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华基教授应用半夏秫米汤治疗失眠证经验※

王宪贝 鲁明源

迟华基教授应用半夏秫米汤治疗失眠证经验※

王宪贝1鲁明源2*

（1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济南250355；2山东中医药大学《内经》教研室，济南250355）

失眠是最常见的睡眠障碍性疾病。中医药对失眠有个性化治疗与辨证用药的独特优势，疗效卓著。半夏秫米汤源自《黄帝内经》，是治疗失眠证的优秀方剂，很多治疗失眠的传世良方都把半夏秫米汤看作祖方，因此本方也被称作“治疗失眠第一方”，迟华基教授每遇顽固性失眠患者，则用它灵活变通化裁，其效甚验。本文旨在总结迟华基教授治疗失眠的理论心得与应用半夏秫米汤的临床经验，以期有益于失眠证的研究与治疗。

半夏秫米汤；不寐证；名老中医经验

失眠是以经常不能获得正常睡眠为特征的一类病证[1]，是睡眠障碍中最常见的一种，既可作为单独的一种疾病，也可以继发于其他疾病之后。《内经》中称失眠为“不眠”“卧不安”“目不瞑”“不得卧”等，相关论述散在分布于《灵枢·营卫生会》《灵枢·邪客》及《灵枢·大惑论》等20余篇文献中，不论是从病机探讨方面还是治疗方面，《内经》时代的医家对于失眠的认识已经比较丰富。半夏秫米汤作为《内经》十三方之一，无论是从立方依据、方药组成还是煎服方法等方面，都对后世治疗失眠证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历代方书中均可见半夏秫米汤的记载，各朝医家也都对《内经》中的睡眠理论进行了阐发，并将此方视为治疗失眠的祖方，故半夏秫米汤被称为“治疗失眠第一方”[2]。迟华基教授在数十年的《内经》理论研究与临床实践中曾多次应用半夏秫米汤加减治疗顽固性失眠患者，多有良效，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与心得，现总结如下。

1 失眠的基本病机分析

《灵枢·营卫生会》中提出了老人气血不足、营卫失和导致生理性失眠的现象：“老者之气血衰，其肌肉枯，气道涩，五脏之气相抟，其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伐，故昼不精，夜不瞑。”《灵枢·邪客》中则提到了病理性失眠的产生原因：“今厥气客于五脏六腑，则卫气独卫其外，行于阳，不得入于阴。行于阳则阳气盛，阳气盛则阳跷陷，不得入于阴，阴虚，故目不瞑。”《灵枢·大惑论》中亦有类似论述：“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蹻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即当卫气运行失常时，则卫气独留于阳分，不能入于阴分，导致阳跷脉盛满，阴跷脉衰少，故不能入睡。由此可见，失眠的基本病机为：营卫失和，阴阳失调。

2 半夏秫米汤之组方原理

针对失眠的基本病机，《内经》中提出了相应的治则治法，即：补泻兼施，變理阴阳，调和营卫，代表方剂就是半夏汤。该方由半夏、秫米二药组成，以长流水煮之，后世也称作半夏秫米汤。但《方剂大词典》对其主治仅记载为“痰湿内阻，胃气不和之失眠”，现代许多医者也多将其用于治疗“胃不和则卧不安”的失眠，迟华基教授曾明确提出半夏秫米汤是治疗营卫不和，阴阳失调型失眠的方剂，“胃不和”所致失眠应当注重调理脾胃，方用温胆汤等方剂加减即可，应用半夏秫米汤不能囿于“胃不和则卧不安”此一种类型，更不能违背《内经》设立本方的主旨，基于此辨证论治、合理化裁才能发挥半夏秫米汤的治疗价值。

古人认为夏至日一阴生，是自然界阴阳盛衰开始转换的时间节点，而半夏在夏至日左右开始生长的习性，使人们认为半夏能起到交通阴阳而治疗失眠的功效。正如《本经疏证》所记载：“半夏……生于阳长之会，成于阴生之交，故其为功，能使人身正气自阳入阴……则《内经》所谓卫气行于阳，不得入于阴为不寐，饮以半夏汤，阴阳既通，其卧立至是也。”现代药理研究证实：法半夏对中枢神经有良好的镇静和安定作用。生半夏水煎剂对异戊巴比妥睡眠实验有协同作用，对小鼠被动活动亦有抑制作用，表明半夏汤及生半夏有镇静催眠作用[3]。

方中所用秫米具体为何种米，历代医家各有不同见解。张介宾在《类经》中注为“糯小米也”。吴鞠通认为秫米可用薏苡仁代替。明代的官修本草《本草品汇精要》引《图经》云：“秫乃粟之黏者也……然有二种，其黏者为秫，可以酿酒；不黏者为粟，但可作糜食耳”。认为秫米即为高粱米，而该书的插图正是高粱。张锡纯、李斯炽、余国俊、曾绍裘等也认为秫米应是高粱米。迟华基教授在应用本方治疗失眠时所用秫米为高粱米，取其性味甘凉能养营，益阴而通利大肠，大肠利则阳不盛，与半夏配合治疗失眠疗效显著。

方中所用长流水，即后世所说甘澜水，取其流畅而无阻滞之性质，以加强药效，由于长流水较难获得，因此可用清水代替。半夏、秫米合用，而佐助以长流水，使本方获得补虚泄实、燮理阴阳、调和营卫之功效。正如原文所述“通其道而去其邪”，则“其卧立至”。因此凡是失眠证，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皆可以将此方作为基本方治疗，燮理阴阳以图根本。另外可根据具体病情，做适当加减化裁，如肝火扰心加龙胆草、夏枯草，心肾不交加熟地黄、黄连，心胆气虚加酸枣仁、龙齿等。

3 半夏用量与煎服法

生半夏在《神农本草经》中被列为下品药，《本草纲目》中列举了半夏入汤剂时的多种炮制规格。根据(79)卫药字第837号与(79)国药字第226号文件颁发的医疗用毒药、限制性毒剧药管理规定，半夏被定为二类毒剧中药，因此半夏的用量一般不应过大，并且应使用半夏的炮制品，以保证临床用药的安全性[4]。

《灵枢·邪客》原文记载中半夏用量较大，为五合，而且自从吴鞠通有半夏“一两降逆，二两安眠”的论述后，后世医家大多认为半夏大剂量使用才能起到安神治失眠的作用，剂量过小则没有显著效果。迟华基教授强调半夏治疗失眠须加大用量，但更强调辨证论治与用药的安全性，临证时须根据失眠严重程度、患者体质、药物质量以及药物配伍等因素选择半夏的炮制规格与剂量，以安全为前提，以中病为目的，对于顽固性失眠，需用重剂时，也应该大胆使用，才能攻克顽疾。

《灵枢·邪客》中对于半夏秫米汤的煎服方法描述极为细致与明确。在煎药时，要求取长流水五升，秫米一升，半夏五合，用苇薪火慢慢煎煮，直至汤药剩余一升半，这是一个久煎的过程，久煎既能减弱半夏辛温燥烈之性也能使其毒性降至最低，保证用药安全，久煎还能使药性调和，使半夏秫米汤能充分发挥调和营卫，燮理阴阳的效果。原文中的服法强调“以知为度”一是防止服用过量出现中毒情况，二是防止药力过胜影响刚刚建立起来的营卫协调状态和阴阳平衡；“汗出则已矣”提示服药后之汗出为营卫调和之征象，故阳能入阴，人能安眠；新病者与久病者的服量不同充分体现出内经时代处方用药辨证论治与因人而异的理念。

4 医案举例

患者，王某某，女，济南郊区十六里河人。患者自述失眠十多年，每晚只能入睡三四小时，严重时彻夜不寐，即使睡着也多梦易醒，就诊前曾辗转多个医院治疗，均无疗效，期间服用多种镇静催眠药，但效果不佳，遂来迟华基教授门诊就诊。初诊时迟华基教授予以《灵枢》半夏秫米汤原方，方用清半夏50 g，高粱米150 g，清水1升，以小火久煎汤药。连服三剂，嘱停西药。复诊时患者反馈其加水较多，煎药时间几乎为一下午，自述当天晚上服药后遍身汗出，随即轻松入睡，此后失眠情况逐渐改善。原方再进3剂后，失眠痊愈，随访半年无复发。

5结语

迟华基教授曾强调，从事《内经》理论研究的学者应明确“内经十三方”在后世方剂学发展过程中的开创性意义，重视“内经十三方”在临床中的实践与经验总结，不能认为“内经十三方”残缺不全，没有临床价值。半夏秫米汤作为历代治疗失眠的传世祖方，在现代中医的临床实践中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并展现出不可替代的疗效，这是对《内经》理论科学性的肯定，更为攻克顽固失眠证等临床问题提供了思路。

[1]周仲瑛.中医内科学[M].2版.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46.

[2]付春梅.失眠第一方——半夏秫米汤的应用[J].江西中医药，2005，36 (276):56-57.

[3]朱复南.半夏汤实验研究初报[J].中药药理与临床，1990，6(5):15-16.

[4]张艳.论半夏安神治失眠[J].西部中医药，2012，25(11):43-45.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Chi Huaji in Treating Insomnia withBanxia Shumi Decoction

WANG Xianbei1,LU Mingyuan2
(1.Colle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do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Ji'nan 250355,China; 2.The Inner Canon of Yellow Emperor Department,Shando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Ji'nan 250355,China)

Insomnia is the most common sleep-disordered disease.Therapy of TCM for insomnia has some unique advantages,and its effect is notable and curative.Banxia Shumi decoction comes from Inner Canon of Yellow Emperor.It is a good recipe for treatment of insomnia.Many other Chinese medicine prescriptions which treat insomnia are based on this very prescription,therefore this prescription is called"the first choice for treating insomnia".Whenever the case of obstinate insomnia patients,Professor Chi Huaji used it flexibly 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t performance,and always obtained a satisfactory curative effect.In order to be beneficial to the research and treatment of insomnia,the article described the experiences of Professor Chi Huaji on obstinate insomnia.

Banxia Shumi decoction;insomnia;experience of famous and veteran doctors of TCM

10.3969/j.issn.1672-2779.2017.12.034

1672-2779（2017）-12-0077-02

：李海燕本文校对：王玉芳

2017-03-15）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迟华基传承工作室项目【No.520786】

*通讯作者：lu_my16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