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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话剧与中原文化:《宣和画院》的文化想象

2017-01-28陈晶晶

殷都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汴京画院中原

陈晶晶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方言话剧与中原文化:《宣和画院》的文化想象

陈晶晶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从《李双双》(1963)到《宣和画院》(2008),河南方言话剧已走过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方言话剧作为当代中原文化在戏剧领域的艺术表征,其成熟代表作《宣和画院》搭建地道的文化景观,用原味的汴京方言来包裹呈现中原文化细部特质的传统性情与灵魂,试图建立戏剧艺术演绎中原文明的话语努力。《宣和画院》在对中原历史艺术、方言文化、人文精神的显性传承中暗寓弘彰,希冀借艺术之力开启文化输出之门,体现出中原文化在当代身份失落处境下外拓的文化想象。

方言话剧;《宣和画院》;中原文化;文化想象

前言

河南话剧从首个话剧演出团体——“河南新剧团”于1912年9月4日在开封成立算起,至今已经走过百年历程。其中,河南方言话剧的发展在整个河南话剧发展过程中可谓是最具中原文化特色的存在。

早在1963年,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农村巡回演出队就用河南方言演出了话剧《李双双》,成为河南本土话剧的肇始,当时由李准小说《李双双小传》改编的电影、戏曲种类繁多,“据说那时全国有五百台李双双的戏,造成一阵‘李双双旋风’。”[1]这部产自特殊年代的话剧,虽带有浓烈的意识形态色彩,但用河南方言改编后现场演出效果却异常轰动,据当时的报纸报道:“《李双双》在河南农村公演以后,立即受到群众的热烈喜爱。社员成群结队去看,有的还举行了座谈会。许多妇女表示要学李双双,男社员也互相鼓励要清除喜旺最初的落后思想。”[2]1980年代以来,河南方言话剧长时间里的发展几为空白,直到2007年,中国戏剧界名导张广天、田有良联合监制的贺岁爆笑河南方言系列剧《中不中》的首部方言戏剧扛鼎之作《奔驰!奔驰!》的推出,才为河南传统的话剧舞台开创一种崭新的地方创作理念与表演形式。

《李双双》、《奔驰!奔驰!》虽为方言剧的早期代表,但多带有历史特殊性和市场商业运作的外部因素,终非河南本土原创,而2008年河南剧作家李利宏的开封方言话剧《宣和画院》则是首部河南人写河南事的地地道道的方言话剧,此剧2009年晋京参加庆国庆 60 周年剧目展演,以独具一格的舞台呈现,被业内专家称为当下舞台上的现代“清明上河图”和“东京梦华录。”[3]

一、“八年蒸出的一个馍”

李利宏童年生长于开封,受开封文化熏染至深。河南省话剧团院成立在开封,他进省话时,演员十之七八都是开封人或开封籍,且每年演出都少不了开封这个重要的台口,这就使他与开封结下了深刻情缘。他一直认为,“开封城比较完整地保存了中国人的生存状态,传统文化对开封人的影响,已经渗透到了血液中”。[4]随着年龄和岁月的更迭,他想为开封做点儿事情的心结愈发强烈,想写写精神故乡的愿望也越发浓郁。他先将开封作家魏世祥的小说《水上吉卜赛》改编成了同名话剧,获得了曹禺先生的亲自提名,后又将王少华的《百年祥符》改编创作成长篇电视连续剧《祥符春秋》在央视播出,但这两次改编并未完全满足他还愿开封的情结。于是,当王少华拿出一部以开封书法艺术为背景的中篇小说给他看时,他终于觉得可以偿还夙愿了,这就是历时八年、九易其稿而“蒸出的一个馍”[4]——《宣和画院》。

荣誉接踵而来。《宣和画院》2008参加了河南省第 11 届戏剧大赛,获得金奖“河南文华大奖 ”,同时荣获 “文华剧作奖”、“文华导演奖”、“文华表演荣誉奖 ”等九项大奖,剧本荣获第22届田汉戏剧奖剧本一等奖 。2009年8月,该剧作为河南省台展演剧目之一 ,在北京举办的“向祖国献礼——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河南省优秀剧目北京展演月”活动,演出后,由《剧本》杂志社主持召开了专题研讨会,与会专家一致给予了《宣和画院》很高的评价,普遍认为这是新世纪以来河南本土话剧的艺术精品,值得好好研讨解读。

的确,《宣和画院》是河南本土话剧近年来的优秀之作,方言话剧作为当代中原文化在戏剧领域的艺术表征,首先就不是一种纯粹的艺术作品,更多需要考量地域文化质素在艺术品中的掺杂渗入。《宣和画院》的成功就在于用地道的文化景观、原味的开封方言包裹呈现中原文化细部特质的传统性情与灵魂,试图建立戏剧艺术演绎中原文明的话语努力。

二、演绎文明的话语努力

1.文化景观的搭建

老汴京在当代仍然是中原文化的核心城市,汴京城的书法文化上承大宋文明,是中华文明史上最闪光的华章之一。不论是新汴京人、老汴京人,汴京城里的故事永远是发生在中原文明的核心地带,因此《宣和画院》所作出的文化诠释首先以搭建一副地道的汴京文化景观图为发端。

舞台上,直观呈现宣和画院装潢布景即为一种清风儒雅的文化格调:宋徽宗体“宣和画院”四字鎏金匾额高悬正上方,正堂左右立柱的对联,内山墙和梁柱间的各种轴幅字画,古玩架上各种瓷瓶典籍,明清红木桌椅,青瓷茶壶和盖碗茶盅。主人公李子信、廖桂云是两个老开封人,天天过着喝汤(羊肉汤)、逛龙亭坑、遛鸟、写字、治印的老文化人生活。而宣和是宋徽宗的年号,徽宗在宣和二年(1120年)召集宣和殿宫廷画家,编纂宣和画谱,选了宫内所藏魏晋以来名画6396幅,231位画家,因此宣和画院的命名本身即有明显的文明指向初衷。

《宣和画院》正是通过对汴京文化景观的逼真复原来营造一种叙事的恰切氛围。开封老书法家李子信和儿子李鹏飞开着这间画院,剧中李鹏飞为了赚钱仿了李子信的老朋友——另一个开封书法家廖桂云的字,卖了钱,后事发导致廖桂云挂笔封印,李子信在老六要将宣和画院改做扣碗店的时候,毅然决定将老牌匾上的污点抹去,重整宣和画院。此剧中间还穿插了一系列现代开封人,有人想做字画生意,有人想卖字赚钱,有人想收藏书画继承发扬老汴京的文化,有人想借文化搭桥搞招商引资。各色人等怀着不同的目的一一在宣和画院走路过场。政府官员想文化搭桥,借书画当桥墩,所以离不开李子信与廖桂云;日本人仰慕汴京的书法,来汴京与政府洽商,要廖老先生的墨宝。还有现代市场培育出贩卖艺术的文化公司经理,一心想把画院改成扣碗店的邻家老板等。这些人物往返的空间已经超越了一般日常的现实空间,具有了强烈的文化符号的意味。

2.方言话语的使用

如果说,文化景观只是艺术在物质领域上呈现出的文化表层,那么,语言则是通往文化本体更关键的环节。在话剧艺术中,地方语言与文化关系的密切度一直重要。马凌诺斯基在论述语言与文化的关系时认为“语言的成熟实就等于他在社会中及文化中地位的成熟”。[5]

语言的获得是和人适应社会的过程一致的,在学会语言的同时, 他领会了礼貌、命令口号、法律措辞并从中获得了文化及伦理。方言话剧,必然是以地方方言为主要表达方式,以地域文化内容为主要内容, 表现地域风土人情、习惯、历史等, 其中方言不仅仅是话剧的语言,更是地域文化的象征与反映。河南开封方言是河南方言的主流,《宣和画院》在语音、词汇、地方俚语、歇后语、民俗语等运用上无不体现着原汁原味的河南方言文化。

首先,语音发音方面保持了独特的河南话发音方式,迥异于普通话的语音特点。《宣和画院》里老开封人说话的发音带着独特的北方语音特色,如“黑捞”的读音,普通话读“hei lao”,“捞”读阳平,但开封话念“helao”,不仅“黑“的读音变了“捞”读四声,往下顿。意为拉出来,搞出来,捣鼓出来的意思。又如“张”,开封话读(zang),是硬吹牛气的意思。“吓擞”读“heisa”,意为哆嗦的意思,河南话尾音重往下沉,儿话音多,听起来有种实打实的后劲,都说河南人骨子里实诚,其实语言中的音调与语气也能透露出这些信息。这些河南方言都是在长期的历史文化演变中形成,它有着独特的发音系统,在本文化圈中得到全体社会成员的公认和遵从,使得方言语音成为地域文化的最小基本单位。“方言剧采用方言自身的语音系统,实际上是维护了其表现的地域文化的纯正性。”[6]

其次,开封方言独有语词的运用也是方言剧的法宝之一。例如《宣和画院》中出现的像“喝罢汤”、“牢稳”、“夜隔”(昨天)、“妥”、“气蛋”、“鳖孙”、“秉气”、“忒”、“恁”、“扭脸儿”、“打麻缠”(出麻烦)、“眼望儿”(眼前)、“拆洗这事儿”(铲平事)、“干板直正”、“出叉劈了”(差错)、“别外气”(见外) “不得劲”(对不住)这些河南话中独特的语词,如果用普通话的相关语词来替换,可能并不影响观众对剧情的理解,但是普通话的语词脱离了豫文化的背景,不能精确地反应剧中人物心态的变化和情绪。比如“拆洗这事儿”在剧中出现过多次,主要是罗豪豪帮助李子信拆洗李鹏飞卖假字的事儿,一个“拆洗”把人物当下情境中的性格和心理就描摹出来了,李子信的捉急忙慌,罗豪豪的胜券在握跃然纸上。

再次,本剧中使用了大量的开封地方歇后语和俚语,方言剧对地方歇后语、俚语的使用,既重拾了开封话使用的现实环境,又是对河南地域文化的忠实还原。像“麦秸杆做门栓——挺不住”、“摩托车上樊楼——没的事儿”、“吊死鬼打飞脚——不上不下”、“缸里摸鳖——手拿把掐”、“赤肚推磨——丢一圈人”、“铁塔顶上插旗杆——尖上拔尖”、“地摊吸螺狮——冒充吃海鲜”、“炒韭菜撂葱——白搭”、“小耗子舔猫鼻子——找死”、“黄酱做年糕——掏力不落好”、“老母猪尿窝——自作自受”等等。这些歇后语、俚语既反映了开封当地居民对生活认识的独特方式,也呈现了当地人在历史演变过程中形成的性格特征,这些歇后语多以直白浅显的方式显示了河南人的干脆和粗俗,直接与爽快,构成了中原文化的重要部分。

3.传统性情的守佑

在文化景观与语言符号的双重铺陈下,《宣和画院》实质输出的精神本体应为中原文化包裹下的传统人文思想与精神气质,李利宏将其集中凝结在廖桂云与李子信的肉身上,尤其是通过前者所秉持的清洁的艺术傲骨与坚贞的文化信仰明确地传递出来。

剧中通过宣和画院的主人李子信的感慨,将开封人的文化精神高度概括为两个字—— “人物”(开封方言,意思是重信誉、讲义气,形容词。)要说“人物”,当属剧中的老书法家廖桂云。廖桂云是文化人中较有骨气的代表,是该剧的最大亮点和该剧的“魂”。他不仅是书法家,还是一位民间哲学家,是开封的“人精”。相比李子信,廖桂云这个人物是“干板直正”了一辈子,身上有老汴京人的那股子“秉气”(直正),他和当年宁折不弯,抱瓶跳井的老丈人一个性情,他从不卖字,整日在自己的小破院用祖传秘方——藕丝来制作印泥,市长带着日本友人来求字,他唱起了《红灯记》,暗讽日本当年对中国的侵略,它的老房子要被拆迁,他向领导据理力争,说老院子是文物,当年同盟会还在这里开过会,他做了一辈子的印泥,从来不卖,他说“一个人一生抵不过几盒印泥,卖它跟卖血差不多啊”[7]老先生一生傲骨,对传统书法、治印文化造诣很深,他在现实的商业大潮中显得格格不入,最终他得知老朋友李子信的儿子李鹏飞伪造他的字卖钱,精神受到巨大震惊,遂挂笔封印。他信奉“妄誉,仁之贼也;妄毁,义之贼也”(出自杨雄《法言》),并将其作为道德底线,神圣不可侵犯。

李子信则是类似《茶馆》中王利发式的掌柜。他时刻处于亲情、友情与传统观念赋予的做人原则交融、碰撞的矛盾漩涡之中,处境非常尴尬,此剧将他的胆小怕事、唯唯诺诺、被迫无奈的心理刻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最后一场画龙点睛,给这个戏定调子的时候,主人公李子信的那一大段台词发人深省:“一千年前,成吉思汗的弯弓射落了宋朝的王冠, 可是他射落不了御街两旁的酒幌。那彪悍的女真族 能把我们的能工巧匠赶到北国,能把我们的皇帝和女人赶到北国,让皇帝坐井观天,让女人在毡房里为他们养儿育女。他们能把紫宸殿里的金皮刮走,但是带走不了脚下这块土壤,带走不了我们的宋词,带走不了我们的羊肉汤,带走不了挥洒四洲的羊毫狼毫兔毫。汴京城在全世界人的眼里是古铜色,因为她在黄水里泡着;汴京城在全国人的眼里,她是玄青色,因为她在墨汁里泡着;汴京城在咱汴京人眼里, 她是大红色,因为她在心血里泡着。”[7]真可谓慷慨激昂兼痛快淋漓,回肠荡气又发人深省。

廖桂云的始终坚守,显示了老艺术家对艺术的赤诚之心,他的挂笔封印更彰显了自我高贵的文化尊严,他身上既承载有大宋文明的遗风遗骨,更有着当代汴京人可贵的文化担当,虽然这种担当在现实中,早已被边缘化,而他的艺术生命也要在平庸化时代里逐渐萎缩甚至干涸。而李子信由开始的徘徊犹疑、战战兢兢到最后的幡然醒悟、意气慷慨也呈现了开封老文化人内在的人格操守。这两位“人物”在现代商业大潮对传统文化艺术的大清洗下,身上仍坚守着一种桀骜独立的人文精神,体现了在现代功利化的商业文明下,当代河南人对传统中原文化中独有的大宋遗风、清洁的人文精神的坚守与传承。

三、外拓的文化想象

所有的文化形态都有着各自的语言, 并由各自的语言表达和反映自身的文化特点。“地域文化形成过程中成熟的语言被称作方言或地方话受到排斥。人所共知的是,方言不仅是地域文化的表达方式,同时是地域文化重要部分,地域文化的特质借由方言方能获得准确的表达。”[7]

以《宣和画院》为代表的河南方言话剧不仅反映出了河南方言的基本属性与特点,更是传承了语言背后的中原文化特性与品格,构成了当代中原文化的艺术表征,它在对中原历史艺术、方言文化、传统精神的显性传承中暗寓弘彰,希冀借艺术之力开启文化输出之门,体现出中原文化在身份失落处境下外拓的文化想象。

从上古到现代,黄河文明一直处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中心,漫长的民族历史造就了中原文明的博大精深与源远流长,到了近代,随着历史变革及社会转型,河南作为九州之中的历史、政治及文化地位不再,曾作为华夏文明重镇的中原文明在身份失落的处境下迅速被边缘化,加之河南作为人口大省,经济发展滞后,每年外出务工人员数量庞大,人文素质良莠不齐,因此河南形象在全国一度跌入低谷。因此,树立文化河南、文明河南人的形象,弘扬中原文化精神,提升中原文化在全国的对外影响力就显得相当必要与迫切,《宣和画院》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中原戏剧对自我文化艺术血脉寻找与归回,是中原文化重建与发声的新努力。

话剧艺术为西方舶来品,在引进之初就一直面临着民族化、本土化的问题。方言话剧虽然更多是在语言外壳上体现出地域特色的话剧样式,但是它也是话剧艺术融入地方本土与地域文化相结合,产生属于我们民族自己的优秀戏剧艺术的一条很好的途径。不管是从文化的外拓想象来看,还是从民族戏剧艺术的发展来看,《宣和画院》的思路都是一个良性的恰当的途径。

结语:

从《宣和画院》看当代中原文化的艺术表征,我们分明感知到河南方言话剧对中原文化继承与开拓的努力,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文化重建的任务任重而道远,艺术的功能除了标记一种文化的价值之外,首要保证艺术上的自足完满。宣和画院最终在李子信慷慨激昂的一翻陈词中被保护了下来,但是被讲述的结局是否能代替真实的发展逻辑呢?在可以想见的未来,宣和画院的命运应该早已是被写定了的,那么故作乐观的处理就只能是一种阿Q精神胜利法的伪饰或者文化上的自我意淫。好的艺术永远不会复制现实,正如它也永远不可能粉饰现实一样,它只会在现实之上,提供我们反思现状与反观自身的意识与勇气。从这一点看,《宣和画院》的创作者们太贴近他们所认同及所表达的而弱化了作品本身可达到的思想力量与艺术高度,显然还无法达到与《茶馆》、《天下第一楼》那样洋溢着浓郁悲剧气质、喷涌着强劲历史与文化反思气息的作品相比拟的高度。

[1]孙广举.风中之树——对一个杰出作家的探访[J].莽原,2001 (2): 231.

[2]河南方言话剧《李双双》很受欢迎[N].人民日报,1963—11—27.

[3]赵新宝.河南话剧的历史演进暨新世纪的机遇与挑战[J]. 东方艺术, 2012(08):75.

[4]李利宏.八年蒸个馍——我写方言话剧《宣和画院》[J]. 剧本,2009(1):37.

[5]马凌诺斯基,费孝通译.文化论[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1):7.

[6]李利宏.宣和画院[J].剧本,2009(1):7:35.

[7]贺晓兰.论方言剧对地域文化的保持[J].四川戏剧,2004(3):14,13.

[责任编辑:舟舵]

J82

:A

:1001-0238(2017)03-0033-04

2017-02-25

2015年度河南省社科联、河南省经团联调研课题结项成果。项目编号:SKL—2015—1003。

陈晶晶(1987—),女,河南平顶山人,南京大学博士,研究方向:中西方戏剧史、戏剧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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