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类”本质的生态哲学思想探微
2017-02-23陈秋云陈墀成
陈秋云,陈墀成
·生态文明建设·
马克思恩格斯“类”本质的生态哲学思想探微
陈秋云1,陈墀成2
(1.福建江夏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州350108;2.厦门大学 哲学系,厦门 361005)
人在作用于自然的实践活动中凸显了自身作为实践主体的社会目的性、合客观规律性与富有创造性的“类”本质。然而,资本逻辑下人的实践活动已经偏离了自身的“类”本质。当今人类应当超越资本理性支配下的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在社会“类”生活中培养“类”意识,在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展现出实践主体的历史整体性,在“类”意识层面审视并重构人与自然的整体性关系。
“类”本质;生态哲学;马克思主义
对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马克思恩格斯站在实践主体发展的角度进行思考,创造性地提出 “类”本质、“类”意识等关于人的概念,指出“类”存在是人所具有的本质特征。发掘、解读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实践主体的“类”本性的丰富内涵,对于我们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本质的思想,深入考察生态文明建设的深层问题具有积极意义。
一、主体“类”本质的形成
“实际创造一个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的自然界,这是人作为有意识的类的存在物(亦即这样一种存在物,它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说把自己本身看作类的存在物)的自我确证。”[1]人从自然界中进化而来,人与外部自然之间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植根于作为对象性存在的现实自然界。人作为自然界中的新物种,人以群体活动的方式来积极应对自然界的挑战。在改造对象世界的劳动中,人不仅形成自身作为主体的“类”本质,也在这一历史过程中确证自身的“类”本质。
在人与自然关系方面,劳动使人摆脱物种关系,从而与动物彻底区别开来。马克思通过将人制造和使用工具的生产劳动与动物例如蜜蜂、蚂蚁、海狸等寻求基本生存资料的本能活动进行对比,指出二者间本质性的区别:动物的生产是直接的、片面的、满足肉体需要的、自身物种尺度的、仅为自身或只为生产自身而生产;人的生产是间接的、全面的、摆脱肉体需要的、超越人这个物种尺度而具有内在尺度(例如美的尺度)的生产。正是在生产活动这个过程中,现实的个人得以产生,随之也形成了人与人之间密切的社会交往关系,最终也就形成了主体的“类”本质。人通过劳动与自然融为一体,不是人的精神、生理或人所处的环境,而是劳动决定了人的本质属性。
在人与人的关系方面,劳动使人与人之间形成了相互协作、相互依赖的社会关系。通过物质生产活动,人类不仅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也建立了与其他现实的个人之间的交往关系。“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71-72“现实中的个人”的存在是人类历史演进的基础,他们不仅存在于自然环境中,而且存在于社会实践中。以生产劳动为中介来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不仅为人的生存创造了现实条件,同时也创造了现实的人与人之间相互协作、紧密相连、非对立的社会关系,人类社会历史由此展开并向前推进。
然而,在资本逻辑下,资本家们为了最大限度地攫取个人局部私利而向自然无限索取,机器化大生产背景下的工人劳动是异化劳动,不仅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不断恶化,人与人之间也出现了对立或敌对关系。“人的类本质——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的精神的类能力——变成对人来说是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2]47异化劳动不仅导致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对立,也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对立,“通过异化的、外化的劳动,工人生产出一个对劳动生疏的、站在劳动之外的人对这个劳动的关系”[2]50。社会生产劳动内部原本应有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合作关系变成了对立敌对关系。“人的类本质同人相异化这一命题,说的是一个人同他人相异化,以及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同人的本质相异化。”[2]48在资本主义阶段,人们的生产劳动逐渐偏离乃至违反自身的“类”本质,这种现象随着资本全球化的到来而愈演愈烈。人类亟需纠正这种违背自身本质属性的偏差,及时回到符合自身自然本性和人类本性的发展道路上去。马克思认为,必须进行社会变革,形成自由人的联合体,才能最终回归和实现实践主体的“类”本质。这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逐步在生产实践中协调人与自然关系、协调人与人的关系。
二、主体“类”本质在实践中的体现
作为实践主体,人们主动作用于自然的社会实践——“自由自觉的活动”体现出明确的社会目的性、合规律性和创造性的特点,从而凸显出自身“类”存在的本质。通过把握主动性,不断修正人与自然的关系,争取利用自然为人类群体服务;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不断地推进对自然和对人类自身的认识,争取在进行人与自然物质变换过程中效率更高、效益更好;通过发挥创造性,将对自然的认识与人类自身需要有机结合,争取在社会实践中逐渐实现将生态环境的改变与人类自身的进化协调一致起来。随着人类进行物质变换的工具、手段、方法等的进一步创新,人类不仅已经在激烈的生存竞争舞台上谋取了自己的立足之地,而且还成为演绎人与自然现实关系的主导因素。
(一)“类”主体实践行为具有社会目的性
人类必须能够生活,才能创造历史,明确的社会目的性贯穿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全过程,其凸显出主体“类”本质在价值层面的特性。人类“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对自然物的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3]。人类文明植根于作为对象性存在的现实的自然界,人类社会所有形式的生产劳动,其目的都在于占有、利用自然物来满足自身需要;通过生产劳动的过程,使自然物从人类观念中可能具有的使用价值转化成现实中实际的有用的使用价值,从而为人类生产生活提供必需的物质条件。当然,这一社会目的最终能否实现,还取决于现实条件下人类生存与环境是否统一。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工具—技术系统的差异不仅反映出人类作用于自然的能力水平,而且折射出外部自然给人类带来的生存压力的大小,“类”主体实践行为的社会目的的实现也相应因此展现出追求—背离—回归的时代特点。
在史前以及原始社会早期这个漫长而艰难的时期,人类为了满足自身生存与发展的社会目的,必须竭尽全力与异常强大的外在自然抗争以求得生存,人与自然之间是“抗争—修复”的关系。这种单向的对人作用于自然的社会目的的定位,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凭借简单粗陋的工具技术,人类主要从自然界获取其现成产物来满足自身生存需要,而该行为对自然所造成的消极后果,人类几乎还无暇顾及。在庞大的地球自然系统面前,早期人类行为对自然的干扰仅仅局限于特定地域,所造成的影响极其有限,地球自然系统几乎都能适时进行修复。
随着科学知识的积累和技术手段的进步,人类逐渐获取了日益强大的现实力量从而实现对部分自然力的控制甚至支配,这就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发生本质上的改变。农业生产方式通过开发地球表面的生物水土资源来实现自然物的增殖,初步改变了人对自然的依附地位,极大提升了单位面积自然系统中的人口承载力。尽管农业文明时期人类对自然的征服还极其有限,但是随着时间的积累,原先富饶多产地区却出现了水土流失、生态失衡、环境恶化的状况。人类终于为自己肆无忌惮的过度开发付出了沉重代价。失去了表土资源的支撑,那些曾经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不断衰弱甚至消失在地平线下,仅仅留下一片荒漠。
工业文明下的神奇生产力凸显出人与自然关系“征服—惩罚”的特点。在这个特定历史时期,科技进步似乎使得人类“征服自然”“控制自然”成为可能,“资本在日益增加,劳动力在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科学又日益使自然力服从于人类。资本、劳动力、科技联合起来形成一种无穷无尽的生产能力,一旦被自觉地用来为大众造福,人类所肩负的劳动就会很快地减少到最低限度”[4]。工业革命创造了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各类自然资源和天然能源得到全面开发利用,“应用机器,不仅仅是使与单独个体的劳动不同的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发挥作用,而且把单纯的自然力——如水、风、蒸汽、电等——变成社会劳动的力量”[5],人类得以制造出更加丰富的产品,积累了更大的财富,从而极大地改变了世界的面貌。
自工业革命以来,资本逻辑下的人们开发利用自然的实践行为已经发生了社会目的上的扭曲,单方面开发利用自然,片面追逐生产总量已然成了衡量人自身生产实践的唯一标准,强大的社会生产力突显出其征服性和掠夺性的特征。这种反自然也反人性的做法严重破坏了人与自然之间本该存在的和谐关系,人类所继承的生物圈以及人类所创造的技术圈之间已经失去了平衡,并处于深刻的矛盾与对立之中。“只要当今这种组织形式的现代工业文明带着强大的技术力量作为一个整体继续遵循着这种思维模式前进,鼓励人们为短期利益、局部利益而去操纵自然界,榨取自然界,那么,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将继续其摧毁地球的进程而不以任何人的所作所为而转移。”[6]
如何改变和化解文明进程中人与自然尖锐对抗的状况?从“类”主体实践活动的社会目的层面来看,人类必须克服既往文明尤其是工业文明中实践目的的单一性和片面性,转向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协同发展的双重目的的回归。一方面,仍要坚守实践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需要的满足这个第一目标,在劳动中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变换,推动社会经济发展,满足人们持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另一方面,还应向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保持平衡的理想目标回归,努力实现社会与其所依赖的自然环境之间的友好、协调发展,将人的生存发展与自然环境保护这双重社会目的有机统一起来。
(二)“类”主体实践活动具有合规律性
为了满足自身生存和社会发展的目的,人类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认识周围的自然,发现自然规律,利用自然力,开发自然产品,逐步改变自身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弱势地位。人类活动中所特有的社会目的性影响着主体参与活动的方式方法,形成了主体间的联系方式,形成了自身特有的规律。“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7]人类的生产实践遵循着独特的规律,但仍应以尊重自然规律为前提。只有首先实现与自然规律的重合,才有望在生产实践中实现预期目的,合规律性是主体“类”本质在真理层面的凸显。
首先,人类的生产实践所遵循的规律已经超越了动物界的固有规律。人类主动进行着生产实践,在摸索认识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借助自然力来改变自身所处的环境,而动物仅局限于自身物种范围内片面地进行生产,二者之间存在本质差别。“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的本质区别在于,动物最多是搜集,而人则能从事生产。仅仅由于这个唯一的然而是基本的区别,就不可能把动物社会的规律直接搬到人类社会中来。”[8]623人类有意识地干预自然的实践活动渗透了“类”的主观能动性和社会目的性,因而能够克服自身物种的生物局限性。“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8]383
其次,自然界作为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人类的活动过程自始至终都受到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双重制约,其预期结果的实现程度受到双重规律的综合影响,体现出生态和社会双重效应。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曾着力分析了人类争取自由的生产实践与自然规律的客观必然性之间相互制约的关系:只有掌握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人类才可能自由地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才可能实现预期的社会目的,“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这无论对外部自然界的规律,或对支配人本身的肉体存在和精神存在的规律来说,都是一样的。……自由就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9]491-492。 自摩擦生火使人类第一次支配一种自然力之后,人类终于同动物界分开;蒸汽机的发明以及其他天然能源的开发使得人类以其为动力产生了巨大的生产力,“唯有借助于这些生产力,才有可能实现这样一种社会状态,在这里不再有任何阶级差别,不再有任何对个人生活资料的忧虑,并且第一次能够谈到真正的人的自由,谈到那种同已被认识的自然规律和谐一致的生活”[9]492。
再次,人依靠自然界生活,人类的生产实践是人的能动性和受动性的有机统一。人类的实践是受动的,人从自然界中来,自然界为人提供了无机的身体,整个人类的生存是以自然界中其他多样性的“类”的生存为前提,倘若没有了其他动植物“类”的多样性存在,那么人类通过与自然之间进行物质变换来满足社会需求就无从谈起。我们的生产必须是“全面的”,不但要顾及到人的利益,还要顾及到动植物以及整个大自然的利益,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类”存在。人类的实践又是能动的,“我们对自然界的整个支配作用,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我们一天天地学会更正确地理解自然规律,学会认识我们对自然界的习常过程的干预所造成的较近或较远的后果”[9]998。 当然,我们往往也是经过长期的历史的经验教训,才逐步认识到自身的生产活动对自然的间接和长远的影响,继而学会调控后续的行动,“人们不再寻求对自然的盲目征服,而是力主与自然协同进化,科技不再是所谓的征服自然的工具,而是增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重要手段”[10]。以人与自然相统一的认识为前提,我们才能主动认识到社会劳动直接的、具体的社会效果以及有益的、长远的自然影响。
(三)“类”主体实践活动具有创造性
为了生活并创造历史,人类必需满足自己吃穿住用行以及繁衍后代的需求,生产满足人类这些需要的资料的活动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就成为人类第一个历史活动,它也是人类从始至今从未变化的首要需求。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还不断产生新的需要,这种不断满足千年不变的旧需要和层出不穷的新需要的过程体现了人类在生产实践中的创造性。人类实践活动不仅再生产出外部自然,推动了人类现实自然界的发展演化,而且再生产出人类自身自然,形成了“人”所特有的生存本性和存在形式,地球自然已经带上了人类主体根据自身需要进行实践活动的深刻印记。
首先,人类根据自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而进行的创造性实践,深刻表现在人类活动给地球自然打上了自己的印记,人类创造性地干预了地球自然发展演化的路径和速率。“手的专业化意味着工具的出现,而工具意味着人所特有的活动,意味着人对自然界进行改造的反作用,意味着生产。……物也进行生产,但是它们的生产对周围自然界的作用在自然界面前只等于零。只有人能够做到给自然界打上自己的印记,因为他们不仅迁移动植物,而且也改变了他们的居住地的面貌、气候,甚至还改变了动植物本身,以致他们活动的结果只能和地球的普遍灭亡一起消失。……随着自然规律知识的迅速增加,人对自然界起反作用的手段也增加了。”[9]859
其次,人类出于满足自身需要而进行的创造性实践,也深刻表现人类自身自然的发展进化上,进化出前所未见的日益强大的社会生产组织——国家、社会,人类文明自此进入高度发展的历史阶段。人类在劳动中不仅提升了自身作为个体的素质和能力,而且不断完善了自身作为整体的“类”的社会本质。“人离开狭义的动物越远,就越是有意识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未能预见的作用、未能控制的力量对这一历史的影响就越小,历史的结果和预定的目的就越加符合。”[9]859实践是人类优于动物的奥秘所在,环境的改变和人类自身的进化是一致的,是同一个实践进程产生的相互联系的两个方面的后果。“只有一种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才能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历史的发展使这种社会生产组织日益成为必要,也日益成为可能。……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将从这种社会生产组织开始,在这个时期中,人自身以及人的活动的一切方面,尤其是自然科学,都将突飞猛进,使以往的一切都黯然失色。”[9]860
再次,人类创造性地改造自然,还表现在人类对改造自然之实践的批判与反思、修正与改革,在人与自然关系的实践中逐渐趋向有所为有所不为。人类通过劳动来应对自然界,实现了自身生物进化质的飞跃,工具—技术系统的进步、近现代工业革命浪潮推动着人类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工业文明。然而,资本逻辑下的物质生产是一种扭曲了的实践、异化了的劳动,它违背了人的本性,激化了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矛盾,生态危机同时也是社会危机和人的危机。“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即他的现实的、类的对象性,把人对动物所具有的优点变成缺点,因为从人那里夺走了他的无机的身体即自然界。”[11]主体的“类”本质被扭曲,人类本应有的自由的、自觉的生产劳动变成了维持自身肉体生存的手段;原本是现实的、整体性的自然界仅被视为可资利用、无限开发的资源;本是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目的服务的物质变换被扭曲为对利润和财富的无限追逐。伴随工业文明而来的生态危机促使人类反思批判这种过度依赖工业手段、片面追求经济产量的现代生活生产方式。
三、实践“类”主体亟需在社会“类”生活中培养“类”意识
马克思指出:“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生活。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2]46“劳动的发展必然促使社会成员更紧密地互相结合起来,因为劳动的发展使互相支持和共同协作的场合增多了,并且使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共同协作的好处。”[9]991在“类”生活中,人与自然之间、人与人之间都产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践主体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了一种整体性思维,以“类”为本位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实践目的的实现依赖于社会整体内部成员间的相互协作、密切交往,“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2]46。随着工具—技术系统的进步,社会分工日趋精细,社会成员之间的交往愈频、类型更多、幅度更广,现代工业社会下人的“类”生活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方便、快捷、高效,人类已然在人与自然关系中扮演了一个以自身为本位的强大的主导者角色。然而,“环境危机重新反衬了人类的脆弱性,环境危机昭示着我们的社会所面临的风险,因此必须从整体思维的角度重新理解人类生存”[12]。从整体性思维上看,由于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个强大的“类”主体所应具备的“类”意识的发展却并未随着“类”生活同步化。这就需要全人类的努力,在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展现实践主体的历史整体性,从而使实践主体在“类”生活中逐渐培养“类”意识,最终彰显其“类”本质。
从空间维度上看,实践主体是一个世界性的人类整体,全世界人民的生存和发展是实践主体的最高的、最真切的价值追求。人类在作用于自然的社会实践中所获取的利益是直接的、具体的、现实的,而组成人类整体的不同个体、群体、国家、地区、民族实际上分别代表和维护各自的独立的利益。当人类囿于对短期的、局部的利益的追求时,所谓的“人类整体”就是一个空洞抽象的概念,它仅仅是一个由多个社会共同体所硬性拼凑出来的算术和,所谓的“全人类的利益”也就是一句空话。又加之体现了人类整体利益的生态环境效益在空间上是漫延性的,无法在某个确切地区和时间内进行准确考量。因此,人类对自己整体的生存和发展问题的关注与思索,无形当中就被人们对眼前的局部的短期利益的热切追逐的阴影所掩盖。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进行生产与消费所依赖的环境、资源、能源都具有全球性特点,在这个世界链条、世界体系下,全人类的命运都紧紧联系在一起,就如同一个整体。生态环境问题所具有的世界性意义,有助于我们转变发展的空间观念,从单纯关注本国本地区的发展,转向关注本国本地区发展与关注别国别地区发展乃至全球整体发展。
从时间维度上看,实践主体是一个历史的发展的过程整体,世世代代的人类整体共享有生存和发展的权利。时间差掩盖着代际之间的资源共享性:当代人每多消耗或者浪费一个单位的非可再生资源,就意味着后代人就必须要少消耗同样多的非可再生资源;当代人对可再生资源的开发、利用如果超过了其再生速率,破坏了其可再生性,就意味着后代人丧失了开发、利用可再生资源的机会;当代人的资源浪费、环境破坏行为的后果一旦突破了自然生态环境的承载力,就意味着后代人被永久性地剥夺了享受自身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自然条件的机会。当代人的实践活动与下一代、下下代、未来人类息息相关,仅满足眼前的、现时的、现世的享乐,而不顾子孙后代的利益,强行让他们承受生态破坏、环境污染的代价,这种代际不公平没有考虑到人作为“类”主体的延续性,因而是非常不可取的。生态环境问题所具有的世界性意义,有助于我们转变发展的实践观念,将现实意识与前瞻意识结合起来,将只追求当代富强和幸福的发展观,转变为追求当代发展与未来发展相结合的生态发展观。
结 语
当代社会人的个体本位凸显,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滥觞,实践主体的整体性被肢解,导致人的“类”意识沉沦。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和生态环境危机的共同挑战下,国际社会理应携起手来,共同谋求新时代的生态文明。生态文明建设需要主体“类”本质的回归,在社会“类”生活中培养“类”意识,形成国内、国际共识。在人与自然物质变换的生产实践中牢固树立尊重自然而不是违背自然规律,顺应自然而不是胡乱干扰地球自然生态系统的进化发展,保护自然而不是破坏自然界的整体性和系统性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共同意识,从而最终实现人作为实践主体的“类”本质的回归。在人与人交往合作的社会实践中坚持推动国际合作,呼吁全球治理,“我们要坚持以经济发展为中心,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情,不断增强我们在国际上说话办事的实力。我们要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主动承担国际责任,但也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13]。
[1][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刘丕坤,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50-51.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德]马克思.资本论: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215.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616.
[5][德]马克思.机器、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9.
[6][美]阿尔·戈尔.濒临失衡的地球[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237.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02.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0]包庆德.从遮蔽到彰显生态存在:生态意识新进展[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1,(6):87-92.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97.
[12]刘啸霆.环境问题的人学价值[J].新华文摘,2004,(17):24-25.
[13]习近平谈全球治理,这一类人未来会吃香[N/OL].央视网,(2016-09-29)[2017-06-10].http://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2016-09/29/content_26938565.html.
The Ecological Philosophy Implication of Human's“Categorical” Nature by Marx and Engels
CHEN Qiu-yun1,CHEN Chi-cheng2
(1.School of Marxism, Fujian Jiangxia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2.Department of Philosophy,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Human's practice on the nature highlights its social purpose, objective regularity and creativity of the 'categorical'nature as the subject of the practice.Under the capital logic, however, human's practice has deviated from its 'categorical'nature.Today people should go beyond the narrow anthropocentrism controlled by capital rationality, cultivate the 'categorical'consciousness in social'categorical'life, show the historical integrity of the practice subject in two dimensions of time and space,survey and reconstruct the integr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on the level of 'categorical'consciousness.
'Categorical'Nature; Ecological Philosophy; Marxism
B82-058
A
1009-1971(2017)06-0101-06
2017-08-0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现代性思想的生态危机批判及其当代价值研究”(15XKS001)
陈秋云(1980—),女,福建莆田人,讲师,博士,从事科技哲学、生态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陈墀成(1952—),男,福建厦门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科技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生态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王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