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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族东巴祭司培养的新模式探讨
——以丽江玉水寨东巴文化传承学校为例

2017-02-13朱永强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祭司东巴纳西

朱永强

(玉溪师范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

“小民族,大文化”[1](2)是学者形容纳西族及其文化时会提及的一句话,这里的“小”是针对人口数量而言,①而“大”指的则是文化的丰富和厚重。偏安于喜马拉雅山麓一隅,深山峡谷腹地的纳西人世代经营、传承的传统文化能相对完整,系统的流传到今天,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文化的传承者——东巴祭司。正是因为东巴祭司用超人的智慧与卓绝的毅力将纳西先民日常生活的“百科全书”保存在数以万卷的经文中,世代传诵,东巴文化才得以在沧海桑田、王朝更迭后以昭昭示人。让后人从中可以认知了解纳西族和周边各藏羌彝民族的迁徙历史和文化“自观”,更重要的是,能让纳西族人和周边各民族至今还沐浴在先民创造的富丽饱满的精神世界和由此带来的文化“红利”中。基于东巴文化的独特价值,18世纪开始,便有外国学者开始关注和研究,国内学者的研究则多始于20世纪初,东巴文化的研究成果遍布于文字学、语言学、文化人类学、宗教学、文学、艺术学等学科范畴,研究者对仪式、文本、绘画、音乐、舞蹈等东巴文化门类进行了研究,传统文化研究呈现“百花齐放”的态势。如同丽江旅游业发展为云南行业领头羊一般,当前的纳西文化研究俨然也成为了西南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中的一朵奇葩。

然而,随着研究者和研究成果的剧增,伴随纳西学的不断的发展壮大,尤其在百卷版《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纳西学博士论文集》《东巴教通论》等一批标志性研究成果出版,在对“藏彝走廊”“茶马古道”等相关问题进行深入挖掘的同时,在国家大力发扬中华优秀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语境下,对传统文化和文化研究的反思显得越来越迫切,部分学者也开始关注这一问题。笔者以为,我们首先需要关注的一个问题便是纳西东巴文化核心组成部分——东巴祭司传承问题,这里的传承指的是具备村寨东巴仪式主持,社区日常文化服务能力的东巴祭司培养。按照东巴文化的传统,“东巴祭司的培养以家族/家庭内父子、叔侄等血缘传承方式开展,东巴祭司在有祭司血缘的家族/家庭中延传,即便是那些异地拜师求学者,也多为自幼家中学习,具一定基础的东巴后人”。[2](122)祭司传承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为“传”,二为“承”,这既是一个问题的两个辩证方面,两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目前东巴文化在“传”和“承”两个方面都面临困难,在一些村寨存在有东巴祭司想要培养传承人,却没人愿意学的情况,而更多的地方则遇到年轻人想学东巴但是找不到师傅的困境。前一类情况多出现在年老东巴祭司没有子嗣,或村中年轻人大量外出打工的村落中;后一类问题则由村落内东巴祭司服进城务于旅游行业或村中东巴能力水平有限导致。通过对玉龙纳西族自治县鲁甸、塔城、太安等几个东巴文化发展较好区域的对比我们发现,以上地区在东巴祭司的传和承两个方面都存在问题,除了缺传授知识东巴师傅和年轻人积极性不高等问题外,国家权力、社会关系和区域经济等方面的因素也对东巴祭司的传承带来影响。同时,东巴祭司传统知识体系获取、仪式能力形成的艰苦性和长期性,以及旅游文化市场需求的特殊性②也是干扰东巴祭司传承的两个重要原因。东巴祭司作为传统文化再生产和参与社会组织的关键一环,大量缺失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将造成文化传承的断代,其次逐渐导致活态文化的区域性死亡,最后传统文化将面临的消亡的厄运。

外界对东巴祭司的断代危机的关注较早始于上世纪末期,为此,地方政府和文化部门针对性的开展了东巴典籍的抢救和年轻东巴祭司培养工作,虽取得了如百卷千册古籍翻译等卓然的成绩,但相比于东巴人才流逝和典籍的无形流失,③东巴文化传承面临的问题任重而道远,让人悲痛。老一辈东巴祭司的离世和年轻东巴的青黄不接让研究者发出如下感慨:“2001年我们统计的原丽江县境内,75—92岁的东巴有18个,近两年已去世7位。一直以延请高水平大师级东巴著称的东巴文化研究所,如今无一位东巴。”[3](1)时至今日,在很多上世纪50年代以前东巴大师云集的纳西族村落,父子血缘传承的传统东巴祭司培养模式几乎消失,“村村有东巴”的传统文化盛景已然远去。目前纳西族地区的中青年东巴中,可称大师者更是寥寥无几,且多存在学成便离开村庄进城赴文化机构、企业就职谋生的情况,不仅全然不能满足社区的东巴文化需求,对东巴自身文化修养和实践经验的提升更是不利。值得一提的是,当前纳西族地区除了残存的村落父子血缘传承东巴祭司培养模式④外,在多方利益的博弈之下,还出现了政府和文化机构牵头的东巴学校培养⑤和企业出资东巴传承基地陪养等新型的东巴祭司传承模式。目前来看,两种新型的东巴祭司培养模式在东巴祭司培养数目社会影响力方面要优于血缘传承模式,但所培养东巴的业务能力和此两种模式的持续性有待进一步的考量。三种东巴培养模式的并存一方面是是传统文化传承困境的体现,另一方也为我们走出这一困境提供了可选择的路径。下文将重点介绍“玉水寨生态旅游集团有限公司”(后文简称“玉水寨”)的东巴培养模式。

一、缘起和发展

玉水寨最早组建于1997年,是丽江境内较早从业于生态旅游和文化产业开发的本土企业,其龙头产业玉水寨景区按照东巴文化生态理念设计建造,景区内内长期开展纳西传统民俗展示、东巴仪式展演、传统仪式恢复等活动,景区还从塔城、太安等地区聘任了数位纳西族德高望重的东巴从事文化教学和文产开发活动。“1999年,丽江玉水寨旅游公司建立东巴文化传承基地,并于 2003年成立丽江市纳西东巴文化传承协会。”[4](6)据企业负责人介绍,文化传承基成立后公司便着手开展东巴文化的传承活动,而企业聘任的东巴除了从事文化旅游服务外,另外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在闲暇之余教授学员传统文化知识。随着企业效益的提高和东巴文化传承危机的加剧,自身有着东巴家族血缘的企业负责人和长红有了扩大东巴文化教学传承的规划。2009年,玉水寨在其承包的丽江著名景点白沙“三朵阁”内开始了系统的学校式东巴文化传承活动。由于涉及文物保护等问题,2012年7月学校搬迁至现教学点“白沙动白东巴文化传承基地”。

二、培养模式

传承基地按照5年一届的形式进行教学安排,期满5年毕业后再招收下一届学员。采用全日制寄宿制教学模式,每学年分春秋两个教学季,设置寒暑假期。基地在培养学员的东巴文化知识掌控能力的同时,兼顾思想品德、汉语文、本土知识、体育、劳动等综合能力的培养塑造。目的是培养具有社会责任感和文化使命感的东巴文化传承人。

三、师资力量

传承基地共有工作人员6名。设有校长1名,兼任纳西传统文化与汉文化教学工作;设总务1名,兼任纳西语言拼音文字教学工作;东巴教师2名;汉译东巴经教师1名和炊事员1名。基地校长兼任丽江市东巴文化协会副秘书长,除炊事员外,其余教师都具备较强的教学能力,尤其是2位东巴教师更是近年来在玉水寨中脱颖而出的年轻东巴,熟练掌握东巴经典和仪式规程,在纳西族东巴文化届有一定的知名度。此外,基地还会按需从文化机构聘请东巴文化专家进行专题授课和教学辅导。

四、招生方式

传承基地最近一届毕业生为2010年所招学员,2016年毕业(目前学校处于招生阶段)。8名在校学员分别来自玉龙纳西族自治县鲁甸、太安、鸣音、奉科和宁蒗彝族自治县拉伯乡等丽江市边远贫困乡镇,年龄分布为10-14周岁,接受过3-6年的义务教育,多数学员都是义务教育失学和辍学者,学员都有东巴祭司血统,为东巴家族后裔。

五、教授课程

学校开设的教学课程有东巴象形文字,东巴经文,祭祀礼仪,仪式音乐,东巴舞蹈,东巴绘画,东巴雕刻,东巴捏塑,编扎制作,纳西语拼音方案及俗语,本土知识,汉语文,体育,思想品德,劳动和计算机。在东巴文化教学方面,除了教授东巴文字、东巴经书和东巴绘画等文本课程外,学员还有机会定期参与玉水寨举行的东巴仪式,以培养学员在仪式操作方面的能力。在课时的分布上,以东巴文化课程学习为主体,在成绩测评方面,学校每学期进行严格的期中期末考试制度,并将考试成绩通知家长。

六、学员福利

考虑到学员都是来自各边远的纳西族村落,多数学员家庭经济条件较差。基地在校学员均享受免费食宿,不仅免费为学员提供学习文化用品、门诊医疗及着装,学校还每月发放给每位学员200元补助费,其中50元按月发放零用、150元等待毕业后统一发放。

七、毕业流向

据负责人介绍,自1999年开始培训传承人以来,第一届招生为5人,最多的一届招生人数为14人,加上上一届培养的8名学员,到目前出师的传承人人数约为50位。由于待遇较理想,其中有20位左右传承人留在玉水寨工作,⑥其余的学员也因基本都有独立主持东巴仪式的经验,通晓常用东巴典籍,所以广受其他文化旅游公司欢迎,学员中也有回到老家开展文化传承工作者。而玉水寨和传承学校内部对毕业学员的去向并没有硬性的规定,毕业后学员可根据自身的意愿选择方式,公司目前正在筹建一个以民族绘画、雕刻等传统工艺美术创作为主要项目的民族文化工艺品生产车间,以解决未来想要留在玉水寨工作的传承人的就业问题。

八、存在问题

通过十多年的发展,玉水寨及其东巴文化传承基地已经摸索出一套完整的东巴祭司培养模式,但负责人指出,目前仍有一个问题摆在学校和企业的面前,那就是学校合法性的问题。虽然在2012年11月,玉水寨东巴传承学校经丽江市文广局和丽江市民政局同意,批准登记为“丽江玉水寨东巴文化学校”,成为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东巴文化办学机构,但是成为真正具备招生资格的教学点还需经过云南省教育厅批文同意,而这是十几年来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这个问题虽然对学员的东巴文化知识形成方面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也涉及学校、学员的声誉和企业切身利益保障问题。另外,学员中有涉及义务教育适龄阶段的少年,分担义务教育机构工作的东巴学校却没有得到国家资金支持、制度保障和相应的监管。

余 论

在家族/家庭东巴血缘传承培养模式几近消亡的今天,面对传承人缺失的困境,玉水寨根据自身的资源优开创出一套切实有效、适合企业与社会发展的东巴祭司培养模式。不仅如此,玉水寨还组织社会各方面的力量成立了旨在传承、保护纳西族东巴文化的“丽江市东巴文化传承协会”和“云南省东巴文化保护传承协会”,开展了如“东巴法会”“东巴、达巴学位定级考试”等有助于纳西东巴文化保护和传承发展的系列文化活动,成为民营企业层面东巴文化传承保护的佼佼者。这也促使企业的民族文化产业发展步入良性循环的轨道,也为企业赢得了口碑,得到行业内外的一致认可。玉水寨依托企业力量开展的东巴祭司传承人培养模式因为没有资金和师资技术方面的后顾之忧,为企业和社会培养出了一批具备较强东巴文化水准的祭司传承人。用企业负责人的话说:“企业受益于民族文化和地方经济的发展,那就要回报民族文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是不可思议,而我觉得自己是在自然而然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笔者以为,企业获益于民族文化之后反哺传统文化、谋求共同发展,这不仅是玉水寨睿智的企业文化和可持续的民族文化产业发展思路的体现,也是一个饱经磨砺的民族企业家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和责任担当。

然而,放眼整个纳西族地区,像玉水寨一般持续投入20年,开展东巴文化传承人培养的企业再无他者。自上世纪80年代,东巴文化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到目前,如丽江市文化局、市非遗中心这样的政府部门和文化机构也只依托各地东巴学校开展过十数次不同内容,长则2月短则10余天的短期集中培训,对于祭司培养这样一个长期、复杂的工程而言,这只是杯水车薪。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反思,玉水寨不仅为我们带来了东巴祭司培养方面的宝贵的经验,单从祭司培养这件事而言,政府和相关部门应该是自惭形秽的。做为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资源的支配者,有关部门文化对东巴祭司断代危机和由此带来的影响当是了然于胸的。尤其在丽江这样一个以传统文化资源为基础发展文化旅游的地区,更需要有建立在稳固传统文化发展基础上的,可持续发展的文化产业运作思路。但是在传统文化保护传承的问题上,每每都采取一些浅尝辄止的手段做些表面文章,不仅不能产生实际效果,还占用和浪费社会资源,给外界造成假象和误解,最终得不偿失。

全球化的视野下,我们需要时刻警惕文化殖民、颜色革命这样剧情的出现,中华文化一方面需要在与西方文化的交流合作中汲取智慧,谋求发展;另一方面我们更需要充分发挥中国56个民族多元文化的力量,提升我们的文化自信,维护自身的文化主权,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兴盛。而在民族地区,面对传统文化流失的危机,各地应因地制宜地制定和执行长效的传统文化保护传承机制,这是稳固传统文化基石的关键。

注 释:

①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纳西族人口为32.63万,在各民族中排名第27位。

②在一些旅游企业,具备粗浅的东巴文字书写、东巴画绘制能力便可得到不错的报酬,导致许多“假东巴”出现。

③典籍的无形流失主要指由于年老东巴大师的去世,很多东巴经典无法识读,文化内含无法参透,众多口耳相传的典籍内容也随之消失。

④四川木里俄亚,香格里拉白地,丽江鲁甸新主等地部分东巴家族中还存在血缘传承情况。

⑤如鲁甸新主东巴学校和三坝汝卡东巴学校。

⑥玉水寨还与期满毕业,但年龄不到18岁未能签订劳动协议的学员签订了意向合同,同意学员年满后可以选择到玉水寨就业。

[1]白庚胜.白庚胜纳西学论文集[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2]朱永强.纳西族东巴及其文化实践研究——以云南省玉龙县鲁甸乡新主村为例[D].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7.

[3]和力民.试论东巴文化的传承[J].云南社会科学,2014(1).

[4]杨杰宏,张玉琴.东巴文化在学校传承现状调查有研究[J].民族艺术研究,2009(6).

【责任编辑 张世超】

内蒙古艺术学院原创民族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登上国家大剧院舞台

2017年11月14、15日,由内蒙古艺术学院创演的国家艺术基金2016年度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原创民族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在国家大剧院上演。

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乌云其木格,国家民委主任、党组书记巴特尔,文化部党组成员、副部长董伟,中国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左中一,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连辑,中国社会科学院党组成员张英伟,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宣传部长白玉刚,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副主席刘新乐出席观看了演出。中国舞协主席冯双白,中国舞协分党组书记罗斌,著名舞蹈家、原中国舞协主席白淑湘,著名舞蹈家、原中国舞协主席、国家大剧院舞蹈总监赵汝蘅,国家艺术基金管理中心副主任张堃,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厅厅长佟国清,内蒙古艺术学院党委书记李延俊、院长黄海、副院长赵林平等领导和嘉宾观看了演出。

该剧由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内蒙古舞蹈家协会主席、内蒙古艺术学院副院长、著名舞蹈家赵林平编剧并担任艺术总监,特别邀请了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军区政治部战友文工团艺术指导、国家一级编剧赵明任总编导,由著名作曲家三宝担任作曲。为排演好这部舞剧,内蒙古艺术学院专门成立了舞蹈团,演员全部由本校舞蹈专业学生担任。经过历时两年编排、打磨,终于登上了国家大剧院的艺术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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