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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家语·执辔》篇与孔子德治思想

2017-03-09

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为政者教化治国

王 晶

(曲阜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孔子家语·执辔》篇与孔子德治思想

王 晶

(曲阜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受疑古思潮的影响,《孔子家语》长期被疑而不用。随着新出土文献的挖掘,《孔子家语》蕴含的资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其中《孔子家语·执辔》篇是孔子德治思想的典型代表,此篇中孔子将“德法”与“刑辟”对比,以驾车比喻“御天下”,形象地阐述了孔子厚德薄刑的主张,明确提出“德法,御民之本”,“仁德”教化人心,“礼法”使民知节。孔子的治国思想在当代社会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执辔》篇的研究亦应当继续深化下去。

孔子家语;执辔;德;法;刑

《孔子家语》是专门记录孔子及孔门弟子思想言行的著作,该书与《论语》一样是我们研究孔子思想的重要资料。受疑古思潮的影响,《孔子家语》长期被视为伪书,而得不到相应的重视。近几十年来,早期思想文献陆续出土问世,如:河北定州八角廊汉墓竹简、安徽阜阳双古堆汉墓木牍、上博简等简牍材料,都帮助人们开启新时期研究《孔子家语》的大门,这些简牍材料无论在内容上还是结构上都与《孔子家语》有相似部分。其次,从《孔子家语》保存的文献材料进行分析,如《孔子家语·王言解》篇,该篇又见于《大戴礼记》,《大戴礼记》为《主言》,名称的变化是由于汉代削藩黜王,汉代的王并不是天下共主,所以戴德在编纂《大戴礼记》时为了迎合当时的政治形势,将《王言》改为《主言》,相较之下可以发现《孔子家语》中的材料更加古朴真实。[1]同时,愈来愈多的学者开始重新审视《孔子家语》的价值,王承略先生指出:“《孔子家语》保存了一大批比较原始的文献资料,有许多地方明显地胜于其他相关古籍,具有重要的版本、校勘价值。”[2]杨朝明先生认为:“《家语》编成后经过了辗转流传,其间也有所散乱。最后孔安国得到此书,撰集而成今本《家语》。如此,《家语》应该是研究孔子的宝贵材料。”[1]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愈发觉察到《孔子家语》的价值不容低估。

《孔子家语》所记内容较《论语》所记载的内容更为丰富具体,汇集了大量孔子与诸侯国国君及其弟子关于政治的言论。如《孔子家语·执辔》篇,闵子骞问政于孔子,孔子开门见山的提出治国应“以德以法”,接着孔子论述自己对“古之为政”的看法,具体谈论了其对德、法的认识。《孔子家语·执辔》篇,是研究孔子政治思想的重要材料,有利于深入理解孔子关于治国安民的主张。

一、《孔子家语·执辔》篇之地位

《孔子家语》全书分为四十四篇,《执辔》篇为其第二十五篇,该篇第一部分记载闵子骞问政于孔子,孔子以驾车比喻治国,“德法”作为“御民”的手段,提出治国应“德法”“厚德薄刑”,这些认识与其他资料所记载的孔子治国主张相对应,可以深化理解孔子的修身立己、以德治国的王道言论。

首先《孔子家语·执辔》篇的治国言论可在《论语》中得到印证。《为政》篇首章明确表明“为政以德”,为政者以教化使民,教化的工具是道德,以德服人,使人心归附。以德教人的实施者是上位者,并对上位者提出了严格的修身要求,《大学》记载:“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儒家提倡家国一体的建构,对为政者提出“慎独”“修身”等高道德要求,由修身始,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最终实现内圣外王之道。《为政》篇第三章记载:“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3]更是详细论述德、礼治天下与政、刑治天下的区别,在于“有耻”和“无耻”。孔子思想中“刑以佐教”。惩罚罪恶不是终极目标,劝善才是最高宗旨。

其次,《执辔》篇的记载也见于《大戴礼记》。《大戴礼记·盛德》篇记载:“圣王之盛德,人民不疾,六畜不疫,五不灾,诸侯无兵而正,小民无刑而治,蛮夷怀服。”[4]实现“盛德”,最主要的是“穷神知化”,上至诸侯下至百姓,外至蛮夷,都能“无违”,前来归附,以“正”邦国。治理邦国最佳手段是“无刑”,也即“以德以法”。“刑罚之所从生有源,不务塞其源,而务塞刑杀之,是为民设陷以贼之也。”专务刑罚则“贼”民,也即害民,百姓有喜怒哀乐之性,无喜怒哀乐之节,此时更需的是德行的教化引导作用,专务“刑”则使民生畏、恐惧。《执辔》篇的思想材料,为我们研究《大戴礼记》的思想内容提供借鉴参考意义。

最后,《执辔》篇所记载的内容可与《周礼》关于“六官总治”的论述进行对照。《周礼》中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又称为六卿。天官冢宰“掌邦治”也即国政方面的事务,地官司徒“掌邦教”也即管理教化人心的作用,春官宗伯“掌邦礼”也即邦国基本的礼仪制度,夏官司马“掌邦政”也即平邦国,秋官司寇“掌邦禁”也即去邪以正万民,冬官司空“以事典”也即水土工程或祭祀之事。《孔子家语·执辔》篇:“古之御天下者,以六官总治焉:冢宰之官以成道,司徒之官以成德,宗伯之官以成仁……御天下者正六官。”以六官总治,最终实现的是国治、国平、国和。《孔子家语·执辔》篇所记六官的内容可与《周礼》的相关内容进行对读,孔子所说的六官正是以《周礼》记载的六官内容为依据,对《孔子家语·执辔》篇的谨慎研读,可使周礼的内容得到越来越多的印证。将《孔子家语·执辔》篇与《周礼》所记“六官总治”内容进行对应与对读,实际佐证了《孔子家语·执辔》篇对《周礼》成书问题的参照意义。[5]

二、《孔子家语·执辔》篇思想价值——以德以法

本篇前一部分中,通过闵子骞与孔子对话的形式,充分表明了孔子的治国主张是以“德法”,也即强调德治,这里的“法”不指刑法、律法,释以“礼法”,有法则、规章、制度之意。“夫德法者,御民之具”,把“德法”看成是治国的根本手段。

儒家思想在政治方面的鲜明特点是以德治国,我们可从诸多先秦儒家典籍中寻找例证。如《大学》中记载:“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6]德,也即明德,明德的主体是人君,首先人君要有德并且明德,才能“有土”,也即国家,有国则不患财失。“德本财末”,人君若以德为外、为末,则会造成为政者与民之间的专利争夺。《大学》提倡修、齐、治、平,实现的工具手段则如《大学》三纲领提到的“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也即彰显自己的德行,首先为政者要明其德,要自我修身以身作则,然后推己及人,教化百姓,化民成俗。另如《孔子家语·贤君》篇中首先通过孔子向哀公论说夏桀灭亡的原因,明确指出国君必须要克己修身,时时“慎独”,即使闲居也要坚持自我省察的功夫于日用间。其次在孔子问宓子贱关于其如何施政于单父的对话中,宓子贱对曰:“父恤其子,其子恤诸孤而哀丧纪。”孔子对宓子贱的施政方法表示赞叹:“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举善矣。”《大学》记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内以仁爱、孝悌施于家庭,外以德行约束教化百姓,何止于单父而已矣,必止于一国、一天下。

为政之道“重德”之外更应“循礼”。“礼”起到调节人际关系,提高个人修养的作用[7]。国君以德教化之后,要制定谨慎的礼法,起到辅佐作用。对于治国平天下的为政者说,“礼法”相当于国家的大政方针政策或是规章制度,为政者必须有良好秩序的官吏队伍进行辅政。孔子说君主是驾驭马的人,官吏是“辔”即马缰绳,“夫人君之政,执其辔策而已”。社会有“礼”有秩序,实现的手段之一是官吏职责分明,各司其职。《孔子家语·执辔》篇记载:“内史为左右手,六官为辔,已而与三公为执六官,均五教,齐五法。”该篇中对六官的职责有详细的说明。六官分别为:冢宰之官、司徒之官、宗伯之官、司马之官、司寇之官及司空之官,分属章成道、成德、成仁、成义及成礼,民修道则国治,民修德则国安,民修仁则国和,民修身以成圣则国平,民修礼知节则国定。法令、政教出现混乱,应该告诫冢宰,也即“饬冢宰”;风俗教化邪恶,应该告诫司徒,也即“饬司徒”;父子、长幼无序,君臣之间无敬、无忠,社会伦理关系混乱,应该告诫宗伯,也即“饬宗伯”;贤能之人无其位,士卒报怨,军事国力弱小,应该告诫司马,也即“饬司马”;刑罚混乱,社会出现奸邪行为,应该告诫司寇,也即“饬司寇”;度量标准不明,土木工程建设方面得不到修缮,应该告诫司空,也即“饬司空”。官吏分职明确各司其职,天、人及事才能有秩序有纲纪,无乱则国治。同时,天子还要及时考察官吏职守方面,以定是否合格,“季冬正法,孟春论吏,治国之要。”冬季最后一个月整顿礼法,整顿礼法最主要是考察德行,端正官吏的德行,最终实现上行下效,德盛则天下平。春季头一个月考论官吏。考察内容为官吏的德行、能力以及政绩,“故天子论吏而德法行”,考察官吏的目的也即考察礼法的实施情况。

孔子曾说“吾从周”,“从周”包括复从西周的礼乐典章制度,有礼有法才能尽天地所赋予的仁、义、礼、智之性,使社会有秩序民有节制,使民“不逾矩”。“以德法为衔勒,以百官为辔,以刑罚为策,以万民为马”,如此治国御民才能“御天下数百年而不失”。[8]

三、《孔子家语·执辔》篇思想价值——厚德薄刑

儒家学派及孔子政治思想核心是“仁”,也即治国以德治,“德”与“刑”两者并不排斥,孔子主张的是“刑以辅政”,二者协同相佐。《孔子家语·执辔》篇中,孔子虽然没有特别强调刑罚,但在他看来刑罚是不可忽视的,“刑者,策也”,“策”即马鞭子,在他看来“善御马者”的前提就是“正衔勒,齐辔策”,然后才能“策不举而极千里”。“御马”与“御天下”相对应,治理国家无刑罚辅佐必不行,同时又进一步论证“弃其德法,专用刑辟”,则国“不制”。“不制”不仅仅是治国无法实现,更是控制国家亦或百姓都无法实现。孔子以桀纣为例说明“刑罚暴,上下相谀”,最终“上帝不蠲,降之以祸罚,灾害并生,用殄厥世。”同时孔子指出,为政者专用刑罚,而无德法,就像御马“弃其衔勒而专用捶策”,会导致“马必伤,车必败”最终“民必流,国必亡”,百姓则“迷惑失道”无纲纪法礼,社会混乱,违背天道。《论语》进一步说明专用刑罚对人心的弊端:“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百姓最终是免于刑罚而不知耻辱之心,惩恶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向善。贤明的为政者应是以德行教化作为统治民心的手段,慎重的对待刑罚,如果为政者不知教化,只会依靠武力、刑罚来解决问题,最终只会徒增刑罚,使民生惧,不利于邦国之治。

此外,孔子对于“刑”的态度、“刑”与“德”的关系在《孔子家语》中都有突出记载。如《孔子家语·始诛》篇记载孔子与仲由的对话,明确孔子对于“刑”的态度,孔子表明“不从化者,然后待之以刑”。孔子明确表明有五种恶行的人可杀之:“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仇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思想悖逆而险恶、行为邪僻、言论错误而雄辩以来蛊惑人心、教人不走正道而广施恩惠之人,小人不可怕,成群小人最可怕,《诗经》记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危害社会,罪恶深重当然可诛。孔子明确表示:“夫慢令谨诛,贼也;征敛无时,暴也;不试责成,虐也。政无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法令松弛、随意征收赋役,不经试行,便责令成功,这些问题根源是在上位者推行教化不力,“不从化者,然后待之以刑。”先以道德教化推行民间,以教化为先,刑法为后。

《孔子家语·刑政》篇记载仲弓问教于孔子,仲弓引桀、纣之世的例子问教于孔子:“至刑无所用政,桀、纣之世也;至政无所用刑,成、康之世也。”孔子明确表明:

“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参焉。太上以德教民,而以礼齐之;其次以政焉导民,以刑禁之,刑不刑也。”

圣人治理国家,教化百姓,必是刑罚和政治参照使用,以德行来教化百姓,同时以礼制加以整治,其次是政治引导百姓,而用刑罚加以禁止,处罚那些不遵守刑法的人。孔子对“德”“刑”的关系表达的都很清楚,“以德教民”“以刑禁民”,孔子不排斥刑,他主张“刑”应该是治理国家手段中的工具之一,但“刑”不能滥用,“刑”的对象是那些对于国家有危害,祸乱人心正道的人,这些人用德行已不足以教化改正,必须用“刑”以禁止类似现象的产生,以正纲纪。“化之弗变,导之弗从,伤义以败俗于是乎用刑矣。”在这里,刑之用是以德为前提,刑只适用于顽固不化、不守法度之人,可见,孔子的政治思想是“德主刑辅”。

四、结语

《执辔》篇是《孔子家语》第二十五篇,是正确理解孔子以德治国思想主张的钥匙。孔子以驾车比喻治国,把“德法”看做统御人民的工具,“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君者,人也;吏者,辔也;刑者,策也”“夫人君之政,执其辔策而已”。人君只要统一德和礼法,端正众官吏的言行,均衡协调地使用民力,使百姓和顺、安宁,自然天下也就太平。《执辔》篇中孔子对于治国的阐述丰富形象又具有逻辑性,体现孔子为政以德的主张,是我们研究孔子的治国思想的重要材料,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1]杨朝明.读《孔子家语》札记[J].文史哲,2006,(04):43~51

[2]王承略.论《孔子家语》的真伪及其文献价值[J].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18(03):14~18

[3]杨朝明.论语诠解[M].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15:19

[4][清]王聘珍.大戴礼记解诂[M].北京:中华书局,2015:142

[5]杨朝明,崔海鹰.《孔子家语·执辔》篇与《周礼》可靠性问题[J].济南大学学报,2015,(3):4

[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11

[7]郭奕萌.孔子家语的治国思想初探[D].太原:山西大学,2015:21

[8]杨朝明,宋立林.孔子家语通解[M].济南:齐鲁书社,2013:294

[责任编校:孙爱民]

B222.2

A

1009-5462(2017)01-0013-04

2017-03-02

王晶,女,河南洛阳人,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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