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美好生活应从寻找生活真相开始
2017-02-23唐魁玉
唐魁玉
创造美好生活应从寻找生活真相开始
唐魁玉
(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社科与法学学院,哈尔滨150001)
人皆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这是一种值得尊重的人性目标。从古代希腊哲学家那里我们知道,所谓美好生活就是幸福生活。或者说,它是人类作为生命、行为和社会主体所追求的某种良性的、理想的状态。换句话说,现代国家和政府都有责任带领人们迈向幸福生活的道路。同样,这也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之一。在当下,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牢牢把握住我国发展的阶段性特征,牢牢把握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便是我们认真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10月18日十九大报告精神的主旨。
诚然,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就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并且还就保障民生等问题做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他是一位说话办事都很实在的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每次讲话都能直指人心。他曾指出: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一个也不要掉队”,“小康小康,关键看老乡”。他还特别强调指出,“我们要实现的中国梦,归根结底是人民的梦”。为了在若干年内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伟大理想,执政党的努力必须得到广大人民的认可和满足感。我们要建成全面小康社会的一个标准,就是率领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的方向前进。就目前而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多层次向往主要表现在:“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更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上述习近平总书记的论断,无疑对我们深刻理解美好生活的本质和时代特征,具有特别重要的指导价值。
众所周知,我们的国家经过近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国家能力和人民生活都有了极大的提高。但是,跟世界上一些最发达的国家和地区相比,我们人民的社会福利水平还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正因为如此,我们应该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变为实实在在的创造行动。要使人民了解这样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就是人类历史上的任何美好生活、幸福生活都是辛勤劳动和勇于创造的果实。世上从来没有天赐的美好生活,“等靠要”也换不来国人持久的幸福生活。王雅林教授在《回家的路:重回生活的社会》一书中从“生活论”出发,将“创造美好生活”视为理论创新和学科话语体系建构的终极实践目标,这分明是关注社会事实或社会真相的学术态度。同时,也显示出一位社会学者强烈的职业抱负和社会使命感。
毫无疑问,创造美好生活应从寻求生活真相开始。如果搞不清“生活真相”(即“生活事实”),那么,就无法弄清生活本体或生活本质,进而无法创造美好生活或幸福生活。换言之,只有在生活真相认知的基础上创造的生活才可能是美好的和幸福指数高的。然而,这是一个需要语义分析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问题。生活真相是什么?你看见的“真相”是真相吗?《回家的路:重回生活的社会》中发现了生活的真相和事实。他之所以能够有所发现,是因为借助于马克思生活哲学和改革开放国人的生活经验而进行的省察,以及依据对人类生活的现代性真相状况和后现代性真相状况的反思。
人类生活的概念史和体系化生活理论的难产表明,对生活的描述、解释和建构绝非易事,应该说它是对社会学家和生活方式研究者智识的极大挑战。人类知识体系(以概念和范式的提出为中心)的建立和演化有一个铁律,那就是知识的创造和细化总是与人类的个体生活行动和集体生活行动大体同步的。也就是说,人类知识生产的规律和人类社会生产(包括“生活的生产”)的规律是密切相关的。同样的道理,经济学、社会学的长足进步也是与近三个世纪(以19世纪和20世纪为标志)以来欧美(英国、德国、美国、法国等国)及东方(日本、中国、印度等国)的经济发展、社会崛起一致的。严格说来,现代经济学和社会学的诞生都是近代资本主义萌生孕育的所谓现代性的产物,没有意大利、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的文艺复兴运动、政治革命和工业革命的激发和洗礼,就不会有西方经济学、社会学等主流社会科学学科建制的出现。对此,我们几乎不用大段地引述亚当·斯密、马克思、韦伯等经典大师的核心话语,就可以明确了解人类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之间彼此依存、镶嵌的互动关系。现代市场经济、社会分工体系和学科制度的关联性提醒人们,延续了几千年的亚里士多德和孔子等人的知识体系已经不完全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代之而来的将是在科学革命制导和影响下的全新社会科学学科制度的建立和蓬勃发展。于是,亚当·斯密写出了近代经济学的开山之作《国富论》,并且由此赢得了崇高的学术声誉。他总结了资本主义初期经济发展的经验,对劳动生产力的增长原因、社会分工的原由,以及市场、货币、商品、工资和资本等经济因素都做出前无古人的全景式分析,并以此揭示出“看不见的手”的市场经济及其独特的“生产的生活”规律。经济史家普遍认为,他不仅从“经济人”的假设出发向人类贡献了伟大的市场观念,同时写出了基于利他主义的另一部杰作《道德情操论》,而且还极大地启发和催生了马克思的经典著作《资本论》的创作。因此,就“人类都将在市场经济中生活”这一点上而言,斯密和马克思一起创造了学术史上对“现代性生活真相”的解释奇迹。
进入21世纪后,人类生活真相问题愈发显出复杂性的趋向(比如虚拟性生活和影像化生活等),使得生活方式社会学研究不能局限于某个狭窄的知识领域。与此同时,也受到了“后现代生活真相”的影响,对传统事实生活的批判和调适已蔚然成风。如果说现代性生活真相是基于前文所说的近代经济社会的现实维度上的事实性生活的话,那么,“后现代性生活真相”便是与虚幻化、随意性和非理性的所谓“后真相”时代的认识论密切相关的非事实性生活形态。据英国《卫报》报道,牛津字典曾将“后真相”定义为“诉诸情感及个人信念,较客观更能影响民意”。著名学者邹诗鹏认为,后真相是由勒庞《乌合之众》最早提出的一个具有很强穿透力与表现力的称谓,它形象地描述了当下时代的某些典型生活症状,并由此引发了对“后真相世界”和“后真理现象”的探索。其主要特征是,情绪与感觉远比事实与真实更重要。不是实事本身,而是情绪化和感觉化的社会事实在干预我们周遭的生活[1]。应该说明的是,笔者无意于从语言学和政治学角度去谈论“后真相”权力话语,只是想明确提出“后真相生活”的这一概念,并以此来进一步阐释网络社会来临后人类“生活”的本质。毋庸置疑,随着网络生活、智能生活、微生活等技术的普及和发展,将给人类生活理论带来极大的挑战。无论是理性主义(客观主义),还是感性主义、悲观主义(怀疑主义)抑或是乐观主义的观点,都会被人们拿出来讨论。甚至众说纷纭,相持不下。平心而论,人们对将导致新的现存生活真相或事实及其前景的深描、反思和质疑态度,都是可以理解的。以理性主义为例,黑格尔认为,我们的生活中既存在着“好的理性主义”,又存在着“坏的理性主义”(即“坏的客观性”)。从辩证法的意义上说,这并不意味着前者一定会使我们获得或找到美好生活,而后者也未必会给我们带来糟糕的或不太好的生活。我们的正确态度是,不仅要发挥人类理性主义的宝藏,也要不失时机地挖掘非理性主义的优势。在后现代生活真相时代,我们可以汲取生活过程中的非理性主义因素、技术社会异化因素,对追求真理过程中的制约条件细致地加以生活检视,揭示在生活行动认定的生活真相与客观事实之间的辩证关系。对能够促进美好生活的和谐性、延续性和合理性因素要加以继承,同时也要摒弃那些不健康、不文明的断裂性生活因素对美好生活追求的负面作用。
我们身处这个信息网络时代,生活技术、生活内容、生活节奏、生活境遇发生了太多太快变化,几乎不能完全准确地发现生活真相。即是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新生活和旧生活之间界限分明,又纵横交错。在生活者眼里生活的意义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对生活事实(尤其纯粹客观性知识)的解释非常困难,呈现出共识意义上的不确定性和交往理性。比如,在移动互联网生活世界里,人的主体间性常常会将网络关系中的自我自在地呈现出来,经过微生活技术这种“新生活政治”手段的调控,不断地扩张个体化社会的功能。联系到王雅林教授关于界定“生活”概念的“六个统一”关系原则[2],我们似乎可以更精准地理解当下生活真相的不同社会方面,从而更有利于创造各美其美的美好生活:第一,寻找日常生活和非日常生活的双重生活真相,以创造日常生活为中心的幸福生活;第二,寻找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双重生活真相,以创造内外兼得的全面发展的人的幸福生活;第三,寻找生产性和非生产性活动的双重生活真相,以获得生产者和生活者身份的幸福生活;第四,寻找私生活和公共生活的双重生活真相,以共享个体生活的价值和公共参与权利的幸福生活;第五,寻找实然生活和应然生活的双重生活真相,以选择具有更多道德可能性的幸福生活;第六,寻找现实生活和虚拟生活的双重生活真相,以沉浸于互联网和金融世界的幸福生活。
从康德的批判哲学对真善美关系的论证上来理解上文所讨论的问题,我们就会自然认识到,所谓真相(真理)是可以被善良、美好这两个词语来相互定义的。就是说,“我们总是会在一定的关系中来理解我们与真相的关系,而并非真相直接出现。真相永远是经过一定的结构性或程序性处理过的被再现的真相,真实的真相永远会和我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3]。这里我们分析的生活的真相(或生活事实)问题,与社会学大师韦伯的注重客观事实性先于立场的检验标准原则并不矛盾。即便是在我们衡量虚拟现实生活世界的美好生活时,也不排除诸如数据、信息等因素的客观性技术支持作用。笔者认为,“回归生活”的提法的重要意义也正在于以下四个方面:(1)回归生活的事实和生活的真相(包括现代性生活真相和后现代性生活真相)中去,寻求经典作家的经典性、现代性和当代生活事实之间的某种中国经验的内在契合性;(2)回归生活不是使生活真相隐没或倒退,而本质上是为了更深度地描述、反思、解释生活真相与生活事实,从而认识创造美好生活的规律;(3)回归生活不是指生活和社会发生断裂,而是为了“超越生活事实”、“超越生活真相”,为此必须不断整合传统生活世界和未来人工智能生活情境下的生活观念、生活资源和和生活互动的积极方面的因素;(4)回归生活,这一提法与其说是超越生活真相和简单意义上的生活表象,不如说是重新界定了“生活真相”,因为质料变了真相也必然改变,关键是应该按照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设计和创造的方向改变。
景天魁教授认为,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就必须创造全新的社会形式,把人的生活全面地生产出来,而能够生产“生活全面性”的社会,才是全面进步的社会。这是“生活”作为一个学术概念坚实的实践基础[4]。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我们在时代精神的引导下寻找到了生活的真相问题,并适应国家从经济增长向社会可持续发展转型的策略性历史机遇,就能够不断创造出属于全体中国人民的美好生活来。
[1]邹诗鹏.后真理世界的民粹化现象及其治理[J].探索与争鸣,2017,(4):27-29.
[2]王雅林.回家的路:重回生活的社会[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15-16.
[3]蓝江.后真相时代意味着客观性的终结吗?[J].探索与争鸣,2017,(4):10-13.
[4]景天魁.抓住基本概念创新这个关键点[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08-03(1).
2017-08-08
唐魁玉(1962—),男,吉林辉南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生活方式研究会副会长,中国网络社会学会副会长,从事生活方式和网络社会学研究。
[责任编辑:郑红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