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林黛玉与王熙凤的中医体质对照分析

刘懿娴 马玉恩

《红楼梦》林黛玉与王熙凤的中医体质对照分析

刘懿娴1马玉恩2*

（1 栖霞市第一中学，栖霞 265300；2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中医系，北京 100029）

《红楼梦》是举世公认的中国古典小说巅峰之作，有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之称。该书虽非医学著作，但书中人物的病因、病情及病机分析却完全符合中医理论，无论从中医学理论角度，还是从文学欣赏角度，都值得深入分析研究。全书人物的中医体质的描绘占据了大量篇幅，对于全书剧情推动具有重要作用。本文将通过对比王熙凤和林黛玉，揭示体质与身世生平、言语、外貌、性格特点、死因的联系，警醒人们应该认识体质，改善体质。

《红楼梦》；中医体质；气郁质；气虚质；湿热质

《红楼梦》的创作代表了中国古代文学的巅峰水平，它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兴衰更替的背景下，通过记录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恋爱纠葛，以及贾府成员的闺房闲情，描绘出了贾宝玉和金陵十二钗的人性美，揭示了封建统治危机[1]。书中有大量描述中医药文化的内容，占据此书总篇幅的1/18[2]。作者曹雪芹娴熟地将中医学的辨证论治、四诊八纲、阴阳虚实等理论融于小说之中，对包括王熙凤、林黛玉在内的人物进行体质刻画，推动全书剧情的发展，也体现了中医的独特魅力。中医体质学源于《黄帝内经》，成熟于明清，目前体质界定尚未统一[3]。其中，王琦教授结合临床病例以及古籍和现代体质研究，在原有分类的基础上将体质分为九种基本类型：阳虚质、阴虚质、气虚质、气郁质、瘀血质、痰湿质、湿热质、平和质、特禀质[4]。因其操作性较好而被广泛采用[5]。

1 研究方法

1.1.资料纳入标准 林黛玉和王熙凤的身世生平、言语、外貌、性格特点和死因。

1.2 分析方法 从中医角度结合身世、性格、外貌等因素分析，再从中医整体观的哲学思想出发，揭示影响影响体质的因素。

2 结果

林黛玉和王熙凤均有郁证的临床表现，林黛玉的体质为气郁质兼气虚质，王熙凤的体质为气郁质兼湿热质。

2.1 身世生平与体质 王熙凤是贾琏之妻，也是王夫人的侄女，更是贾府的大管家，其地位即要求她面对错综复杂的家庭和社会关系，需要善于权术，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其性格独特而复杂，能心安理得地玩弄权术，有极强的心理素质。《素问·举痛论》云:“思则心存神归，正气留且不行，故气结。”王熙凤争强好胜而又受限于封建体制的伦理道德框架，故久思而气结致郁，久郁而化生湿热，体现为：性急易躁，口苦咽干，耳鸣目赤，胁胀，头痛，便秘，舌质红，苔舌黄，脉弦数。林黛玉是姑苏才子林如海之女，本是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翰墨之族”的大家闺秀，由于幼丧双亲而寄人篱下，养成了“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谨慎性格。这种性格极易导致肝郁气滞证，加之先天禀赋不足，造就了她独特的体质——气郁质兼气虚质。具体表现为：多愁善感，孤僻离群，抑郁寡欢，优柔寡断，胸满胁胀，大便不调，舌苔薄而腻，脉弦而紧。

2.2 言语与体质 王熙凤在《林黛玉进贾府》这一节里的出场奠定了她的泼妇形象。“一语未罢，后院传来笑声，直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人人皆恭肃严整，这来者是谁，竟如此放诞无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王熙凤的独特之处，虽然与当时的情景不符，却体现出她在贾府举足轻重的地位。雷厉风行的说话做事风格正好符合“气势威武”的特点。气势威武一般提示正气充足，尤其是肝气旺盛，肾精充足；但过于强势则提示肝胆火旺。结合王熙凤“善于权术”的处事态度，说明王熙凤肝郁气结，气郁化火的体质特点。林黛玉才华横溢，堪称才女，先天的聪慧和后天文学的熏陶使林黛玉具有高雅的语言特征，说话时思维快捷，反应迅速，善于借题发挥，暗语影射。由于她清孤高傲，目无下尘，不愿意像王宝钗那样阿谀奉承，循规蹈矩，迎合封建势力的需要；也不愿像王熙凤那样，把伶牙俐齿用之于笑谈打趣，逢迎权势，投合家长，却把伶牙俐齿用于讥讽揶揄，造成了与世俗的对立。林黛玉的言语特征是尖酸刻薄和悲音哀调[6]。《素问》说：“脾在志为思”，王冰注释：“脾藏意，记而不忘也。”林黛玉寄居贾府，爱慕贾宝玉而不得，整日杯弓蛇影，疑虑重重，故而“久思气结，伤脾而耗气”，导致林黛玉气郁兼气虚的体质特点。

2.3 外貌与体质 关于王熙凤外貌描写最经典的非《林黛玉进贾府》一章莫属，作者精心安排了王熙凤的出场，其外貌描写可谓笔工细腻。“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文章通过写王熙凤的“吊梢眉”，“三角眼”，未启先笑的“朱唇”，以及含威不露的“粉面”，表现了她美貌下潜藏的狡黠刁钻[7]。王熙凤在贾府的身份地位注定让她成为一个善于权术的人，这在外貌上也有所体现。《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一书曾将七情：怒、喜、思、悲、恐、忧、惊列为内伤七情的病因，“权术”一方面导致心气虚，一方面导致肝郁气滞，均符合王熙凤肝郁气滞的体质特点。整部《红楼梦》关于林黛玉的外貌描写并未占据太多的篇幅，然而这寥寥笔墨却给后世读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文章开篇的“受寰宇之精，得甘露之养，脱草木凡胎，才换的人形”一句完美塑造了林黛玉“玉秀清灵”的形象。但王熙凤第一次见到林黛玉就看出她有“不足之症”，还询问她在吃什么药。再从贾宝玉的视角来看林黛玉：“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笔墨至此，娇弱、文静、玲珑、内向的林黛玉已浮现于纸上。其“病态美”不仅衬托了她寄人篱下的心酸感，结合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处事态度，正好体现林黛玉气郁、气虚的体质特点。

2.4 性格特点与体质 王熙凤的形象在学术界一直饱受争议，评价多且杂，作者对她的刻画花费了较多笔墨，她“泼辣货”的形象与其他女性大有不同。有人评价她是“乱世枭雄”，且素有“女曹操”之称。她梳妆特别，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她不拘礼法，敢于打破封建礼法；她貌美聪慧，同时又阴险奸诈、贪婪大胆。称呼她为“凤辣子”，一方面是对她的残忍歹毒的感慨，另一方面则是对她聪明大胆的肯定[8]。“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在志为怒，以血为体，以气为用，肝气易郁易亢”。肝气郁久则可化火，是为“木郁化火”，王熙凤“辣”的性格受肝气状态的影响，符合她气郁质这一体质特点。林黛玉同样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在老师贾雨村熏染下，她不拘礼法、清高孤傲，她蔑视强权，甚至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静王水溶称为“臭男人”；虽寄居贾府，但从不邀怜取宠；在爱情上，追求真正的知己，敢为敢言。受家庭经历的影响，她性格孤僻任性，喜散不喜聚，认为聚终将会散。而正是这样的不奉承、不讨好的黛玉招致了贾府人的非议，甚至连“慈善家”王夫人都流露出对林黛玉的厌恶，百般受辱的黛玉只有寄情于诗，将苦难化作潜潜泪水[9]。在坎坷爱情以及“金玉姻缘”之说的影响下，黛玉神经越来越敏感，地位越来越孤立，假想的敌人越来越多，怀疑、苦痛、忧郁不断侵蚀着她。《素问》说：“五脏化五气，而生七情。”同时，七情可直接影响脏腑气机，“思则气结，悲则气消，怒则气上，恐则气下，喜则气缓，惊则气乱。”黛玉终日以泪洗面，必将影响气机，损耗气血，符合其气郁质兼气虚质这一体质特点。

2.5 死因与体质 死亡是王熙凤和林黛玉的最终归宿，王熙凤绝命于“血山崩”，即中医所说的“崩漏”。经血错时而至，发病迅猛且量大者为“崩”；其势缓且量少者为“漏”，崩与漏常相互转换，故合称崩漏。王熙凤就是因崩漏导致失血性休克而亡。第55回描写她：“自恃身强力壮，年幼素不检点，平日争强好胜，心力越发亏虚，一月之后，复添下红之症。”可见王熙凤患有习惯性流产、月经不调等“血崩之症”，再结合她争强好胜，玩弄权术的性格特点，应是气久郁而化热，伤及冲任，迫血妄行，故体现为月经不调和崩漏之症，且久思耗气，加之操劳过度，最终血崩死亡[10]。林黛玉的死因与王熙凤的死因有相似之处，也是由“气郁”所致。小说第83回：“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己衰。关脉洪，肝邪旺。肝木不疏，上克脾土，致默默不欲饮食；甚至肝木反克肺金，肺金受殃，精凝为痰，随气上涌，自然咳吐。”肝气郁结，金亦郁，可见胸胁满闷、咳嗽气喘之症，这些都是林黛玉的常见症状。小说第96回：听闻“宝玉要娶宝姑娘的事”，黛玉不禁“身子晃晃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心头乱跳，身子突然前栽，‘哇’的一声，一口血便吐出来。” 《黄帝内经》将“悲（忧）”列为“五志”之一，《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将“悲（忧）”归为七情之中。“悲（忧）”致病的机制是影响了肺的气机，“悲（忧）则气消”，导致肺的气机耗损，肺脏功能受损，亦影响其他脏腑的气机。加之黛玉自小体弱，长期抑郁，而情绪压抑导致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摄血无力，血势上冲，于是咳嗽、咯血、气喘、气急，最终命绝于此。

3 结语

《红楼梦》不仅是一部国人耳濡目染的文学巨作，更是一部可遇不可求的中医“经典”。其中有大量可圈可点的医学知识，是一个珍贵的医学宝藏。小说在记录四大家族家族兴衰的同时，将中医理论、医药方剂、鉴别诊断、失治误治都进行了论述。在品读《红楼梦》时，我们不能只读故事，还要从中医的角度去研读它，把握其医学价值、思想价值、艺术价值。同时，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警醒，应该懂得辨识体质，改善体质，因为体质不仅影响健康，还影响命运。

[1]朱楼梦剑.朱批红楼 2.红尘醉[M].合肥：黄山书社，2014：167，197，205.

[2]邵康蔚.《红楼梦》对医学的贡献[J].红楼梦学刊，2000(3):331-345.

[3]王琦.中医体质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

[4]王琦.9种基本中医体质类型的分类及其诊断表述依据[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5，28(4):1-8.

[5]中华中医药学会.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

[6]张建华.王熙凤林黛玉大俗大雅的言语风格成因[J].固原师专学报，2005，26(1)：8-12.

[7]王富海.从外貌描写再看王熙凤与林黛玉[J].文学教育，2011（7）：27-28.

[8]汪玉秀.论王熙凤性格中的“辣”[J].职校论坛，2009（35）：1058-1059.

[9]薛炎霞.浅析林黛玉性格成因[J].河南农业，2010，8（下）：56-57.

[10]黄培冬，汤小荣，罗乐，等.从《红楼梦》王熙凤与林黛玉的不同表现论郁证的证治规律[J].医学与哲学，2016，37（11）:75-77.

Contrastive Stud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stitutions of Lin Daiyu and Wang Xifeng inA Dream of Red Mansions

LIU Yixian1,MA Yuen2
(1.Qixia No.1 Middle School,Shandong Province,Qixia 265300,China;2.Depart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olle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The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is widely recognized as a pinnacle among the classical Chinese novels.It is referred to as the encyclopaedia in Chinese Feudal Society.Although this book is not a medical work,the causes,condition and pathogenesis analysis on the diseases of characters in the work are completely in conformity with the theori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t deserves the deep analysis and research not on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ture appreciation,but also from the angle of TCM theory.The novel takes much writing on the descrip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stitution of its characters,which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in advancing the plot.Through the comparison between Wang Xifeng and Lin Daiyu,the thesis reveald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constitution and the life experience,speech,appearance,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s and cause of death,so as to alert people to understand and improve the constitutio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stitution;qi depression constitution;qi deficiency constitution;dampness-heat constitution

10.3969/j.issn.1672-2779.2017.21.062

1672-2779（2017）-21-0141-03

*通讯作者：myedyx.@163.com

2017-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