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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传说的早期蒙古文异文(一)

2017-02-13美国弗朗西斯伍德曼柯立甫宝花武志鹏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蒙古文写本哈尔

(美国)弗朗西斯·伍德曼·柯立甫 著 宝花 译 武志鹏 校

(1.哈佛大学,马塞诸塞州 剑桥市 02138;2.内蒙古大学民族学学与社会学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市 010010;3.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公司,北京 100020)

尼古拉·鲍培(Nikolaus Poppe)教授曾在《德国东方学报》(Zeitschrift der Deutschen Morgenlandishchen Gesellschaft)(1957年,第107期,第105-129页)发表过《蒙古文亚历山大故事》(Enie mongolische fassung der Alexandersage)一文。毫无疑问这篇文章是近些年在蒙古古代文学领域里最重要的贡献。认定吐鲁番出土“TID155”号文献[1]中第7叶背面到第13叶正面[2]所记录的残损、佚名文章为亚历山大传说,这个鉴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功绩,还有他的拉丁文字母转写、(德文)翻译和注释更是重要成就。认读如此破损、断断续续的文献是个令人灰心气馁的工作,鲍培教授刻苦钻研的态度深受蒙古学领域每个人的尊敬和钦佩。他首次将(蒙古文亚历山大)故事翻译到欧洲语言的同时,招致担任了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比较研究专家的职责。最重要的是,他引起我们的关注,让人们更加重视蒙古古代文学。

最初我从赫伯特·舒尔曼(Herbert F.Schurmann)博士1951年8月26从柏林寄来的一封信中得知该写本的存在。他初步视察德国科学院收藏的吐鲁番文献后写道:

TID155是一本书的部分残卷,(现在大概残存15叶),该书的一部分是用蒙古文写的,其余则是回鹘文。玻璃板的标签上写着“突厥。发表于《亚洲研究(Asia Major)》,TID155回鹘文,蒙古文”。很遗憾,我没有能够参阅《亚洲研究》中的相关文章。

舒尔曼博士在其1951年8月27日的第二封信中描述地较详细:

上文中我只提到了TID155文献,但没有详细介绍,现在让我描述一下。今日我有幸查到《亚洲研究》(1933年,第9期,第129-140页)中关于该写本的文章,乃是班格(W. Bang)和拉赫马蒂(G. R. Rahmati)著《古代吐鲁番的叙事诗》。作者只(拉丁文字母)转写了15叶到末尾的回鹘文部分。虽然如此,因为写本文献残缺不全,拉丁文字母转写多处都是空隙。除了简单提及文献一部分为蒙古文以外,作者没有对蒙古文部分进行深入研究。然而,书(文献)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清晰可读的蒙古文本。大概从第9叶背面(实际上一直到第6叶背面都是,尽管大部分文字被遗失了)直到15叶正面是蒙古文,很清晰,只有在页面末端受损了,越往后翻其遗损的部分越变少。笔迹由回鹘体蒙古文写成,且与班格、拉赫马蒂所拉丁文字母转写、翻译(的回鹘文)部分,似乎是同一个人的笔体。拍照这些文本将异常困难,班格和拉赫马蒂文章中第129页的照片是文献最后一叶[3]——即17叶背面,为写本中最完好的一叶。开头几叶差不多全部残毁,几乎不可能翻开。顺便提一下,开头部分好像也是回鹘文,所以蒙古文是从文献的中段某一处开始的,也许是第5叶或者更往前。每叶13行。书(文献)用近东(书籍的)风格装订,一个细线和衬背(backing封皮?),像欧洲书本一样。每叶尺寸概略14.5×18.5cm。

班格、拉赫马蒂关于(文献中)蒙古文部分的介绍——我相信在所有发表过的作品中是第一次提到该写本——在文章开头:

在此发表一部已经很破损的小册子,它由吐鲁番探险队的艾伯特(Albert v. Le Coq)带来。其第一部分是回鹘文和蒙古文的小说故事,与突厥语族民族的叙事诗有紧密联系,我们尽力去拯救(拉丁文字母转写)书中我们能拯救的部分。(德文)

感谢理查德·哈特曼(Richard Hartmann)博士极强的责任心和大力帮助(犹如我在以往的研究中声明[4]过的),我有幸获得吐鲁番几个蒙古文献的复制本,并将副本送给鲍培教授和田清波神甫(Reverend Antoine Mostaert)。鲍培教授在1955年12月21日寄来的信中写道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此乃他已确定该写本为亚历山大探险故事的蒙古文变体:

... 整个故事断断续续,好多行都残缺无迹。可是,故事(情节)极有趣味,因为索勒哈尔奈(Sulqarnai)很明显是阿拉伯语的Du’l Qarnain ——头上有两个角的(人),尽管好多人也这么叫,它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绰号。

蒙古国著名学者呈·达木丁苏荣[5]在《德国科学院参观纪录》[6]中备注:[7]

之后来到本人一直向往的东方文献收藏室。我提出请求查阅蒙古文手稿,给我拿来50来个玻璃夹本——为了保护这些历史文献,每叶纸两面都用玻璃夹着,由此查阅时手指就不接触纸面。其30多本都由回鹘文书写,剩余20来叶则是14世纪的蒙古文。当时(14世纪时候)的蒙古文写法独具特点,并与回鹘文很相似。14世纪25期的手稿共有10叶左右。玻璃夹的外边标明德国学术杂志《亚洲研究》中发表过有关报道。下面抄录文中几行:

(喝了水,直到天崩地裂都不会死,(当你对尘世感到厌烦时)也不能死,它将成为一个阻碍,你的人民和忠丞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着有什么用)亦往后翻阅了几叶,该书(故事)的大致意思为:一个人想喝永存不死的生命之水,希望长生不老,而另一个人却阻止并劝道他,你的熟人亲戚朋友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着有何用处。讲的就是这样一个小故事。本人还不能确定它是从别的文字翻译到蒙古文的还是用蒙古文创造、记录下来的,也没有时间下结论作出判断。

26(蒙古文,附有作者的英文译文)

虽然因访问时间紧凑,关于蒙古文写本的特征、来源方面没有提出建设性结论,达木丁苏荣教授摘录[8]和解释文献第11叶背面11行到12叶正面第2行的内容,首次印刷发表,这就注定该写本的学术史研究中不得不提到他。

由于该写本在蒙古古代文学研究中占居非常重要的地位,本人认为它的英文译本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在释读写本的基础上(有些地方跟鲍培教授的意见不一致),转写成拉丁文字母并翻译成英文,附在了文章后面。如它这样一个写本的研究异常艰难、令人困扰,任何一个个人都无法解决其所有的问题,所以鲍培教授误读、无法解释、翻译不准确的地方,需要其他人去改正和弥补,同时他的解读、注释可以被吸收和改进,以便更好地理解文章内容。本人做的注释只是对鲍培教授的补充和有时也是替换,因为读法变了就有必要去重新解释。另外,后附详细索引,以便查找和参阅词语。如果说我在文章理解方面做出了一点贡献,应都归功于鲍培教授,是他的杰出研究奠定了基础。同时须指出,鲍培教授和我如果有机会查阅文献原文,毫无疑问能释读复本中不清楚、理解有出入的一些字词。故我希望,以后我们的同事有机会读到它原文,用肉眼能识读我们所没能解释的字词,查证目前有分歧的问题。

未表示对田清波神甫的感谢,我无法结束此绪言。本人曾多次跟他通信,探讨过该文献拉丁文字母转写、翻译、注释中的诸多问题,感谢他亲切善意的回复,更感激他跟我分享个别字词解读方面的想法,以助于更好地理解文本。我在适时、适当程度地承认、接受了他的解释、意见。

答谢这些人的同时,我也不否认自己研究的缺点、不推辞本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绪 论

一、简 介

我们(研究)的蒙古文亚历山大传说的主题是寻求永恒,它由以下四段情节组成:(1)走上须弥山顶;(2)潜入海底;(3)去往黑暗的地方;(4)回到密西尔城。

由于原文开头破损极其严重,第一情节的大部分被遗失。然而,拼凑零散的字词,方可理解其大意:古时候,在呼罗珊地区,[9]密西尔[10]城里,有一个名为索勒哈尔奈(Dū’l-qarnain)[11]的人。似乎有人告诉了他关于活了两千——或者三千年的(故事),并说索勒哈尔奈为上天所眷顾。于是,索勒哈尔奈召集他的诺颜(将军)们,[12]传述他听来的故事,看起来他还宣告了自己想活三千年的愿望。他出发前进到达一个广阔的土地,和五十个那可尔(伙伴)[13]一起渡过桥,不过最后唯独索勒哈尔奈一个人爬上了须弥(Sumur/Semeru)[14]山顶,那里他俯瞰了整个世界。山上悬挂着一条皮带,索勒哈尔奈把它系在身上,下去询问他的伙伴。大鹏金翅鸟(garudi /garuda)[15]看到他在降落,便说他愚蠢,还劝阻他,大概是在告诫他不要在须弥山上寻找永恒。

关于潜入海底的第二个情节,可以讲述的情节更多一些,因为文本变得逐渐完整起来:获悉索勒哈尔奈想要潜入海底,他的伙伴们开始阻止他,说在那里将会遇到无数可怕的怪兽。但是由于他已决定要下到海底,伙伴们只能祈祷他免受灾害。索勒哈尔奈制作了一条能载两个人的小舟,[16]另外,他让人在小舟外面安置了网,并缠上无数条绳子,其长度足以伸展5000树(mod)[17]的距离。船上装带食物、供应品,用一块石头牢固小舟,就出海了。到了一个地方——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大概在海底——有人跟他说话,其间他有机会提及了爬上须弥山顶的事。被再三劝导,他迅速返回,用一个月时间到达水面,给伙伴们讲述了海里所见到的一切。

第三个情节的前面几行完整无缺:现在索勒哈尔奈告知他的伙伴们,他想和太阳母亲一同落山,去往黑暗世界。他们开始讨论(索勒哈尔奈)提出的新风险,索勒哈尔奈命令他们(无条件)服从。与太阳一起落山,抵达了黑暗世界的门口,当他们进去的时候遇见某人,他对索勒哈尔奈说了些什么——因为文中的残缺,含糊不清。索勒哈尔奈对伙伴说了些什么,从黑暗世界往回走。当他(们)即将要走出黑暗世界的时候,有一个人隐瞒着身体,给了他(索勒哈尔奈)盛满杯的生命水,并说明喝了(永恒)水之后他将幸存三千年。索勒哈尔奈对他的伙伴们说了句话,一个同伙回答的最重要部分被遗失。(从黑暗世界)出来后,索勒哈尔奈又问他的伙伴们是什么让他们阻止索勒哈尔奈喝生命水,并将生命水给了他们。他的将军们有两种不同意见:有些人希望喝到生命水,有些人却困惑,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有一个才智的大臣告诉索勒哈尔奈说,他将会厌倦永无止境的岁月,独自一个人活在人世岂有何用。(他)提醒(索勒哈尔乃)说不再有跟随、忠臣出生,告诫索勒哈尔乃若不畏惧所有这些,将来独自一人活在世上也不感后悔,不责怪自己当初喝了它(生命水)而导致这样后果,就可以喝生命之水。索勒哈尔奈听取这些明智的劝告,将生命水洒去,落在柏木上,从此柏科树变得四季常青。

在第四即最后一个情节,索勒哈尔奈返回密西尔城,他曾从这里出发追寻永恒。他(又一次)召集他的伙伴(民众),叙述自己的经历,讲道(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一个君主像他这样显赫,并留遗嘱说:他死了之后,让他环行整个地球一次,献上一千个美少女,供给一千个natur[18]的金宝珍珠,精选一千个摔跤手和演奏筝者,派出一千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壮汉,派遣一千个白发老人,派遣一些手持矛剑的人——也许是士兵,并让他的手放露在(棺材)外面。因原文的残缺,有助于正确理解下文的重要部分缺失了。但不管怎样,这个故事以索勒哈尔奈的死亡结束了。

上述四个情节的每一个都与亚历山大故事的其它变体有极为相似之处,尽管它们讲述的主题各异。目前有两种变体,涵盖所有这几个因素。为比较的目的,孤立和离析这些因素,有时候非常困难。就如鲍培教授曾提及过,[19]里奥(Archipresbyter Leo)的《亚历山大探险故事的发生地》(Nativitas et Victoria Alexandri Magni Regis)(见弗雷德里希·普菲斯特(Friedrich Pfister)博士《里奥关于亚历山大的传说》(Der Alexanderroman des Archipresbyters Leo),第111-112页)[20]中有着与第一情节相似的主题:

X. 从此我们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一颗树,既没有果实也没有树叶,上面栖息着一只鸟,鸟的头顶发出光亮好比太阳,它叫做Fenix (Phoenix)。

XI. 从那里我们来到一座山(前),其下面的一个山谷里悬挂着一个金链条,而且这座山有两千五百步幅的蓝宝石。我和一些士兵一起[112]往上攀登,发现一个宫殿,有黄金窗户、铙钹和鼓。还看见一个神殿,都是由黄金建造的,有一个宝石[21]制做的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威光赫奕的人,他穿着白色棉[22]外衣,带有金子和宝石的装饰。我在那里还看见葡萄串[23]那样的宝石,然后我向那个人敬礼并下(山)了。(德文,后附英文翻译)

里奥文章中下列因素,直接与蒙古文(亚历山大传说)异文的相对应:此处的山就是蒙古文须弥山(第7叶正面第12行);金链条为tasman(皮带)(8叶背面5行);Fenix鸟是qarudi(大鹏金翅鸟)(第8叶背面7行)。同时,蒙古文本明显把两个不同的情节压缩到一起,因而走上山顶的事在前,之后才遇到鸟。就两个情节的前后顺序而言,里奥(文中)的可能早于蒙古文本,明显来自古叙利亚文亚历山大传说——其中“遇到(神)鸟”的主题不仅在“登山”之前,而且由于另一只鸟的干涉,跟这个(登山)情节也没有任何关系,叙利亚文变体中(他)遇到两只鸟,可参阅布吉(Ernest A.Wallis Budge)的文章:《亚历山大大帝的历史:伪名Callisthenes抄本的叙利亚变体》(The History of Alexander the Great, Being the Syriac Version of the Pseudo-Callisthenes),[24]( 第 101-102页)。关于“Phoenix (palm bird)”鸟的描写,我们看下面一段(Budge,op.cit.,p.101):

此后我们开始启程,走到的一个地方是片荒地。走到深处看见没有树叶没有果实的一颗树上栖着一只鸟,它头顶上有类似太阳光线的东西,他们叫它为Phoenix。

叙利亚文变体中有关山的题材、建在山顶上的神殿、围绕整个山的金链条等的描写,比较详细(Cf. Budge, pp.101-102)。它和埃塞俄比亚文的相关情节也有关联。可参考布吉(E.A.Wallis Budge):《亚历山大大帝的生平及伟业:伪名Callisthenes抄本和其它译本中亚历山大历史的系列埃塞俄比亚文翻译》(The Life and Exploits of Alexander the Great, Being a Series of Translations of the Ethiopic Histories of Alexander by the Pseudo-Callisthenes and other Writers),[25]第154-155页。

至于蒙古写本中的一些情节,鲍培教授曾提 到[26]过 莫 勒(Carolus Müller)的《 伪 名Callisthenes抄本》(Pseudo-Callisthenes)[27](第89-90页)。 可是,有争议的页面中——“Lib.II, 37”的末端, “Lib. II, 38”和“Lib. II,39”全部,还有“Lib. II, 40”的开头部分——我们发现只有 “Lib. II, 40”(Müller, op.cit., pp.90-91)的一个情节与蒙古文亚历山大故事有相似之处。“Lib. II, 39”的开端虽然有“(由此,亚历山大)渡桥”这样的语句,但是它并没有和蒙古文本的“kegürge getüljü(过桥)”构成相同的情节,而希腊文本的该情节,明显与所谓的“受祝福的(神圣)地带”,[28]即黑暗世界有联系。“Lib. II, 40”中这么讲述的:“他看见长有人脸的三只鸟[29]在空中飞翔,它们从高处用希腊语对他说‘你所踏上的国土属于上帝,可怜的家伙,(快)回去!你不可能征服神圣的土地,因此,你还是回去吧,凡人!去征服(那些)赐予你的土地,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希腊文,后附英文翻译)

参照希腊变体(所讲述的内容),我们很难说蒙古文本中的qarudi(大鹏金翅鸟)和希腊故事中的“三只鸟”相互对应。因为“phoenix”和长有人脸的“两只鸟”,在叙利亚文亚历山大传说两个截然不同的情节中出现。关于“palm bird (phoenix) ”,我前面已提到过;至于布吉(cf. Budge, op. cit., p. 101)文中的 “两只鸟”——不是希腊文中所说的三只,——正好在希腊文“Lib. II, 40”中出现(Müller, op.cit., pp.90-91)。相同主题可见于古埃塞俄比亚异文(Budge, op. cit., pp. 155-159)。

蒙古文本中,关于qarudi(大鹏金翅鸟)的那一段,虽然损坏不完整,但从整个故事进展中可以推断出,它在须弥山上阻止亚历山大去寻找永恒的声誉或者长生不老的良药。很明显,希腊文本中遇到“三只鸟”——古叙利亚文和埃塞俄比亚文本中的“两只鸟”——合并和熔入到蒙古文本,也牵涉到最源头的关于phoenix情节。所以蒙古文本中走上须弥山的情节,至少由原来各自独立的三个不同主题组成,调换和删除里面的一些因素,重新组合而成的。

鲍培教授[30]也曾注意到波斯文、阿拉伯文关于亚历山大的传说,并与蒙古文本中上升到须弥山顶、遇到大鹏金翅鸟的情节进行过比较。波斯文的变体,他提及过菲尔多西的《列王纪》;[31]至于阿拉伯文资料,则查阅了未出版的《亚历山大传》,作者是欧玛拉(Umãra)。可参见佛里特伦德(I. Friedlaender)博士的《海德尔传说与亚历山大故事》(Die Chadhirlegende und der Alexanderroman)[32](第 129-162页),第146页写到:“Endlich gelangt er an den Weltberg Qāf, den ein Engel in seiner Hält(德文:到达了Qāf山,这座山是由天使放在他手上的)”。遇到鸟的情节也可以参见其第156-157页。

蒙古文亚历山大传说四个环节之第二,也许是故事最迷人的一段,描述了亚历山大潜入海底的事件,布吉(Budge)在《亚历山大大帝的生平及伟业》(The Life and Exploits of Alexander the Great)(p.286, n.1)中曾称它为“惊奇的潜水钟”。又如鲍培教授提过:“Die Erzahlung vom Abstieg auf den Meeresgrund entspricht ebenfalls einer Episode bei Pseudo-Kallisthenes(德文:故事中潜入海底的情节与《伪名Callisthenes抄本》相应插曲一致)”。我们必须注意到,蒙古异文中有关这个主题的几个因素是希腊文本(“Lib, II, 38”)(Müller, op.cit., pp.89a-b)所没有的(,希腊异文讲到):

从那里[33]出发,亚历山大经过荒地,走向大海。[34]途中什么也没有看到,既没有鸟也没有野兽,只有[35]天和地。他们也看不到太阳,[36]黑暗[37]中走了十天。到了邻近大海的某个地方,(亚历山大)下令(士兵)在那里打下帐篷。他带着士兵们前往(大海),乘小船启航到离陆地不远的一个小岛。在那里他们听见有人用希腊语说话,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说话人的身影。一些冒险[38]游泳的士兵,(想)离开船到岛上询问这件事,突然[39]出来了好多螃蟹,把他们拉到水里。亚历山大害怕了,下令返回陆地。下[40]了船之后,他(亚历山大)沿着海滨步行,看见陆地上也出现了一只螃蟹,其体积异常的大,大张着前脚——即所谓的螯。士兵们看见如此情形,持矛(重击)用力旋转它,[41]但是铁矛怎么也戳不进它的贝壳,那螃蟹还用前足毁坏他们的矛。最后总算把它杀了,剖开它(的肚皮)发现里面有七颗价值不菲的珍珠。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珍珠。亚历山大看了之后,相信这些珍珠产自不可通航的海底深处。由此[42]他想出一个主意,[43]让人造一个巨大的铁笼,[44]里面放上一个厚达一指的玻璃酒罐。然后下令在罐底弄出一个能伸进手的小洞。[45]意图由此潜入海底,并得知海底里有些什么。先紧闭[46]那个洞,里面的人潜入海里以后可以随时打开它,也可以伸手出去,捞一把海底的泥土后收回手臂,再关上那个洞。之后,他又下令制作一条长达两百腕尺或者两百噚的链子,[47]嘱咐说在他摇动链子之前谁也不许把他拉到海面上来。(即亚历山大到达海底后,将晃动笼子,他的士兵们会把他拉到海面上)一切就绪,亚历山大进入铁笼里的玻璃罐,知道自己在做不可能的事情,入口就被铅封上了。当他下降到一百二十腕尺的时候,有一个大鱼用尾巴重击了一下铁笼,上面的绳子摆动了,士兵们于是就把亚历山大(坐的铁笼)拉了上去。亚历山大让他们再次放入海底,又发生了相同的事。第三次下海,下升到二百腕尺的时候,亚历山大通过玻璃看见一群鱼围着他,其中最大的一条鱼,[48]咬住(他和)铁笼,把他送到海面上离船只有一英里远的地方。放他(亚历山大)降到海底的人有一百五十人。而那条鱼把他们这些所有人与其四艘船一同拖开了。那条鱼(一直)咬着铁笼到陆地,用牙齿弄坏铁笼,扔向一边。而精疲力竭的亚历山大国王,害怕得发抖,都快吓死[49]了,感谢神把他从恶兽中救了出来。同样他对自己说:“到此为止吧,亚历山大,别把手伸向不可能的东西,否则你会在探寻不可测度的深渊时丧命。”[50]并立刻指令他的军队从这个地方撤退,向前进军。(希腊文,后附英文翻译)

如布吉在《亚历山大大帝的生活及开拓活动》(p.283, n.2)中所指出:“根据希腊文本(Müller,p.89, col. I),亚历山大制作该方舟的主要目标在于捞到珍珠…”。佛里特伦德博士也做过进一步论述(Friedlaender, op. cit., p.7, n.5)。

希腊文本中以下几个因素,可以与蒙古文本中的相互对应:“大海”与dalai mören(8v6)(海洋);“酒瓶/玻璃瓶”与qaraba(9r2);“二百五十腕尺长的链子”与tabun mingqan mod d[aqustal]-a kürküi toq-a tomsi deges[ün](9r4)(长达五千树的绳子);“用铅堵住入口”与 güri batuda uyaju bür[ün](9r7)( 牢 牢 地系住一块石头);“(想)潜入海底”与dalai mören-ü iruqar[-tur](9v1)(到海底);“上面的绳子摆动了,士兵们把亚历山大(铁笼)拉上去”与 olasun degesün ködelgejü(9v9)(摆动大麻做的绳子)相对应。

回到里奥的拉丁文亚历山大传,我们发现只有其“遇到螃蟹”的情节(与希腊文本)类似(转引自 Pfister, op. cit., p.111): IX. 我们走到海洋的尽头,那里是天的铰链,在海上[51]我们听见有人说希腊语。有些人,实际上是我们的士兵,脱掉外衣希望越过大海,游到小岛。(突然)叫做carcyni(螃蟹)[52]的一种怪兽(从海里)出来,且[53]抓住二十个士兵,并把他们沉入海底的深渊。(德文,后附英文翻译)

叙利亚文本中“螃蟹”变成了“人形的畜牲”。其它相关的遭遇都与原始希腊文本和里奥的拉丁文本一样。(Cf. Budge, op. cit., p. 100.)其余一些主题,如潜入海底的情节叙利亚文本中没出现。(未完待续)

[1]Erich Haenisch,“Mongolica der Berliner Turfan-Sammlung,I,Ein buddhistisches Druckfragment vom Jahre 1312”,Abhandlungen der Deut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zu Berlin,Klasse für Sprachen,Literatur und Kunst,Jahrgang1953,Nr.3,Akademie-Verlag,Berlin,1954,pp.1-22+24“Texttafeln,”p.4:“TID 155/ms 17 Bl.(1-9 sta rk von Ratten zerfressen)”Bl.7-15 vZ.6 mo.,anschilieβend uigur.Text,s.AM IX,2,1933,,Lieder aus Alt-Turfan‘.”

[2]鲍培教授在前面提到的文章中写道是“第7页的背面到第14页的正面”,但实际应与此相反,阿拉伯数字通常在书籍的右页,即纸张的正面,而不是在背面,所以正确的标记页数应该是第7叶正面到第14叶背面。

[3]译者注:他们影印出版的这一叶并非最后一叶,而是该叙事诗第29-48行的内容(共88行,中间第28-30、60-64、69-72、80行的部分内容残缺)。

[4]Francis Woodman Cleaves,“The Bodistw-aari-a Awatar-un Tayilbur of 1312 byosgi Odsir,”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17(1954).pp1-129(Plates I-XXIV)(p.3).

[6]ШинжлэхУхаан,No.3,1954,pp.22-29.

[7]非常感谢Garma D.Sanzeev教授给我寄来这期的《ШинжлэхУхаан(科学)》杂志。

[8]在“ШинжлэхУхаан”сэтгуули йн1954оныNo.3-ындоторхиалдаану удынзалруулга(改正“科学”杂志1954年第三期中的一些错误)中将γaar(带两点)改成不带点的。顺便提及,也应该把irgen orγaninu改为ade irgen orγaninu。

[9]后面的“译文”注解里有该名词的详细介绍。

[10]请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1]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2]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3]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4]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5]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6]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7]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8]见后面的“译文”注释。

[19]Poppe,op.cit.,p.117,n.18。

[20]Heidelberg,1913。

[21]Cf.Pfister,op.Cit.,p.137a:“Lectisternium Polster 112,4.115,22.”

[22]Cf.Pfister,op.Cit.,p.137a:“bambiceus 112,6.”

[23]Cf.Pfister,op.Cit.,p.137a:“botrus 112,7.115,15..”

[24]Cambridge,1889.

[25]London,1896.

[26]Op.cit.,p.106,n.3.

[27]Parisiis,M DCCC XLVI.

[28]见第21页下面。

[29]不是鲍培教授不经意说错的“zwei Vgel”(两只鸟)。

[30]Op.cit.,p.107.

[31]Jules Mohl,le livre des rois par Abou’lkasim Firdousi,tome V,Paris,1877,pp.174-175.又Cf.Dr.Fr.Spiegel,Die Alexanderage bei den Orien talen,Leipzig,1851,p.29:“Iskender irrt mit seinem Heere rathlos in der Finsterniss umher und findet vier Vgel auf Säulen,mit denen er verschiedene kluge Gespräche führt.”

[32]Leipzig,Berlin,1913.

[33]“ 那 里 的 人 们 长 有 狗 头”(Müller,op.Cit.,p.89a.)

[34]Cf.Ausfeld,op.cit.,p.83,38.1:“am Meer.”Cf.Karl Wyss,Untersuchungen zur Sprache des Alexanderromans von Pseudo-Kallisthenes,Freiburg,194 2,p.38.

[35]“要是不”

[36]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1”.

[37]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1”.

[38]Cf.Weismann,op.cit.,p.130.又Cf.Wyss,op.cit.,p.27.

[39]Cf.Wyss,op.cit.,p.60.

[40]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2”:“我们花了两天时间,才到达当初的没有阳光的地方”(第39段开头)

[41]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3”:“sic cod.;conj.Quamvis ne hoc quidem genuinum sit.“ 又 Cf.Weismann,op.Cit.,p.130:“mit Mühe”

[42]wherefore

[43]Weismann,op.cit.,p.131:“und kam daher auf den Gedanken...”

[44]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4”

[45]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5”

[46]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6”

[47]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7”

[48]Cf.Müller,op.cit.,p.89,“Cap.XXXVIII.8”

[49]Weismann,op.cit.,p.132,写 有“Alexandertieg halbtodt und zitternd vor Furcht heraus...”

[50]Lit.,“of the living”

[51]ipse的用法可以参见注释13。

[52]Cf.Pfister,op.cit.,p.133b:“carcyni 111,19.”

[53]从et的出现,我们可以预计句子开头有一个及物动词,但这并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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