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下文化自信构建的辩证考察
2017-03-07张继龙
张继龙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 海淀 100872)
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下文化自信构建的辩证考察
张继龙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 海淀 100872)
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实现“文化他信”向“文化自信”的转变是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构建文化自信有重要作用,二者存在一定辩证互动关系。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化解地方性和全球性矛盾的尝试,而且还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全球层面的应用和发挥,是文化自信精髓要义的扩展和深化。另一方面,文化自信着力于改变文化单极主义认知,冲破西方文明冲突理念和强权思维,摆脱以往霸权道义,实现文化多样性和自主性,突出中国文化的优越性,建立互相尊重和平等交流的文化发展新常态,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本土化实践经验的同时彰显人类共同价值归宿。因此,应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参考确立文化自信,即在辨识全球性与地方性二元矛盾前提下,澄明文化的民族性和全球性;在抵御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论的同时,推崇文化平等主义;在去蔽文化自卑和文化自负心理的同时,彰显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自信;全球性;地方性
全球化背景下,国内多元文化交流交锋交融,抗拒或否认本土文化,推崇和追求外来文化,宣扬和助推文化虚无主义倾向曾盛极一时。如何在全球化和地方性二元矛盾背景下实现“文化他信”向“文化自信”的转变,是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倡导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营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发展前景;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1]它既继承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精髓,又为世界各国交往提供新理念,同时为实现中国文化由“他信”向“自信”转变提供崭新视野。因此,如果从人类命运共同体和文化自信的辩证互动关系上来理解文化自信的构建问题,对拨开干扰实现文化自信的重重迷雾,指明构建中国文化自信的原则和路径有着重要启示。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继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又搭建本土文化与全球文化的共同桥梁,与文化自信的基本要义存在一定共通之处
当前研究者已从传统文化、国际主义、生态有机体、法治文明、共生论以及人类共同价值等方面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内涵做过论述[2],但仍存在较为突出“二元对立”思维认知。例如,在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蕴含的全球性和地方性矛盾时,人们会不自觉的走向非此即彼的绝对化认知框架。这种认知虽然为人们从某一方面解析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重要方法,但是忽视了在全球范围内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所面临的复杂性,限制和束缚了人们的思维方式。笔者认为,从文化自信维度来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有助于破解以上限制和束缚。因为中国当前提出的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于一体,是对中华民族本土文化的集中展示。而人类命运共同体既继承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又搭建了本土文化与全球文化的共同桥梁,和文化自信的基本要义存在一定共通之处。因此,从文化自信维度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现实性。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现实国际关系策略层面的延伸,具有鲜明的地方性
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尤其“和”文化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有重要借鉴意义。“和文化”是由“和而不同”与“和实生物”这两个核心概念组成的思考世界如何存在、如何发展的文化体系。“和文化”强调“不同”,意在万事万物之间的统一是建立在多元化、差异化和异质化基础上的。“和文化”强调“生物”,意在万事万物生生不息和千变万化是由事物之间相反相成、对立统一的产物带来的,“和”是“生物”的原因。“和文化”强调“和”的优先性地位,不管世界存在多大差异,但是总体上世界是统一的。这种统一性强调万事万物阴阳相济,刚柔互存,相辅相成。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是吸收了“和文化”中的对立统一,差异和统一的辩证逻辑,揭示出当前国际关系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之间能“和”能“群”的发展趋势,有助于冲破冷战以来将世界万物的统一性转变为称王称霸依据的思维。[3]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文化观念有形和无形的统一,具有辩证统一性
由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分层次的,既有民族、地方、区域和人类层面,又有价值、利益、责任和命运等方面,因此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也应当是分步骤的,全球范围内要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可以从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入手。当构建一个代表全球人民利益的共同体尚未形成之际,部分国家和地区通过搭建国家之间和区域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方面的共同组织来管理共同事务。例如,中国政府推出的“一带一路”战略既是“有形的命运共同体”,意在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推动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发展,又是“无形的命运共同体”,意在推动沿线区域发展观和价值观的交流与融合。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人类共同的文化基因,具有普遍的全球性
人类命运共同体符合世界范围内人们对大同世界的追求。尽管目前各民族、宗教、国家、区域之间为利争斗的现状仍然普遍,但是世界人们向往和谐和平的意愿是一致的。例如,西方社会对“乌托邦”世界的追求和中国的“天下大同”理念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立足于打破全球性和地方性二元对立,实现二者有效互动,谋求人类合作共赢、共同发展和和谐共生的理念。它与以往霸权主义和强权主义的“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挂帅”主导下的国际主义理念有着鲜明差别,具有差异性、超越性、本土性和全球性的特征。
(四)人类命运共同体体现中国迎接复杂挑战的文化自信,具有强烈的现实性
自古以来,由于历史背景、文化渊源和社会格局的不同,中西方各自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文化观念。二战后,后现代主义思想(以利奥塔、福柯和德里达等人为代表)在中国曾盛极一时。它立足于本体论、怀疑论,反对用统一性和整体性的观点来说明世界和规范人的行为,主张歧见差异和多元并存。此观点虽鼓励人们充分认识自我,但却为文化虚无主义培育了生长土壤。改革开放以后,后现代与中国的集体主义和社会价值优先观念发生激烈的冲突。感性和理性、自由和规矩、个人和集体的对立冲突一时成为中国思想界风靡一时的热潮。因此,能否及时应对外来文化挑战,提出有本民族特色的发展理念事关重要。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以往的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等个人主义的全球治理理念不同,它以人类共同价值和共同利益为出发点,通过民族—地区—人类三个层次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将“互利、互惠、合作、共赢”的理念运用到国与国的交往中,以构建新型的国际关系。因此,它是中国传统“和”文化在国际层面的进一步深化,代表着中国在迎接外来挑战的自觉和自信。
由此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文化自信观念在有形和无形层面相互转换的统一,符合世界范围内人们对大同世界的追求,具有人类共同的文化基因,具有普遍的全球性,而且是在继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尤其是“和文化”的基础上形成的国际关系策略,具有鲜明的地方性,是中国优秀文化传播途径的典型代表,体现了中国在面对外来文化挑战方面的自信。因此,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文化自信精髓要义的扩展和深化。
二、文化自信是特定文化主体思考增强本民族文化自觉意识,实现本土性和全球性共存共融的信念和策略,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理论支撑
如果说文化自信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因和桥梁,那么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理解文化自信的基本内涵打开了视野,开辟了道路。人们虽然已经从主客体互动、价值观、中国梦[4]和全球化等角度理解文化自信的基本内涵,揭示出文化自信的主体性、指向性、象征性和包容性特征,却过多将文化自信归结为主体对客体的认知,相对忽视了文化自信问题的实践环境。笔者认为,如果从人类共同生存境遇中,从全球多元文化和价值大环境中思考文化自信内涵,文化自信可以理解为在全球性和本土性矛盾下,特定文化主体思考如何逐渐增强本民族文化自觉意识,实现本土性和全球性的共存共融的信念和策略。
(一)文化自信是在文化自觉中逐渐形成的自我认知心态,具有现代性
大多数学者比较认可费孝通关于“文化自信”的论述,认为文化自信是指文化主体对自身文化自我觉醒、反省和创建前提下达到的一种肯定和认同状态。具体来看,它表现为一个民族、国家和政党对自身文化魅力和生命力自觉认知基础上产生出来的强烈热爱和信仰。除此之外,文化自信具有现代性特征。虽然现代性内涵多种多样,但是如果从人类日益走向全球化的进程来看,现代性是指人类社会从不发达状态走向发达状态表现出来的多样性特征和多元趋势。而文化自信的现代性更多强调如何用现代眼光来审视传统文化和文化传统,把已有的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为符合时代特征的文化传统。与二战后流行的那种在传统和现代之间预设对立的的现代化理论不同,文化自信的现代性侧重于强调要客观承认文化的多样多元特征,承认现代化不是西方化,也不是东方化,而是全球主义视野下的不同民族按照本民族意愿发展出符合本民族特征的文化发展话语体系。
(二)文化自信是人对自身未来生存境遇和价值归宿的思考,具有世界性
文化自信作为一种价值观,是对某种文化的价值取向。例如,在国家治理上,儒家崇尚“德治”“仁政”,秦朝时期推行法治,道家提倡“德刑并用,德主刑辅”,墨家倡导“兼爱”“非攻”,在民生问题上,讲究“立君为民”,“民为邦本”,在人文道德培养上,讲究“积善成德”,“厚德载物”,在义利观上,提倡“先义后利”,“舍利取义”等等。这些价值体系已经渗透到中国人民的内心深处,成为人民交往处事的原则和依据。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来说,文化自信着重思考人类共同价值问题。人类共同价值并不是指那种代表某些强权国家利益的“普世价值”观念,也不是指那种基于抽象人性论延伸出来的政治实践观念,而是着力于思考如何从全球视角治理和解决人类共同关注的发展和价值观念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全球共同价值理念,而文化作为价值观的集中体现,理应反映人类共同价值取向,文化自信的内涵界定也应考虑民族性之外的全球性。
(三)文化自信在比较鉴别中得以确立,具有优越性
全球性和地方性矛盾要求人们从纵横结合的角度,将一个民族国家的文化与其他民族的文化作出比较,鉴别彼此的不足。西方文明自文艺复兴以来,人从神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摆脱了封建社会的枷锁,进入以工业化和城市化为特色的现代性社会,但是人类追求现代性的粗暴方式又使人被异化,西方世界各国为了满足对市场和资源的需求,通过圈地运动、奴隶贸易、殖民掠夺、民族战争等等残酷手段,构建一个冲突对抗、混乱不堪的世界体系,文明冲突理念和强权思维渗透着民族国家发展全过程,因此,近代西方以来社会发展的理念是一种冲突对抗的文化价值理念,而中华文化传统历来倡导天人合一,仁者爱人,和而不同,“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内和乃求外顺,内和必致外和”,这种努力避免人类自相残杀,谋求人类共同利益诉求的的价值理念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奠定了坚实基石,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的精气神。
(四)文化自信的构建不能忽略经济因素,具有开放性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在全球化背景下提出并推动的价值理念。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推进,地域性文化逐渐由民族文化符号转变为带有商品属性的精神消费品。商业交流的逻辑进入文化交流各个环节,并按照市场规律日益支配文化交流的规则。一个民族和国家对本民族文化自信已经不光是通过传统方式实现,还应考虑如何在全球市场经济环境下培育、规范和发展文化消费品,提升文化品位来增强文化自信。因此,如果按照市场经济规则来理解文化自信,文化自信的构建应当摆脱以往那种“落后就要挨打”霸权道义,建立互相尊重和平等交流的文化交流新常态,将市场经济的平等交换原则融入文化自信构建进程中。
由此可见,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来看,文化自信体现人对人自身未来生存境遇和价值归宿的思考。它着力于改变以往将文化理解为单极主义的“东方化”和“西方化”认知,强调要客观看待文化多元性和自主性,尊重不同民族按照本民族意愿发展出符合本民族特征的文化发展话语体系;它通过与西方文明冲突理念和强权思维作比较的过程中,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优越性;它强调在文化发展中摆脱以往那种“落后就要挨打”霸权道义,建立互相尊重和平等交流的文化交流新常态,将市场经济的平等交换原则融入文化自信构建进程中。总之,人类命运共同体与文化自信之间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在现实国际关系问题上的发挥,体现了中华民族“和合”理念在全球范围的应用和发挥,是化解地方性和全球性矛盾的一种尝试;而文化自信作为对本民族悠久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自豪和坚守,为构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本土化的实践经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理解文化自信构建,推进文化自信实践提供了崭新的理论视野。
三、构建文化自信,需直面现实挑战,破除旧思维干扰,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参考确立文化发展新原则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虽然在实现各国共同安全、共同发展和共同责任等问题上具有一定合理性和科学性,但是在实现路径上面临“中国威胁论”“中国担忧论”“中国责任论”等多方面的质疑。[6]同样,文化自信的构建也面临全球性和地方性矛盾冲突、文化霸权和文化帝国主义威胁、文化自卑和自负干扰等方面的挑战。总体来看,二者之所以面临诸多挑战,是因为它们与世界不同国家以往文化价值观念属于不同类型的价值取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实现的是人类共同利益的最大化,是中国文化自信在世界理念的具体体现,更符合人类整体发展要求。因此,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野下构建文化自信应当在辨识全球化二元矛盾前提下,澄明文化的民族性和全球性界限;在抵御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论的同时,推崇文化平等主义;在去蔽文化自卑和文化自负心理的同时,彰显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一)辨识全球化二元矛盾,澄明文化的民族性和全球性界限
全球化背景下,人类交往在经济方面呈现出同质化,但在文化价值领域却表现出异质性。西方某些国家采用各种手段向非西方国家灌输“普世”价值观念,在与非西方本土国家价值观念相遇时,呈现出相融和相抗的总体态势,全球性和民族性矛盾在文化领域愈演愈烈。塞缪尔·亨廷顿认为当今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是注重竞争性的共处关系,未来主宰全球国际冲突的根源将是文明之间的冲突,而非意识形态和经济的斗争,文明间的对抗正是现在和未来世界格局的“最本质状态”,文化传统才是促使人们采取共同行动、形成共同思想的源头。[7]而德国著名国际关系学者哈拉尔德·米勒主张文明和谐论,认为“主宰我们时代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强大推动力将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危险,但同时也创造了难得的机会,使人类各民族间的危险敌对性有可能得以调和:文明的冲突现象并非自然之力的结果,而是人为引起的,因此人类完全可以依靠自身的力量来逾越这个障碍。”[8]不管是“文明冲突论”,还是“文明和谐论”,全球化进程中文化之间的矛盾和张力始终存在于文明交往过程中,文化的民族性和全球性也同时贯穿其中,两种特征各有独立性,但又彼此相融。
人们理解文化时,不能抛开文化民族性而一味接受全球性,否则就会导致本民族特性的丧失。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汪伪政权投降日本,不顾本民族同胞的利益,一切服务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大陆政策,大大损害了本民族的利益,险些导致亡国灭种的危险。同样,也不能抛开全球性,发展文化的民族性,这样就会导致闭关自守的文化保守主义。清王朝面对世界上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业革命的大潮流,没有看清本国生产力发展现状,骄傲自大,盲目排外,错失了将封建王朝推向新高度的良好机会,最后在西方列强的船坚炮利下,屈服投降,割地赔款,严重损害了本民族利益。正确的做法是,应当澄清文化发展中民族性和全球性的界限。鲁迅先生曾经在《拿来主义》中认为,“送去”之外,还得“拿来”,是为“拿来主义”。这启示我们在处理文化的民族性和全球性关系时,采取以“我”为主,“拿来”为辅,“我”和“拿来”有机结合的文化策略。中国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将西方资产阶级“自由、民主、博爱”的社会发展理念引入中国,与中华民族的救亡图存的使命结合起来,形成了著名的“三民主义”,终结了封建传统文化在中国几千年的统治,将民主理念内化于人民大众心中。这是对外来先进文化引进和运用的典范。此外,我们需要注意防止走向那种急于把人类一切优秀文化全部纳为己有的“拿来主义”理想主义倾向。因为外来优秀文化能不能全部引入,是有衡量标准的,也讲究具体条件的变化状况。同时我们也要注意防止抵制外来文化的绝对主义倾向。
(二)抵御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论,推崇文化平等主义
在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世界格局下,文化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一直没有消失殆尽,反而在某些时候呈现出更加强势的态势。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存在诸多表现形态,影响较大的形态是西方中心主义和以肯定自我为中心的国粹主义。这种观点以西方社会现代化之路为参考依据,衡量非西方社会的现代化发展,将传统和现代对立起来,认为传统即落后,现代即发展,而发展的目标则是西方社会现代化发展道路表现出来的文化价值体系,不发达国家要想解决本民族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等方面的困境,须以西方文化价值理念作为发展蓝本。西方中心主义还有一个表现是涉及国际文化交往规则的国际人道主义。这种国际人道主义,凭借所谓的违反“人权”原则,指责非西方国家的违反种种人权规则,实际上是秉承一种实力决定论,是一种落后就遭挨打,落后就遭挨骂的旧思维。此外,文化帝国主义宣扬对人性的放荡不羁和自由张扬,轻视理性主义和整体主义的优点。它所采取的侵略形式比战争、政治和外交等策略更具有隐蔽性和长期性。更关键的是它具有较强的自由流动性,难以封锁和阻挡。尤其是在全球一体化趋势下,互联网大数据与世界各行各业相互融合的时代,管控文化帝国主义的影响,面临前所未有的难题。
应对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主义,合理的举措是推崇文化平等主义。首先,文化平等主义强调现实主义交往规则。规则的制定既不能顺从新自由主义规则,也不能顺从凯恩斯主义的规则,而应当秉持现实主义的规则。[9]现实主义文化交往规则主张国际交往主体不存在哪方强,哪方就制定规则,哪方弱,哪方就只有依附和顺从,而没有规则制定话语权。在文化交往规则的制定中,彼此理解、平等共赢、多样共存才是人们交往中应当采纳的原则。人类命运共同体也就是现实主义文化交往规则的具体体现。其次,文化平等主义要求人们处理好文化主体之间的关系。文化主体应当认真研究全球性文化的内涵、本质和发展规律,揭示其与本国文化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揭露其传播可能带来的危害性,从而做到以积极开放的态度来应对全球性文化的挑战。一国文化主体面对文化帝国主义的来势汹汹,不能被它的强势所压倒,也不能一味阿谀奉承,必须站在发展本民族文化事业,保护本民族文化特色的基础上,与全球性的文化开展交往。例如,中国以“和文化”为国际交往指导准则,在新时期承认大国间存在战略竞争的同时,在不同时期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和谐世界”理念,构建“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理念,为大国关系的平稳发展提供了新方案。最后,文化平等主义的落实需要与实践紧密结合。当然文化主体的交流不能停留在抽象思辨的层面,不能停留在单纯思想文化的吸收和借鉴。人们还需要明白,文化作为一种思维层面的外在表现,必然是与人类的实践活动密切相关的。《左传·僖公十四年》中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管子·牧民》中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等也都表达了物质条件对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载体作用。马克思关于经济基础对包含文化层面在内的上层建筑有着决定性作用的观点,仍然是揭示全球化进程中文化问题在地方性和全球性矛盾的重要理论依据。在人类命运共同体视野下,人们除了遵从文化平等交流原则之外,不能忽视文化对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依附关系。如果将全球经济一体化比作一只飞鸟,文化犹如飞鸟身上的羽毛一般,一体化进程发展到什么程度,文化价值也将伴随一体化进程深化到什么程度。因此,构建区域性和全球性的经济共同体、金融共同体和政治共同体,为文化交流和相融创造了客观有利的环境,而文化的交融则成为全球性共同体的组织纽带。
(三)去蔽文化自卑自负心理,彰显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文化自卑心理是指文化主体对本国文化持怀疑、否定等心理状态。历史上,文化自卑的产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过程。中国的文化自卑心理是自鸦片战争以来逐渐形成的,经历了“器物”到“制物”到文化自卑心理的转变。从洋务运动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到康有为和梁启超的“戊戌政变”,到辛亥革命的成功和中华民国的成立对西方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和文化价值追寻,再到新文化运动的“批林批孔”“打倒孔家店”和“全盘西化”。中国文化自卑观念长期深入人们骨髓,久久难以清除。文化大革命更是将大量中国传统文化典籍焚烧,中国传统文化遭遇空前浩劫。改革开放以后,由于西方多元文化的流入,尤其是后现代主义的传入,人们进入到个体和集体,感性和理性矛盾和冲突的新时代。
文化自卑心理会导致人们在看待本民族文化时,采取孤立片面静止的观点,将文化的发展与其所处的社会历史语境分隔和抽离开来。集中的表现两个方面的错误认知:一是盲目自大自负的民粹主义,以本民族文化的优越性自居,盲目排斥一切外来文化。这种错误的认知会导致阻碍文化创新的动力,文化的发展将会陷入衰败之中;二是崇洋媚外的民族虚无主义,认为本民族文化低人一等,一无是处,盲目的推崇外来文化,为外来文化马首是瞻,它全面否定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贬斥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的落后腐朽和不合时宜,迎合西方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向人们鼓吹西方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的先进高明和切合时代。这种错误认知必将会抛弃本民族文化的特色,割裂本民族文化发展的历史联系,丧失民族文化发展的独立性。
彰显文化自信首先要客观看待和避免文化自卑和自负心理。在全球性和地方性矛盾环境下,文化自卑和自负的心理主要来源于长期存在的文化历史虚无主义。因此,人们不仅要关注对待古代文化和近现代革命历程的历史虚无主义态度,而且还要关注对待外来文化中有利因素持历史虚无主义的态度,处理好本民族和外来文化之间的关系,不能一味的抵制外来文化。因为全球化的今天,一味地抵制外来文化,只会将本民族文化形态推向封闭自守的境地,反而不利于本民族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同时也不能一味的对外来文化“俯首称臣”,因为丧失民族独立性的文化,不仅无法保存自身,而且会伤害整个民族的精神气。其次,人们应当着力思考建构本民族文化的主体性,这种主体性就是积极主动的辨识纷繁复杂的世界文化思潮,去其弊端,取其精华,为我所用,繁荣自我文化,构建一个开放性的文化发展体系。最后,应着力于思考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下如何实现文化的共融性。文化是保证人类命运共同体稳定性的关键因素。正如大卫·哈维在《新帝国主义》中认为,区域经济体的相对稳定状态的关键因素在于实现区域内部“结构的一致性”[10],即实现区域内部人们之间文化价值和宗教信仰的一致,以及人们对区域治理规则认同度的统一。人类命运共同体视野下的文化自信是各个交往主体在处理未来交往政策和实践时,需要摈弃冷战思维,摈弃霸权主义和强权政策,履行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开放、合作和共赢的国家交往理念,以达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11]
总之,人类命运共同体既继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又搭建了本土文化与全球文化的共同桥梁,与文化自信存在一定共通之处。而文化自信作为增强本民族文化自觉意识,实现本土性和全球性共存共融的信念和策略,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理论支撑。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域来看,构建文化自信,需直面现实挑战,破除旧思维干扰,走出全球化地方性二元对立思维的限制,实现文化民族性和全球性的良性互动;抵御文化帝国主义和文化霸权主义的侵蚀同时,推崇现实主义的、文明开放的、与实际相结合的文化平等主义;消除长期困扰人们内心文化自卑和文化自负心理的同时,彰显面向文化主体自身和与世界共通共融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因此,只有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参考确立文化发展新原则,才能为全球化多元文化交流交融交锋环境下实现“文化他信”向“文化自信”的转变提供原则性依据和现实路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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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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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7)05-0010-07
2017-06-12
中国人民大学2017年度拔尖创新人才培育资助计划阶段性成果;2017年度安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中国文化自信基本问题研究”(批准号:SK2017ZD25)。
张继龙,男,安徽利辛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