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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智教授的新著《贺麟思想研究》

2017-02-24王立新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黑格尔哲学教授

王立新



张学智教授的新著《贺麟思想研究》

王立新

(深圳大学 人文学院 哲学系,广东 深圳 518060)

张学智著《贺麟思想研究》,人民出版社2016年11月出版,文章是该书的书评。

贺麟;张学智;《贺麟思想研究》

鄙人对中国大陆境内学者,最敬服的就是贺麟先生,但却从未对其思想进行过整体而系统之研究,只从感觉角度,喜欢贺麟先生直来直去直指社会人心的写作目标,简洁生动而又深透明晰的表达风格。贺麟先生,是本世纪以来中国大陆地区真正少见的具有现代意识的哲学大家。他的《文化与人生》那本小书,鄙人读过不止两三遍。后来给学生上课,还经常把这本小书作为典范,推荐给有文化和哲学嗜好的本科生、研究生,甚至社会友人们。

鄙人久知贺麟先生深受黑格尔和斯宾诺莎影响,至于这两位西方的“神圣”,是如何对贺麟发生影响的,以及影响到什么程度,却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黑格尔的研究专家(也是海德格尔专家)张世英教授、斯宾诺莎的研究专家(也是诠释学专家)洪汉鼎教授,都是贺麟先生的学生。

不久前,鄙人意外受到北京大学张学智教授的邮寄馈赠,手捧《贺麟思想研究》,立刻有欣喜不已的感觉。一方面是对贺麟先生一向由衷敬仰,至此终于可以了解贺麟先生的全貌了;另一方面也因学智教授也是鄙人心里非常敬重的忠厚学兄。其为人豪情而理性,认真而宽厚,接人处世,有跟景海峰教授一样的宁夏人的质朴无华。学智教授是明代儒学的研究专家,不意又是贺麟先生的研究专家,真是令人企羡。

学智教授在序言中说:“本书之作,纯处(出)于偶然。”我倒不这么看。任何人研究任何对象,其实原本在人生的格调和心里的趣向上,都有相当的一致性或者接近性。没有这种心理上的“相当”与“接近”,是很难产生共鸣的。产生不了共鸣,研究的效果最多只能是“客观”而已。而研究如果太“客观”,就不会有激情,也不会有真切而又深情的“投入”。比如嵇文甫先生对于王船山,还有对于晚明时代的王学的研究,文字能表达得那样动人而诱人,显然不是出于完全的“客观”。没有主观上的相当或者相近的趣向,文字的表达就会水水汤汤,甚至无精打采。这样的研究是不能感动人和感染人的。学智教授对于贺麟先生的研究,如果完全出于偶然,那为什么却没有偶然到其他别的什么对象上去呢?纯粹客观的研究,其实既不可能,研究的成果,也一定不会有很强的可读性。

当然,“书之作”,是可以偶然的,这是时运。可是时运永远都是留给曾经的驻心和一直不懈的努力着的人们,不会留给随意的下俯上仰、左摇右晃的无心过路者。学智教授留心既久,用情长悠,故能得此创获,实在是值得庆贺而尤其应当祝贺的了不起的成就。

学智教授的《贺麟思想研究》,《引言》而后,又设六个专章,分别是《贺麟与德国哲学》、《贺麟与斯宾诺莎》、《新心学的哲学思想》、《知行问题新解》、《现代新儒家的代表》,还有《贺麟的翻译》。全面总结了贺麟先生在各个方面的思想和成就,为读者勾勒出了一幅有关贺麟先生的整体画像。

任何一个学者的学术研究,都是首先基于他对自己所处时代的认识,“如何认识这一时代的特点,是他学术生活的出发点”。这是学智教授在分析贺麟先生年轻时,对自己所处的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认识时,首先说明的。学智教授借用贺麟先生自己的话说:“我们所处的时代,与黑格尔的时代,都是政治方面,正当强邻压境,国内四分五裂、人心涣散颓废的时代。学术方面,正当启蒙运动之后。文艺方面,正当浪漫文艺运动之后,因此很有些相同。”学智教授接着指认贺麟先生对所处时代的另外一个认识,“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不应是消极破坏的时代,而应是积极建设的时代”。那样的一个时代,正处于五四狂飙运动之后,当“这股大潮渐趋平缓之后,自不免对前此鱼龙不分的状况进行反省”。

贺麟先生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为新的文化、新的哲学诞生扫清道路的运动,是促进新的文化建设的一大转机。学智教授引用贺麟先生的话语说:“就时间言,我认为在五四运动的时候,作东西文化异同优劣之论,颇合潮流所需要,现在已成过去。我们现在对于文化问题的要求,已由文化迹象异同的观察辨别,进而要求建立一深彻系统的文化哲学。无文化哲学的指针,而漫作无穷的异同之辨,殊属劳而无功。”

贺麟先生显然是在按照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的说法,自觉地分析他自己所处的时代。黑格尔指出:“每个人都是他时代的产儿,哲学也是这样。它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黑格尔批评说,那些“妄想一种哲学可以跳出他的时代”的人,其实就像《伊索寓言》里想要让那个跳舞的青年跳出罗陀斯岛一样愚蠢。他没有办法跨越自己心灵被时代的命运所设定的“卡夫丁峡谷”。

黑格尔的这段话语,后来经常被马克思在《资本论》等著作中引用,最典型的直接引用,是在《第一百七十九号“克伦日报”社论》中。在这篇社论中,马克思提出了一个至少是恢复高考制度以后,中国所有哲学系出身的科班学生们都异常熟知的英明论断:“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

年轻时期的贺麟先生,对自己所处时代的认识能够如此自觉,显然是受了黑格尔的影响。而学智教授以这样的角度去分析贺麟对自己所处时代的认识,显然也应该受了黑格尔,尤其是马克思的这句转用自黑格尔的英明论断的深重影响。

基于这样的认识,贺麟先生才能有那么多短小精悍的优秀哲学性文字,用以论说他自己的时代,和在那样的时代里,所应做的努力和工作。那些文字,想来一定对当时的读者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和感召,至少到今天为止,如果哪些有志的青年看了,依然会产生相当程度的心理共鸣。

有关贺麟先生对于黑格尔和斯宾诺莎的详细研究情况,读者自然可以去阅读学智教授的《贺麟思想研究》。学智教授已用相当的篇幅,详细地说明了贺麟先生思想的德国古典哲学——包括康德、费希特、谢林,而尤其是黑格尔的重要来路;同时,也明彻地分析了斯宾诺莎之作为贺麟先生思想重要来源的另外一条路径。读者还可以进一步透过学智教授的这本《研究》,去直接追寻贺麟先生自己在这一方面的著述。我只想在这里接着谈一点,就是学智教授总结整理的贺麟先生关于学作文和翻译的三项基本原则。这三项基本原则,在学智教授的《贺麟思想研究》中,有专门的标题,叫做《谈学作文翻译三原则》。这三项原则是:“(一)谈学应打破中西新旧的界限,而以真理所在实事求是为归。(二)作文应打破文言白话的界限,而以理明辞达情抒意宜为归。(三)翻译应打破直译意译的界限,而以能信能达且有艺术工力为归。”这是多么好的说法!

诸君只要放眼一观今日学界与社会各界的说法和心态,便可瞥见贺麟先生的高瞻远瞩之全豹的一斑了。

我们已经走过贺麟先生出此高论的时期快一个世纪了,今日的众多学者们,却仍然停留在妄议中西文化思想,将中西文化进行浅层次区别的剖判与比较的途程中迷而不返。这就更加显现出贺麟先生有关“无文化哲学的指针,而漫作无穷的异同之辨,殊属劳而无功”之说法的高明难及。这种浅层次的所谓比较研究,不仅“劳而无功”,而且又同时蕴含两种不合时宜的错误导向:一种是妄自菲薄,徒以西洋为高。有关于此,贺麟先生强调指出,我们要努力“以中国文化为主体,去儒化、华化西方学术文化”。“中华民族如果放弃了自己的优秀文化,就是丢了自主权,任各种思想学术不分国别、不分民族的倾入、占领、代替固有文化,那中国就不仅是外国政治上、经济上的殖民地,而且也是文化上的殖民地。”因此,我们必须要努力“发展本民族的文化”。

贺麟先生又针对另外一种自以为高,扬中贬西,猖狂自大的错误倾向,强调发展本民族的文化,必须要学习西方的文化,“不仅要继承中国文化的遗产,且须承受西洋文化的遗产,使之内在化,变成自己的活动产业”。

贺麟先生认为,中国人最需要向西方的理性宗教学习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献身精神、殉道精神”,因为中国人的实用理性的思维特点,缺乏为科学而科学、为艺术而艺术的精神。贺麟先生认为,中国人需要向西方的理性宗教学习的第二个方面,就是“基督教传教士到民间去服务的精神”。因为中国哲学特别是宋明理学,提倡“慎独”,重“一念发动处”,道德修养多走独立潜修一途,缺乏西方传教士到民间去服务的宗教热忱。

学智教授不惜大量借用和转用贺麟先生的话语,来进一步说明此一问题:“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干儒道两家,儒家走的是得志行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道路:达则在朝廷,穷则在山林,都没有到民间去。”“道家多吟风弄月、垂钓酌酒之士,只是自己清高,亦不愿到民间去。”“墨家虽有服务平民的精神,但秦以后断绝了。”所以,中国文化要想获得真正的长足发展,“必须吸收基督教在这方面的长处”才行。

举目四望,我们就会发现,以上两种错误倾向指引下的学术研究和社会心态,至今依然在“不以真理为归”的途程中奔竞不息!

近些年来,中国经济的一时发达,又导致了中国下层社会蒙昧意识的无理喷射,盲目诋毁西方,一切希望复古,力推《孝经》,大修家庙,甚至有以儒家旧有之圣贤理想,为今日政治目标和运行方式为公然倡导者。完全无视世界格局的变迁,无视人类已经走上民主、法治道途的基本事实,不通时移世易时、必当有所变更的基本道理。闭门造车,闭目塞听,实属自盲其目,自弃前程。若此自我陶醉,其害之在将来,真有不可胜言者矣。

以作文而论,放弃白话和文言的客观与心理界限,尤其是放弃五四时期的森严壁垒,以表达顺畅无滞,既不妨碍感情的抒发,又不妨碍事理之表达为宜,这是多么豁达的心胸,又是多么开放的心态呀!

而有关翻译,打破直译与意译的界限,以传信为目标的同时,又能展现文字本身的艺术魅力,至少迄今为止,我们都还在期待着这种优秀的翻译著作的出现。

贺麟先生生于1902年,1992年以九十高龄过世。其在黑格尔等德国古典哲学家研究和在斯宾诺莎研究,以及在阳明学、船山学等方面研究的成就,诸君自可从阅读学智教授的《贺麟思想研究》中,获得深入细致的了解。同时,学智教授还在《贺麟思想研究》的书末,加附了贺麟先生简略的生平、著述年表,读者欲了解贺麟先生生平的概貌,阅读这段书,也是比较俭省时间的一个选择。

学智教授的《贺麟思想研究》一书,去年11月出版于人民出版社。感谢学智教授,至少为我这个贺麟先生的忠实“粉丝”,提供了这样一部全面了解贺麟先生,尤其是他的思想的优异著述。

(责任编校:张京华)

B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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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4-0001-02

2017-04-09

王立新(1962-),男,黑龙江青冈人,深圳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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