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词与南北地域文化关系探微
2017-02-23孙运萍
孙运萍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易安词与南北地域文化关系探微
孙运萍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李清照的易安词在整体风格上呈现出婉约清丽的特点,其前后期词风有着明显的转变,这在学术界已成为共识。人们多将其词风的转变归结于生活的巨大转折,这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易安词整体词风的形成和转变还与南北地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北方的儒家文化、齐鲁地方文化及南方独特的地理特征、地域文化等都对李清照的词风产生了巨大影响,其词风的形成是南北地域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
易安词;儒家文化;齐鲁地方文化;南方文化
作为宋代甚至整个文学史上最受关注的女性词人,李清照在词的创作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妇人能词者,代有其人,未有如易安之空前绝后者。”[1]陈廷焯如是评价李清照。她的清丽婉约的词风自古被推为婉约派之宗。王士祯说:“张南湖论词派有二:一曰婉约,二曰豪放。仆谓婉约以易安为宗,豪放唯幼安称首”[2]126。以靖康之难为界,易安词在艺术手法和思想内容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在目前的学术界已经成为共识。很多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李清照词风形成及前后期词风产生巨大转变的原因,大多将原因归结为靖康之变使得易安国破家亡而漂泊南渡的生活经历。不可否认,这一巨大的生活转折对于易安词的风格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但是一个作家风格的形成或转变不只是跟生活经历息息相关。
《礼记·王制》中说:“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3]177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也说过:“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际,多尚虚无。民崇实际,故所著之文不外记事、析理二端。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4]不同地域的人民有着不同的生活习俗,形成了不同的地域文化,这种地域文化使文学创作也反映了当地的文化特色。
李清照自幼生活在山明水秀的济南,受齐鲁文化的浸淫,毫无疑问,她的创作带有明显的齐鲁文化的痕迹。中年以后,李清照被迫南渡,进入到另一种迥异于齐鲁文化的江南文化氛围中,其创作必定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江南文化的影响。由此,易安词风的形成和转变与南北地域文化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儒家文化对于易安词的影响
(一)儒家文化对李清照词学思想的影响
诚如刘师培先生所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北方文化以儒家哲学为基础,“尚实际”;南方文化以道家哲学为基础,“尚虚无”。李清照的家乡济南正处于儒家文化的发源地——齐鲁大地之间,其父李格非是北宋后期著名文士,出身于书香门第,这种大的文化环境和小的家庭背景决定了李清照在成长过程中首先接触到的就是儒家思想的教育。这种思想的影响贯穿了李清照的一生,而对易安词创作上的影响首先体现在李清照的词学思想上。
李清照词学思想的概貌见于《词论》。在《词论》中,李清照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合乎逻辑的词学理论主张,对词的创作提出了要求。具体来说,李清照的词学思想主要包含六个方面的内容:“文雅”“协律”“铺叙”“典重”“情致”“故实”[5]。从中明显看出北方儒家学说对于李清照创作思想的影响。
词这一文体发展至宋代,仍被传统文人视为“花间小道”,难登大雅之堂。由此,形成了诗词两种文体截然不同的文学功能。大致来说,文人以诗歌言志,用词作抒情,且所抒之情多为花前月下、离愁别怨等诗人们认为不适合在诗歌中表现的男女私情,风格多香浓软艳,这自然是不符合儒家典范的。李清照从小生活在一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家庭,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她自然而然地对 “词为艳科”这一文学观点提出自己的看法,并试图通过“文雅”“典重”“故实”等要求使这种文学现象得到改善或改变。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这种要求无疑都是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提出的。除此之外,李清照在《词论》中提出的最核心也最受现代学者重视的观点是词“别是一家”论。也就是说,在李清照看来,词依然是不同于诗歌的一种特殊文体,对词的创作提出了“协律”“情致”等要求。“协音律”“主情致”是词与诗最根本的区别。从这一点出发,苏轼的词在李清照的眼里就成了“句读不葺之诗”了。从李清照自己的词作来看,无论是前期还是后期,大都以抒情为主,前期多抒发离别之情、相思之情、感叹岁月流逝等“闲情”,后期则以家国之情等“愁情”为主。但是,在诗歌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主人公形象,诗中的易安有着“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壮志,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
李清照将词与诗分裂开来,对于词体的独立、词的发展、词的地位的提高有不可抹杀的贡献。“别是一家”这一观点的提出并不单纯是为了词体的独立,而是因为依然受到传统士大夫文化将词视为“小道”的观念的影响,依然把词视为不能与诗歌相提并论的抒情文体。
由此,一方面,李清照针对“词为艳科”的现象提出“文雅”等要求,将儒家诗评的观点引入词学,用儒家的道德标准来规范词的内容,使词逐渐符合传统文人士大夫的审美要求;另一方面,在儒家传统理念的影响下,将词与诗区别开来,形成了不同于其诗风的清新温婉的词风。可见,李清照的词学思想和易安词的整体风格皆与齐鲁大地上儒家传统理念的至深影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儒家文化与李清照的爱国主义情怀
除了词学思想和整体词风之外,儒家思想对于李清照的影响还体现在她忧国忧民的儒者情怀上,这一点主要反映在其后期创作的部分词作中。李清照前期生活比较安逸,词的内容多描写少女情怀、闺中生活及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折射出悠闲、风雅的生活情调。但是,靖康之变以后,李清照被迫南迁,历尽漂泊之苦。前面已经说过,她自幼受儒家文化的熏陶,而儒家文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倡积极入世,崇尚有为,这种经国济世的思想自然会对李清照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李清照南渡后的许多词作都反映了她的爱国情感。比如《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风柔日薄,夹衫乍著,一切本应十分美好的春日,词人心心念念、无法忘却的却是远处的故乡,这种牵挂折磨得词人日夜不安,惟有借酒浇愁,一醉方休。李清照在这首词中所表露的思国怀乡的绵绵愁绪,殷殷乡情,令人动容。
在《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芭蕉树》中,李清照写道: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如果词人此时身在故乡,听得该是雨打梧桐,念得该是远方的亲人吧?而现在,故乡的梧桐换作了南国的芭蕉,一样的“阴满中庭”,不同的是芭蕉“叶叶心心”,不断舒卷,恰似词人对故土的思念绵绵不断。下片词人自称“北人”,足见念念不忘故国乡关之意。她在词中抒发的已不仅仅是自身漂泊之感慨,更是对故国家乡的深切关怀。
虽然受诗词观念的影响,与诗歌相比,李清照的爱国情怀在词中没有表现得那么激情四射,但是我们也能够感受到她浓浓的家国之思,经世济国的儒者情怀,以及国破家亡所带给她的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不仅仅来源于个人的愁绪离思,更来源于强烈的社会忧患意识,而这种人生态度和爱国主义情怀都是儒家文化影响的产物,使得李清照后期的词作更加深沉悲壮,更能打动人心。
二、齐鲁地方文化对于易安词的影响
《中庸·明道》早就说过:“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6]61由此就可以看出南北方人民性格的截然不同。由于地理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北方民众逐渐形成了勇武好斗、刚直豪放的性格特征,生活在齐鲁大地上的人民正是这种性格的真实写照。李清照虽然身为官宦世家的女子,从小接受的是儒家传统文化的熏陶,但是生长其间,不可能不受到这种传统地域文化的影响,其性格中有着豪放的一面。沈曾植曾说:“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之苏、辛,非秦、柳。”[7]66李调元亦言:“易安在宋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8]345从这些前人的评价中,可以看出李清照绝非传统的官宦世家女子,而是有着自己强烈的个性,堪称“女中豪杰”。毫无疑问,李清照这种受齐鲁地域文化影响而形成的性格特征势必会影响到她的文学创作面貌,即便在整体风格清丽婉约的易安词中,这种性格特征也同样有所表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易安的酒词。
齐鲁人民豪放不羁的性格特征也影响了当地的酒文化,即“嗜酒和豪饮的传统”[9]。在这种传统风俗的影响之下,李清照也酷爱饮酒,易安词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都与酒有关,这些作品分散在李清照从青年至晚年的各个时期。
年轻时的李清照天真、任性。她在《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写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这首小词最早向我们展示了词人年轻时“豪放潇洒的风姿,卓尔不群的情趣”。传统的仕宦女子通常深藏闺阁之中,例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连自家的后花园都不曾知晓,李清照却“沉醉不知归路”,两相对照,我们更能感受到李清照年轻时热情洋溢、豪情满怀的性格特点。
嫁与赵明诚以后,由于丈夫经常远游,李清照便在词中寄托相思之情,这一时期的词也经常出现酒。如《诉衷情·夜来沉醉卸妆迟》:
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
“沉醉”即大醉,如果《如梦令》里的“沉醉”我们可以理解为年轻人的任性而为,那么,婚后的李清照还依然保留着好饮的习惯,依然像年轻时一样经常大醉。况周颐在《玉梅词隐》中说:“又‘庭院深深深几许’,又‘更挼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又‘此情此恨,此际拟托行云,问东君’……皆是天籁肆口而成,非作意为之也。”[10](58)我们仿佛在李清照身上看到了“酒仙”李白的影子。
南渡以后,李清照孤身一人历尽漂泊之苦,心怀家国之思,更常常借酒浇愁。《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中的“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写词人用醉酒来开解浓重的乡愁,让人感受到那切肤的亡国之痛。
在《鹧鸪天·寒日萧萧上琐窗》中,词人同样消愁无术,最终只能靠酒来排遣浓浓的乡情:
寒日萧萧上琐窗,梧桐应恨夜来霜。
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
秋已尽,日犹长,仲宣怀远更凄凉。
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李清照南渡以后,陷入国破家亡、夫死流离的悲惨境地,心绪落寞,乡情殷切。在这样的心绪之下,词人目之所及又是一片萧索,于是兴起沉沉的故国之思,当这种思绪无法排遣的时候,词人选择“随分尊前醉”,以一醉解千愁。
从易安词中的这部分涉酒词可以看出,酒在李清照人生的各个阶段中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酒已经成为了她“寄托愁情、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9]。李清照这种嗜酒的性格是她豪放性格特征的一个侧写,与南方女子迥异。这种性格是在齐鲁文化长期浸润下形成的,在文学创作中通过文学作品折射出来,同时也使其作品染上齐鲁文化特有的色彩,在整体风格清新婉约的易安词中大放异彩。
三、南方地域文化对易安词的影响
李清照的整体词风在南渡之前已经大致定型,随着后来的南渡漂泊,词的内容较前期有很大的不同,思想也更加深刻,但是从整体风格来看,依然是婉约中显豪放。众所周知,无论是在地理环境、文化积淀抑或文化氛围等方面,南方与北方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当李清照从北方那种传统儒家文化和齐鲁地方文化的文化范围进入到南方以道家文化为主的江南文化范围内时,她的创作必定会有意识无意识地受到江南特有的地域文化的影响。但是,这种地域文化对她的影响与北方文化对她的影响不同。她自幼生长在北方,在幼年和少年时期等性格形成的关键期,受到儒家文化和齐鲁地方文化的浸润,这种浸润对她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从根本上影响着她的文学创作;而南方地域文化对她的创作的影响主要是在意象、形式等方面,其影响远不如北方文化深刻广泛。
(一)江南地理环境对易安词的影响
相对于北方而言,江南地区的地形地貌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多水。江南地区降水量丰富,拥有长江和钱塘江两大水系,河道棋布,湖泊众多,自古就有“水乡泽国”的美誉。这样的地理环境加上阴雨连绵的天气,与北方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就使得从北方流落到南方的李清照,更容易触动情思,怀念北方旧国家乡之风物。此外,这样的气候和环境特点——迂回萦绕的水流、阴郁多雨的天气本就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愁绪,即便土生土长的江南诗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容易变得多愁善感,何况是从辽远的北方被迫流离至此、怀揣家国之思的女词人呢?因此,江南的地理环境使词人本来就有的愁情更添一层哀怨伤感的色彩,李清照后期的创作也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下变得更加深婉沉郁,词的基调变得更为悲凉凄怆,一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沉哀入骨,悲苦殊甚。
(二)从诗词意象看江南文化对易安词的影响
词人目之所及的事物都可能被吸收为创作素材,而南北方各自不同的地域环境导致南北日常风物存在着明显的不同,这些事物被词人在创作中加以运用的时候就造成了词中意象的南北差异。比如李清照前期创作的一首咏牡丹的词《庆清朝慢·禁幄低张》这样描写牡丹:
禁幄低张,彤栏巧护,就中独占残春。容华淡伫,绰约俱见天真。待得群花过后,一番风露晓妆新。妖娆娇态,妒风笑月,长殢东君。
东城边,南陌上,正日烘池馆,竟走香轮。绮筵散日,谁人可继芳尘。更好明光宫殿,几枝先近日边匀。金尊倒,拚了尽烛,不管黄昏。
牡丹历来被拥为花中之王,自古就有众多的文学作品对它进行歌咏,而牡丹的自然生长地主要是在北方,尤其是河南的洛阳和山东的曹州(今山东菏泽)。其中,山东就是李清照的家乡,想必似李清照这种风流人物必定是不会错过如此的赏花机会的。正因为她对牡丹是熟悉的、热爱的,才会写下这首专门咏牡丹的词作。如果她自幼生长在南方,对牡丹不熟悉甚至不曾见过,那么,这首咏牡丹词恐怕也无从作起了,牡丹这一意象就带有明显的北方特色。
南方物产较之北方更加丰富,为流落南方的李清照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大量的物象材料,使她各种微妙的情绪得以物化。除前面已经提到的《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芭蕉树》中的“芭蕉”这一典型的南方物象之外,最具代表性的应该就是《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中“舴艋舟”这一意象了。
《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写道: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舴艋舟”是一种形似蚱蜢的南方特有的小船。南方水系发达,水路是南方人民日常出行的一种重要方式。这种小舟小巧灵活,方便人们出行,因此在南方很常见。李清照以舴艋舟之“载不动”喻愁苦之不堪,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奇特的艺术构思受到后人的高度赞赏,成为易安词的代表作之一,“舴艋舟”这一意象也在李清照之后成为“愁”的象征,是易安词中南方意象的一个典型代表。由此,从诗词意象的角度我们也能看出南方地域文化对于易安词的影响,南渡后的李清照在创作中使用的一些意象是迥异于她前期的创作的,具有浓郁的江南特色。
(三)江南地域文化对易安词的影响
南方的文化积淀与北方也是完全不同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在南方的土地上就产生了一种极富浪漫主义精神的文学形式——楚辞,这种文学形式是在南方极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的滋养下产生的。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著名的爱国诗人屈原。李清照南渡以后,无论是因为身处江南之地,还是因为两人有相似的经历和心情,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位孕育于南方的伟大诗人,其创作受到影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写道: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魂梦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此时的李清照已饱尝流离之苦,但是南宋统治者却只求偏安一隅,不思恢复旧土。一方面是家国之恨,另一方面是漂泊之苦,李清照内心所追求的理想无法实现,于是以浪漫主义的艺术构思,用梦游的方式,与天帝展开对话,倾诉隐衷。在这首词里,我们仿佛看到了《离骚》中屈原为实现理想而上下求索的身影,词中求而不得的失落、天马行空的想象、对社会现实的讽刺、豪迈的气质与《离骚》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正是李清照在独具南方特色的文学形式——楚辞的影响下排遣内心的悲愤惆怅、表达对现实的不满之作。当然,这种类型的作品在易安词中是极少见的,但是在整体清丽婉约的易安词中,这首《渔家傲》已足以看出南方地域文化对其创作的影响。
除了以上这几点之外,在文化典故、节日节俗等方面也能看到南方地域文化对南渡以后的李清照创作的影响。比如,在《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中,“一枝折得,天上人间,没个人堪寄”一句就用了“陆凯自江南以梅花一枝寄长安与范晔”的典故[11];《永遇乐·落日熔金》中通过北宋汴京与南宋临安两个都城元宵节有关情景的描写和对比,表现自己对故国乡关及亲人的怀念和凄凉悲愤的心情。总之,李清照南渡以后的创作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都无法避免地受到了南方地域文化的影响。这也是造成易安词前后期词风不同的原因之一。
综上所述,由于李清照自幼受到北方文化的熏陶,无论是传统的儒家文化,还是其家乡齐鲁大地的地方文化,都在根本上影响着她的文学创作。这种影响贯穿了她的一生,也包括南渡以后的词的创作。但不同的是,南渡以后,李清照的创作还受到不同于北方的南方地域文化的影响,使得她后期的创作带有不同于前期的一些特点。由此,易安词整体词风的形成与南北方地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后期词风的变化也不只是靖康之难所导致的生活的巨大转折造成的,同时也是南北地域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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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郑海味.试论南方文化对李清照婉约词风的影响[J].浙江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4):23-27.
(责任编辑:王菊芹)
An Analysis of the Connection between Yi’an Ci and Regional Culture of North and South
SUN Yunpi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00, China)
Li Qingzhao’s Yi’an Ci presented graceful, restrained, elegant and beautiful characteristics on the whole style, but there is a marked change in the earlier and later periods. It has become a consensus in academia. Scholars always treat it as the result of the dramatic transformation in life, but beyond that, the formation of artistic style and the change also has an inextricably connection with regional culture in North and South districts. The Confucian culture and Qilu local culture in North, the special geographical feature and areal culture in South, all have great influence on Yi’an Ci. The artistic style of Yi’an Ci is the result of regional culture in North and South.
Yi’an Ci; Confucian culture; Qilu local culture; the Southern culture
2016-12-31
孙运萍(1990—),女,河南民权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宋代文学。
I207.22
A
1008—4444(2017)03—015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