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莱特》之“延宕”争鸣探析
2017-02-23胡银萍
胡银萍
(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湘潭 411105)
《哈姆莱特》之“延宕”争鸣探析
胡银萍
(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湘潭 411105)
关于“延宕”的争议有两种观点,一是不存在延宕,二是存在延宕且关于其根源有不同意见。关于不存在延宕的观点主要是对哈姆莱特人物本身的误读。关于“延宕”存在且主要有三类争鸣:一是自身与社会论;二是精神分析相关论;三是宗教论。本文结合阅读体验,辨析了历史上关于“延宕”争鸣的各家观点。
《哈姆莱特》;延宕;莎士比亚;争鸣
《哈姆莱特》作为莎士比亚最著名、流传最广的悲剧,其最显著也是导致悲剧发生的性格特征被称为“延宕”。关于“延宕”,文学史上的争鸣不绝于耳,了解这些争鸣的观点及其背后的原因,有助于我们更接近莎士比亚的著作,感受文学经典的魅力。
一、关于“延宕”的由来
“延宕”一词来源于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哈姆莱特》,此剧与《奥赛罗》、《李尔王》、《麦克白》并称为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哈姆莱特》主要讲述了丹麦王子哈姆莱特为父报仇的故事:丹麦国王去世不到两个月,王后乔特鲁德与国王的弟弟、新国王克劳狄斯结婚。年轻的王子伤心欲绝,同时也怀疑父亲的死因,在朋友霍拉旭的帮助下,王子见到了父亲的鬼魂,了解了父亲的真正死因——被叔父用毒草汁害死。哈姆莱特决定为父报仇,在经历了装傻卖疯观察叔父行动、宫廷“戏中戏”确认叔父罪行、劝母认罪却误杀大臣、被驱逐出境后死里逃生、返回国内遭遇情人之死等一系列事情后,哈姆莱特最终与情人奥菲利亚的哥哥雷欧提斯在比剑场与叔父同归于尽,为父报仇。
作为悲剧,文学史将《哈姆莱特》定义为性格悲剧,认为是哈姆莱特的性格造成了他的悲剧,除了性格敏感犹豫外,哈姆莱特在得知父亲死亡与后续为父报仇的行为过程里都表现得优柔寡断与瞻前顾后,因而这种行为被称为“延宕”。关于“延宕”,从后世对于《哈姆莱特》的研究成果来看,呈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不同的观点各有各的依据,也言之有理、论之有据,但都有时代与认识上的侧重与局限。由于对经典的解读不在于得到一个完满准确的答案,所以笔者发展性地认同歌德的“责任大于能力说”,即存在延宕,且延宕来源于哈姆莱特自身。
二、关于“延宕”根源的争鸣及辨析
(一)自身和社会论
1.思辨大于行动说
柯勒律治是英国浪漫派莎评的代表,认为探讨延宕需从莎士比亚有关心理哲学的学问里寻找,而首先应该从人类自身的心灵构造来看。由于人类心灵的健康是由一种外在事物留下的印象与内在智慧之间的平衡带来的,哈姆莱特正好体现了一种不平衡。“他的思想,他幻想的概念,比他真实的知觉要活泼得多。”[1]P146-167从而失去了行动的自然力量。他认为哈姆莱特是勇敢的,由于这种不平衡带来的“思索而拖延,精力全花费在做决定上,反而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1]P146-167佛里德里希·史雷格尔是德国浪漫主义思想家,他的观点和同样是浪漫派的柯勒律治的观点相同,“由于奇异的生活境遇,他高尚的天性中的一切破坏力量都集中在不停思虑的理智上,他行动的能力却完全破坏了。”[1]P312
俄国作家屠格涅夫在对比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两个人物形象时,面对哈姆莱特自身强大的思辨力,感慨“他的才智太发达了”。与柯勒律治和史雷格尔不同的是,他认为这种发达的才智能力根源于哈姆莱特的怀疑主义精神,怀疑又来源于利己主义,“他整个是为自己而生存,他是一个利己主义者……这是他无休无息地绕来绕去的出发点,因为他在整个世界上找不到他的灵魂可以依附的东西;他是一个怀疑主义者,永远为自己忙忙碌碌;他经常关心的不是自己责任,而是自己的遭遇。”[1]P468-469
同样作为思辨力内容的想象力也“难辞其咎”——威廉·赫士列特认为延宕是由于他“放任自己的想象力去玩味罪恶之大、去周密推敲复仇的计划比立刻去实行更合他的口味。他的主导的感情是思想,而不是行动:任何投合这个倾向的模糊的借口立刻使他离开早先定下的目的。”[1]P215他一次次没有行动都是因为他作为哲学冥想王,他要完满地复仇,让叔父得到最凶狠的惩罚。我国学者高世政也持同样的观点,“踌躇与思想的旅途而厌恶了行动。”[2]
柯勒律治和史雷格尔身为浪漫主义文学家,在进行文学批评时自然从人物的情感出发,得出思索的情感导致行动延迟的结论,但思索是以哈姆莱特为代表的人文主义者的优秀品质,这样的结论明显对人物的伟大性有所损伤。威廉·赫士列特和高世政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屠格涅夫对利己主义的探源更是如此,哈姆莱特作为伟大人物的经典性遭到解构与破坏。
2.责任大于能力说
歌德对哈姆莱特的行动迟缓抱以较消极的态度,他认为哈姆莱特根本不足以担当为父复仇的重任,是“皇族的花朵”,娇嫩而高贵地开放。在遭受一连串的打击后自然不是表现为迫切报仇雪恨的青年英雄,也不为能与仇人决斗而感到幸福,他表现的是“惊愕和忧郁袭击这个寂寞的人”,“一个美丽、纯洁、高贵而道德高尚的人,他没有坚强的精力使他成为英雄,却在一个重担下毁灭了,这重担他既不能担起,也不能放下;每一个责任对他都是神圣的,这个责任却是太沉重了。他被要求去作不可能的事,这事的本身不是不可能的,对他却是不可能的。他是怎样地徘徊、辗转、恐惧、进退维谷,总是触景生情,总是回忆过去,最后几乎失却在他面前的目标,可是再也不能变得快乐了。”[1]P296
笔者对歌德的观点是发展性地认同。首先,歌德虽然是德国浪漫派的代表,但是他身处的时代正好是德国“文艺复兴”时期,作为德国狂飙突进运动的领军人物,歌德是那个时代最能体会人文主义精神与困境的代表,他的观点既靠近历史,又有时代特色,所以笔者认同延宕是由于哈姆莱特的能力不足。其次,歌德只是对能力不足进行了描述,并没有探寻背后的原因。而笔者则拟发展歌德的观点,综合论述能力不足的原因。
3.理想破灭说
俄国评论家别林斯基从歌德的论述谈起,指出哈姆莱特“意志的软弱,但这只是分裂的结果,却不是他的天性所造成的”。真正的原因是“现实与他的生活理想之间的不相适应”。别林斯基分析哈姆莱特,认为他身上充满着人文主义者的理想,他爱父亲是把父亲当作美好伟大之物,交朋友注重美丽的伴侣。生活在这样美好的理想中,是由于现实没有和他的梦想背道而驰罢了,当遭遇一系列变故后,哈姆莱特看到“生活的梦想和生活本身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1]P434-436我国学者杨春艳、於孝申也认为哈姆莱特的延宕是由于理想的破灭,前者认为他“作为一个担负着‘重整乾坤’使命的王子和无力回天的人文主义理想幻灭者的双重身份。”[3]后者认为“人文主义的美好理想与丑恶现实之间的矛盾所构成的历史性冲突,才是悲剧的真正根源。”[4]这是批评史上比较流行的观点,这个结论把握了时代的脉搏,却忽视了最重要的文本分析。文本内的人物成长历程、环境与话语关系都体现了延宕的原因。笔者认为这个笼统的概念并不能完全概括具体某一本小说的细节问题。
4.综合说
黄谷明从社会学、生命本体哲学和社会道德等角度解释延宕,“所面对的社会邪恶势力过于强大……他进行着关于人类生命本体的哲学探讨,涉及到了社会与人生、生存与毁灭、理想与现实、爱与恨的问题……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知识型人物”。[5]与他相同,宋艳飞、王毅认为延宕由自身性格、外部强大力量以及宗教观造成[6][7]。综合说综合了历史上的各种观点,只是理论上的“新瓶装旧酒”,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5.其他说法
张晓焕认为“哈姆莱特希望他的复仇既能获得自我思想与理智的认可,又能得到世俗的支持,为此他沉潜心志,慷慨力争”。[8]孙淑芬从性与爱的角度认为“他的延宕是爱情与性爱的矛盾”。[9]任雪认为延宕由于哈姆莱特有自卑心理[10]。笔者认为这样的说法是对作品的过度解读,尤其是自卑心理和性爱角度。
(二)精神分析相关论
1.“俄狄浦斯情结”说
弗洛依德在其著作《梦的解析》里认为哈姆莱特绝非是一个没有行动力的人,他的延宕由于他有“俄狄浦斯情结”。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认为孩子对异性父母心怀依恋,哈姆莱特对母亲的欲望使他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仇恨,在潜意识中想取而代之,而叔父克劳狄斯谋害他的父亲这一行为本质上是刚好符合哈姆莱特的恋母情结,他积攒多年的童年愿望在叔父的行为里得到实现,但是现实的理智让他去复仇,可是复仇这一行为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比叔父高尚多少,于是迟迟没有行动。“哈姆莱特什么都干得出来,除了向那个杀了他父亲并娶了他母亲、那个实现了他童年欲望的人复仇。于是驱使他进行复仇的憎恨为内心的自责所代替,而处于良心上的不安,他又感到自己实际上并不比他将要复仇的凶手高尚。”[14]
我国学者刘安海也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出发,但是认为这种分析过于简单,延宕的根源是“那个时代,还缺乏人文主义者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或许这正是他之所以延宕复仇行动的最根本的原因。”[11]这就与自身和社会说观点一致了。
2.拉康“菲勒斯矛盾”说和“欲望”说
拉康继承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他认为哈姆莱特延宕的原因在于“菲勒斯矛盾”和“欲望”。前者由于他处于一个心理-语言结构中,他本人并无行为自由,只能遵守“他人”(菲勒斯)的规则。他的欲望对他者主体的依赖性构成这部戏剧由始至终的尺度。“欲望” 指哈姆莱特的欲望迷失在他母亲的欲望之中,全神贯注于母亲的欲望,从而失去了自己的欲望和时间[12]。
3.相关精神分析说
吴波从神经症心理角度认为“延宕不仅是哈姆莱特的一种自然的挫折性反应,也是自我谴责的最大化方式,更是掩饰焦虑、困感堆系心理平衡的情性手段。”[13]弗洛伊德在阐释延宕的“俄狄浦斯情结”论的时候提到了传统的疾病说,这种观点认为莎士比亚在描写一种精神的疾病,由于疾病带来了行为上的延宕。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戏剧家全力刻画的是一种病态的犹豫不决,可归之为“神经衰弱”性格。
精神分析开拓了对于莎士比亚此类经典作品的理解疆域,体现了经典作品的解释力。笔者认为可以开拓解读的视野,但对这样的解读应持谨慎态度。首先,其解读基本远离了作品本身;其次,精神分析代表了对作品的现代性解读,是否也有以今套古的嫌疑?
另外一种常用的网络参数法——自由空间法对样本的表面光滑程度和厚度有着很高要求.目前此方法主要用于固体材料的介电常数检测[7].2012年,陈振等通过照射液体的上表面,利用自由空间法测得了液体的介电常数[8].然而此方法需要较大的容器和平静的液面,并没有解决容器对散射参数的干扰问题,也不适合快速测量液体的介电常数.
(三)宗教论
宗教论的大致观点是哈姆莱特处于新旧交替时代,一方面接受人文主义新思潮而另一方面还保留封建时代的思想。他对基督教关于鬼魂、妖魔和地狱、天堂等教义笃信不疑。仅仅为了不让克劳狄斯在祈祷时受死而后灵魂升天堂,哈姆莱特没有在克劳狄斯祈祷时杀死他。同时哈姆莱特不假思索地同意进行由克劳狄斯为他安排的比剑,此举与他敏感和理智的性格很不相符,究其原因是受宿命论思想的影响。张玉红从《圣经》的角度认为哈姆莱特将个人的复仇变为对社会的“复仇”,哈姆莱特才十分谨慎所言所行,以至于延宕[15]。王毅则直接认为“莎士比亚模仿《圣经》中耶稣的形象,让哈姆莱特在剧中作上帝的使者,在其延宕和复仇中按照‘天意’——《圣经》思想,‘惩恶扬善,重整乾坤’,告诫世人凡是违反‘天意’者,必遭‘天遣’和惩罚,也包括哈姆莱特本人。”[16]蒋倩也持这种英雄受难的观点,认为“需要对基督教进行一定的回归。”[17]梁国营也认为宗教爱人宽容等思想导致哈姆莱特延宕[18]。朱万泽认为基督教爱人的核心教义导致了延宕,“根据基督教教义,复仇,更不用说血腥复仇,是绝对不允许的。”[19]廖金罗[20]和翁礼明也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基督教神学出发,认为延宕是基督教神学同人文主义精神相冲突,揭示了哈姆莱特的延宕是由于他在这两种社会思潮之间无所适从[21]。
三、关于“延宕”是一种误读的观点
国内关于“延宕”是一种文学史上的误读主要见于晁召行和黄颇两位学者的论文。晁召行[22]认为哈姆莱特的行为不存在延宕,哈姆莱特的悲剧是由于积极行动却势单力薄,同时对手过于强大。黄颇[23]认为“哈姆莱特被冤枉了,他在复仇过程中并没有延宕”。他认为敏感的性格和理智,宗教迷信思想和宿命论思想,严于自我解剖的思想品质等人物性格的表现形式不能作为批判人物的标准。将这些作为依据来证明哈姆莱特延宕,是把人物性格的表现形式分割和抽取出来的不正确做法。谷金也否认了延宕的存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谨慎、有思想、成熟稳重的性格表现。”[24]欧阳叔雯[25]、张金良[26]认为延宕是表面的,哈姆莱特在复仇过程中是勇敢无畏的。
四、关于“延宕”争鸣的认识
面对众说纷纭的争鸣,笔者首先认为延宕是存在的,其次认为延宕的根源来自于哈姆莱特性格,正是他的性格造成了能力不足。
(一)“延宕”的存在基础
“延宕”是肯定存在的。首先,不管原因是什么,悲剧的行为过程即哈姆莱特迟迟不动手复仇这一事实是真实存在于剧本之中的。所以晁召行从悲剧原因出发而否认事实存在的路径明显错误。其次,承认延宕的存在并不是否认哈姆莱特性格中勇敢无畏、成熟稳重、勤于思虑的一面。而只是将延宕看作一种行为事实的存在。黄颇、谷金欧、阳叔雯和张金良的观点背后潜藏的话语则是,如果承认了延宕,就否认了哈姆莱特的优良品质和性格特征。这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是不可取的,应该分开言说。
(二)“延宕”的根源
既然“延宕”是存在的,那么这种行为是什么造成的呢?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是把延宕看作一种事实存在,承认延宕并非承认哈姆莱特一无是处。其主要是来源于哈姆莱特本身性格,性格原因导致能力的不足,从而复仇行动延迟。哈姆莱特的性格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分析。
哈姆莱特作为丹麦的王子,可想而知他成长于无忧无虑的宫廷环境。从后来他对父亲的追忆与对母亲改嫁的愤怒可得知,他与父母亲的关系很融洽。哈姆莱特在青少年时期性格应该是天真浪漫,活泼可爱。歌德称之为“皇室的花朵”。后到德国威登堡大学念书,从这一背景也能了解到哈姆莱特接受了人文主义思想,对人文主义思想中的以人为本、尊重人权、个性解放、理性思想应该有所接触,从哈姆莱特后来对人生、社会及人本身的思考来看,哈姆莱特身上都有这些“新人”的品质。其一,面对父亲的暴亡、母亲的改嫁,对这种几乎乱伦的关系产生了强烈指控,这是人文主义精神所不能容忍的社会关系的倒退;其二,在听叔父解释父亲的死因后,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而是运用自己的理性思考而有所怀疑;其三,哈姆莱特复仇过程中不断对人的本质发问,对人生发问,对社会发问,这种勤于思索的品质都是文艺复兴后对人本质挖掘的成果。然而,为什么这样一个“新人”在复仇之路上屡屡受阻呢?在笔者看来,这些性格既是哈姆莱特作为“新人”的优秀品质,也是阻碍他行动的原因。
首先,浪漫的性格导致对于丑恶的指控先于对丑恶的复仇。当哈姆莱特回国收到敬爱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又发现自己的母亲与叔父结婚了。他这样表达自己的愤怒,“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短短一个月前,她哭的像个泪人儿似的,送我那可怜的父亲下葬;她在送葬的时候所穿的鞋子还没有破旧,她就,他就——上帝啊!一头没有理性的畜生也要悲伤得长久一些——她就嫁给我的叔父。”[27]哈姆莱特此时还不知道叔父正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他的气愤是由于母亲改嫁的时间如此之快,改嫁的对象竟是自己的叔父,原因就在于接受了人文主义精神洗礼的哈姆莱特对于爱情纯洁性、浪漫性的坚持(从他对奥菲利亚的爱情可以看出他对这种情感的追求),对这种近乎乱伦的婚姻关系无法接受,这不仅加深了对父亲死亡的悲痛,也让读者感受他性格中嫉恶如仇的一面。然而正是这种性格让他在得知真相后面对自己的母亲没有采取理智的行为,诸如劝阻母亲等,而是暗讽母亲的所作所为,用情感的压迫让母亲有羞愧之心,这与后面王后的死不能说没有关系。哈姆莱特在得知真相后,他在与母亲对峙的过程中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告诉母亲真相,他步步紧逼,让母亲处于灵魂相互撕扯的困境中,哈姆莱特这样做出于对母亲丑恶行为的指控,但对丑恶的指控先于对丑恶的复仇。而且在这种激烈的对峙中,哈姆莱特把在后面偷听的波洛涅斯误杀刺死,也是由于哈姆莱特在激动的指控中,由于对叔父与母亲的愤怒的下意识反应,这也是很多研究者认为哈姆莱特具有行动力,没有延宕的理由,但笔者认为哈姆莱特由于指控先于复仇而导致复仇计划缺失完整性,由主动变被动,例如后面因杀人被放逐,爱人意外去世都是根源于此。
其次,理想的追求导致对于价值的渴望先于对丑恶的复仇。批评家着墨最多、最体现哈姆莱特延宕的地方是当他发现叔父在独自祷告罪行时竟放过这个复仇机会,分析原因时集中于“人文主义精神与基督教义的冲突”导致了延宕。笔者认为,此处的延宕还可以从哈姆莱特对于理想执着的追求这一性格特征来解释。哈姆莱特对于生命中的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理想,诸如理想的爱人、理想的朋友、理想的父亲、理想的社会、理想的人。对于事物理想的追求从本质上来说,莫不是对绝对价值的渴望。哈姆莱特不愿意只让叔父以命还命,还要叔父死的“有价值”,即“叫他颠踬在我的脚下,让他幽深黑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永堕地狱。”如果在他祷告的时候就复仇,那么叔父就会上天堂,这体现了哈姆莱特的宗教观,但这种对于绝对价值的追求和渴望,导致他不断地思考与寻找一个能够体现绝对价值的复仇机会,最终造成了行为上的延宕。
2.受击之后的多思与悲观
哈姆莱特身上的嫉恶如仇、勇敢无畏的精神品质令人深思,但是他性格中多思和悲观的特征弱化和消磨了他的坚强和理性。哈姆莱特在得知真相前是多思和悲观的,多思体现在对社会、人类及自身的思考上,而悲观则体现在遭受打击之后的所有行为中。
首先,多思的性格导致坚强的弱化。如对社会的思虑。第二幕第二场,哈姆莱特在感叹中把丹麦比喻为一所牢狱,罗森格兰兹答道,“那么世界也是一所牢狱。”哈姆莱特同意,继续说,“一所很大的牢狱,里面有很多的监牢、囚室、地牢,丹麦是其中最坏的一间。”[27]哈姆莱特痛恨当时社会的黑暗,经常发表对时事的看法,但又无能为力,他在决定复仇时无奈地表示:“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哎,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27]又如对人的思虑。哈姆莱特称赞人的美好,“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也揭示人的不足,“可是在我看来,这一个泥土塑成的生命算得了什么?人类不能使我发生兴趣。”可见,哈姆莱特没有把复仇仅仅看作是个人的悲剧,而看成社会和人类的悲剧。再如对自身的思虑。在看了伶人的表演后,面对自己他不禁感叹到,“可是我,一个糊涂的家伙,垂头丧气,一天到晚像在做梦似的,忘记了杀父的大仇;……我是一个懦夫吗?”但哈姆莱特在得知真相后又能一直隐忍着直至成功,面对各种挫折也能坚持目标,不得不说他是坚强的,但对社会、人类等形而上学的思考让这种坚强不断弱化。
其次,悲观的性格导致理性的消磨。在父亲死后,通过王后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好哈姆莱特,抛开你阴郁的神气吧……不要老是垂下眼皮,在泥土中寻找你高贵的父亲。”[27]哈姆莱特的精神是很萎顿的,态度也很消极。在母亲改嫁后,当好友霍拉旭提出要来参加国王的婚礼时,哈姆莱特冷嘲热讽:“我想你是来参加我母后的婚礼的……葬礼中剩下了的残羹冷炙,正好宴请婚宴上的宾客。”[27]而最后责任重大的悲观可以从哈姆莱特对自身的分析当中看出。此外,在与王后对峙时,鬼魂突然出现,面对哈姆莱特对王后的步步紧逼,说道:“不要忘记。我现在是来磨砺你的快要蹉跎下去的决心。”[27]鬼魂的话可以说一语道破了哈姆莱特的状态:一系列的打击造成的悲观让哈姆莱特理性的决定、理性的分析逐渐消磨殆尽。这样的性格分析虽然是条分缕析,但在哈姆莱特身上呈现出交织相容的特征,笔者认为,正是这些性格造成了延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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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Debatesaboutthe“Procrastination”inHamlet
HU Yin-ping
There are two major parts of the arguments about “Hamlet’s Hesitation”. Some scholars deny it. While most scholars claim that “Hamlet’s Hesitation” actually existed,and have different opinions about the origin of “Hamlet’ Hesitation”. Generally speaking,there are three sorts of viewpoints about the existence of “Hamlet’s Hesitation”,the theory of era,the theory of Oedipus complex,and the theory of religion. This paper explores various arguments about “Hamlet’s Hesitation” so as to enrich the study of Hamlet.
Hamlet; procrastination; Shakespeare; debate
2016-12-13
胡银萍(1994— )女,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2015级在读硕士研究生。
I561.073
:A
:1009-5152(2017)02-002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