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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尼采悲剧理论解析《纠正》中奇普形象

2017-01-28张琪瑛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日神裘德纠正

张琪瑛

(忻州师范学院五寨分院,山西忻州036200)

以尼采悲剧理论解析《纠正》中奇普形象

张琪瑛

(忻州师范学院五寨分院,山西忻州036200)

《纠正》是二十世纪著名作家乔纳森·弗兰岑的一部长篇小说,作者以现实主义手法,通过对兰伯特家庭成员日常生活的描述,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美国的一个中西部小镇圣裘德的故事。《纠正》中人物形象之一奇普,行为怪异、性格矛盾,他的矛盾与斗争交织着日神精神的理性和酒神精神的自我放纵。作者主要用尼采的悲剧理论对这一人物形象进行阐述和解读。

奇普;尼采;日神;酒神

一、乔纳森·弗兰岑及《纠正》

乔纳森·弗兰岑(Jonathan Franzen)1959年生于伊利诺伊州,毕业于滨州斯莫丝沃尔学院,曾留学德国,是十年来唯一登上美国《时代》封面的20世纪美国优秀作家。他的几部长篇小说对当代美国政治、生活、家庭、人性等方面进行了深度剖析,主要著有小说《第二十七座城市》、《强震》、《纠正》、《自由》、《纯正》等。凭借小说《纠正》,于2001年获得美国全国书评协会奖提名、普利策奖提名和美国国家图书奖,并于次年获得了英国“詹姆斯·泰特·布莱克”奖,为世界文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纠正》是弗兰岑第一部引起美国读者广泛注意和欢迎的小说。唐·德里罗曾经评价道:“乔纳森·弗兰岑用一桩婚姻、一个家庭涌动的意识,以及一整个文明——我们的文明,写就了一部惊人的小说。”弗兰岑以现实主义手法,通过对兰伯特家庭成员日常生活的描述,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美国中西部小镇圣裘德的故事。主要围绕着一个家庭成员不同的生活展开:父亲艾尔弗雷德,母亲伊妮德,大儿子加里,二儿子奇普,以及小女儿丹尼斯。通过各成员纵横交错的矛盾,影射了当代美国社会的弊病。小说结构分明,包含七个部分。七部分内容互相独立,既反映生活现实,又揭露人物关系,正如大卫·福斯特·沃利斯所言:“滑稽中有着深深的伤痛,情怀博大而又毫不留情”。

奇普是《纠正》一书中成功塑造的人物形象之一。小说开篇以大篇幅介绍奇普其人,并陆续展现了发生在奇普身上的各种事情:幼年时期的叛逆,宁可在餐桌前枯坐几个小时直至睡着,也不肯吃自己不喜欢的营养餐;成年后,在D学院任职期间,学识渊博、行为又有些怪僻的奇普为了能迅速地融入同事和学生之中,不惜丑化自己,拿儿时难堪的故事嘲弄自己以取悦众人。作为教育者奇普,他努力让学生用批判的眼光看待目前社会上商业化的公益广告,然而他的观点却遭到了学生的质疑,并且他本人的兄嫂就是那个让他批判备至的W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他与学生梅丽莎之间掺杂着痛苦与渴望的交往让他陷入了失去工作的危机,当他需要说服同事帮助他继续留在学院时,发现他的朋友们只是为他合唱了一首《今生无悔》,奇普最终只好辞职。之后,他开始颓废堕落:与有夫之妇朱莉娅发生情感纠葛;他到超市偷肉,极力隐藏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淫秽海报、画像,恳求他的情人茱莉亚留餐,目的是为了迎接父母的到来并一起共度一个美好的晚宴等等。作者逐步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丰满的形象——叛逆的、矛盾的奇普。奇普从开始扮演的“反叛者”角色,反叛他从父亲和圣裘德带给他的一切品质,通篇小说讲述的若隐若现的“纠正”才现出真身。在小说的第七章即最后一章里,小说结尾处,奇普从国外流亡回圣裘德以后,穿上了父亲艾尔弗雷德代表他一生的旧睡衣,开始了他作为新一代的艾尔弗雷德的人生。至此,小说首尾呼应,耐人寻味。

二、尼采的悲剧观与《纠正》

在追溯希腊悲剧起源的时候,尼采发现“艺术的继续发展同日神倾向和酒神倾向的二元性有关”[1]P15,这里的“日神倾向和酒神倾向”就是通常所说的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尼采提出了酒神精神说和日神精神说。酒神精神即狄奥尼索斯精神,充满狂欢和野性的酒神精神解放了人性,原始的狂野和放纵使生命的个体具有了明显的个性和自由,为生命注入了激情与活力。而日神精神,尼采则把它描述为“个体化原理的崇高神像”,日神有一种“适度的约束,那种对疯狂刺激的解脱,造型之神的那种充满智慧的宁静”。简而言之,日神精神是有节制、有度的,摆脱剧烈情感而依靠哲学式的冷静。日神精神构筑事物的表象、美的表象、梦幻或造型艺术,并通过表象摆脱痛苦。而酒神精神则不同,它通过瓦解个体意志,把痛苦转变为普世的存在哲学,带有幻想的方式,使苦难得以释放。而悲剧就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冲突与和解。悲剧的矛盾在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的对峙中反映出来,日神精神代表着人客观理智的一面,酒神精神则代表着人主观冲动的一面。理智和主观意志的不断冲突和较量,二者存在着对立、激化,理智压抑的个体,必然导致个体要冲破束缚,追求解脱。最终放纵的主观意志又和理智和解,成为统一体。日神阿波罗把整个世界作为一个梦境,用幻想和希望去解决生存与痛苦的矛盾;而酒神狄奥尼索斯则在醉中体验人生的色彩,在醉境忘却悲苦。因此,悲剧是以日神为外壳,以酒神为内核的。

尼采关于日神和酒神这两种类型的精神可以被看作是两个分歧的艺术境界:梦境与醉境。阿波罗是光明美好梦境的象征,而这样的美好幻想是具有绝对性的,这种原则以最夺目的方式表现在阿波罗身上,一个人即便存在于逆境,也绝对不会丢弃美好的幻想,希望和幻想具有了前后相互继承的逻辑性,战胜困难依靠希望,幻想的希望带给了人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弗兰岑笔下的奇普是一个典型的“反叛者”形象。奇普言行滑稽的背后又有着不屈的人格和对理想的斗志,作为一个命运嘲弄儿,人生的大起大落又深深赢得了读者的敬佩和同情。他追求完美,能够在他的剧本《学院紫色》创作中不受投资方青睐屡屡受挫中坚持己见,给予自我安慰。作为教育者,尽管他认为“那些在W公司工作的人的目标就是——利用他们的股票购买权,好在三十二岁就退休,那些拥有W公司股票的人,他们的目标就是造更大的房子,买更大的休闲越野车,消费更多有限的世界资源”[2]P43,而且他的哥嫂加里和卡罗林作为W公司的股东却正在享受他所批判的一切,但是他还是努力使学生意识到W公司的广告片“加油,姑娘”中所蕴含的推销方式,并试图让学生用批判的眼光看待W公司具有商业化的公益广告的行径。即便处于很大的困难或挫折面前,奇普也不会放弃美好的幻想。这正是日神所赋予奇普的梦境,让他在梦境中摆脱苦难,消除痛苦。然而,随着他的离职,梦境破灭,他被砸碎的个人意志被拖入了痛苦的深渊。在这个时期,他言行举止怪癖。文中多次写到他“与睡椅折腾求乐”[2]P87;穿奇怪的服装,在屋内张贴色情海报,幻想自己与迎面走来的女性的肉体交欢的场景,放纵自己接受诱惑吸食“墨西哥A型海洛因”,“奇普觉得不服点兴奋剂就无法打电话。某种提神的东西。但是电视使他感到一种那些动辄挑刺、热衷于政治的人所特有的痛苦。不抽烟他甚至连卡通片都看不了,而此时他胸腔里有块肺叶般大的部位隐隐作痛”,[2]P87并借由毒品来麻醉、放纵自己。他将“一只手搭在梅丽莎的肚子上正要伸进她裤子”,却又想到在公共场合“抚摸女性肉体实在欠妥”,只有“竭力抑制冲动”;在他的作品《学院紫色》中反复出现女性的“乳房”,他认为“如果缺了想象中女主人公的乳房造成的诱惑,他断然无心写这个剧本”[2]P62;他通过讲述自己幼年时期发生在圣裘德的糗事取悦同事;他与有妇之夫朱莉娅偷情,“这种窃取外交官所带来的所有品的愉悦很快让位于奇普沉溺其中的资产阶级幻想,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成为朱莉娅的丈夫——她的君王,她的主宰”[2]P95。这种意识恍惚的精神状态,让奇普进入酒神所带来的狂欢中。正如酒神精神所描述的迷醉世界:人生就是一场充满欢歌狂舞的筵席,生命就在于野性地放纵和不停地改变。奇普的自我主观意志在客观理智的压抑下不断痛苦地挣扎着,他试图找一份父亲满意社会认可的大学教授的工作循规蹈矩地生活下去,却因为和学生之间不正常的关系丢掉了。失去工作后,为了维持在女友朱莉亚之前的脸面,不得不把他的藏书处理卖掉,价格总计三千九百美元的书,最后的估价是六十五美元。对于试图通过成为一个作家来挽救人生的奇普来说,卖书的情节无疑是最讽刺的,他的自我主观意志不断地冲击理智的壁垒,终究以势不可当的趋势冲破理智的束缚寻求精神和肉体的放纵以求解脱。

悲剧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融合。滑稽可笑与可怜无助的奇普,并不具有英雄式人物的惊心动魄,但他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人物。他在一个价值观扭曲的环境中,还有自身的追求,其正直完整的人格、坚强勇敢的精神是被作者所肯定的。纵观全文,奇普给读者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怪”。奇普身上处处渗透着“怪”:奇怪的服饰、破旧的房子、对流行时尚文化的心理排斥……作者把这样一个矛盾的怪人置于社会中,他的人生观必将难以融入正常的社会环境。因此,处于困境和绝望中的奇普轻易地跟随立陶宛商人出国淘金,靠撰写虚假投资信息骗取投资人钱财并获得了大量的财富。然而最终因为政治原因,他在当地遭劫,身无分文,通过重重困难终于在圣诞节早晨回到了“圣裘德”。这段经历,使他感慨良多,让他决定删除之前的创作中充斥理论的独白,回归理性。“本来他该写闹剧,却写了个惊悚故事。”[2]P537这是奇普对自我做出的“纠正”之一。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奇普成为一个以日神为外壳,酒神为内核的灵魂人物,并在这两种精神冲突下,凸显出一种悲剧人物形象。再看奇普的感情生活,可谓一波三折,这也是奇普痛苦不幸的人生的一个主要原因及表现。奇普受学生梅丽莎的引诱,最后却被她的学生反咬一口并因此丢掉工作。之后又与外交官商人的妻子偷情,通过不断地与女性交欢来缓解他思想上的痛苦。最后,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他选择与犹太人结婚,这是他所作出的又一个“纠正”。他的情感经历恰恰体现了日神和酒神精神在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中体现出的冲突、矛盾和纠结,并在人物内心世界不断变化中相互融合,为读者呈现了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酒神精神引导着奇普释放自我天性,他痴迷于“墨西哥A型海洛因”带来的快感,沉迷于肉体带来的愉悦中不可自拔。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取财富,用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荒诞方式拥有财富并失去财富。然而规则贯穿着奇普的生活,日神以强大的力量控制着奇普,因此,他会在放纵之后觉得“顷刻间,犹如置身于一个被疯狂抛售的潮水淹没的市场,他被推入耻辱的波涛”[2]P60。他将自己比作《格林童话》里的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孩,而圣裘德的家则是巫婆用温暖和食物来引诱孩子进去养肥吃掉的牢笼。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能呆三天”[2]P591。然而最终他感情的回归,创作的回归,精神寄托的回归,强化了他人格的完整。小说最后一章,奇普回到了圣裘德的家,穿上父亲艾尔弗雷德的衣服,取代了父亲的身份,开始了新的人生。

奇普的人生经历,从人人敬仰的大学教授,到流亡国外靠欺骗为生,再到国外发财梦的破灭,流亡回到故乡圣裘德,参加母亲号召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最后穿上了父亲艾尔弗雷德的古板的睡衣,最终以新的纠正者身份开始了他的新生活。奇普正是在酒神的魔力召唤下如痴如醉狂放不羁,而又在日神的约束中超脱人生。他的这些具有奇普特色的经历再一次改造了他的人格,重建了他的世界。在这个过程里奇普做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也正是通过这种重建,体现了奇普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面对苦难,始终没有放弃,积极寻找人生出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交织在奇普身上,最终呈现了一个鲜活、复杂、动人的人物形象。

三、小结

人生的过程就是感性与理性不断冲突斗争的过程,人们在挣扎的过程中,悲剧便产生了。纵观全文,作者通过描绘奇普的生活经历,揭示出奇普高尚的道德情感和精神世界,在荒诞的小丑行为下他有一颗高贵、仁厚的心。他身上的矛盾和斗争,极大地彰显了小说的悲剧性,增强了审美感受。正是通过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成就了《纠正》作为大师文学作品的地位。而作品中的重要人物之一——奇普作为新的纠正者,想要获得认同,不仅需要有在酒神的醉境中突破自我的精神,更要有在日神的梦境中重生的能力。只有克服了内在和外在的影响,主人公奇普才会在不断的“反省”与“自我反省”,“纠正”与“自我纠正”中不断前进,完善自我,促成社会的发展。正如弗兰岑所言,“真正的私密性自我是个更含糊不清、更复杂、多元的东西”。尽管如此,作者仍然对人们走出迷失回归自我充满希望,小说以奇普的回归结束。他接受了一所私立高中的聘请,同时着手电影剧本第八稿的修改,娶了犹太人妻子,并开始负起照顾孩子,赡养父亲艾尔弗雷德的责任。这预示了他新人生篇章的开始。

[1]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编译.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4.

[2]乔纳森·弗兰岑.纠正[M].朱建迅,李晓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3]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李晋.《纠正》中的秩序观[J].美国文学研究丛,2012,(5):299-312.

[5]孙璐.“自我”的奥德赛:从弗兰岑的“纠正”看当代美国文化走向[J].四川大学学报,2015,(4):154-160.

[6]吴宏宇.回归与超越:乔纳森·弗兰岑和他的小说[J].译林,2012,(2):182-185.

[7]虞建华.当今美国文坛两部社会小说的文外解读[J].国外文学,2009,(2):82-88.

[8]余有群.消费主义下的狂欢——论《纠正》中消费主义的弊端[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11,(12):111-119.

(责任编辑:罗智文)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 Chip in The Correctionsby Nietzsche’s tragedy theory

Zhang Qi-ying
(Wuzhai Branch of Xinzhou Teachers College,Xinzhou,036200,Shanxi)

The Corrections is a novel of famous writer Jonathan Franzen’s in 20th century.The author described the daily life of Lambert’s family which is located in a mid-west small town of America named St.Jude by using the way of realism.The protagonist in the novel who named Chip,sometimes bizarre in behavior and had a contradictory personality,was inter-weaved the Apollo spirit and Dionysian spirit,self-indulgence of contradiction and struggle.This paper mainly discusses the character in the story by using the tragic theory of Nietzsche's.

Chip;Nietzsche;Apollonian;Dionysian

I106.4

A

1009-3583(2017)-0075-03

2016-12-10

张琪瑛,女,山西昔阳人,忻州师范学院五寨分院助教。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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