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视域下的大别山将军群体生成要素透析
2017-03-08江峰曾晗
江峰 曾晗
大别山区域是中国革命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革命策源地,其革命历史资源极为丰富。从这里一路奋战走出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将军,竟达三百四十九位之多。这些著名将军,有着许多相似的气质、禀赋和性格特征,如:英勇善战、敢于担当、朴素厚道、正气浩然、敢爱敢恨等等,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书写了一个个充满传奇的革命人生故事。这种区域将军 “扎堆生成”的历史现象,在古今中外都是较为少见的。学者们大多已关注到大别山革命人物群体生成的这一奇特历史现象,不过,很少有人立足于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视域,系统地反思这些历史现象生成的诸多交往要素。萨特曾说:“如果现象的存在不转化为存在的现象,而我们又只有通过考察这种存在的现象才能对存在说点什么,那么,首先就应该建立那种使存在的现象与现象的存在统一的确定关系。”①[法]萨特著,陈宣良等译:《存在与虚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6页。事实上,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对于揭示现实的人的交往的确定关系非常重视。该理论强调,现实的人的交往既反映人的自然属性,表现为人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和主客关系,又反映人的生存形式的社会本质,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社会生活的彼此联系、协调沟通诸主体关系。在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视域下,运用 “从后思索”的历史学方法,透过大别山区域将军 “扎堆生成”这一在特定历史境域中得以显现的存在的现象,即可以寻找到其现象存在的诸多交往要素,直达这一现象存在的本质和精髓,并借以深化人们对中国革命史上革命人物群体的生成及其一般规律的认知和把握,彰显其对于当代中国人培养与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价值意义。
一、共生共成的生存境域——大别山将军群体“扎堆生成”的地缘交往要素
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强调人与物的生产,既重视对人的生产的自然交往关系的物质考察,更重视对人的生产的社会关系总和的本质把握。而现实的人的生存境域,正是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关切的重点。从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出发,就必定要重视对人的交往所依存的生存境域的考察。而实际上,任何一个特定社会群体的汇聚,都有其相应的共生共成的地缘生存境域,它构成这一社会群体在现实交往中不断生成的物质交往基础和地缘交往基因,是一个集其所在地域自然与社会诸多环境元素为一体的人物孕化生成系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立足于大别山区域将军 “扎堆”生成的地缘生存境域,即可揭示这一特殊革命群体共生共成的独特的地缘交往要素。马克思从新唯物史观的哲学理论高度,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7页。现实中的个人应是 “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1-72页。从中可以看出,他是十分重视人的自然生产、尤其是重视自然环境对现实的人的交往的物质基础作用的。大别山位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处,域内河流与山川纵横交错,大自然在这里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相似的地理单元结构系统:坚实的群山向内紧紧环抱,清澈的柔水与外曲折连通,而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单元结构形态,内显坚实稳定,外显灵动坦荡,山泽生机流逸,气息绵延不止,这就自然影响到生存于其中的人们,使得其中的个体成员大都能够在与自然的物质交换中,获得相同或相似的生命基因,能够长期养育化生出其独特的地域性优秀人格,形成某些群体共同的生命特质,如:内显强实、自主、纯正、稳重,不屈不挠;外显灵动、坦荡、宽容、智慧,乐于奉献,而这些恰恰就是杰出的革命将才最原初、最基本的材质。又由于大别山横亘于我国中部,贯穿于长江与淮河之间,连绵千余公里,为南北交汇的中枢地带,地形交错异常复杂,山地生存资源丰富,腹部延展空间极大,便于军事力量长久生存和隐伏机动,因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就有利于在军事实践交往中锻炼、造就杰出的革命将才。可见,大别山区域将军群体之所以能够扎堆生成,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可为杰出革命将才的交往活动提供优越的自然环境条件。
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又有其区域独特的熟人社会交往条件。马克思主义社会生产交往理论强调,现实的人的交往,都是以类化的存在形式展开的,单个的孤立的人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交往活动。“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0页。从马克思主义社会生产交往理论出发,可以更好地理解大别山所具有的社会交往条件对于其群体成员交往行为及个性人格生成的影响。大别山区域的社会交往条件相当独特,其熟人社会具有乡土聚拢的鲜明族类特性,非常有利于大别山将军群体的共生共成。例如,大别山区的独特方言,有利于大别山将军群体成员在实践交往中形成强大的族类凝聚力。这种乡土语言交杂于鄂豫皖三省边界,是大别山区鲜明的地域性符号标识,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群体成员的情感纽带,能够产生出强大的乡土聚拢作用,从而使这里的许多优秀人物在错综复杂的革命斗争境遇中,相互认同、相互亲近、相互感染、相互激励,以此凝合、聚拢,逐渐结成杰出革命将才群体;再如,大别山区的独特地理风情,有利于大别山将军群体成员在实践交往中形成良好的心理惯势,形成优秀的族类品质。他们长期悟道于巍峨屹立、坚固不拔的群山,可以更好地养练出不畏牺牲、勇于担当、大度豁达的稳态心理;他们长期有感于奔腾不息、曲折柔韧的水流,可以更好地化生出不屈不挠、宽容柔韧、乐于奉献的意志品质,从而具有杰出革命将才的人格基因;又如,大别山区的特殊地理位置,有利于大别山将军群体成员在社会交往中形成朴实、开放、机敏的族类禀赋。大别山区三省交界,地理位置独特,覆盖地域广大,山里山外闭而不塞,域内人民往来频繁,商旅交易蔚然成风,民间社会张力极大,这就可以为大别山将军群体生成提供一个相对独特的开放性的社会生态环境系统,使这一群体中的成员在物质与生活交往中,能够见多识广,开朗豁达,既朴实诚信,又机智灵通,而这些也都是一个杰出革命将才所必备的原初素质;还如,大别山区的近代民生困境,也促使大别山将军群体成员在社会物质与生活交往中勇于与邪恶势力抗争,形成不屈不挠、不胜不休的族类革命精神。加之近代以来,由于大别山区社会人群流动性极强,各种反动势力盘根错节,这里的人民深受 “三座大山”的压迫和盘剥,民不聊生。正如当时的红安歌谣所唱:“帝国主义居心何残忍”、“军阀混战如今几十年”、“白色军队真正是土匪”、“国民政府到处来欺骗”①红安县革命史编写领导小组办公室:《红安革命歌谣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33-34页。等。在这样的民生困境之中,域内人民基于特定的社会物质与生活环境条件,在地缘交往中整合、聚拢,揭竿而起,由此发生黄麻起义这样重大的革命历史事件,造就具备强大革命精神力量的优秀将军群体,也就是合乎历史必然性的了。
二、主流主导的文化脉流——大别山将军群体“扎堆生成”的文化交往要素
“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着自己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的产物。”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3页。在强调思维、观念、人们的精神交往是人们物质关系的直接产物的同时,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也承认社会意识对于社会存在具有相对独立性,并反作用于社会存在。例如他们就曾认为当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发生分工的时候,意识即有可能 “摆脱世界而去构造 ‘纯粹的’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2页。由此出发,即可发现,现实的人的社会物质生活交往行为,总是会在其交往际遇中受到某些特殊的主文化系统的影响,并逐渐内生出诸多独特的文化诱因。事实上,在影响人们交往的主文化系统中,主流文化侧重于 “流”,以时兴的文化思潮为主调和特色,主导文化侧重于 “导”,以这种文化的统领能力和导向作用为标杆。主文化系统中的先进社会意识一旦掌握群众,也就必定会产生巨大的物质力量,从而深刻地影响到人们的交往行为。考察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现象,就会发现,这一现象存在的主要历史时段,大致应在晚清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期间,其存在和扩展正是与这个历史时段大别山区域主文化系统中主流文化和主导文化的传播与流转密切相关的。
从主流文化维度透视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主文化系统,可以看到,作为主流文化的多种进步的、革命的文化思潮,通过各种形式的社会群体交往,对于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产生了强烈的文化诱发作用。例如,清末新政时期西学东渐的文化启蒙。近代以来,由于海禁始开,西学东渐,西方文化分东、南两路向内地突进,一路从上海西上,一路由广东南来,而大别山区是两路文化交汇的枢纽地带,受到西方文化浸润的区域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本身交互作用,凝结为这一区域主流文化的甘霖,使得大别山革命勃兴,英雄辈出,人文鼎盛。尤其是清朝末年,涌现了董必武等大批向海外求索 “强国富民”真理的大别山青年学子,他们较早地接受到西学东渐的文化影响,积极宣传革命,参与推翻封建帝制、反对列强的革命活动,这就说明,西学东渐在大别山区域的文化启蒙,为大别山将军群体的早期成长提供了良好的文化气候与土壤,正是这一特殊社会群体早期孕育的文化交往诱因之一;再如,辛亥革命时期首义文化的带动作用。辛亥革命首先在武昌打响,由此形成了武昌首义文化。而武昌又是大别山区的外向延伸,与大别山区域存在着独特的地缘关系,正是由于受到首义文化的地缘带动作用,在大别山区域也形成了澎湃的文化思潮。当时,这里大批进步人士纷纷加入到辛亥革命的行列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经受辛亥革命的文化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积累了成长为杰出革命将才的文化素养;又如,“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催化作用。“五四”新文化运动狂飙突起,其以科学和民主为旗帜,反对封建主义,尤其是陈独秀创办的 《新青年》,更是在全国掀起思想解放的风暴,使国人产生了文化的觉醒。这一文化运动对大别山区域的影响极其深刻,当时,许多大别山的爱国青年开始进行广泛的文化交往,宣传新文化运动,探索救国道路和革命真理。民族危机点燃了他们的革命激情,由此形成了以董必武、陈潭秋、林育南、李汉俊、闻一多、胡风等为代表、积极传播新文化和新思想的青年队伍,他们坚执、信守新文化的诸多理念,并使得民主、科学的革命思想在大别山区域得以深入人心,从而为中国工农红军多支队伍在大别山革命斗争中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思想文化基础,也大大地促进了大别山将军群体的 “扎堆生成”。
从主导文化维度透视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主文化系统,即可以看到,在生成大别山将军群体的文化交往中,作为主导文化的马克思主义先进文化,无论在培养革命者崇高的理想信仰、坚定的意志品质、高尚的精神人格、合乎历史潮流的实践行为等方面,还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党、政、军的组织建设、思想建设、作风建设等方面,都发挥出了统摄统领的作用。在中国早期革命斗争中,一批先进革命知识分子在大别山区域传播马克思主义,遗留下了大量的革命史迹。其主要途径包括:第一,创办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学校和进步社团。如,1920年3月,董必武、张国恩在武昌涵三宫创办了私立武汉中学,并以此为阵地传播马列主义。黄安 (即红安)籍学生戴克敏、王鉴、董觉生、雷绍全、王秀松、江奠川等数十人曾先后进入该校学习,直接从该校接受马列主义教育;再如,1922年至1923年间,董必武亲自深入乡村,先后回老家黄安三次,在八里区乡村、县城和高桥创办师讲所,在省立一师成立 “启人社”,恽代英、魏以新、林育南、黄负生等人在互助社基础上成立了利群书社,鄂东黄梅的马克思主义传播者兴办醒民书社,宣传马克思主义;董必武、陈潭秋建立的武汉共产主义小组,成为当时传播马克思主义最直接的组织之一,有很多大别山进步人士加入进来,逐步成长为具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通过他们的宣传,马克思主义在大别山区渐入人心,大批革命者接受到了马克思主义先进文化的洗礼,由此使得大别山成为了共和国将军成长的一个摇篮;第二,传递马克思主义的革命书籍和刊物。例如当时流行的 《共产党宣言》、《共产党》、《共产主义ABC》、《资本论入门》、《新青年》、《湘江评论》、《武汉星期评论》、《向导》等都纷纷由马克思主义者传播到了黄安、麻城、黄冈、蕲春等地的村、镇;第三,创办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期刊。如,董必武指导创办 《黄安青年》、 《黄安通俗旬刊》,蕲春的有志之士创办 《新蕲春》等,这些刊物都成为大别山区域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重要渠道;第四,发展锻炼优秀的 “土马克思主义者”。如,吴焕先是黄安紫云区四角曹门村人,1924年考入麻城蚕业学校,开始接受进步思想。吴焕先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在途经武汉时,他特意带回一张马克思的画像,回家端端正正地贴在正屋上墙的神龛上面。父亲问他为什么把一个外国大胡子像贴在供祖宗的地方,他就向父亲解释马克思如何主张解放全人类,消灭剥削人的社会制度,中国为什么也要走他指引的道路。把马克思的画像供在神龛上,就能随时提醒他自己要坚持彻底的革命。在后来的革命斗争中,吴焕先一家满门忠烈,为革命胜利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代价。像吴焕先、戴克敏、徐良朋这样在革命斗争中成长起来的 “山沟里的土马克思主义者”,在当时的大别山区域有一大批,他们通过普适化、民间化的红色说鼓词、标语、口号、戏曲等多种文化交往和传播形式,宣传马克思主义,不仅对党、政、军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直接或间接地促进了大别山区域将军扎堆生成,为这一特殊社会群体提供了先进文化的方向主导。
三、趋近趋同的道德品质和道德理想——大别山将军群体“扎堆生成”的伦理交往要素
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注重从全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出发来考察、理解和把握人的交往行为中的伦理要素。正如艾伦·伍德所说:“毫无疑问,存在着这么一个意义,在这一意义上任何关于人类福祉的影响深远的思想都可以被称着 ‘道德的’观点,而且在这一意义上,我不否认马克思关于自我实现的概念是 ‘道德的’概念。”①[美]佩弗 (Peffer,R·G)著,吕梁山等译:《马克思主义、道德与社会正义》,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194页。马克思所重视的道德观念,正是在类化的人的物质生活交往中形成的道德观念。他是从人的活动的现实基础上来考察道德问题,而不是从道德形而上学的角度来考察道德问题的。由此,我们可以领悟到,一个社会群体作为交往共同体,在其成员之间必定存在着基于一定的物质生活基础的共同的德性观念、善恶观念、荣誉、权威、信念和约束资源等伦理交往要素。这些伦理交往要素,以内在的自洽或外在的传习形式,渗透于社会群体成员的生存实践之中,使他们能够形成朝向交往共同体的持久稳固的向心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革命斗争的艰苦岁月里,从大别山成长起来的许多革命人物,经过其社会群体的伦理交往,也形成了他们共有的善恶感、正义感、公平感、荣誉感以及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等趋近趋同的优秀道德素质和共产主义道德理想,而这些优秀道德品质和崇高的道德理想,正是大别山将军群体之所以 “扎堆生成”的共同的核心伦理要素。
例如,追求公平正义,勇于牺牲奉献。在红安县七里区烈士张南一演唱的鼓词材料中,就有一首 《为什么贫富不均》,生动地表明了当时大别山革命人物这种在伦理交往中形成的追求公平正义的优秀道德品格。鼓词追问:“三才者天地人应该平等,是缘何他该富我等受贫?人都是天地间父母所养,为什么贫与富贵贱不均?”①红安县革命史编写领导小组办公室:《红安革命歌谣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2页。在对不公平制度的深刻揭露之后,鼓词呼吁革命人民:“共产党来领导农民革命,打倒那土豪劣绅。乡村的一切权收归农会,普天下穷苦人才得翻身。”②红安县革命史编写领导小组办公室:《红安革命歌谣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3页。张南一经常乔装成鼓书艺人,宣传革命主张,自编自演,启发农民革命。在党的 “八七”会议后,他宣传组织了农民发动 “九月暴动”和 “黄麻起义”。“黄麻起义”之后,他又按党的指示转入秘密活动,散传单,写标语,侦察敌情,偷袭敌营,坚持斗争,受到反动派通缉。1928年,由于坐探告密,被敌人包围,为救全村群众,挺身而出,因而被捕。敌人严刑拷打,威逼他交出共产党员名单,都被他严辞拒绝。后来敌人用铁丝把他的肩胛骨和脚趾骨穿连起来并活埋。③姚仁隽等主编:《中华现代英烈丰碑大典》,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第453页。像他这种追求公平正义,勇于牺牲奉献的道德素质和革命精神,正是大别山革命人民共同所具有的一种基本道德素质,是这一区域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一个重要伦理交往要素。
再如,清正廉洁,大公无私。黄麻起义的领导者戴克敏烈士,是一位铁面无私的党代表。1929年秋,部队在柴山堡休整,有人揭发说,部队里有一名司务长私自把部队的钱借给亲戚做生意。而这个司务长,正是戴克敏的老表。戴克敏当即亲自审问,查证他确实私拿了20块大洋。按当时部队规定,私拿一个铜板就要给予处分,私拿20块大洋就是死罪。戴克敏不为亲情所动,找到徐向前等人汇报情况后,秉公执法,大义灭亲,对老表执行了枪决。此事戴克敏十分痛心,为自己没有管教好队伍而自责。在他看来,军法面前人人平等,不是自己六亲不认,而是军纪难容。王福民烈士1935年2月因叛徒出卖不幸被捕之时,掌管着革命队伍的枪支和银元,在敌人的利诱威逼下,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交出,后被敌人押到光山新集,剖腹挖心,残酷杀害。可以说,这些革命烈士清正廉洁、大公无私的高尚道德品格,正是优秀的大别山革命儿女在群体交往中所具有的典型道德品格,也是这一区域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又一重要伦理交往要素。
又如,关怀人民,心系民生,艰苦奋斗,不忘根本。有生命的个人,其历史性存在,往往是与他的生活现实和交往直接相连的,“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的。”①红安县革命史编写领导小组办公室:《红安革命歌谣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67页。从大别山革命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共和国将军,大多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从苦水里泡大,深知劳动人民的疾苦和生活的多艰,因而在他们革命的日常伦理交往中,也就能够表现出关怀人民、心系民生、艰苦奋斗、不忘根本的优秀道德品质。韩先楚上将出生于湖北黄安二程区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三岁丧母,在乡亲的帮助和哺育之下活了下来。十二三岁时,他拜师学过篾匠,当过泥瓦工,小小年纪,就已备尝人世艰辛。而正如大别山走出来的其他将军一样,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大别山人民的养育之恩,没有忘记劳动人民的疾苦。解放后,他回故乡视察,见老区人民依然未脱贫,许多人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十分心痛,于是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亲手给一位乡亲穿上,并要秘书打电话通知兰州军区,立即调拨五万件棉衣,以解决老区群众的燃眉之急。按规定,旧军大衣出库需要登记付款,秘书问这笔钱从哪里开支,他回答,没地方出就从他的工资里扣,他死了,再扣他儿子、孙子的。由此可见,像韩先楚这样一些大别山革命人物,亲民爱民,深受人民爱戴。由于他们在革命交往中互相感染,扎根于人民之中,因而也就决定他们必然能够在人民群众的深层根基上,集结成为杰出革命将才的优秀社会群体。
四、交心交命的战友情感——大别山将军群体“扎堆生成”的战争交往要素
廖申白在论述伦理交往理论的情感要素时认为,在特定的社会群体中,“人们相互的交往,是为着所共同关切的那种活动以令人满意甚至赞赏的方式展开。并且,人们通常期求这种活动能持续地进行,以便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时间与空间、体力与精力,乃至情感和其他可支配的资源,投入到这种活动中去,使自己的个性在这种共同关切的活动中留下印迹。”②廖申白:《伦理学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54-155页。马克思主义正是从唯物史观高度,基于合力对于社会历史发展的伟大作用,将其交往理论指向个人自我实现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因而其合乎逻辑地表现为对自由人联合关系中交往情感的重视和自我实现的认同。尤其是在其建构共产主义理论的话语系统中,内在地蕴含着对共产主义高尚情感的颂扬。由此出发即可发现,在作为共产主义运动的革命战争这样的特殊情境下,这些共产主义高尚情感,在社会群体的革命战争交往中总能得到不断的凝聚,并在战友之间沉积为某些超乎寻常的牢固的战争交往要素,这是在常态的生存环境条件下难以获得的。而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应该说,就是与战友之间这一战争交往的共产主义高尚情感要素密切相关的。具体地考察:
在战争交往的生死考验面前,临危不惧能过命。例如,出生于湖北省黄安 (今红安)县高桥区九龙乡,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的陈锡联上将,与名将许世友,可谓过命之交。1935年6月,陈锡联带着部队过草地,和当时的四军军长许世友一起行动。当走到一个名叫扎窝的藏汉杂居区时,突然遭到由当地少数藏族土司、喇嘛组成的反动武装的袭击,许世友的通信部队被打散了。为了保证许世友的安全,陈锡联跑上来,要求许世友带部队撤走,自己却奋不顾身,端起机枪向敌人扫射,吸引敌人,顽强阻击,这样,许世友得以脱险,而他自己最后却受伤栽倒在地,被警卫员救了下来。
在战争交往的生存困境面前,细微之处见真情。例如,出身于湖北省黄安 (今红安)县桃花区朱家垅村,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的王建安上将,在战争中,与汪烈山从红二十八团共事起,就建立起了亲密无间的战友情谊。在红八十八师时,汪烈山任师长,王建安任政委。当时粮食极为缺乏,指挥员经常饿着肚子打仗。有一天,师后勤部搞到一些牛肉,给王建安送了一份。王建安问师长有没有?那位送牛肉的战士说,可能也送了。王建安半信半疑,把牛肉一分为二,一份让警卫员立即送给师长。其实,汪烈山在阵地上也收到一份牛肉,他首先想到政委,为了搞好部队的政治工作,政委经常忍饥挨饿,这份牛肉应该慰劳政委。于是,汪烈山也派人把牛肉送给王建安。在极其艰苦的战争环境中,一份牛肉,在战友之间也是推来让去,足见他们的手足情深。后来,汪烈山在阵地前沿观察敌情时,被弹片击伤头部,英勇牺牲,成为了王建安终生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战争造成的残酷挫折与困厄面前,顾全大局敢担当。例如,出身于湖北省黄安 (今红安)县八里区雷家田村的周纯全上将,也是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的我军杰出高级将领。1937年春,在抗大学习的周纯全惊闻西路军失败,全军二万多将士绝大部分英勇牺牲,战友情深,顿时眼泪夺眶而出,陷入极度悲痛之中。西路军由红四方面军主力与董振堂领导的原红五军团组成,大部分都是从革命斗争中走出来的大别山儿女。西路军失败的消息使在延安的一部分红四方面军同志产生了情绪上的波动,而当时周纯全是留在延安的红四方面军主要领导干部,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给红四方面军其他同志产生影响,尤其是不良的情绪,会给革命团体带来危害。为了全党全军的团结大局,他以高度的党性,严于律己,出于公心,检讨错误,主动承担责任,而对某些无根据的流言蜚语,不予计较,从而为维护全党全军的大局作出了贡献。
结 语
在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视域下,以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历史现象为例,采取“从后思索”的历史方法,考察影响大别山革命人物群体历史生成的诸多交往要素以及实际交往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人们对于大别山革命人物群体生成的现象存在及其一般规律的认知。历史的和具体的事实表明,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受到了其共生共成的地缘生存境域、主流主导的文化脉流、趋近趋同的道德品质和理想、交心交命的战友情感等诸多交往要素的影响。交往理论视域下的考察也表明,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历史现象对于当今优秀社会群体的培育,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启示意义:第一,培育优秀社会群体,应突出其生存境域的优化。尽管作为大别山将军群体交往要素的地缘生存境域的形成,具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性,而且许多杰出革命将才的成长条件,也是不可复制的,但是,如何通过生存资源的正向整合,有效地利用交往主体所处生存境域中良好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条件,使之集结成优秀的社会群体,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革命交往过程乃是可以借鉴的。现代社会,人们的生存条件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现实的人的成长,较之革命战争年代,无论是自然环境、家庭环境、社会环境,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和完善,然而,新时代新的生态环境,如网络虚拟世界,独生子女家庭、陌生人社会等等,又使得人们面临着新的生存困难与境域。如果有意识地优化交往主体成才的生存环境,正向汇聚、整合其生存境域中的良好成才条件,就必定能够有效地促进各种优秀社会群体的生成;第二,培育优秀社会群体,应加强其成员核心价值观念的引导。如果说特定的生存境域能够为特定社会群体的生成提供具有基础性的交往环境条件的话,那么,核心价值观念的引导与培植则可以为特定社会群体的生成提供具有方向性的交往行为导向。在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过程中,主流的革命文化思潮、主导的马克思主义先进文化,使得大批杰出革命将才得到了正确、科学的革命价值观指引,具备坚定的革命信仰,崇高的革命理想,强大的革命精神,能够克服各种艰难困苦,争取革命胜利,以至 “扎堆生成”大别山将军这样的优秀社会群体。因此,我们认为,在社会多元化价值并存的时代语境之下,加强正确、科学的价值观引导,尤其是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应是促成优秀社会群体的重中之重;第三,培育优秀社会群体,应强调其成员道德素质、道德理想和道德情感的培养。只有社会群体中的个体成员普遍具备该群体和社会生活所要求的相应道德素质、道德理想,这个社会群体才有可能发展为稳定、谐和、正义且具有生机活力的优秀社会群体。大别山将军群体之所以能够 “扎堆生成”,其中一个必要条件就是,这些杰出革命将才不仅自身具备一定的优秀道德素质基础、道德理想,而且也在伦理交往中接受到高尚的革命道德培养与规范,他们朝向将军群体的道德品格都得到了不断的提升;第四,培育优秀社会群体,还应注重其成员共同正向的群体情感根植。在生存论意义上,一个特殊社会群体的维系与调谐,是需要其个体成员具有某些交往共同正向情感的。大别山将军群体 “扎堆生成”的过程,实际上就是这些杰出革命将才群体共同正向的情感交往演绎过程。在其中,宗亲血缘之情、乡亲地缘之情、同学朋友之情、革命战友之情,以至国家民族之情等,都在不同层次、不同维度上得到了升华。尤其是他们之间那种交心交命的战友情谊,更是直接成为了这一特殊群体时空存在的情感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