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译学专著的翻译与技术规范问题
——以《翻译学导论:理论与应用》(第三版)中译本为例
2017-02-07管机灵
管机灵
(广东松山职业技术学院, 广东韶关)
国外译学专著的翻译与技术规范问题
——以《翻译学导论:理论与应用》(第三版)中译本为例
管机灵
(广东松山职业技术学院, 广东韶关)
译学专著《翻译学导论:理论与应用》(第三版)中译本在人名、书名、地名等名称翻译、译学术语翻译、内容理解与语言表达等方面存在纰漏和失当之处。同时,中译本在译者注释、原著索引翻译等学术翻译的技术规范层面也有失范之处。这些问题的分析与讨论可为国外译学专著的翻译与出版提供参照和借鉴,有助于促进翻译学科和学术研究的健康发展。
翻译学;翻译评论;学术翻译;翻译与技术规范
1. 引言
国外翻译学理论专著通过“原版引进”和“翻译出版”两种途径在中国得以传播与接受(鲁伟,2013:53)。就前者而言,北京外研社和上海外教社已引进70余本,这些原版引进的译学专著对国内翻译界了解当前国际译学界的研究动态和前沿思想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就后者而言,“当代西方翻译研究译丛”已出版6部英文原著的中译本,既方便译界学人较好地消化与吸收国外翻译理论,又能使其观照并反思中国本土译论,推动国内翻译学科发展。英国著名翻译学者Jeremy Munday的译学专著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正是通过这两种途径在中国得以传播与接受。原著作为翻译专业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入门教材于2001、2008、2012、2016年分别推出首版、二版、三版、四版,成为我们了解当代西方译论的一个新窗口。国内于2007年出版该书首版中译本(李德凤等,2007),尽管学界对其褒贬不一(陈历明,2009;贾红霞,2014),但译本居功厥伟,确实为国内翻译学者和译学后进提供了一个丰富而全面的翻译理论启蒙指导。2010年,外研社原版引进该书发行。2014年,内地和港澳高校16位翻译学博士、教授联袂翻译出版《翻译学导论:理论与应用》(第三版)(李德凤等,2014)。虽中译本给我们带来母语阅读的流畅和快感,然细读文本后发现其中某些章节存在不少“硬伤”,笔者不揣浅陋,提出商榷,现择其要者加以探讨,以此求教于译界同行。
2.名称的翻译
2.1 人名的翻译
外国人名的翻译可资参考的工具书有《世界人名翻译大辞典》(以下简称《大辞典》)(新华通讯社译名室编,1993)、《英语姓名译名手册》(第四版)(以下简称《手册》)(新华通讯社译名室编,2004)等。然而工具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有时还得因“人”而异,灵活采用音译、意译方法,并遵循名从主人、约定俗成原则。
(1) 德国女学者Christiane Nord的译名。作为功能翻译学派代表人物之一,她提出的“文献(或纪实)型”和“工具型”两种翻译类型及“功能加忠诚”翻译原则在译界影响深远。德国人名应该按照德语发音进行音译。查阅《德语姓名译名手册(修订本)》(新华通讯社译名室编,1999:88),只有Christiana,Christiani和Christians的译名“克里斯蒂安娜”、“克里斯蒂亚尼”和“克里斯蒂安斯”,三者在《大辞典》(1993:572)中分别译为“克里斯蒂安娜”、“克里斯蒂亚尼(法)”和“克里斯蒂安斯(德)/克里斯蒂昂(法)”。《手册》(2004:143)中只有Christiana 的译名“克里斯蒂安娜”。可见,三本工具书里不见Christiane的译名,看来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王金波(2003: 63)认为德语中词末的字母e通常发弱化元音,参考德汉译音表拟定译名为:克里斯蒂安妮·诺德。如此重要的译界人物在106, 118, 120, 124, 130页(如未特别说明,以下数字均指第三版中译本页码)作“克里斯蒂安·诺德”译,而在286页却译成“克里斯蒂安娜·诺德”,一字之差,导致译名未能统一,造成“一人两面”现象。
(2) 华人学者Qian Hu的译名。第一版中译本的译名“胡倩”有点女性化,第三版中译本的译名“胡乾”(61)似乎男性化一点,问题就出在Qian和Hu在汉语里都可以作姓氏的发音,如“钱、骞、乾”,“胡、忽、扈”等。尽管实际生活中,汉语人名经常不分男女,该学术人名是否需要选用具有性别特征的汉字来译,尽量不至于译得“男女不分”,首先还得弄清楚本人的实际情况。这也难怪,因为是单姓单名,姓氏拼音在不同期刊的排列顺序可能不同,以至分不清Qian Hu这个人是姓Qian(钱)还是姓Hu(胡)。Meta杂志1999年的中国专刊上刊登的中国学者文章中①Xu Jun and Wang Kefei(许钧,王克非).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 in China. http://www.erudit.org/revue/meta/1999/v44/n1/index.html.,单名作者就有Xu Jun(许钧)、Ke Ping(柯平)、Chen Wei(陈伟)、Mu Lei(穆雷),其姓氏均排在名字前面,独有申丹的姓名排列顺序为Dan Shen(申丹),名前姓后,这还得看作者自己的偏好。双名也一样,Wang Kefei(王克非)姓氏排在前,Shouyi Fan(范守义)姓氏排在后。不知通过什么途径,郑旭得知Qian Hu的中文名是钱百川。她(郑旭,2004: 44)在《曼迪〈翻译研究入门:理论与应用〉评介》一文中提到“曼迪也引述了一些批评‘对等’原则的见解,包括钱百川(Qian Hu)的反证”。经笔者查证,《外语与翻译》2000年第2期《从文本的角度研究翻译》一文的署名作者是钱百川,美国德州大学博士生。笔者通过电子邮件与作者联系,确认了钱百川与Meta杂志自1992年至1994年分期刊登有关“对等”系列文章的作者Qian Hu是同一人,所以此处最好不用音译,而要回译成汉语本名,还原其真实身份。
(4) Harry Potter的译名。Harry Potter是英国作家J·K·罗琳(Rowling)于1997至2007年所著的魔幻文学系列小说,被翻译成73种语言,在ix页、142、267页译为《哈利·波特》,而在61页连续三行出现Harry的两种译名“哈利”和“哈里”。在174-179页的理论案例研究及讨论部分,Harry Potter是哈利·波特,而在303页注释部分又变成了哈里波特,两个名字之间没有“·”隔开(《手册》(2004:338)译名为“哈里;哈丽(女名)”)。学术著作的译名如此不规范、不严谨,实在让读者大跌眼镜。
“翻译有多难,由译人名地名等固有名词可以看出。没有一处可以掉以轻心,没有一处不需要学问”(思果,2001: 54),我们无意吹毛求疵,就算这些译名不及“徐福官”(中国思想史名家徐复观的音译)的可笑,也没有“常凯申”、“门修斯”的严重,但在学术著作翻译中足以给我们提供一个译名要“谨慎、规范”的反面案例。体会严复“一名之立,旬月踟蹰”的艰难,还原人物“真面目”还需下一番扎实的功夫。
2.2 书名的翻译
学术著作往往旁征博引,涉及专著和期刊甚多,有的著作引用的书名多达数百甚至上千本,Munday原著第三版参考文献达28页,中译本达37页之多。正文和案例研究部分还涉及到其他图书文献,这势必要求译者对所涉书刊广泛阅读和多方查证,否则会掉入“翻译陷阱”。
(1) Aeneid是维吉尔(Virgil)所著的12卷拉丁文史诗,是欧洲文学史诗的开山之作,德莱顿英译本是其中比较著名的版本。国内市面上的版本有杨周翰1999年的《埃涅阿斯纪》和曹鸿昭2010年的《伊尼德》,旧译也有《伊尼特》、《埃涅伊特》等。虽然其译名五花八门,但第2章既然是同一译者所为,应该做到前后一致,该章36页的《埃涅阿斯纪》(Aeneid)却在同章49页变成《埃涅伊德》。
(2) The Translator as Communicator(Basil Hatim & Ian Mason)一书在130,142页被译为《译者的传意角色》,147页又变成《翻译的传意角色》。诚然,书名的翻译看似无据可依,没有定译之前可能多个译名共存,英语中“n. as n.”式标题作为篇名或书名比较常见,该书也有人译成《作为沟通者的翻译家》,《译者作为交际者》,《译者即交际者》等等,况且“翻译”在汉语中主要有5个义项,即翻译过程(translating)、翻译行为(translate/interpret)、翻译者(translator/ interpreter)、译文或译语(translation/ interpretation)、翻译工作(事业)(translation)(方梦之,2004: 9)。据此,“翻译”和“译者”同义,中文书名中两词可以互换,但同一本书出现两种译名,说明译者翻译比较随意,尽管最终定名还可进一步商榷。另外,第6章152页扩展阅读部分提到贝尔(Bell)的著作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ng,参考外研社“当代国外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文库”引进的两本翻译学图书之一的译名(2001)及秦洪武译本的书名《翻译与翻译过程:理论与实践》(2005),该页《译作和翻译》的译名也值得推敲。
(3) Pygmalion是萧伯纳最受公众欢迎的喜剧,旧译有《皮格马利翁》、《匹克梅梁》,流传更广的译名是《卖花女》。《卖花女》在中国广受欢迎,有林语堂和杨宪益的译本。而《茶花女》(La dame aux Camlias/The Lady of the Camellias)是法国著名作家亚历山大·小仲马的代表作,是一部世界文学经典。萧伯纳的Pygmalion在144页被阴差阳错地译成小仲马的《茶花女》,如此张冠李戴,给读者留下不好的印象。显然,这些书名的翻译跟译者的语言能力和翻译功力无关,主要问题在于译者缺乏文学常识或者粗心大意,没有花功夫进行多方查证。
(4) 第8章(181,另见15页)提到论文集《翻译、历史与文化论集》(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勒菲弗尔主(合)编的翻译论集有两本,一本是论文集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1990) (与苏珊·巴斯奈特合编),集中了当代翻译研究派的其他学者从各个方面和各个层次对“翻译是改写还是对文本的操纵”这一命题的论述。而另一本名为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 A Sourcebook (1992),收集了从公元前100多年古罗马的西塞罗到20世纪30年代这2000年间50余位西方学者关于翻译问题的论述,分为七个专题(方梦之,2011:556)。单从英文书名上看很容易搞错,如果翻译不当,更易弄混。鉴于此,中译本的译名《翻译、历史与文化论集》建议调整为《翻译、历史与文化》,以示区别,避免混淆,因后一本翻译论集被外研社原版引进时的中文书名就是《翻译、历史与文化论集》。
2.3 地名的翻译
3. 译学术语的翻译
Munday教授这本著作梳理并概括了翻译学的主要思想,帮助读者熟悉翻译学学科内容及必要的背景知识和工具,成为高等院校本科生、硕士生等初涉翻译领域的学习者和研究者的入门书。显然,准确、专业地传达原著翻译理论及翻译思想成为翻译的主要目标,译学术语的传译更是重中之重,只有理解了一个学科的核心术语,才能初步理解和掌握该学科的概貌。该书各章节是按照翻译学概念排列的,章节间互相参见(cross-reference),联系紧密,一些重要概念如“对等”、“直译”、“意译”、“翻译共性”等给予重新审视和阐释,因而同一术语在不同的章节中会重复出现,因此译学术语的统一十分重要,这样便于读者互文参见。然而中译本中同一章节中的术语多有不统一的情况,我们以“翻译学术语英汉对照简表(345-360)”为例,逐一进行简要分析。
(1) appellative function 感染功能,appellative感染型(345),operative text 感染型文本(353)
赖斯将布勒划分的语言三种功能(informative信息功能、expressive表情功能、appellative感染功能,107, 130)与文本类型联系起来,在原著图表中informative,expressive,operative都是三者并举的,但中译本“图5.1赖斯的文本类型和文本种类”及“表5.1不同文本类型的功能、特点及对应的翻译方法”中的operative都译为感染型(文本),也就是说译者默认为operative等同于appellative。即便事实如此,译者有必要添加注释说明两者的等同关系是如何形成的,更何况译界也有把operative function/text译为操作功能/文本的。这样岂不让读者认为译者歪曲或篡改了原作者的理论和思想,或者让读者对原作者的观点产生误读和曲解?
(2) category shift分类转换(346)
卡特福德60年代将语言学的最新成果系统地应用到翻译研究中,提出“翻译转换”(translation shifts)概念,并研究了两种转换形式:level shift和category shift,经过近半个世纪的理解和消化,他的整套翻译术语的汉译在翻译界基本达成共识,而中译本放弃category shift广为接受的译法“范畴转换”,另译成“分类转换”,似乎有“标新立异”之嫌。再反观第4章4.2节中的译名“范畴转换”(86-87)后,读者不禁要问:编撰术语英汉对照简表的目的和作用何在?
(3) communication norms沟通规范(346),expectancy norms预期规范(348),product norms成品规范(355)
图里提出一套翻译规范:initial norms(初始规范),preliminary norms(预备规范),operational norms(操作规范)。切斯特曼使用另一套翻译规范,涵盖了图里的分类,包括product or expectancy norms(产品或期待规范)和process or professional(过程或专业规范)。expectancy norms在正文中被译为期待规范,在术语表中却译成预期规范,读者感到“一头雾水”:“预期——期待——预备”三个规范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同样,communication norms,product norms在正文中分别译为交际规范、产品规范。由此可见,一对照“术语英汉对照简表”和正文,读者反而因为术语翻译的随意而无所适从,这完全违背了编撰术语表的初衷。这里还牵出了product一词在书中的各种翻译:“translation”一词的含义之一就是指翻译产品(the product)(2);第1章描述性翻译研究考察的三个方面:翻译作品(the product),翻译功能,翻译过程,即产品导向研究(Productoriented DTS),功能导向研究,过程导向研究(11);第5章中诺德区分了翻译生产(translation product)(和过程)的两种基本类型,即文献型翻译和工具型翻译(120);第11章基于语料库的翻译研究方法等描写性研究主要是研究翻译结果(study the translation product,274)或者识别翻译的典型特征。“product”这个译学术语在全书中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它的“一词多译”看得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4) implicature一词是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赖斯(Grice)创造的,是语用学的一个重要概念,指话语字面意义以外的意义,即言外之意,含意,会话含意①该术语的中文译名可参阅:许有江.2011.是“会话含义”还是“会话含意”?[J].学术界,(3):105-109.。这早已为语用学界普遍接受,中译本却处理为“暗示”(350, 140-141,第一版有“暗示,内隐意思”两个译名),错把它当“implication”(110页的“情感暗示”则译自原著的“affective implications”),实在不应该。
(5) metaphor比喻(353)
众所周知,metaphor是一种比喻修辞格,它不用比喻词,直接把甲事物(喻体)比喻成乙事物(本体),从而暗示他们的相同之处,类似于汉语的“暗喻”(也叫隐喻)。而“比喻”作为多种修辞手法的总称,除“暗喻”之外还有其他形式,如明喻、借喻等。比如44页德莱顿的翻译比喻“戴着镣铐在绳子上跳舞”等。但在中译本其他地方译为隐喻(110-111, 249),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metaphor被用来描述人类思维和语言的特征,乔治·莱考夫(G. Lakoff)等人更是开辟了概念隐喻(conceptual metaphor)(111)这个崭新的领域,可见,metaphor并不具有术语的“意义单一性”特征,术语表中的汉译没有包含该词的其他意思,或许留下一丝遗憾。
另外,law of interference有“干涉法则”(155, 166, 352)和“干扰法则”(274)之译,dynamic hierarchy有“动态阶级”(348)和“动态层级”(157)之名。translation commission有“翻译委托书”(119, 121, 124)和“翻译任务”(119, 124)两译名,commissioner有“翻译委托人”(115, 119, 288)和“翻译专员”(263)两称呼。explication,direction translation,hermeneutic分别是explicitation (明晰化),direct translation(直接翻译),hermeneutics(阐释学)之误。
术语作为贯穿文本的关键词和核心理念,翻译必须做到准确和精炼(陈历明,2009:48)。由于原著章节较多,译者甚众,术语繁杂,保持术语翻译的一致性可能存在一定难度,但如果在翻译前先进行整体协调,如列出原书的译学术语表(glossary),采取英汉对照的形式从一开始尽量做到最大程度的统一,以此来规范译者的翻译行为,也可以减少后期统稿和修订阶段的工作任务。尽管同一术语在同一学科或领域可能有不同译名,应尽可能采取国内译学界广为接受的译法,以免造成译名混乱,引起读者误解。
4. 内容理解与语言表达
第xiv页编译者的话:“感谢他们乐意暂时放下手头高深的翻译理论研究,来完成一份小小的翻译实践。”一般而言,学术著作多半使用纯理语言,其翻译难度往往高于其他文类翻译,该书的翻译属于国外译学理论专著的翻译实践,十多位译者的译介之功是不可抹杀的,但这样的指导思想是否有重理论轻实践之嫌,从而导致中译本在一些地方出现理解和表达上的偏差?
(1) 关于泰特勒的三原则的引述,遗憾的是原著三个版本的引文都存在误引(Munday, 2001: 26;2008: 27; 2012: 44)。
And, where Dolet has five‘principles’, Tytler has three general‘laws’or‘rules’: (1) The translation should give a complete transcript of the ideas of the original work. (2) The style and manner of writing should be of the same character with that of the original. (3) The translation should have all the ease of the original composition. (粗体笔者所加,为了强调)
多雷提出了翻译的五项“原则”,泰特勒也著有翻译三大通用“法则”(泰特勒的三原则)。(1)译文应完全复写出原作的思想。(2)译文的风格和写作方式应与原文的特点相同。(3)译文行文与原作一样流畅(37)。
在Tytler的原著《论翻译的原则》(Essay on the Principles of Translation)中第三条原则中短语original composition前面是没有定冠词the的①英文原文参见泰特勒.2007.论翻译的原则[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第9页。,而原文的original composition在中译本中译成了“原作”,连《中国译学大辞典》也译为“译作应具备原作所具有的通顺”(方梦之,2011: 76)。根据彭长江(2003)、郭建中(2013)、李田心(2014)等教授的理解,original composition应译成“有独创性的写作或作品”即“创作”或“(目的语的)原创作品”为宜,以区别于翻译所依据的“原作”。泰特勒第三条原则的译文应该是:“译作应完全具备原创作品所具有的自然流畅(或通顺)”或“译作像创作一样流畅”。鉴于Munday教授这本译学专著在国内外的影响,许多大学翻译课程采用为教材,硕士博士案头必备参考书,对于不明原文真相的莘莘学子来说,这样的误译流毒匪浅。若是译者错把“无知者无畏”当成一条定律,那么彭教授“愿后来的论者在驾着各种时髦理论之舟在译海中乘风破浪,偶尔提到泰特勒三原则时,不碰在original composition的误译这块礁石之上,则幸甚矣”的希冀只能算是一厢情愿了吧。
(2) 原文:Another area Holmes mentions is translation policy, where he sees the translation scholar advising on the place of translation in society. This should include what place, if any, it should occupy in the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curriculum.(Munday, 2012: 19,原文加粗)
第12页译文:“霍姆斯还提到另一个领域,即翻译政策,他认为翻译学研究者可以帮助确定翻译的社会地位。这包括翻译在语言教学课程设置中是否应该占有一席之地,如果,则占据怎样的位置。”不看原文,根据语意连贯和思维逻辑,“如果”的下文应该是“如果占有一席之地,则占据怎样的位置”类似的话。比如,目前,翻译在中国大学英语专业课程设置中已占有一席之地:有纯粹作为外语教学手段的教学翻译,也有作为外语专业课的翻译教学,还有作为翻译专业课的翻译专业教学。可见译者对“if any”这一省略句的理解和翻译显得支离破碎。
(3) 第8章标题Translation as rewriting的翻译。“n. as n.”式结构在英语书名和论文标题中出现频率较高,比如Translation as a Decision Process (Levy,1967), Translation as Text (Albrecht Neubert & Gregory Shreve, 1992), Translation as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Hornby等,1997), Translation as a Social System (Hermans, 1999), The Translator as Writer (Bassnett & Peter Bush, 2006), Translation as Intervention (Munday, 2007)等等,不一而足。由此可见,n. as n.式标题应该被解读为“被视为n.的n.”或“作为n.的n.”,而不应该解读为“n.是n.”。“作为n.的n.”意味着“翻译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具有某种性质”,从而拓展我们研究翻译的视野;而“n.是n.”却断言“翻译就是什么,或翻译无条件地具有什么性质”,这不利于我们把握翻译的本质属性(曹明伦,2013: 210)。鉴于此,“作为‘重写’的翻译”的译文比中译本的“翻译即重写”更恰妥。
(4) 第39页谈到19世纪德国学者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提出的两种翻译方法:
译者要么尽量尊重原作者,让读者适应作者;要么尽量尊重读者,让译文贴近读者。(笔者加粗强调)
首先必须说明的是原著第一版的引文是这样的:Either the translator leaves the writer alone as much as possible and moves the reader toward the writer, or he [sic] leaves the reader alone as much as possible and moves the writer toward the reader. (Munday, 2001: 28)
而到了第二、三版则有所改动:Either the translator leaves the writer in peace as much as possible and moves the reader toward him, or he leaves the reader in peace as much as possible and moves the writer toward him.(Munday, 2008: 29; 2012: 46)
从Munday对原著的修订可以看出作者的治学态度和学术精神。坊间比较流行的译文至少有三:
译文一:译者要么尽可能地不打扰原文作者,让读者向原文作者靠拢,要么尽可能地不打扰译文读者,让原文作者向译文读者靠拢。
译文二:一是尽量不打扰原作者而将读者移近作者,二是尽量不打扰读者而将作者移近读者。
译文三:尽量让作者安居不动,使读者靠近作者;或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使作者靠近读者(208)。
通俗地说就是“顺化”或“汉化”,译者像本国作者那样说话和写作,译文的语言像本国语言通顺流畅,使读者感觉不出是在阅读译作,而像阅读用本国语言写的作品。两条道路的前提条件是将作者和读者对立起来,选择的关键在于如何协调原文作者与译文作者之间的关系,而中译本出现一个“第三者”——译文插足,让人顿感突兀,如果改写成“译者或者尽量尊重原著,让读者适应作者;或者尽量尊重读者,让译文贴近读者”,让译者与作者、原著与译文两相匹配,形成比照,在思维逻辑上似乎更顺理成章。
(5) 第253-254页出现一句“在涌现出的许多实验性的翻译技巧中,刘易斯的‘妄用的亲缘’就是其中之一,诺恩斯采纳并在字幕翻译中应用了这一技巧”,接着读到下一页“找几个翻译例子,里面应包含刘易斯所说的‘选择性亲缘’”。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可能是由于原作者的疏漏导致张冠李戴了,译者却未能察觉,硬是把二者拆开后“杂合”在一起了。实际上,“选择性亲缘”(elective affinity)是斯坦纳提出的概念,刘易斯提出的是“妄用的忠实”(abusive fidelity)。
5. 学术著作翻译的技术规范问题
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下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学术著作出版规范的通知》(2012)指出: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索引等是学术著作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学术译著应尊重原作者研究成果,力求准确完整,不应随意删改原著的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索引等内容。本文仅就中译本的注释和索引等技术规范层面谈些粗浅的看法。
5.1 译者注释问题
原文:In Spivak’s view, such translation is often expressed in“translatese”, which eliminates the identity of individuals and cultures that are politically less powerful...
中译本(192):在斯皮瓦克看来,这种翻译往往会带上“翻译腔”,而翻译腔会消除政治上处于弱势的个人及文化的存在地位。
303页注释8:Elsewhere called “translationese”。译文:英语中也称“translationese”,都可译为“翻译腔”。(芒迪在这里用的是“translatese”,译者注)。
通读全书,只发现两条译者注,另一条见52页:符号是任意性的……如果不用cheese这个词,能指也可以是bread, soup, thingummyjig等任何其他词[译者注:thingummyjig是生造的词,用以表示语言的任意性]。Munday是担心读者对translatese这个词感到陌生,加注释说明与translationese同义,便于读者理解。既然读者从译文知道两个词都是“翻译腔”的意思,再添一条译者注,反而增加了读者的阅读负担。另一条译者注似乎也无助于读者更充分地理解译文。
学术类的经典文本中,译者加注不光是可行的甚至是必须的(288),在译学专著翻译中,译者注释或可用来补充说明原著中言之未尽的思想观点,或可纠正原著中可能存在的讹误。原著第2章提及的与中国翻译话语有关的港澳台学者对大陆学生而言或许不是太熟悉,如卜立德(Pollard, 26-27),许理和(Zrcher, 27-28),黄克武(Huang Ko-wu, 38)等,我们认为译著应添加一些人物注释,以便读者识别重要人物及其在实时文本中的重要性。前文提到的operative与appellative同译为“感染型”,译者似乎有必要添加注释进行必要的解释说明。“妄用的亲缘”、“选择性亲缘”的讹误也可以通过译者注释的方式得以辨认和澄清。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原著每章的注释采取尾注形式,集中放在全书正文后,读者阅读时查询不太方便,译著是否可以考虑变通,将原文注释变为当页脚注,便于读者参照阅读,打造“读者友好型”译著。
5.2 原著索引的翻译
学术著作一般附有索引(index),便于学术内容的检索、引证、交流和传播,是整个著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译著应一丝不苟地照译原著索引(包括内容和页码),力求索引译名与正文保持一致。原著索引(index)共计16页,译著第一版索引共计19页,但是第三版却省译了原著索引,不方便读者快速准确检索到正文中涉及的译界历史人物、重要翻译事件、著名图书期刊、关键译学术语等内容,更难以体现学术著作的完整性和严谨性。比如要了解有关研究“译者”(translator)的内容,只需在原著索引中查找translator就可找到它主要在231-233页,在其他页还涉及译者的合约、意识形态、报酬、地位、培训、类型等内容,译者的个案研究涉及译序,另外还可参见译者的隐(显)形。而在译著中查找,只能靠目录查到第9章译者的角色,9.2文学译者的地位和定位,其他信息就毫无头绪了。如果要查询知名翻译学者Baker的信息,从原著索引可立即了解她的研究涉及语料库语言学、话语分析、等值、叙事理论等领域,从译著第6章目录仅可知她的篇章和语用分析方法,其他信息无从获取,挂一漏多。
6. 结语
国外译学专著的翻译本来是费时费神费力且不讨好的事,鉴于Munday教授这本著作在欧美高校和国内译界的影响,中译本的出版发行本身就是翻译界一大盛事,也是翻译学子的福音。然而留给我们思考的问题是:译学专著的翻译究竟采用何种方式比较理想?自九十年代以来通过节译或编译方式介绍西方翻译理论专著的就不乏其人,近年来更有学者采用全译方式,其中独译的有《翻译的语言学理论》(穆雷,1991),《语言、文化与翻译》(严久生,1998),《翻译与冲突:叙事性阐释》(李文静,2011),《当代翻译理论纵横》(汪敬钦,2013)等,而“当代西方翻译研究译丛”已出的6本译著中有独译也有合译的,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针对这些译著的翻译评论①李运兴.1995.试评《翻译的语言学理论》汉译本[J].中国翻译,(3):26-30;王祥兵,穆雷.2013.学术著作翻译的理想模式——以赵文静中译本《翻译与冲突:叙事性阐释》为例[J].中国翻译,(4):79-82;辛修国等.2014.《话语与译者》译误指要[J].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9):139-142。。《翻译学导论》中译本的翻译团队中大多是研究型译者,也是各自研究领域的专家,其专业知识、外语水平、中文功底自不必说,在原文理解方面也有比较优势。不管是出于个人志趣还是因为师承关系,译本中的错误总是“在所难免”的,尽管存在不尽如人意之处,我们不能对译者求全责备,毕竟母语读者阅读经由他们消化吸收的“中文版”翻译理论著作后,更容易理解和掌握原著的思想内容和学术观点。
以上针对《翻译学导论》中译本中出现的问题的分析与讨论,权当抛砖引玉,希望能为国外译学专著的翻译提供参照和借鉴,进而引起学界对学术翻译的关注。译学著作的翻译与出版需要多方通力合作,打造学术译著精品更需要出版社、编辑、作者、译者四方联动,加强整体协调,有关部门也应给予重视,并制定相关措施和制度规范这一学术翻译行为,以促进翻译学科和学术研究走上健康良性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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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s on the Problems of Translation and Technical Norms of Foreign Monographs on Translation Studies—A Case Study of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3rd ed.)(Chinese Version)
Some errors and mistakes can be found in the monograph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3rd ed.)(Chinese Version)in terms of the translation of names of persons, books and places and translatological terms as well as the content comprehension and language expression. Meanwhile, the translator’s notes are not well annotated and the original index is not translated, which fails to conform to the technical norms of academic translation. The analysis and discussion of these problems may serve as reference to the trans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foreign monographs on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can be conducive to the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academic research.
translation studies; translation review; academic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and technical norms
H059
A
2095-4891(2017)03-0067-08
中提到加拿大的Alberta大学,在不同位置出现三个译名:阿尔伯塔大学、爱尔伯塔大学、艾尔伯塔大学。根据《外国地名译名手册》(1993:18)及《世界地名翻译大辞典》(周定国,2007:19),加拿大的Province of Alberta译成艾伯塔省,University of Alberta正是以该省份命名的。尽管百度百科有“阿尔伯塔大学”和“艾伯塔大学”两个译名,但外国地名的译写如同外国人名的翻译一样,也应以音译为主,力求准确和规范,既然“本书的多方合译也对编辑工作提出了挑战,后期的编辑和统稿工作会比较艰辛,需要高度的责任感和严谨的治学精神,尽量做到前后一致,又要让译者发声”,那么,“一地三名”的出炉,如果不关乎译者的翻译水平和学术修养问题,也至少跟责任编辑的专业水准和治学态度不够严谨有关,就在书末紧挨的几页纸上一个地名也无法统一译名,我们实在无法不对学术著作责任编辑的业务修养提出质疑。
本文系2016年广东松山职业技术学院科研项目“英汉经济语篇中概念隐喻的对比及翻译研究”(项目编号:2016SKYB00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管机灵,讲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通讯地址:512126 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区南华 广东松山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