过程可以看做是在一定社会、历史环境下的产品生产,是体现了翻译生态系统的自身运作。译作的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的相互作用体现了毛诗翻译生态的内部功能,而译本在政治和文化方面发挥的作用则体现了其生态系统的外部功能。
(一)系统化的生产
翻译生态的内在功能是产生译作,即“生产”。这一功能是通过翻译生态系统的三大功能团的相互作用来实现的,即生产者(译者)、消费者(译语读者)和分解者(翻译研究者)的相互作用。中外译者对于汉语特色词的翻译过程也受到翻译环境和译语读者的影响。
(二)生产者的决定
译者是译文的直接生产者,是翻译策略的直接决定者,对译文的影响最大。从篇章语言学的角度看,直译是西方记者常用的写作手法,这也是新闻报道这种文本的内在特征使然[7]。《沁园春·长沙》中的“万山红遍”,美国译者Willis Barnstone译为“thousand mountains gone red”[8],这里译者采用了数词译法中的减译,因为英语中没有和“万”直接对应的词。而许渊冲认为[9],这里的“万”指的是“多”,即是数词的虚指,这时“万”就不必译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加一,而可以利用叠词,译为“hill on hill all in red”,这样就增加了译文的韵味。
(三)消费者的检验
译作的好坏最终要以消费者,即译语读者的评判为准,而不是以译者自己的评价。诗词作为一种高雅的文学作品,其读者不大会是普通人群。毛泽东诗词译本的读者应该集中在海外汉学家、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政客、海外懂英文的中国读者和国内有较高学识和英语水平的人。这些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或多或少有中国文化的背景,因此应更多地采取异化为主的翻译策略。斯诺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中国居住多年,与毛泽东等人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写《西行漫记》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西方社会介绍中国和中国革命的实际情况,其目标读者针对的就是西方人,在他的书中采用了大量直译和音译加注的方法。
(四)分解者的评判
毛泽东诗词译本的研究者包括译者(外宣工作者)、英语教师和高校英语专业的学生三大类。译者自身往往对于诗词翻译理论有较深入的研究,同时也通过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总结出各种翻译标准,如“三美论”[9]和“多元互补论”[10]等。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最有评价权的。英语教师和高校英语专业的学生人数众多,他们的学术活动比较活跃,每年都有大量的学位论文和期刊论文发表,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毛泽东诗词的翻译。据不完全统计,自2000年以来CNKI上收录的与“毛泽东诗词翻译”密切相关的研究文章数量超过100篇,这些研究从分解者的角度极大地促进了生产者的提高,有助于产生更好的译作。
(五)政治性的工具
很多时候,译作的产生受到生态环境的极大影响。翻译作为一种文化传播活动,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也具有政治作用。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时曾引用毛泽东诗词“只争朝夕”,拉近了两国元首之间的距离,算是诗词为政治服务的一大体现。
(六)文化上的使者
习近平总书记在《七一讲话》中指出,要提高
“文化自信”。为了达到文化输出的目的,异化策略显然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异化的翻译策略多少包含了政治性的使命和意识形态输出的目的,但不可否认这样做的同时也使得大量的汉语特色词走进了西方世界,并逐渐被西方读者熟知和接受。如“一枕黄粱再现”的翻译,许渊冲翻译为“dream of reigning but in vain”[11],这是意译法,它能够让译语读者一目了然其中所表达的含义,在阅读时能保持思维的连贯性,但是从传播文化的角度来说,这种译法从很大程度上淡化了这个汉语典故,失去了向译语读者传播文化的功能,略有遗憾。美国学者Wang Hui-Ming的译本[12],翻译为“a pillow of yellow grain emerges once more”,在其译本中有中文原文、中文的读音(音标)、每个中文字的对应英语、这一诗句的对应英语解释、再到英文的译文,对于每一首诗词都有详细的注解,交代诗词的背景和其中的中国文化。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译本中还对每一首诗词配上了毛泽东本人的书法,这又进一步扩大了文化传播的内容,值得学习和借鉴。
结语
生态学视角为翻译学研究提供了新的学术视野,为翻译研究跨学科发展提供了可能。毛泽东诗词的翻译活动往往具有一定动因,研究其中汉语特色词的翻译更要考察翻译活动与周围翻译生态环境的相互作用。不同的动因和环境会影响译者(生产者)翻译策略(生产方式)的选择。当环境适宜时,也会促生生产活动,产生译作,即有了翻译需求,就会有译者创作出相应的译作。而译语读者和研究者也会和译者有机互动,使得翻译生态系统源源不断地产生和改进译作。
当今世界交流和联系更加紧密,国家对于提升文化软实力和文化输出的要求也日益迫切,莫言等人的成功和受到世界范围的认可充分证明了中国文学作品翻译的生态系统正处于良性发展中。可以预见,未来对于毛泽东诗词的翻译会更加繁荣,对毛泽东诗词翻译的研究会更加深入,对中国文化的传播会更加广泛。
[1]曾清.毛泽东诗词中典故的文化翻译[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2010(5):130-133.
[2]曾清.毛泽东诗词中数词的翻译研究[J].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2010(6):10-12.
[3]曾清.美国新闻期刊对中国特色词翻译的生态学视角研究[J].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2016(3):105-108.
[4]Michael Cronin.Translation and Globalization[M].London: Routledge,2003:167.
[5]许建忠.翻译生态学[M].北京:中国三峡出版社,2009: 97-99.
[6]张智中.毛泽东诗词英译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290-316.
[7]黄海军,马可云.也谈美国主流英文媒体对中国特色词汇采取的翻译策略[J].上海翻译,2007(3):52-56.
[8]Willis Barnstone.The Poems of Mao Zedong[M]. 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2:31-33.
[9]许渊冲.美化之艺术——《毛泽东诗词集》译序[J].中国翻译,1998(4):46-49.
[10]辜正坤.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338-356.
[11]许渊冲.毛泽东诗词选[M].北京:五洲出版社,2006:26.
[12]Wang Hui-Ming.Ten Poems and Lyrics by Mao Tse-tung[M].Amherst: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1975:23-27.
Analysis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 Words in Mao Zedong’s Poet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y
ZENG Qing,DAI Zheng-li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Hunan Provincial Research Base ofMao Zedong’sPoetry Translation,Changsha,Hunan 410205)
Ecological perspective provides a new view to study translation,which means the relationship and interactive mechanism between translation and its ecological environment can be investigat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y.Taking Mao Zedong’s poems as an example,the birth of its translation reflects the internal function of its ecological environment,i.e.,productive function.The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characteristic words in Mao’s poems shows the external function of its ecological environment,i.e.,social function.Different translators prefer different translation strategies,but in general foreignization is proved to be better.
Mao Zedong’s poetry;Chinese characteristic words;translation ecology;comparative study
H315.9
A
1674-831X(2017)03-0036-04
[责任编辑:罗 昂]
2017-05-08
湖南省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2016-924);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一般项目(17C0334)
曾清(1979-),女,回族,湖南常德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英语教育研究;代正利(1981-),女,湖南常德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