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心理学的哲学转向及其对道家思想的借鉴与融合
2017-03-07陈明
陈 明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文史哲
当代西方心理学的哲学转向及其对道家思想的借鉴与融合
陈 明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近现代西方文明大行工具主义之风,盲目套用甚至照搬科学主义的实证方法,过于推崇工具理性而忽视价值理性在自我人格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以致于出现了精神焦虑、丧失自我以及存在性缺失等一系列现代西方文明难以避免的通病。有鉴于此,西方哲学界和心理学界的部分有识之士在反思西方文化弊端及其生存性困境时将其目光与视域投向了古老的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包括印度在内的东方文明体系,从中吸取精神资源,不仅为美国摆脱欧洲心理学影响,也为西方传统心理学研究范式转换等提供了思想资源,道家思想的东学西渐悄无声息地给西方心理学的发展带来了变革性的影响,同时也开启了中西文化平等交流与互补的融合发展之路。
道家思想;人本主义;心理治疗
我国道家、道教与心理学(精神学)的联姻源自于一批西方心理学界的有志之士。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以荣格、惠特海默、马斯洛、罗杰斯为代表的一大批心理学家出于对西方现代文明弊病和现代人存在困境的反思,认识到盲目照搬自然科学方法的机械主义心理学的种种弊端,于是呼吁重新回到哲学当中寻求智慧,不仅接受现象学等现代西方哲学理论,而且将目光投向了我国的道家、道教以及包括印度在内的东方文化体系,不仅引发了西方心理学领域的革新,也将古老的道家注入了现代心理学的新鲜血液,开启了“东学西渐”以及道家、道教思想向现代转化的序幕。
一、西方文化发展的困境及西方心理学界的文化反思
19世纪中后期,自黑格尔将西方哲学中的第一阵地形而上学推向了终点之后,可以说整个西方思想史就进入到了一个大破大立的新时代,如果说,在这一时期,启蒙时代科学理性所带来的危机以外在的形式迫使西方哲学另辟蹊径,那么,西方传统哲学中的自身矛盾则在其内部滋生出了波涛暗涌的新芽。对于现代西方文明的弊病及其在此既定文明体系中逐渐显露出的种种生存困境,包括环境危机与资源枯竭等问题的外化表征和心理疾病与精神焦虑等问题的内在忧患,近现代西方思想界的部分有识之士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敏锐的察知以及富有批判性的自我反思,而这种文化背景恰好就给东西方思想的交融互惠提供了一个百年难觅的契机,文化全球化似乎成为了不可阻挡的汹涌浪潮,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拓新了中国传统文化迈向世界舞台的新道路。道家思想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其中所蕴含的不仅仅是丰富的哲学思想,同时道家追求“清心寡欲”、“道法自然”的理念留下了丰厚而独特的修德、养心、见性的心理保健思想,当西方心理学界开始反思长久以来的治学理念、临床疗法以及当代社会生存性困境之际,道家哲学这一源出东方的古老学术形态就在这样一场难以避免的文化融通中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获得了旺盛的生命力。
现代社会由于种种原因所折射出来的群体性心理困境已是不争的事实,一般而言,出现这一系列问题的缘由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其一,人与自身的矛盾。这主要是由于自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理性从自我意识中被唤醒,然后却又在科学实证主义的入侵下被镌刻到了工具理性与机械主义的大旗之上,即所谓理性的宰制;其二,人与外物的矛盾。以马克思的观点来看,我们当代社会所面临的各种危机与困境,从根本上来说是人类社会发展所必须经历而无法绕开的一个阶段,“即人的独立性仍然建立在人对物的依赖基础之上,也就是人类自我发展的第二个阶段”,[1]换言之,也就是人类社会的物化导致自我主体的分离。然而,以今天的视域来看,无论是人与自身的矛盾亦或是人与外物的矛盾都难以避开社会剧变这个根本原因,因此,对这一点也需有所提及。
基于上述原因,哲学和心理学对于人们思想意识或者精神状态的分析表明,我们当前至少存在这样的群体性心理困境:个人主义大行其道,生活缺乏目标,消极无为,无所适从,逻辑实证主义与科学理性主义恣肆纵横之下的直观感受能力的退化,渴望寻找新的屈从与依赖,个体独立性被进一步削弱,信仰真空,传统的价值魅力逐渐衰退,内心无从安顿,人的异化与单向度的人,关系圈时时在扩大,然而交往的融洽度与亲缘性却在减弱,丧失自由,迷失自我,人际关系愈发冷漠与疏离等出现诸多问题。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当代社会陷入到如此复杂多样的心理困境之中呢?正如我们上面所提到的那样,理性的启蒙在唤醒自我主体性的同时,又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社会的丰富性,尤其是打上了理性压倒一切的刻印之后,个人主体不断被理性所同化,以屈从于理性宰制之下的方式丧失自由,迷失自我,从而变得冷漠疏离、自我封闭、成为单向度的人;其次,人的活动是对象化的活动,因此,社会的组成应该是人化与物化两者的相辅相成、和谐统一,然而在近现代社会,人们对物的依赖性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在数次工业革命的浪潮中滋生出较原始拜物教更为彻底的物化倾向,因此,人类社会不仅没有建立起理应伴随启蒙时代随之而来的独立人格以及与之相应的本质力量,反而在这种物化的过程中丧失了人之为人的能动性,自主性与创造性;最后,在传统社会中那种经济、政治、文化、心理与人格多种要素和谐并重、融洽同行的局面在近现代被逐渐打破,这种社会剧变对个人感受的建构造成了深刻影响,在这种影响之下通常又以屈从、无助、逃避、压制等心理痼疾的形式而表现出来。
二、当代西方心理治疗学的哲学转向
早期心理学研究是属于哲学的范畴,因此又被称为哲学心理学。直到19世纪下半叶,心理学才在欧洲逐步建立起自身的理论基础、临床试验以及学术体系,并由此从哲学中独立出来而成为一门专门学科。历经一个多世纪的发展,现代西方心理学的流派纷繁复杂、各执其说,然而却又与近现代哲学发展的轨辙几乎不谋而合,这也显示出心理学与哲学的宗缘关系。从方法论和认识论的角度而言,当代西方心理学总体可分为精神分析(第一势力)、行为主义(第二势力)、人本主义心理学(第三势力)以及超个人心理学(第四势力)四大流派。
受西方自然科学实证主义的影响,主流心理学吸收自然科学中物理学的研究范式并将此作为心理学的研究方法,致使心理学研究凡是不合乎此范式的便先验地被排除在心理学门外,并将凡涉及到人性领域问题的如意识、思想、自由意志、价值、自我、精神等等,认为这些都不是心理学的研究对象。这种强势的研究范式遭到一些需求变革的心理学家们的反对,并指出这不是科学的立场,如Heisenberg便指出:“十九世纪为自然科学发展一个极端刻板僵化的典范”,马斯洛也指出机械主义导致心理学研究走向了死胡同。实证主义发明一个个概念,然后将事物归类在各个概念下,一切都必须与概念相对应起来,在瓦茨看来,“西方人看世界的方式是一种狭隘的知觉方式,如同一盏明亮而耀眼的聚焦闪光灯,将光束不断地投向茫茫的宇宙—一点一点地观察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对整体进行分割,然后将观察与思考的结果用某一词汇或概念加以命名。”[2]这些心理学家们在反思心理学的研究范式时,也将矛头指向了西方文化的弊端,认为西方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发展出一种强大的“自恋性”文化,这种文化特别强调以自我为中心,“Losch称之为‘自恋狂的文化’,Vitz称之为‘自私的文化’”[3]187
出于对西方研究范式和西方文化的批判,以马斯洛为首的一大批心理学家开始将人性领域的价值、意志、精神以及人文价值取向等问题开始纳入心理学研究范围,并吸收哲学领域中存在主义、现象学等哲学思想,吹响了心理学向其母体——哲学复归的号角,从而创立了著名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因此,行为主义和人本主义学在研究范围和范式上存在差异性。然而,“他们分别代表着心理学研究的科学取向和人文取向,前者以实证主义为发端,后者则以现象学为基础”,[4]48出现这种学术分流的原因也与近现代哲学发展的路径一脉相承,自弗朗西斯·培根将经验论提高到哲学层次来思考之后,实证主义逐渐成为西方近代哲学史上一座难以绕过的高峰,直到以胡塞尔及海德格尔为主要代表的哲学家借现象学的视角反思实证主义固有的弊端,这才开启了西方哲学另一扇别出心裁的大门。反观现代西方心理学的两大阵营,也呈现出由实证主义心理学向现象学心理学转型的发展趋势,至少可以说,后者正在以青出于蓝的姿态逐渐登上西方心理学的主要阵地。
实证主义心理学基本上沿袭了自然主义以及科学主义的认识论与方法论,并将其奉为圭臬从而运用到临床治疗之中,因此又被广泛称为科学主义心理学。这一概念“是指一种以自然科学为价值定向的心理学研究取向,它坚持心理学的自然科学观和实证主义的客观实验范式,力图建构以自然科学为模板的心理学理论模式”[5]100-120。在这种理论预设下,实证主义心理学主张强调对象的客观性,将实际观察与直接经验作为心理治疗的主要根据;其次,实证主义心理学还体现出一种方法论中心的色彩,即完全站在主客二分的立场上夸大心理治疗程序的纯粹性与绝对性,以至于忽视了主客之间的价值判断和内在感受;再次,实证主义心理学借助物理学、化学以及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提出自己的治学理论,这就不可避免地将旧的形而上学心理学拒斥门外,从而披上了元素主义以及定量分析等自然科学主义的外衣,将本来应该是复杂多样的心理临床治疗简单地机械化;最后也是对实证主义心理学最大的诘难来自于该流派将治疗主体对象化、工具化,从而在很大程度上不再关注治疗者的情感境遇、价值倾向、心灵动荡以及自我认同等,而这些因素恰恰是构成自我心理整体的重要部分。
现象学心理学则是发端于现象学以及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潮。现象学摈弃了自然哲学那种对客观实在性的追求而转向了对“纯粹意识内的存有”的探讨,存在主义则将任何个人的非理性意识当做最真实的存在加以思考。不难看出,不论是现象学还是存在主义,都抱有一种对主体性、内在性以及人文性的回归,因此,现象学心理学在广义上而言又被成为人文主义心理学。“人文主义心理学是指一种以人文科学为价值定向的心理学研究取向,它坚持心理学的人文科学观和现象学(存在主义,解释学)的主观研究范式,力图建构以认为科学为模板的心理学理论模式”。[5]100-120现象学心理学强调主体首先应该立足于生活世界,以真实的、综合的心理现象作为心理疗愈的主要根据,通过受治疗者的自我表述以及彼此之间直观的感受,互相倾听彼此内心的声音,打破传统心理学主体与客体截然两分的方式来获得心理现象的本质和意义。不难看出,现象学心理学致力于高扬主体性原则,力图将心理治疗学的关注点从客体拉回自身的努力,力证心理学应该更多地聚焦于人类特有的品质而并非将其对象化与工具化,例如爱、理性、良知、价值等等。
三、西方心理学对道家思想的吸收与借鉴
以马斯洛为首的一批具有批判和革新精神的心理学家们于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创立人本主义心理学,将主流心理学排斥在外的诸如价值、意义、理想等人性领域的话题纳入其心理学探讨的视野,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创立是对西方主流心理学的挑战,其构建的理论基础不仅吸收了存在主义、现象学等哲学思想与理论,同时,也对东方文明进行了吸收和借鉴,其中包括中国道家、道教思想和包括印度在内的地方文化。“早在1942年前后,马斯洛正苦苦思索如何构建其‘人格理论’,然而一次巧合,让他听到了格式塔心理学家惠特海默(M.Wertheimer)关于中国老子一个讲座,从而使他获得思想的灵感,转变了他对‘寻求更好的精神健康’的式样的构想,并认为‘更好的精神健康’的样式应该是道家式的形象”[6],此后,马斯洛对老子进行研究,受道家价值观影响,马斯洛创造性的提出道家范式:道家式的科学、道家式客观性、道家式教授、道家式情人等一系列概念,阐述了道家“无为”、“道法自然”的心理保健价值,罗杰斯在道家的影响下创立了“以人为中心”的心理疗法,马斯洛、罗杰斯等为代表的心理学家们着重吸收了老子生存智慧并为其反思心理学传统研究范式开创新的研究领域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从而促使人本主义心理学的诞生,俗称心理学第三势力。荣格以及晚年的马斯洛在对中国的老子、孔子、释迦摩尼等这些古老的文化传统中超越性智者进行关注与研究,并在涉足道教修炼后促使他们意识到一些人(少部分人)有着对更高存在价值与超越性、精神性的追求,他们意识到“我们需要某种‘大于我们的东西'作为我们敬畏和献身的对象。”这就是相当于“道”、“上帝”的概念,他们的研究发现又推动了心理学在美国的另一次革新,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在美国又兴起了一种心理学流派,超个人心理学(又称后人本主义心理学),俗称心理学的第四势力。以肯·威尔伯、荣格为代表的超个人心理学将目光由哲学转入宗教以及其他古老文化传统,并对佛教(藏传佛教)、禅宗、基督教、道教等诸多宗教中关于自我、意识、情绪、心理以及人性的基本态度等范畴进行理论和实证研究,并对道教的部分心性修养理论与实践有所涉及,罗杰斯(Carl Rogers)更是明确指出:“近年来我发觉自己很欣赏佛教、禅宗的法门,尤其是老子的言论”[3]194,并列举老子十七章以及五十七章的内容指出老子是最佳的团体领袖,认为老子归纳了很多有关人的内心信念。至此,西方(美国)心理学的第三、第四势力的思想和理念中有我国道家、道教的基因。
那么,道家思想为何能够受到当代西方心理治疗学的垂青并且从中汲取到如此之多借鉴和启示呢?应该注意到的是,道家道教文化与现象学心理学的相契合是多角度、多方位的,而并非是从某个单一的向度来以偏概全。因此,为了论述的层次性和逻辑性,我们将从道家道教和人本主义心理学对于人性的预设、整合性的思维方式以及心理调适路径的一致性这几个方面展开论说。
第一,道家道教与人本主义心理学最基础的共通点在于两者对于人性预设的趋同性,即都将其理论视域投射到主体自身,以自然人性论跳出了性善或性恶这种非此即彼的截然二分,并且都强调重视自我内在价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道家舍弃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墨两派那种从社会伦理规范的角度探讨人性假设的治学路径,而是寓人道于天道之中,以融阔万有的天道观作为其自然人性论的明证,因此,对道家人性论的阐释是不能离开其本体论而兀自言之的。如老子指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第二十五章)“道”以自然为归,并且体自然而行,法自然为用,“道”的本性就是自然。又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第四十二章)阴阳二气以至于天地万物都在“道”的流转之下孕育而来,并且始终以一种各自适均的状态在天地之间往复循环、悠悠不灭,由此观之,“道”的本性之中又包含了“朴”的意涵。“道家认为,人类具有共同的本性,这种本性来自于作为人类本源的‘道’”,[4]61从中不难看出,道家那种开阔深远的人学意境将其自然真朴的人性主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对于人性的理解也体现出一种乐观估计,较不认同在西方文明谱系中将人性解释为恶的传统观念,积极性、向善性以及对于普遍价值的追求是人本主义心理学置于人性之上的基本预设,这就是说主体与生俱来的内在本性所禀赋的本质力量其自身就能够引导我们追寻人生的价值与意义。被誉为当代人本主义心理学之父的马斯洛就曾说过:“人本主义者希望建立一个自然主义的、心理的价值体系,试图从人自身的本性中派生出价值体系,而不必求助于人自身之外的权威”,[7]31-33就此而言,我们不难看出道家文化与人本主义心理学之间在关于人性预设的问题上确有相契合之处。
第二,人本主义心理学在临床治愈的实践过程中也呈现出一种与道家思想那种强调“天人合一”、“互为主体”的整合性的思维模式相类似的方法论与认识论。人本主义心理学认为当代心理治疗应该摆脱过去那种将人简单盲目地视为工具拼凑起来的元素主义困囿,主张用整体性、综合性的治疗方法取代局部的、片面的传统理念。例如马斯洛在其学术理论中经常使用的一个概念就是“道家式……”,而在心理治疗学中这一概念就被补充为“道家式客观”,即给予观察对象最大的宽容与最小的干涉,使其处于一个最本真、最少伪装的状态中,从而得到更加真实也更加客观的结果。而人本主义心理学的这种整合性的思维模式在道家文化中可以说是渊源颇深,《道德经》第二章中就开宗明义的提到:“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合,前后相随”,旨在强调万事万物其发展规律都必须遵守辩证统一的法则,由此推论,则彼此对立的事物之间都是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相互转化而存在的,切不可执守一边、非此即彼。此外,《道德经》第二十七章中也说道:“故善人者,不善人之资;不善人者,善人之资”,圣人都注重于从整体高度去看待事物的变化发展,善于以综合性的维度去审视万物的内在变化与固有联系,执其要而不拘其祥。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人本主义心理学在其统一性、整体性以及综合性的思维方式上与道家文化是具有某种契合之处的。
第三,人本主义心理学在心理调适方面强调受治疗者的“自发性”与“非指导性”,认为心理学家在临床的实践操作中应该作为一个“引导者”而并非“宰制者”的身份存在。在人本主义心理学的概念中,心理治疗师不再是以实证主义心理学以及精神分析学中那种权威者或者评判者的姿态出现,几乎很少会使用那些具体而僵硬的治疗技术对来访者进行强制性的干预和控制。应该说,人本主义心理学富有开拓性地将柔性力量引入到心理治疗的临床实践之中,他们相信受治疗者能够依靠主体内在的本质属性达到自我反省以及豁然悟道的境地,因为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譬如由罗杰斯所创立的“个人中心疗法”,认为在每个生命体中都具有一种实现的倾向——一种生长的倾向,一种发展的倾向,直到它完全表现出自我的才能。这就是人类建设性的本能,它促使我们朝向更复杂同时也是更完善的方向迈进。反观道家文化,老子对“无为”思想的重视,强调应该维护万物内在的和谐状态,自由自主的发挥力量,自然而然的成长,避免外部因素粗暴而强制的干扰,无不体现了道家道教对于柔弱虚静、守慈谦下、致虚制怒等“弱者道之用”的重视与践行。人本主义心理学基于从自我主体出发,进而强调彼此双方心灵的交流与沟通,以柔性的力量取代以往那种宰制性的治疗方式,以对患者的高度尊重取代盲目照搬的机械式处理等等,都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道家的心理调适思想。
事实上,我国道学思想所倡导的对立平衡思维对建构意义治疗具有借鉴价值和启发意义。我国道学思想中所蕴含的积极价值与西方心理治疗学两者之间存在着契合与融会之处。海德格尔曾明确指出,东西方哲学的对话与融合是未来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而“转变了的欧洲思维与东亚‘思想’进行富有成果的联姻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极为必要的”,[4]61这里海德格尔语境中的“东亚思想”实际上就是指东方禅宗与道家道教思想。这一预言也在其后的文化交流与发展中不断被印证,而人本主义心理学与道家道教思想的相契显然是这条文化丝绸之路上的又一高峰。
结语
我国道家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历千年之风霜竟而不朽,应当代之学潮以开新芽。人本主义心理学由于受东西方文化交融互惠的大势所影响,对东方古老的道家道教思想的借鉴与吸引所取得的成果已成蔚为大观之势,无论是两者间对于人性预设的相契相合,在方法论上所体现出的整合性的思维模式还是心理调适方面的一致性,都彰显了道家道教文化内在的包容性以及顺应时代而变得强大的生命力。中国的道学主张用阴阳对立统一的方式来解释人的心灵。这种生命力正如瓦茨强调,“这种内在的和谐是一种‘潜意识的智慧’,是‘比西方线型逻辑所能提供的东西更加高超的智慧’这种潜意识被看成是与‘道’(一种宇宙法则)相协调的天生的智慧。”[8]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时代里,我国道家、道教将被世界发达国家更进一步的认识和接受,道学中的哲学思想、养生思想、生态思想等科学内容将被提取出来为人类所服务。
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支柱,是中华民族区别于其他文化的中国文化印记以及中华民族林立于世界的根基,也是中国文化自信的根本,习近平总书记也指出:“在5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所以,我们也必须注意到,道家思想与人本主义心理学毕竟源流互异,二者宗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文化谱系,因此,对于其中的差异性,我们也不能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还要指出的是,当代社会的发展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全球化的潮流势不可挡,不论是哪家哪派,都要善于采他山之石,以攻自家之玉。然而,在今天“民族复兴”与“重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中华民族伟大战略背景下,我们更应该将文化“软实力”提升到与“硬实力”相匹配的高度;且中西文化在交流与碰撞中,不应等待别人来取经,而更应该勇敢、大胆、自信的走出去,让全世界正确认识中华民族的优秀智慧,重塑文化大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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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肖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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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7)05-0160-06
2017-06-08
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文化自信视角下的全真道研究”(项目编号:15YBB111)。
陈明,男,湖南长沙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道家、道教以及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