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然和他《忧伤的马头琴》
2017-02-23彭祖贻
文/彭祖贻
宋良然和他《忧伤的马头琴》
文/彭祖贻
一本书,意味着什么?
写一本书,又意味着什么?
2015年夏季的一天,当我阅读宋良然从遥远的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通过电子网络发来的长达300多页的文稿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两个问题。这是一部文集,内有纪实文学、散文、小说、诗歌、杂文等。毫无疑问,这是宋良然半生写作的结晶,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其分量之重,我是掂量得出来的。
在部分翻阅作品之后,我对我自己脑子里冒出的两个问题有了答案:对于宋良然来说,文学是神圣的,是他一生愿为之呕心沥血、为之而朝拜的殿堂。宋良然对待文学,有一种宗教般的虔诚,这一点,不随生存环境、职场升迁的变化而变化。
1999年的秋季,我与良然在北京共度了两个多月的时光,那是公安部与中国作协在鲁迅文学院举办的首届公安作家班。那个班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30余名公安战线写作人,其中有在公安文坛早就享有盛誉的张成功、王作人、罗学知和现今活跃于文坛的宗利华等人,我们是在那年圣诞节分手的,自此一别,再未谋面,一晃15年过去了。人的一生有很多人和事是不必留下记忆的,大脑会自动屏蔽太多的东西,绝大多数曾经相遇相识的人都是匆匆过客,但良然在他准备结集出版自己半生心血凝结的文集时,还能记起我这个同学,时空距离并未淡化他藏于心中的情谊,着实令我感动。
记忆中的宋良然,外形更像来自江南水乡的男子,讷言内敛,厚道谦和。他留在我心中最为清晰的形象是一个倾听者,课堂上他最用心听讲、最认真做笔记。同学们相聚,哪怕是推杯换盏的时候也很少能听到他说话,对我等年龄稍长的同窗,他都以师长待之。他说他来自内蒙古草原的边远地区,文学创作刚刚起步,难得有机会到北京学习,更何况是鲁迅文学院这个中国文坛的圣殿。于是,他像海绵吸水一样吸取养分。我想,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从公文写作到文学创作的准备了。
15年过去了,当我从电脑中阅读到这部涵盖各种文学体裁的文稿时,我深深地感到我的这位老同学,已经用他踏实的脚步迈进了文学的殿堂。与此同时,有一丝遗憾也浮现了:良然的写作题材和文化视野,是不是褊狭了一些?
良然的文字,粗犷而不失细腻柔美,行文干净质朴,绝不拖沓,适合多种题材和不同文体的写作,但他写作的对象,基本上是警察和与公安工作相关的故事。虽然随着文中故事的进展,也展示过海南、东北、新疆等广袤的地域,但绝大多数的描述,还是他足下的阿鲁科尔沁草原。对于我来说,那是个陌生到非得动用想象力才能临其境的地方:“……抓捕达来的行动异常艰难,因这个苏木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特别,苏木政府地处小兴安岭南麓海哈尔河东岸,向南渐入开阔的草原,东、北、西三面均为山地,方圆百里,地形极为复杂,夜幕漆黑,山路难行……达来跑了,是骑着摩托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西北溜进海哈尔山谷……”这是一个追逃的故事,逃犯当然是抓住了,但他的叙述却没有结束,“又是一年的夏夜,我留宿这个所,还是巴音宝力格陪着。站在那座小山上,草原依旧,夜色依然,远处随风飘来马头琴的鸣唱,琴声哀婉,弦韵凄凉,听来分明是在诉说一段椎心泣血的往事……巴音宝力格说,那是白音大叔在拉琴……”白音大叔,一个因罪案而丧子的老牧民。
追逃的故事,在这样的语境中走向尾声,非逻辑语言可以替代。
生活中的事件结束了,但在知晓事件的作家心中却没有结束。良然以这个案件为素材,创作了报告文学《忧伤的马头琴》,这也是他出版文集的书名。
因为良然的叙述,我认识了阿鲁科尔沁旗几任公安局长、刑警队长、派出所长和他们的战友们,看到了在我生活环境中看不到的盗牛、盗马、盗羊案件。其实,除了案件之外,我也看到了牧民与牛、羊、马,与草原的感情,看到了战斗在草原上的公安民警与草原、与生活在那里的人民的深情厚谊,也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的艰辛。于是心中又有一种疑惑:难道我感受的所谓褊狭,正是宋良然的坚守?
是,确实是一种坚守。今年53岁的良然,1982年12月参加工作,当教师五年,乡团委书记、党委秘书四年。1993年10月从警,一直是从事文字工作,在局办公室当秘书五年,然后是政治处副主任、主任(正科,局党委委员),他给自己的身份定位就是“字警”。也正因为如此,他把用文字记载战友的工作业绩当成自己的事业,把从警察的视野观察、思考各种罪案和与之相关的社会问题写下来并公之于众当成自己的使命。也许良然还有其他的文稿我没看到,仅就我看到的这部文稿而言,我更愿意把它当成文学版的阿鲁科尔沁旗的警察史,或者说是他所经历的阿鲁科尔沁旗警察史志的纪实化、散文化。由于是文学的表述,使得阿鲁科尔沁旗的警察的业绩,被更多人知晓,用他自己的话说:总想把一线战友的工作艰辛、生活的苦辣酸甜展示给人们,而他自己也从中找到了一份快乐。这就是:视文字为“珍珠”,把写作当朋友,不图“成家”,不为扬名,只为追寻生活里多一份灵动文字的快乐和静品墨香的幸福!
有耕耘必有收获,迄今为止,他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等新闻媒体,以及《啄木鸟》《文化博览》《现代世界警察》《警官》等媒体报刊发表稿件600余篇、40万字。曾获全国公安文学作品征文二、三等奖,区、市综治好新闻一、二、三等奖;编剧、导演的微电影《冰壶,我恨你》在全区微电影大赛中获优秀影片奖。荣获自治区优秀通讯员,荣记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十次,通令嘉奖五次。现在是全国公安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
2016年8月,我有了一次内蒙古草原之行,与阔别了17年的良然再度相逢。昔日清秀的白面书生如今多了几分沧桑感,从赤峰市区到他工作的阿鲁科尔沁旗所在地的天山镇,驱车行达数百公里,再由天山镇前往罕山,又是一个数百公里的长途,良然着实让我这个长期生活在江南水乡的人领略了一回大草原的壮美与辽阔,还有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日行千里竟毫无倦意,一路恳谈,他对我们在鲁院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许多我早已遗忘的人和事,他娓娓道来,枝微末节,如同昨日之事,可见那些短暂的日子,在他内心有多重的分量。次日,我们进入罕山腹地,突遇暴雨,山洪暴发。我们与林业派出所的民警及草原110的协警们先后到过两个人迹罕至的森林防护站,让我实地体验了一把这些护林人的孤寂与艰辛,我把这趟旅行称之为不可复制的旅行。是夜,由于我急于赶车,我们走了一条不太熟悉的道路,几次迷路在荒无人烟的高粱地,几度偶遇过路车辆。我们拦车问路,人家都毫无戒备地停车,耐心地指点。以我的经历而言,在内地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后来我们路过一个只有一个守护人的粮库,我们隔墙问路。当我提出想给手机充点电时,守护人热情地打开院墙门让我们几个陌生汉子进入,泡上热茶招待,陪同聊天拉家常,毫无戒备之心,草原人的厚道豁达令人感动。此行,让我对良然多了一层理解,也透视到他字里行间对草原、草原人深厚情感的由来。再看到他无论是与局机关的同事,还是基层单位的民警、协警和睦相处、形如家人般的亲密无间,我更羡慕不已。不是说世风日下吗?不是说社会风气不正吗?跟他在一起怎么看不到呢?
大草原,是宋良然的美丽家园,是他生命和魂灵所系的地方,也是他笔下描绘、记录的地方。他是属于草原的书写人,也让我对他的文学创作有了更高的期许。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生活积累、文学积累是如此之丰厚,至于写作所必备的技能,他已经运用得很纯熟了,况且他正处于人生最成熟的年华,又有什么理由不期待他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