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元代後期詩文總集敘録

2017-01-25

国学 2017年2期

武 君

緣起與凡例

現今學界對元代總集的整理研究主要有以下幾種:楊鐮《元人總集研究示例》敘録《郭公敏行録》《述善集》兩種。唐朝暉《簡談元代詩歌總集與詩歌流變》列元後期元人編選元詩總集三十餘種。查洪德、李軍《元代文學文獻》,鍾彦飛《元人選編元代詩文總集敘録》,劉飛、趙厚均《〈草堂雅集〉與元代文學總集的編撰》,唐朝暉《元人選元詩總集基礎上的詩歌嬗變》均輯録有數種重要的元詩總集[注]楊鐮:《元人總集研究示例》,《元代文學及文獻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87-93頁;唐朝暉:《簡談元代詩歌總集與詩歌流變》,《甘肅社會科學》2012年第2期;查洪德、李軍:《元代文學文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鍾彦飛:《元人選編元代詩文總集敘録》,《開封教育學院學報》2011年第4期;劉飛、趙厚均:《〈草堂雅集〉與元代文學總集的編撰》,《安徽大學學報》2012年第4期;唐朝暉:《元人選元詩總集基礎上的詩歌嬗變》,《求索》2009年第6期。,元代總集整理已取得一定成績,但在文獻整理的完整度與研究的深度上仍有所不足。其實元代總集編撰的高峰時期在元後期,因此本文擬就元後期總集編撰情況再作梳理研究。《敘録》輯録元代後期成書或刊刻的詩文總集70種。以成書於元順帝元統三年(1335)的《國朝文類》為起始,止於明洪武初年成書的《母音》《母音遺響》《雅頌正音》《乾坤清氣集》等集。諸如杜本《谷音》、孟宗寶《洞霄詩集》等成書於元初,周南瑞《天下同文集》等成書於元中期,而宋緒《元詩體要》、王昂《滄海遺珠》等集成書時間已晚至明永樂、正統年間,故均不在《敘録》的範圍之内。本文所録總集分斷代之選、通代之選、唱和詩集、雅集文會、同題集詠、題贈詩集、家藏集、地域詩集八類,類目之下按成書時序編排,所收部分總集按相同屬性合為一則,如《諸君唱和詩》《少微倡和集》《掀篷唱和詩》《劉石倡和詩》均是元末名將石抹宜孫鎮處州時與當地文人的唱和集;《師友集》《四明洞天丹山圖詠集》《澹游集》《金玉編》為釋道等方外詩人所編輯的友朋投贈和題詠之作。《敘録》旨在介紹總集編撰者、收録詩人詩作特徵、編選目的、編撰體例等情況,對總集成書時間、版本資訊、存佚情況亦有詳細考證。

一、斷代之選

(一)《國朝文類》七十卷

《國朝文類》,亦稱《元文類》(以下簡稱《文類》)。元蘇天爵編。為第一部系統的元人編選元代詩文總集。收録元初至仁宗延祐年間重要作家158人,詩文861篇。

蘇天爵(1294—1352),字伯修,世稱滋溪先生。祖籍趙郡欒城(今河北欒城),遷居真定(今河北正定)。父蘇志道,時稱能吏,亦有文名。天爵曾受學於著名理學家安熙。仁宗延祐元年(1314),以父蔭入國子學,受業於吴澄、虞集、袁桷、馬祖常等當時名士碩儒,對其學術影響至深。延祐四年(1317),參加國子學生公試,拔為第一,由此進入仕途,歷任翰林國史院典籍官、應奉翰林文字、奎章閣授經郎、經筵參贊官、參議中書省事等要職。順帝初期,歷仕江南各地。至正十二年(1352),卒於平寇軍中。天爵一生,著述頗豐。《元史》本傳稱:“博而知要,長於紀載。”[注](明)宋濂等:《元史》卷一百八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4226頁。又《四庫全書總目》云:“於當代掌故,最為嫻習。”[注](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1709頁。曾預修武宗、文宗《實録》。有《國朝名臣事略》十五卷、《元文類》七十卷、《詩稿》七卷、《滋溪文稿》三十卷。另有《松廳章疏》五卷、《春風亭筆記》二卷、《遼金紀年》《黄河原委》《治世龜鑑》等。家世、生平見虞集《道園學古録》卷一四《真定蘇氏先塋碑》及《元史》卷一八三、《新元史》卷二一一“本傳”。著述情況見史書、《四庫全書總目》及錢大昕《元史藝文志》。

現存《文類》前有至正二年(1342)公文二篇,王理、陳旅二序,後有王守城跋。二序寫於元順帝元統二年(1334),跋文作於元統三年三月。陳序云:“積二十年,凡得若干首,為七十卷,名曰《國朝文類》。”又:“伯修學博而識正,自為成均諸生,以至歷官翰苑,凡前言往行與當世之所可述者,無不筆之簡册,有《國朝名臣事略》,與是編並著。”[注]李修生主編:《全元文》第37册,南京:鳳凰出版社,2004年,第248頁。按歐陽玄《國朝名臣事略序》:“年弱冠,即有志著書。初為胄子,時科目未行……君獨博取中朝臣公文集而日抄之。”[注](宋)歐陽玄:《國朝名臣事略序》,《全元文》第34册,第424頁。可以判斷二著開始寫作的時間應在延祐元年(1314)天爵初為國子生時,而不晚於是年八月朝廷首科鄉試。而據王守城跋文“積以歲年,今始克就編”,“所集《名臣事略》及是書,皆將刊佈天下”,因此二著最終完成並刊印行世於元統三年(1335),故而《文類》的寫作歷時二十一年(1314—1335)[注]顔培建:《蘇天爵的學術成就及其文獻學上的貢獻》一文認為《國朝文類》寫作歷時二十二年(1312—1334),其依據為歐陽玄序文所説“時科目未行”,而皇慶二年中書省奏議恢復科舉,《文類》開始寫作時間應早於皇慶二年。(安徽大學碩士論文,2007年,第12、22頁。)據《元婚禮貢舉考》“皇慶科舉詔”載皇慶二年(1313)科舉詔書:“明年八月,天下郡縣舉其賢者能者,充賦有司”可知,科舉正式恢復實行是在延祐元年(1314),而是年蘇天爵初入國子學,因而其有目的地開始著手收集資料應在是年八月之前。《四庫全書總目》謂“是編刊於元統二年,監察御史王理、國子助教陳旅為之序”,認為該著序刊於元統二年,楊鐮先生《元代文學編年史》、顔培建文採此説,顯然是同犯了依序判定刊刻時間的錯誤。。

按陳序交代,序文寫作之時,已獲准於江浙行省印行。次年,“始克就編”。卷前牒文有後至元二年(1336)江浙儒學提舉移文,經中書省議准禮部諮文,最後委以江南浙西道肅政廉訪司書吏馮諒辦理,西湖書院負責校勘鎸雕。後至元四年(1338)校勘工作依舊未完成,由西湖書院山長方員、儒士葉森校修。至正元年(1341)十一月二十二日當職提舉黄奉政在大都蘇參議家見元編較正所刊第四十一卷,又有刊補改正。後於至正二年(1342)刊印進呈[注](清)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六,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1308—1310頁。,足見該著校勘之精善無憾,受到官方格外重視。據潘祖蔭《滂喜齋藏書記》、邵懿辰《增訂四庫簡明目録標注》,《文類》的元刊本有至正元年孟秋翠巖精舍刊本,後至元二年(1336)、四年、至正元年、二年及至正間西湖書院刊本。又據邵章《增訂四庫簡明目録標注續録》,有元泰定四年(1327)建安劉君佐刊本及元明間刊本[注](清)邵懿辰:《增訂四庫簡明目録標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9年,第905頁。。疑建安劉氏刊本並非全本,也足見至元、至正間西湖書院本為官方初刻本,而早在此前已有他本流傳。現存元刊本有國家圖書館藏元至正刻本。通行本有1985年縮影元至正西湖書院刊行,明成化九年(1473)吏部修補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著録);1986年臺北世界書局影印摛藻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相較他本,《四庫》本另增熊禾《考亭書院記》、歐陽玄《高昌偰氏家傳》、虞集《德符堂記》三文,前二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引葉盛《水東日記》已有説明,疑為書坊自增。此外還有上海商務印書館印《四部叢刊》本。此本據上海涵芬樓董氏影元本,前有至正二年牒文。

天爵是編有志於追附媲美《昭明文選》、姚鉉《唐文粹》、吕祖謙《宋文鑒》,且論者每以此三著與《文類》並稱,而力贊天爵獨著之勤摯[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按體裁分,《文類》約收録43種文體,“以載事為首,文章次之,華習又次之,表事稱辭者則讀而知之者存焉”,故而“因類物以知好尚,本敷麗以知情性”[注]《全元文》第54册,第6頁。是其主要的編撰目的之一。《文類》所收元代文人作品以虞集最多,姚燧、劉因、馬祖常、袁桷、趙孟頫等人次之。其“去取精嚴,具有體要”[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不以微而遠者,遂冺其實,不以顯而崇者,輒襮其善”[注]《全元文》第39册,第396頁。,元代前中期詩文於此可得概觀。按陳序,其編撰的另一重要目的是“有係於政治,有補於世教,或取其雅制之足以範俗,或取其論述之足以輔翼史氏”[注]《全元文》第37册,第248頁。。雖然限於一人之力,以詩文資治、補史的經世致用目的終難以實現,不免遺珠之憾[注]明人葉盛《書〈國朝文稿〉後》云:“此書於有元一代之文博矣,然如許文正公《訓子詩》、吴草廬《大都東嶽仁聖宫碑》、張文忠公《燈山疏》,此等關係世教之作,皆不在。虞、揭此等文字尤多,亦多不在。蓋亦伯修早年所成之書,惜乎繼之者無其人耳。雖然,不獨有元也。”《涇東小稿》卷九,《續修四庫全書》第1329册,影印明弘治刻本。,但其文獻價值以及作為時人選時詩所體現出的元代前中期詩文風格特徵、編者詩學思想卻不容忽視。

(二)《皇元風雅》

題名為《皇元風雅》或《元風雅》之類的元詩總集從現存版本及存目中可見者有五種。

1.傅習、孫存吾選編《皇元風雅》前集六卷、後集六卷

是編又名《元風雅》《元詩》,均係一書,可能是不同版本所用書名之别[注]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題為《皇元風雅前集六卷後集六卷》,影元抄本;《皕宋樓藏書志》《中國善本書提要》《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題名同,版本分别為影寫元刊本、元抄本、元刻本。文淵閣《四庫全書》《四部叢刊》《續通志》《續文獻通考》題名為《元風雅》,《四庫》所收為内府所藏元刻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著録《元詩前集六卷後集四卷》,為明李氏建安書堂刊本,題作元刊,《天一閣書目》《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亦同。。卷帙或分為前集十二卷,後集十二卷,内容基本一致,亦因版本之别[注]文淵閣《四庫全書》所收為二十四卷抄本,與十二卷本在卷數上互為拆合,詩人、詩作次序安排有所出入,但内容基本一致,應出自元刊本。。前集收録113位元詩人的作品,後集收入163位元詩人的作品,前、後兩集間有重出,作為第一部元人選元詩總集,該著在當時及後世産生了深遠影響。

是書作者,前集題曰:“旴江梅谷傅習説卿採集,儒學學正孫存吾如山編類,奎章學士虞集伯生校選。”後集題曰:“儒學學正孫存吾編類,奎章學士虞集伯生校選。”[注]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第470頁。傅習、孫存吾生平爵里無詳載。《四庫全書總目》載:“習,字説卿,清江(今屬江西)人。存吾,字如山,廬陵(今江西吉安)人。習仕履不可考。存吾嘗為儒學正,亦不詳其始末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前、後二集初次鋟梓於李氏建安書堂,後集姓氏目録後有“牌記”云:“本堂今求名公詩篇,隨得即刊,難以人品齒爵為序。四方吟壇多友,幸勿責其錯綜之編。倘有佳章,毋惜附示,庶無滄海遺珠之嘆云。”[注]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第470頁。又虞集序云:“清江傅説卿,行四方,得時賢詩甚多,卷帙繁浩,廬陵孫存吾略為詮次。”[注]《全元文》第26册,第135頁。由此可判斷傅習極有可能是當時書商,作為當地儒學學正的孫存吾參與編次,並補編《後集》,謝升孫序曰:“廬陵孫君存吾有意編類雕刻,以為一代成書,其志亦可尚已。”[注](元)傅習、(元)孫存吾:《元風雅後集》卷首,《四部叢刊》初編本。而題曰“虞集校選”,則是根據虞序所云。錢大昕《潛研堂集》曾指評虞序淺陋,有“書肆人所假托”之疑[注](清)錢大昕:《潛研堂集》卷三十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565頁。。按虞序實為一則簡短“題詞”,故而文辭簡略。從虞、謝二序可知,傅、孫二人在當時頗有名望,《前集》卷五(《四庫》本卷九)收録孫詩3首,足見其當時亦活躍於詩壇。謝升孫序曰:“是集可無遺憾,若夫可否去取,自有當今宗匠在。”[注](元)傅習、(元)孫存吾:《元風雅後集》卷首,《四部叢刊》初編本。謝序作於後至元二年(1336)三月,虞序則寫於同年八月,所謂“當今宗匠”意或指虞集,而虞序所謂“前後能賦之賢,未易枚舉,偶有未及,非逸之也。若乃僕區區曹鄶之陋,則在所不足録云”[注]《全元文》第26册,第135頁。。似對謝序的回應。且編者二人與序者二人同為江西籍。因此,錢氏所疑基本可消。

據虞、謝二序,是書在二人作序之前並未有刻本傳世,因此刊刻時間應始於順帝後至元二年(1336)。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考《瞿目》《陸志》,得孫存吾另有《翰林珠玉》六卷、《范德機詩集》七卷,分别付刊於孫氏家塾與益友書堂,而《皇元風雅》成書於二著之間,因而是著首刊於何處,今不可知[注]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第470頁。。按李氏建安書堂刻本“牌記”,該版付梓時,仍有“徵詩啓事”,可大致判定該書交由李氏建安書堂首刊。今國家圖書館所藏元刻本,即為此本。據謝水順《福建古代刻書》,該書元刻本另有古杭勤德堂本與陳氏餘慶堂本。《四部叢刊》影高麗仿元刊本於“牌記”下款中改“李氏建安書堂”為“古杭勤德書堂”,可知杭本是建本的翻刻。此外,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著録《元詩》前集六卷、後集四卷,題作元刊;《皇元風雅》後集四卷,元刊本,為日本西京東福寺藏書。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所收為據内府藏本為底本的清抄本,區别在於卷數的析分。

此書編次以作者為綱目,前集以劉因為首,後集以鄧文原為首,“所録江西人詩最多,蓋里閈之閑,易於摭拾。惟一時隨所見聞,旋得旋録”[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編排次序則不依年齒爵里。其中收入趙孟頫與“元詩四大家”詩最多,趙孟頫34首,范梈29首,虞集28首,楊載28首,揭傒斯25首。由此可以看出編者對於本朝詩壇的基本認識,輕重之别,判然分明,大致畫出了元代前中期詩壇的等高綫。

2.蔣易輯《皇元風雅》三十卷

是書又題作《元風雅》《國朝風雅》[注]阮元《研經室外集》卷四、《宛委别藏》題曰《元風雅》。《千頃堂書目》卷三十二、《福建通志》卷五十一、《全閩詩話》卷六、《愛日精廬藏書志》卷三十五、《滂喜齋藏書記》卷三、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等題作《皇元風雅》。。虞集《國朝風雅序》記蔣易《國朝風雅》三十卷,雜編三卷與通行《皇元風雅》三十卷本同,可知二者版本一致,另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有《國朝風雅》七卷、雜編三卷則是另一版本。而據蔣易自序,該集有明確題名,即《皇元風雅》。全書收録元代詩人152家,詩作1300多首,是元人選元詩的重要總集。

蔣易,生卒年不詳。字師文,自號橘山真逸(一説號鶴田),建陽(今屬福建)人。早年曾從杜本游,元末,左丞阮德柔分省建陽,蔣易入其幕府。有《鶴田集》(一作《鷓田集》,今可見文二卷)。後至元五年(1339)曾為唐姚鉉《極玄集》作序。據《四庫全書總目》,元末詩人藍仁《藍山集》有蔣易序。

三十卷本《皇元風雅》前有後至元三年(1337)蔣易自序、後至元四年黄清老序及後至元五年虞集序。自序云:“易嘗輯録當代之詩,見者往往傳寫,蓋亦疲矣,咸願鋟梓,與同志共之,因稍加銓次……是集上自公卿大夫,下逮山林閭巷布韋之士,言之善者靡所不録,故題之曰《皇元風雅》。第恨窮鄉寡聞,採輯未廣,烏能備朝廷之雅,而悉四方之風哉!故即其所得者,刻而傳之云爾。”[注]《全元文》第48册,第134頁。可知在三十卷刊本之前還有坊間流傳的不同傳抄本。而三十卷本是整理、校勘後的全本。該本於後至元三年始付梓刊刻,歷時兩年,至虞集作序時約行將畢工。據書後蔣易題識,蔣易於杜本平川懷友軒處得見當代名公詩,自此有意收輯當代詩篇,歷時十數年,可見該書的編輯工作大致始於仁宗至泰定帝間。現存元本有兩種,均為刻本。國家圖書館藏元建陽張氏梅溪書院刻本《皇元風雅》三十卷,元刻本《國朝風雅》不分卷、雜編三卷。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收連平范氏雙魚室刊本《國朝風雅》七卷、雜編三卷,此本據“唐風樓藏元刊本”影印,與國圖所藏元刻本同。七卷本是元代流傳的另一種版本,與三十卷本對勘,歧異處較多,而三十卷本書版多有挖改、增刻之處,疑從七卷本增補而來。

此書編次體例多受傅習、孫存吾《皇元風雅》影響,以劉因為元詩第一家,以詩人為目。虞集序曰:“若劉先生之高識卓行,誠為中州諸君子之冠。而許公佐世祖成治道,儒者之功其可誣哉?若師文者,其可以與言詩也。”[注]《全元文》第26册,第95頁。可見,其編輯體例受到虞集肯定。而蔣易自序表明其編撰宗旨與採集標準:“擇其温柔敦厚,雄深典麗,足以歌詠太平之盛,或意思閑適,辭旨沖淡,足以消融貪鄙之心,或風刺怨誹而不過於譎,或清新俊逸而不流於靡,可以興,可以戒者,然後存之。蓋一約之於義禮之中而不失性情之正,庶乎觀風俗、考政治者或有取焉。”[注]《全元文》第48册,第134頁。是集選入詩作以趙孟頫、楊載、范梈、楊奂、揭傒斯、虞集為多。有些流傳不廣的詩人詩作,幸賴此集得以保存。如顧嗣立《元詩選》從此集中輯出何失、郭昂等詩作,而他本不傳。此外,選詩編撰的旨趣意圖以及集中所附編者評語,也是考察編者詩學觀念的重要材料。

3.《元朝野詩集》無卷數,不著編輯者名氏

此集又名《元風雅》,《四庫全書總目·總集存目類一》所録范懋柱天一閣藏本,《續文獻通考》卷一百九十七載“《元朝野詩集》,無卷數,不著編輯名氏”一目與之同。提要云:“所録大抵仁宗以後、順帝以前之詩。首貫酸齋,終熊澗谷。不分時代,亦不分體制,次序殊為雜亂。按:當時别有《元風雅》二十四卷,乃傅習、孫存吾所輯,視此較為完備。是編殘闕舛錯,幾不可讀,疑為未全之帙。顧嗣立《元詩選序例》,載有蔣易《元風雅》一書,或即其殘本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第1737頁。此處提出該集來源的兩種可能:一是蔣易《元風雅》之殘本;一是傅習、孫存吾《元風雅》之未全之帙。而蔣易選本未收録貫雲石詩篇,傅、孫之書於前集卷一盧摯後録貫雲石詩歌,後集卷八有熊澗谷詩。黄虞稷《千頃堂書目》卷三十二著録孫存吾《皇朝野詩集》五卷,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載《皇元朝野詩集》前集五卷、後集五卷,題為傅習、孫存吾所輯。又傅增湘按語云:“前日余為張菊生元濟購得元本,大板,每集衹三卷。”[注]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1538頁。由此可見,傅、孫之書有多種殘本,故而暫且可以判斷《元朝野詩集》為傅習、孫存吾所輯《元風雅》的一種殘本,或即與之相關的另外的一個本子。

4.《皇元風雅》八卷,無撰人名,或云宋褧

錢大昕《元史藝文志》著録此集。撰者“或云宋褧”,蓋因黄清老、虞集為蔣易《元風雅》所作序言記載。黄氏云:“予在京,見宋御史顯夫集詩二十年,猶得百十家,欲刊諸湖廣,猶日延四方之士而採之,惟恐滄海之有遺珠也,不知今已鋟梓否耶?師文有志於是,安得並求而刻之,以備一代之盛觀云。”虞序謂:“監察御史、前進士、燕人宋褧顯夫,在史館多暇,其所薈萃開國以來辭章之善,多至數十大編,自草野之所傳誦,亦皆載焉。庶幾可以為博,而傳寫之難,四方又有不得盡見之病矣。”據二序,宋褧確有編選元初以來詩人辭章,也應於二人作序時將以成書鋟梓,並與蔣易之書有密切關聯,所謂“並求為刻之,以備一代之盛觀”。然“百十家”之詩,“數十大編”之容量斷非八卷所能容納。因此是書或為宋褧殘編,或為蔣書之斷帙,或為另一種本子,仍存疑。

5.丁鶴年輯《皇元風雅》

戴良《九靈山房集》卷二十九有《皇元風雅序》,序曰:“書凡若干卷,東海隱君子鶴年所輯,鶴年之曾從祖左丞公,以豐功偉績受知世皇,出入禁近者甚久。鶴年既獲濡染家庭之異聞,而且日從鴻生碩士游,粲然之文固厭飫於平生。一旦退處海隅,窮深極密,與世不相關者幾廿載,於是當代能言之士,凋落殆盡,而鶴年亦老矣。乃取嚮所積篇章之富句,抉字擿編,集類次之,而題以今名,良竊遡其有合於聖人刪詩之大端者為之序,庶幾同志之士共謹其傳焉。”[注]戴良:《皇元風雅序》,《九靈山房集》卷二十九,第588頁。丁鶴年(1335-1424),字鶴年,又字永庚。西域回回人。父受世蔭為武昌縣達魯花赤,元末武昌兵亂,徙鎮江,又避於四明。終身不求仕宦,勵志為學,篤尚志操,在元遺民中頗具影響。鶴年在元34年,入明生活56年。戴序所謂“鶴年亦老矣”,可知其所編輯《皇元風雅》非元時所作。丁鶴年與戴良交往始於入明後,二人同避於四明一帶,詩文唱和間結為莫逆之交。而序者戴良,卒於明洪武十六年(1383),概知此集成書大致在入明後15年内。鶴年所編有强烈的存史意識,從戴良序可見其選詩的標準是“化先於政,知詩為教”的風雅正聲和“本乎人心,契乎天理”的性情之正。其目的在於“有關於世教,有功於新學”,“明往聖之心法,播昭代之治音”[注]同上。。

(三)《大雅集》八卷

賴良編選。編者以個人之力採編元末吴越間詩人2000餘首,經楊維楨刪選收録一百多位詩人的三百餘首詩作。分古體四卷,近體四卷,是元代後期重要的詩歌選集。

賴良,生卒年無考,字善卿。天台(今屬浙江)人。家世業儒,祖上有名可考者為宋名臣賴好古。至正間於雲間(江蘇松江)設館授徒,與楊維楨、錢鼒、盧仲莊、王逢等人交,於三吴詩人最為留意。賴良自識云:“良選詩至二千餘首,鐵雅先生所留者僅存三百。”[注]《全元文》第57册,第833頁。可知楊維楨參與該集編選工作,現存《大雅集》卷前署“楊維楨評點”語。縱覽全編,楊氏評語共12條,評點側重以“二李”詩風考量入選詩作,係出楊氏之手無疑。然評語集中於首卷及顧瑛、郭翼詩處。四庫館臣疑其“或傳寫不完,或但經維楨點定,中閑偶評數首,良重其名,遂以評點歸維楨”[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1頁。,所言應是。

是編有至正二十一年(1361)楊維楨序,至正二十二年錢鼒序。後有王逢序,不署撰年。錢鼒序云:“天台賴先生善卿,以三十年之勞,不憚駕風濤,犯雨雪,冒炎暑,以採江南、北詩人之詩。”[注]《全元文》第59册,第111頁。而據楊序,賴良初意欲效仿宋人楊素編杜詩為《大雅集》,請編楊維楨兵變後諸作,而楊氏婉拒,請之採編“隱而未白者”之作,於是賴良“去游吴越間,採諸詩於未傳者”[注]《全元文》第42册,第494頁。。元末,全面戰亂始於至正十一年(1351),觀是集所收詩人多為元末之人,所收詩作多敘寫元末戰亂,間或有應試之作,應為至正十一年鄉試用詩之後的作品。因而錢鼒所謂積“三十年之勞”失實,至楊維楨寫序之時,賴良有意識的採詩活動應不足十年。據楊序稱:“得凡若干人,詩凡若干首,將梓以行,來徵集名。吁,良亦奇士哉!偉其志而為之出力以鋟者,則淞士夫謝履齋氏。余因以山谷語名之曰《大雅集》,蓋良以待我,而我以待諸公,庶入是集者皆可以續杜之後,而或有慊焉者不入也。良曰:‘然。’”[注]《全元文》第42册,第494頁。又錢序云:“會稽楊鐵厓先生,批評而序之,命篇曰《大雅集》。而友人盧仲莊氏手為之鏤梓。既版行,學者莫不購之以為軌式焉。它日有採詩之官者出,其必將採卿之所採以進於上矣,於是乎序。”[注]《全元文》第59册,第111頁。可知,集名《大雅集》為賴良請楊維楨所題。楊維楨作序之時,是編基本成書,將付梓刊刻。而具體刊刻工作得到謝履齋、盧仲莊的幫助,盧仲莊親自為之鏤梓。至錢序撰寫之時,已有刊成流傳之帙,且受到時人青睞,奉為圭臬,以備範式。然據王逢序所云:“凡若干人,篇帙凡若干首,類為八卷,名曰《大雅集》。且鋟且傳,會兵變,止今年,善卿擬畢初志,適有好義之士協成厥美,詣予徴序。”[注](元)王逢:《大雅集後序》,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69册,第577頁。可斷定至正二十二年所刻並非全帙,在元末動亂之時,該書刊刻間有停滯。八卷本可能在兵禍之後的洪武初年纔得以全部刻印,賴良自識、王逢後序似出於此間。

現存《大雅集》有《四庫》本、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本,羅刻本據連平範式雙魚室刊,底本為藝風堂影印洪武本,可為洪武全本之佐證。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七著録《大雅集》八卷為曹溶家藏舊抄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亦著録此本。此外,另有謝國禎藏舊寫本、臨清徐氏歸樸堂寫本兩種。羅刻本與謝藏寫本稍有異處,文字多有脱漏,並脱詩一首,無賴跋,而另有他人跋文,傅增湘對校後補正。見傅氏《藏園群書題記》三集卷八。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五十二有《賴良大雅集跋》一則記《大雅集》十卷,此本今不得見。

從楊序可知,賴良編選此集的目的是傳“隱而未白”之詩人及詩作,在動亂年代保存江浙一脈斯文。是編所録詩人,均簡述其字號爵里。顧嗣立《元詩選》擬據此入癸集,但癸集未能完成,後席世臣《元詩選》癸集多取於此集。元末名位不顯之文人詩作得以流傳至今,該集之功不可没,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而據錢序,該集採詩編集的標準是:“情深而不詭,義直而不回,體約而不蕪,詞麗而不淫,而未始有不關於世教者。”[注]《全元文》第59册,第111頁。由此也體現出賴良明確的詩學思想,且加之楊維楨刪選、鑒别及批評,該集亦具有重要的詩學價值。

(四)《長留天地間集》《滄海遺珠集》

楊士奇《文淵閣書目》、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著録王禮《長留天地間集》。原集佚。王禮《麟原集》後集卷一、李祁《雲陽集》卷三有序文兩篇,又王禮《麟原集》後集卷四有《滄海遺珠集序》,知《滄海遺珠集》為《長留天地間集》之續集,前者選編元初以來朝野之詩2300餘首,後者補遺500餘首。

王禮(1314-1386),字子讓,初字子尚。廬陵(今屬江西)人。至正十年(1350)魁江西鄉試,次年授安遠縣學教官,十六年(1356)任興國主簿,以親老辭歸。後江西行省參政辟為幕府參謀,又遷廣東元帥府照磨。在元生活54年,入明歸隱不出,居家講授,學者稱“麟原先生”。詩集不存,有《麟原文集》二十四卷。

李祁《王子讓文稿序》云:“予與王君子讓為斯文友,二十餘年矣。始(識)予友子讓時,子讓方鋭意科目。”[注](元)李祁:《雲陽集》卷四,《四庫全書》第1219册,第663頁。又李東陽《麓堂詩話》載:“國初廬陵王子讓諸老,作鐵拄杖採詩山谷間……而雲陽晚寓永新,兹會也蓋亦預焉。”[注](明)李東陽:《麓堂詩話》,《叢書集成初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23頁。按王禮中鄉榜舉人為至正十年,二十餘年後,應已到明初洪武年間。李祁約卒於洪武三年(1370),由此可見,李祁作序時間約在洪武元年至三年(1368—1370),王禮《長留天地間集》成書亦在此間,《滄海遺珠集》則稍後。而其採詩活動應在元末明初。

據王禮《滄海遺珠集序》,《長留天地間集》刊行於世後,流行甚廣,四方士友又多有詩稿交付,以此便有補遺其編之需。然或因其集編撰倉促,終不免訛誤之處。元郭鈺《靜思集》卷九《寄王進士二首》前有小序,云:“伏睹前鄉貢進士王禮子讓所刻《長留天地間集》,辱收謬作。廁其間,心竊愧焉,而誤名為昂,因筆寄意二首。”[注](元)郭鈺:《靜思集》卷九,《四庫全書》第1219册,第236頁。可知王禮是編將郭鈺之作誤收作郭昂,應是校勘之漏。然由於是編流傳廣泛,又郭鈺《靜思集》直至明嘉靖間纔得以校刻刊行,後世選本多因襲王氏之誤,直到清人顧嗣立編《元詩選》時纔有所察覺,然終究造成混淆。按誤收之作應是《宜春贈别》,楊匡和《元代詩序研究》有詳緻辨説[注]楊匡和:《元代詩序研究》,廣西師範大學博士論文,2014年,第161—162頁。。

王禮此二集有明確的“採詩存史”之目的。王禮序云:“殆將聳元德以四代,軼漢唐而過之。惜採録無官,文采不盡暴於當世。收而輯之,庸非為士者之職乎?”[注](元)王禮:《麟原後集》卷二,《四庫全書》第1220册,第468頁。“採詩無官”的現狀,讓他們主動承擔起採詩的職責。而“關乎人心世道之大”成為他主要的編纂思想。二集今雖未存,但其編纂宗旨在編者與評者的詩文集中依然可見一斑,並由此可考察編者的詩學主張。

(五)《元朝詩選》

該集今不存,目録著作不見著録,可知其佚失較早。

李祁《雲陽集》卷三有《元朝詩選序》,交代其編者為劉孟簡、劉素履。二人生平無考。據李序,劉孟簡為前鄉貢進士。嘗有詩作,今不見。

按序所記,劉孟簡曾欲選編元詩刻印付梓,擬定為甲至癸十集,然孟簡衹完成甲、乙兩集的編撰工作後便離世。其弟劉素履接續兄長之事業,乙集以下,精加選刻,完成自丙至癸集的編撰工作。而孟簡之詩亦選録在乙集之後。李祁所見之本,應是全本,序中對孟簡之詩及兄弟二人編校之精多加褒賞。按李祁入明不就便卒,是集應成書於至正後期,易代之前。

序云:“吾黨之士,適生乎文明之時,而與聞乎治平之聲,《文王》《清廟》洋溢盈耳,式和且平,以成我國家淳龐悠久之盛,不其幸哉!”[注](元)李祁:《元朝詩選序》,《雲陽集》卷三,第651頁。可知,《元朝詩選》所選之詩亦多歌頌元廷之作,其編選目的亦為有功世教之屬。

(六)《元朝文穎》

朱右編。其《白雲稿》卷五有自序。是集不存。目録著作亦不見著録,佚失較早。

朱右(1314—1376),字伯賢,台州臨海(今浙江臨海)人。以《尚書》經應進士舉,不得志,遂刻意於辭章。在元時曾任慶元路慈溪縣儒學教諭、紹興路蕭山縣儒學教諭、蕭山縣主簿、江浙行省照磨、左右司都事轉員外郎等職。至正二十一年(1361)獻《河清頌》,不遇而歸。洪武三年(1370)以宋濂薦召至京師,預修《元史》,史成還鄉。此後多有徵用,曾任翰林國史院編修官、相府長吏等職。有《春秋傳類編》《三史鉤玄》《唐宋六先生文集》《理性本原》《元史補遺》等著述,其集曰《白雲稿》,十一卷。

據其自序,《元朝文穎》若干卷,成書在《春秋傳類編》《三史鉤玄》《唐宋六先生文集》後。該著編輯六十餘位作家之廣為傳誦的篇章,並附有朱右本人的評語。認為這些文章足以“禆三代而軼漢、唐”,而其選編標準便是“禆治化、代王言、垂世範者”,因而“各取人人之長,而拔其尤萃者,非相與較是非、論短長也”。朱右認為“文者,英華之外見者也。文采外見,莫花木若也”,以此他將有元一代文章分為三個階段:“國初之文,猶花木之蓓蘤”,“至大、延祐間,則葩敷葰鬯”,“天曆以來,春氣畢達,百卉競冶,奇態媚姿,光焰發越,則極其著見矣”。因此通過文章可以觀世變、觀人心[注]《全元文》第50册,第541頁。。

(七)《雅頌正音》五卷

劉仔肩編。仔肩,生卒年不詳。字汝弼,鄱陽(屬江西)人。洪武初年經人舉薦,應召入京師。是集便是仔肩在金陵時所編。輯明初滯留於京師的五十餘位詩人之作,上自公卿,下至衲子,所取範圍較為廣泛,體例仿照《玉臺新詠》、《國秀集》等著。

有洪武三年(1370)宋濂、張孟兼前、後二序,是集成書應在此間。現通行本為《四庫》本,其底本為洪武舊刻本。《明史·藝文志》、《皕宋樓藏書志》等書志有著録。陸氏《書志》所録為吴枚庵舊藏明洪武刊本,録有董氏手跋詳記此本流傳。

洪武初期之金陵是詩文家薈萃之地,雖然詩家仍是那些經歷元末戰亂而來的故人,卻多已體會到新朝的氣象。是集與元末諸集在成書時間上大致相近,但相較它集主要輯録有元一代詩歌,或編選元詩之遺響,此集則重於表現開國之音。因而是集有標志性意義,為元代總集之結,啓明代總集之緒。《四庫》館臣云:“其時武功初定,文治方興,仔肩擬之雅頌,固未免溢美。要其舂容諧婉,雍雍乎開國之音,存之亦足以見明初之風氣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九,第1713頁。所言極是。是編在編選方式上,隨得隨録,因此未能去粗取精,缺乏反復地排斥吸收,但在元末明初,諸家還没有别集編成之時,此集依然具有重要的價值。以詩學角度觀之,此集的編輯刊行也是考察元代後期詩學嚮明初詩學轉變的節點。

(八)《母音》十二卷

《四庫全書總目》該集提要注“不著編輯者名氏”。據卷前烏斯道序,該集為孫原理採輯,陳孟凝編選,張中達校正。收録176位元代詩人之詩篇,是影響較大的元詩選本。

三人均係元末明初人,字貫里爵不詳。據烏序,陳孟凝精於詩,曾參加明初科舉,做過古田縣令。張中達在洪武年間為定海邑丞。

是編有洪武十七年(1384)烏斯道序,建文三年(1401)曾用臧序。烏序云:“定海邑丞張侯中達校正,其子再昌、再隆請鋟梓。”[注](明)烏斯道:《母音序》,《母音》卷首,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70册,第404頁。説明是編首次刊刻於此時,而完成校勘也應在張中達任定海縣丞間,具體時間無考。曾序云:“丞於淛之定海也,得以閑日,校正元朝百餘年間諸公詩歌,而板行之其淑人也。遠矣哉!近年此板幾於遍傳。”[注](明)曾用臧:《母音序》,《母音》卷首,第405頁。可見此書流傳之盛,十多年間,初版已供不應求,因而有建文三年之重版,曾序亦追刻於卷前。現存版本有明抄本,民國初年董氏誦芬樓覆刻明建文本及《四庫》本。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七著録為明抄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著録兩個版本,明建文刊本與明棉紙藍格寫本。刊本前一種有姚鼐簽一條,為翰林院所藏四庫發還之書[注]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第1540頁。。

是編所選,多於詩人姓氏之下略記字里。選元初詩人少而元末多,古體少而近體多。可能受到傅習、孫存吾及蔣易《皇元風雅》影響,亦以劉因為元詩之首,而終於龍雲從。卷末有無名氏詩7首及一組補遺,補入陳益稷、程文海、滕賓、虞集,共11首。均為原目所未載,可能出於校勘者之手。該書選詩以虞集最多,共106首(含補遺5首),其次為楊載、范梈,對元詩體認頗為公允。由於編選者皆經歷易代戰亂,並仕於新朝,“至若元之盛衰,觀其詩又不可知歟?”[注](明)烏斯道:《母音序》,《母音》卷首,第404頁。,因而編刻目的在於總結元亡教訓,使一代之詩傳於後世,以使人知元代之世運。在這一點上,是書與此前諸集有明顯區别。而在選詩標準上亦有意避免元末穠縟之習。四庫館臣云:“去取之間,頗具持擇。雖未能盡汰當時穠縟之習,而大致崇尚風格,已有除煩滌濫之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九,第1713頁。誠是矣。

(九)《母音遺響》十卷

不知編者名氏。前八卷為胡布詩,又名《崆峒樵音》。張烈(字啓光)校刊。卷九為張達詩,卷十為劉紹詩,胡福(字元澤)類集。

三位作者生卒年不詳。胡布,字子申;張達,字季充,二人均為旴江(今屬江西)人。劉紹,字子憲,黎川(今屬江西)人。三人均為元遺民詩人。據《四庫全書總目》考集中所收之詩,劉紹為胡布姻家,曾入汝南王幕,在元末均曾參謀軍事。胡布亦曾奉使海外。據胡布《丙辰歲獄中元夕》詩注:“先生以高蹈有忤時政,被謫。”及《丙辰十月初五發龍江詩》知洪武九年(1376),胡布曾受明廷徵召,不入,歸鄉隱居。[注]同上。

現存《母音遺響》有明初抄本、《四庫》本。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有著録,謂抄本與《四庫》本同出一源,最後歸於海源閣,海源閣别有明宣德間三卷抄本[注]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第471頁。。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著録此集亦為海源閣遺集,為十卷本,是從明初本影抄而來的舊寫本[注]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第1541頁。。

是編所收三人之詩,罕見於它集,三位詩人在元末明初亦不見經傳。因此其文獻價值頗大。四庫館臣評三人詩云:“格調亦皆高古,不失漢、魏遺意。”[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1頁。集中多載詩人詩序及自敘,可為考察元遺民詩人詩歌風格及詩學思想提供些許綫索。

(十)《乾坤清氣集》十四卷

偶桓編。桓,生卒年不詳。字武孟,號海翁,因眇一目,又自號“瞎牛”。太倉(今屬江蘇)人。明方鵬《昆山人物志》卷三有載。元末曾隱居鄉里,與楊維楨、倪瓚有詩文交往,倪瓚極稱之。入明,於洪武二十四年(1391)舉秀才,官終荆門州吏目。

朱彝尊《靜志居詩話》云:“明初詩家操選政者,賴良直卿、許中麗仲孚、劉仔肩汝弼、沈巽士偁、王偁孟敭,皆有所蔽,惟瞎牛《乾坤清氣》一編能别開生面。”[注](清)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卷六,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第167頁。可知其與賴良《大雅集》、劉仔肩《雅頌正音》等著在成書時間上應相差無幾,而後世評家對其評價甚高。《四庫全書總目》稱“元詩選本,究當以此編為善”,又“雖卷帙無多,而去取極為不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九,第1712頁。。現存版本有《四庫》本及諸種抄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九著録為舊抄本。《乾坤清氣集》所録上起宋金之末,下至明初,在明初影響較大。受元後期《皇元風雅》體例影響,以劉因為元詩第一家,分體編次,以詩人為綱,且不拘於次序排定,所録詩人詩作往往間出,而部分詩作為詩家别集所未録,因此極具文獻價值。編者偶桓作為由元入明之士,對元詩之甄别去取,也體現出與元末諸選家的區别。

二、通代之選

(一)《唐音》十四卷

楊士弘編。楊士弘(一作士宏),生卒年不詳。字伯謙。襄陽(今屬河南)人,寓居清江(今屬江西)。曾任漣水教官,調廣東憲幕。好學善屬文,尤好唐詩,編選唐人詩作1341首,成《唐音》十四卷。分“始音”一卷、“正音”六卷、“遺響”七卷,另加以子卷(實則總十五卷)。是書成書於至正四年(1344),有虞集序,楊士弘題識。“始音”部分衹録王、楊、盧、駱“初唐四傑”的作品,以其初變六朝,而音聲一致。“正音” 以五、七言古、律、絶各分類,又分以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各一類。“遺響”包羅諸家,附以僧詩、閨詩。以李白、杜甫、韓愈三家世多全集而未録。《四庫全書總目》云:“其書積十年之力而成,去取頗為不苟。”[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0頁。楊氏對唐詩的分期在唐詩學中影響頗大,李東陽《懷麓堂詩話》云:“選詩誠難。必識足以兼諸家者,乃能選諸家,識足以兼一代者,乃能選一代。一代不數人,一人不數篇,而欲以一人選之。不亦難乎?選唐詩者,惟楊士宏《唐音》為庶幾。”[注](明)李東陽著,李慶立校釋:《懷麓堂詩話校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第104頁。高棅《唐詩品彙》襲其體例而發展之。是集現存有明初建安葉氏刊本、《四庫》本、“湖北先正遺書”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八著録為明嘉靖刊本。至正十四年(1354),丹陽人顔潤卿耗六年之功校箋考釋《唐音》,成《唐音輯釋》。宋訥《西隱集》卷六有《唐音輯釋序》,序云:“既鏤梓天下,學詩而嗜唐者爭售而讀之,可謂選唐之冠乎。”[注]《全元文》第49册,第419頁。可見《唐音》在元末社會的流行程度,而《唐音輯釋》的編撰,更為促進《唐音》流傳。《唐音》的編撰是元代後期詩學宗唐傾嚮的集中展示,而其所選如李賀者,又為元末宗崇二李的詩學傾嚮做了推轂工作。

(二)《古樂府》十卷

左克明編。左克明,字德昭,豫章人。為南昌鐵柱觀道士。是集將古樂府詞分為八類:古歌謠、鼓吹曲、横吹曲、相和曲、清商曲、舞曲、琴曲、雜曲。每種曲下簡撰題解。該集有至正丙戌(六年,1346)左克明自序。又《元人文集珍本叢刊》本《雍虞先生道園類稿》卷一七有虞集《新編古樂府序》。序云:“豫章左克明儼然冠裳,居鐵柱延真萬年宫,而修孝養於其親,歲時無挂。其殁也,買田故鄉,與其兄弟之子,奉祭祀焉。十數年來,以儒家之學教卿大夫士庶之子弟,從之者衆。間嘗取中古以前書傳之所存,漢魏以後文辭之所録,集為《古樂府》十卷,而略為之説。此吾成均之事,左君得而用之,其亦知本也夫!”[注]《全元文》第26册,第100頁。按虞集去世於至正八年(1348),蓋知此集應在至正六年或稍前即已成書,而左氏編撰此集應始於順帝至順、至元年間。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於後至元六年(1340)在濟南刊刻,左氏開始編撰此集要稍早於郭氏《樂府詩集》刊行,況左氏遠在江西,可知左氏之集定未參考《樂府詩集》。左氏自序交代此集編撰緣由云:“風化日移,繁音日滋,懼乎此聲之不作也,故不自量度,推本三代而上,下止陳隋,截然獨以為宗。雖獲罪世之君子,無所逃焉。”又:“冠以古歌謠詞者,貴其發乎自然,終以雜曲者,著其漸流於新聲。”[注](元)左克明:《古樂府原序》,《古樂府》卷首,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68册,第429頁。可知,此集的編撰有明確的指嚮,“世之君子”應該就是宣導新樂府創作的楊維楨。而左氏之詩學目的終没有被時代所認可,然而對於考察元末文學生態與詩學走嚮仍具有重要意義。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九著録此集為海寧周氏所藏元至正刊本。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六著録為明刊本。現存有《四庫》本及多種明清刻本。

(三)《古賦辨體》八卷外集二卷

祝堯編。祝堯,生卒年不詳。字君澤,上饒(今屬江西)人。中延祐五年(1318)進士第,為江山尹,後遷無錫州同知,又云官萍鄉州同知。《江西通志》《廣信府志》有小傳。此集為兩漢至宋代賦作選本,正集八卷選録自《楚詞》以下,兩漢、三國、六朝、唐、宋諸朝賦,每朝僅録取數篇,前有題解,以辨其體格特徵。外集二卷,選擬騷、琴操歌等,為賦家之流。是集有祝堯自序、成化二年錢溥序。其自序云:“古今之賦甚多,愚於此編非敢有所去取,而妄謂賦之可取者止於此也,不超載常所誦者爾。其意實欲因時代之髙下,而論其述作之不同;因體制之沿革,而要其指歸之當一。庶幾可以由今之體,以復古之體云。”[注](元)祝堯:《古賦辨體篇目序》,《全元文》第39册,第664頁。可知祝堯編選是集的主要目的是明辨賦體文學在各時代的特徵,最終把握賦的總體特點。《四庫》館臣以為“採摭頗為賅備”,“於正變源流,亦言之最確”[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8頁。。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五著録為明刊本。現存有《四庫》本,明成化二年刊本,安南刊本等諸種版本。是集對於文學批評史及文論史有重要意義。

(四)《風雅翼》十四卷、《風雅類編》《古今風雅》

此三集是元人編選的歷代詩文選。《風雅翼》存,《風雅類編》、《古今風雅》軼。

《風雅翼》,劉履編。劉履,生卒年不詳,大致生活於元末明初。字坦之,上虞(今浙江紹興)人。入明隱居,自號草澤閑民。洪武十六年(1383)浙江布政使强起之。到達京師後又以老疾辭還,未及行而卒。《浙江通志》“隱逸傳”有其簡傳。《風雅翼》十四卷,前八卷為《選詩補注》,取《文選》中的詩篇進行刪補訓釋,大致本以理學觀點,斷以己意。卷九、卷十為《選詩補遺》,從散見於傳世詩集中的古歌謠詞42首,以增補《文選》之遺。後四卷為《選詩續編》,從唐宋詩中選録159首,作為《文選》嗣音。是集大致成書於明初,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八著録此集為明嘉靖刊本。現存有《四庫》本。《四庫全書總目》云:“其去取大旨,本於真德秀《文章正宗》。其詮釋體例,則悉以朱子《詩集傳》為準。”而其所選蓋多有不工之處,如論杜甫《三吏》《三别》“太迫切而乏簡遠之度”; 論《塘上行》後六句,則“不明文章之體裁而横生曲解”等[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1頁。。

《風雅類編》,袁懋昭編。袁懋昭,生卒字里不詳。歐陽玄《圭齋文集》卷七有《風雅類編序》。為袁懋昭通過歐陽玄的宗姪貞為求得。據序文,《風雅類編》以世代次序,起四言至樂府,止五言、七言、絶句。其體例參仿《詩譜》,得到歐陽玄贊同,謂之“論建精詳,去取簡當,他日書成,於風雅豈小補哉”[注]《全元文》第34册,第439頁。。

《古今風雅》,李持義編。李持義,生卒字里不詳。少壯時明經,期致用。而到晚年,則隱於醫。時人稱之為“杏隱先生”。於詩歌,能以經為之本,編《古今風雅》以張其詩學。梁寅《石門集》有《古今風雅序》。可知《古今風雅》的編撰體例參照宋真德秀《文章正宗》,而其編撰目的是知詩以為教,故而是集多取關乎風教之作,《詩經》、建安詩、李杜詩為其選録之重[注]《全元文》第49册,第419頁。。

(五)《詩淵》不分卷

《詩淵》著録於《文淵閣書目》,作者佚名。原書無序無跋。屬於未完稿,有稿本15册。所收作品截至明初詩人,據此可推測編纂者當是明初人。《詩淵》收録於《文淵閣書目》,而不見引用於《永樂大典》各韻,説明《詩淵》的編纂約在洪武時期,而成書時間與《永樂大典》同時或稍晚。此集按天、地、人等分類抄録,所録詩歌上迄魏晉,下至明初,具有類書性質。收宋元之作最多,元代詩家合計約三百八十多家。元末張雨唱和總集《師友集》,亦收録其中,《師友集》今不易得見,幸賴此集得以保存。1985年書目文獻出版社陸續影印出版,分裝6册。

三、唱和詩集

(一)《經筵唱和詩》一卷

蘇天爵及館閣文臣、京師詩人唱和之詩。編者抑或為當時經筵官員。目録著作未著録,詩集亦不傳,佚失較早。有陳旅序文一篇。

據陳旅序文,此次經筵及唱和賦詩活動在順帝初期,“文皇帝以明宗有觀書之喻,開奎章閣”,“今上皇帝以明考元子入紹天統,有志祖宗之事,御極之初,即命兩丞相與賢臣碩彦之在著定者,以聖謨嘉言與凡經籍所載可以充廣聰明、增崇德業者,一月三進講。上接聽忘倦,而時有儆惕之色。於是益優禮講官,既賜酒饌,又以高年疲於步趨也,命皆得乘舟太液池,徑西苑以歸。聞者皆為天子重講官若此,天下其不復為中統、至元之時乎?今監察御史鎮陽蘇君伯修時為授經郎兼經筵譯文官,論定其説,使譯者得以國言(蒙古語)悉其指歸。沐日又賦詩鋪寫盛事,約同館之士與京師能詩者和之,彙為一卷,不鄙謂旅,使序之”[注]《全元文》第37册,第248-249頁。。按蘇天爵任監察御史、奎章閣授經郎為文宗至順三年(1332),元統元年(1333)復拜監察御史,元統二年(1334)尋除中書右司都事,兼經筵參贊官。可知此次唱和賦詩活動具體時間應在元統二年,而陳序亦作於此年。此集衹一卷,刊刻與否,陳旅並未交代。按此集後世不傳,抑或此本衹有當時館閣文臣間的傳抄本。由此集可知順帝初御皇極時館閣文壇之興盛。

(二)《第一山唱和詩》

納璘不花編。書目著作無著録,佚失較早。光緒二十九年(1903)重校本《盱眙縣志稿》卷一三録有陳奎《第一山唱和詩序》。

序稱:“至元戊寅至孟冬,山陽馬仲良、汝南陳天章、大梁謝景陽同游,適監邑高昌納公鼎建淮山書院於上,以為斯道倡。觀覽之餘,非徒得山水之樂,抑又喜夫監邑化民之德教也。遂各書所述,以紀此山之勝。”[注]《全元文》第55册,第117頁。納璘不花,字文燦(一作文粲),號絅齋。色目高昌(即畏吾)人。泰定四年(1327)進士,後至元三年(1337)官盱眙縣達魯花赤。後至元四年於“第一山”建淮山書院,時同游者有馬仲良、陳天章(陳奎,字天章,汝南[今屬河南]人)、謝景陽同游並賦詩以紀,並編為《第一山唱和詩》,編者應為召集者納璘不花,而陳奎為序。此集今不存。席世臣《元詩選癸集》録《題第一山答余廷心》一首為納璘不花所作[注]楊鐮先生辨此詩為納璘不花作,非高納璘所作。見《元代文學編年史》,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398頁。,應出自此集。

(三)《圭塘欸乃集》二卷、《圭塘補和》一卷

前集又名《圭塘唱和集》,為許有壬及其弟許有孚、子許楨、門客馬熙的唱和詩集,許有孚編。後集為其門客馬熙補和之作,馬熙編。前集録詩219首,樂府詞66首。後集補和詩78首,詞8首。

許有壬(1286—1364),字可用,彰德湯陰(今河南湯陰)人。延祐二年(1315)進士,歷仕七朝,垂五十年。至正間,曾兩拜中書左丞,致仕給奉。元一代通過科舉而登政府者,唯有壬一人[注](清)顧嗣立:《元詩選》初集卷二十四,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790頁。。《元史》卷一八二有傳。有《至正集》百卷、《圭塘小稿》十卷。許有孚,生卒年未詳,字可行,别號洹濱。有壬之弟。由國學上舍,登至順元年(1330)進士第。歷任湖廣儒學副提舉、湖廣行省檢校、南臺御史、太常院同僉。許楨,生卒年未詳,入明仍在世。字元幹,有壬之子。至正間任秘書郎。馬熙,生卒年不詳。字明初,衡州安仁(今屬湖南)人。曾官右衛率府教授。

是編有至正十年(1350)七月周伯琦序,後有段天佑、周溥、哈剌台、丁文昇、黄冔、趙恒、張守玉、王翰、王國寶、許有孚九篇跋文。其中標注時間者:周跋作於至正十年,哈跋於至正十一年(1351),趙跋於至正二十四年(1364),許跋為洪武十三年(1380)[注]按:有孚跋文題曰:“上章涒灘歲夏四月初吉洹濱識”, “上章涒灘歲”為庚申歲,即洪武十三年(1380),丁文昇跋文中有“洹濱御史領歸抄録”語,知洹濱為有孚别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8頁。;此外還有至正二十四年(1364)陸焕然、趙恒題詩二首。又顧嗣立《元詩選》初集、丙集及鄧顯鶴《沅湘耆舊集前編》卷三六録馬熙《圭塘補和序》一文。至正八年(1348)許有壬致仕回鄉(相州)後,以賜金購得康氏廢園,經重建名為“圭塘别墅”,與親友觴詠唱和其中[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8頁。。又據馬熙《圭塘補和序》云:“欸乃既歌之明年,熙如京師,可行洎楨日侍安陽公,觴詠圭塘,更唱迭和,詩辭凡二百四十有九。又明年,楨來京師,熙始得伏讀全集。”[注](元)馬熙:《圭塘補和序》,《全元文》第56册,第128頁。所謂“欸乃既歌”應指唱和開始之至正八年,可知馬熙於至正九年所見為未全之帙(按周伯琦所見為285首),至正十年始見全編。因而是集成書於至正十年。是年書成之後,七月邀周伯琦作序。而此後馬熙又有補和,成《圭塘補和》一卷,附於編後。洪武十三年有孚跋文曰:“右《倡和集》一帙,江湖友人躬録而裝潢者,二十八年矣。”[注](元)許有孚:《圭塘欸乃集跋》,《圭塘欸乃集》卷下,第912頁。“江湖友人”即丁文昇,可知丁文昇跋文作於至正十三年(1353),是年有丁文昇手抄本。而洪武間許有孚補正修葺本所據即此本。

從跋文情況看,是集在元末流傳甚廣。而今存之本為洪武十三年許有孚修補本。有《四庫》本,藝海珠塵刻本及清抄本數種。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八著録此集為陳仲魚藏舊抄本。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著録包括《四庫》本在内的兩種抄本。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著録此集為三卷,應包括《圭塘補和》一卷。

此集與顧瑛《草堂雅集》成書時間相近,但集會唱和之規模遠遜顧氏草堂。顧氏草堂雅集是南方文人及詩壇之文學活動,而圭塘唱和則代表了北方文壇的詩歌創作活動。且圭塘唱和為“自相師友”的形式,許有壬作為元代後期重要的館閣文臣,其詩學觀念的變化在此間致仕歸隱後表現尤為明顯。其矛盾之心態在唱和詩作中時有反映。因此是集對於考察元代後期詩學思想的轉變有重要意義。

(四)《荆南倡和詩集》一卷

元末周砥、馬治唱和詩集。砥(約1367年前後在世),字履道,號東皋,平江(今江蘇蘇州)人,僑居無錫。治(1332-?),字孝常,宜興(今屬江蘇)人。《明史》卷二八五《陶宗儀》傳末附有二人簡傳。據《元史》及《新元史》,元代另有周砥一人,曾參與附修三史,任國子祭酒。按《明史》載,周砥 “以詞學知名”,“博學工文詞”,與馬治交善,遭戰亂客於馬治家,二人遍游陽羨山溪之勝[注](清)張廷玉:《明史》卷二八五,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326頁。。而砥後從張士誠,死於兵亂,其卒年應在至正二十七年(1367)張士誠敗亡之時。洪武時馬治為内邱知縣,遷建昌知府。洪武十七年(1384)尚在世。

此集有鄭元祐序,砥、治二人自序,高啓後序及題詩兩首,洪武十年(1377)徐賁題志,明憲宗成化四年(1488)李應楨、成化五年張弼集後書跋。據砥序,砥於至正十三年(1353)至至正十五年(1355)避亂於馬治家,三年間二人處同館,隨時唱和,將所作之詩積為一卷,題為《荆南唱和詩》。十五年秋七月抄録為兩帙,二人各留一帙,借此“以識窮愁憂患之歲月”[注](元)周砥:《荆南唱和詩序》,《荆南唱和詩集》,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70册,第231頁。。因而是集成書於至正十五年。按高啓序,馬治以其所留手録本交於高啓,高啓又出示於吕敏。後由吕敏歸諸馬治[注](明)高啓:《荆南唱和詩集後序》,《荆南唱和詩集》,第256-257頁。。明成化間,鄉賢李廷芝將此本攜至京師,於明憲宗成化四年由李應禎、張弼校正付梓,張弼撰寫跋文已至成化五年正月,故而此集最終刊刻於明憲宗成化五年[注](明)張弼:《書荆南唱和詩集後》,《荆南唱和詩集》,第258頁。。現存《四庫》本之底本即此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九著録此集為王蓮涇、顧秀野藏明刊本。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七著録為拜經樓藏舊抄本。

是集後附録數首馬治哀悼與追和周砥之詩。在元末戰亂中二人以唱和相慰相藉,其别集均不存,詩歌有賴此集流傳。四庫館臣以為“砥以吟詠擅長情致纏綿。治詩稍遜於砥,而雋句絡繹,工力亦差能相敵。以視松陵倡和、漢上題襟,雖未必遽追配作者”,[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2頁。所言應是。而二人之自適吟詠、以詩慰藉之詩學觀念在集中亦有所反映。

(五)《諸君唱和詩》《少微倡和集》《掀篷唱和詩》《劉石倡和詩》

此四種詩集是元末名將石抹宜孫鎮處州時與當地文人的唱和集。

石抹宜孫(?—1359),字申之,又名蕭宜孫。其先祖石抹也先,太祖時為御史大夫,後定居台州。其父石抹繼祖(字伯善),為沿海上副萬户,分鎮台州,又移鎮婺、處兩州。宜孫襲父職,後讓職其弟,退居台州。至正間升為江浙行省行樞密院判官,總制處州。成為元末朝廷在江南的中流砥柱。至正十九年(1359),處州失守,宜孫戰死,元廷追封為越國公,諡忠湣。《元史》卷一八八有傳。史稱宜孫“性警敏,嗜學問,於書務博覽,而長於詩歌”[注](明)宋濂等:《元史》卷一八八,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4310頁。,曾師事北山文士王毅,與胡深、葉子奇等人為同門,與宋濂、王褘以及劉基、高明、蘇友龍等人交往密切。至正十七年(1357),宜孫制處州時,以江浙儒學副提舉劉基為樞密院經歷,尹蘇友龍為照磨,胡深、葉琛、章溢參謀軍事。此間這些文友多次雅集,互為唱和。

然此時的唱和詩歌大多散失,《掀篷唱和詩》原本已軼,席世臣《元詩選癸集》“辛集”收録有何宗姚、費世大等12人《妙成觀掀篷和何宗姚韻詩》,此外《御選元詩》卷五五收有宜孫《妙成觀掀篷和何宗姚韻》,劉基《誠意伯文集》卷五、卷十有數首《和何宗姚韻詩》。《劉石唱和詩》為劉基於至正十六年(1356)承省檄與宜孫討寇之時的唱和詩集。劉基《劉文成集》卷十有《唱和詩集序》。嵇曾筠《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二有著録,王圻《續文獻通考》卷一百八十三“經籍考”著録為明萬曆三十年(1602)松江府刻本。《諸君唱和詩》與《少微倡和集》今不傳,書目著作亦不見著録。王毅《木訥齋文集》卷一有《諸君唱和詩序》,王褘《王忠文公集》卷七有《少微倡和集序》。王毅序文作於至正十二年(1352)臘月二十一日,可知《諸君唱和詩》成集於此間。序云:“初,侯(宜孫)下車求士於予,毅雖僭舉所知,以胡生仲淵對,延與謀,訖有成功。雖侯才略過人,仲淵不為無助。閑暇之日,主賓相樂,以詩唱酬。繼而群彦畢來,和者繕寫成卷,辱侯不鄙,令予序之。”[注]《全元文》第49册,第201頁。可知此集以宜孫與胡深酬唱之詩為主,似為至正十一年(1351)討寇時所作。王褘序文未標寫作時間,據序文所載,可知至正十五年(1355)宜孫持閫帥之節,來鎮處州,十六年劉基相與輯綏,至十七年秋,“政通人和,州以無事”。唱和活動即在此二年間。《少微倡和集》成書及王褘撰寫序文應在至正十七年。“兩年之間,總之凡三百餘篇,名曰《少微倡和集》。詩作於是州,州以星名,故亦因星以名集也。禕得而讀之,竊嘆其愛君憂國,傷世憫俗之情見於言辭者,何其惓惓哉!”[注]《全元文》第55册,第303頁。在戰亂間隙,處州詩人群體創作了大量詩歌,這些詩歌“有以繫人心、關政理、明王化,而為世道勸者,憂深思遠,有古風人之義,則固非夫人之所知,而君子必能審之矣”[注]《全元文》第55册,第303頁。。石抹將軍之本色是詩人,詩作雖憾於散失,然作為特殊時期其所組織的當地文人集會,目的雖為穩定一方形勢,爭取民心,但也體現了特殊時期地方詩壇的詩學取嚮,對於考察元末詩學思想流變有重要意義。

(六)《至正庚辛唱和詩》一卷

郁遵編。至正二十年(庚子1360)、二十一年(辛丑1361)繆思恭等人於嘉興南湖的分韻唱和之作。收入26位詩人的詩作28首。

繆思恭(1321—1364),字德謙,號菊坡,吴陵(今江蘇蘇州)人。至正間為嘉興路同知。至正十九年(1359),張士誠之弟張士信、張士德攻嘉興,檣櫓蔽天,排川而下,繆思恭在杉青閘兩岸堆積蘆葦以待,當時南風大作,大火抵擋了來勢凶猛的亂兵,取得勝利,民心大悦。亂後第二年於嘉興南湖舉行會集。據沈季友《槜李詩系》卷六郁遵題識云:“至正己亥(1359)兵後,明年庚子八月之望同守繆公招同諸彦小集南湖,以杜甫‘不可久留豺虎地,南方猶有未招魂’為韻,人得一字,即席而成。亦足以紀一時之變,且辛丑此會為不易得云爾。”[注](清)沈季友:《槜李詩系》卷六,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藏清刻本。另據嵇曾筠《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二載,參與庚子年集會之詩人有:繆思恭、髙巽志、徐一夔、姚桐壽、釋克新、江漢、陳世昌、鮑恂、樂善、金絅、潘澤民、殷從先、朱德輝、郁遵十四人。至正二十一年秋七月嘉興儒學訓導曹睿(字新民,永嘉人)主持當地文人再集於南湖,游景德寺,以唐人“因過竹院逢僧話,有得浮生半日閑”句分韻賦詩[注](清)沈季友:《槜李詩系》卷六,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藏清刻本。。據嵇《志》載,此次集會有吕安坦、鮑恂、牛諒、釋智寬、常真、丘民、張翼、王綸、來志道、聞人麟、曹睿、徐一夔、尤存、周棐十四人。兩次集會作品由郁遵結集為《至正庚辛唱和詩》,有周伯琦序(見《槜李詩系》卷六)。郁遵,字子路,嘉興人。至正間,曾任承事郎司農右丞。

嵇曾筠《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二載為兩集:《至正庚子倡和詩》《至正辛丑倡和詩》。《四庫》本為一卷,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同。後附有明郁嘉慶《至正庚辛考世編》《名公手翰》二十二條。清人朱彝尊亦嘗編訂此集,“於每詩之前,人各為傳”[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第1737頁。。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著録兩種,一種為舊寫本,無朱彝尊跋語;一種為朱彝尊所輯寫本,前有周序,後有朱氏跋文。

《至正庚辛唱和詩》與石抹宜孫處州諸集相似,以“知詩可以觀時之治亂”為集會唱和的目的,對考察一時一地之詩學觀念頗有價值。

四、雅集文會、同題集詠集

(一)《濟陽文會》《聚桂文會》《應奎文會》

此三集今不存。目録著作亦罕見著録。均為民間詩社文會的私試作品結集。

《濟陽文會》是山東士子應舉程文的模擬之試。蘇天爵《滋溪文稿》卷六有《濟陽文會序》一文。按序文題識為“集賢侍講學士、通奉大夫兼國子祭酒趙郡蘇天爵題”,概知序文寫作時間應在至正五年(1345),是年天爵出任山東道肅政廉訪使,後尋召還集賢。而在此前一年,天爵從陝西行台侍御史任上召為集賢侍講學士,兼國子祭酒。序曰:“濟陽之士,讀書永安僧舍,緝為貢舉之文,月再會焉。或文義、字書之訛,亦各有罰,必欲詞章程式,期於中選,其志亦可尚哉。”[注]《全元文》第40册,第66頁。可見此次文會亦有比評之意,有文字與文義之誤均有所懲罰。按至正五年三月有廷試,此次文會,是科舉士子的練習之作,結集而未傳,抑或是由於這些文章衹用作指導考試。

“聚桂文會”作為元末江南一帶(浙江嘉興)一次民間詩社集會及私試評比活動而為人所知。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卷二、俞樾《茶香室叢抄》卷二十四等均有記載。而這次詩社評比之後亦有《聚桂文會》編集,楊維楨《東維子文集》卷六有《聚桂文會序》一篇,記載該集成書始末。該集編者為濮允中。允中晚號“樂賢”。濮允中為武宗至大時期嘉禾(今浙江嘉興桐鄉)著名商人濮鑒之子。至正間,濮允中在其家塾開聚桂文會,東南文士以文卷赴者五百餘人,聘請楊維楨及江浙儒學副提舉李祁為主評官,葛蔵之、鮑恂並相討議,取三十人之詩,之後“斯文鋟梓,濮君又來一言以敘首”[注]《全元文》第41册,第226頁。,可知此集在楊維楨作序後有刊刻流傳。然該集未存,文會之作惜不得見。

“應奎文會”是吕良佐於至正中在家鄉華亭(今屬上海)所開的“以詩較藝”的詩會。吕良佐(1295—1359),字輔之(一字唐臣),號璜溪處士。曾為涇縣尹。明顧清《松江府志》卷十三、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松江府志》卷十三[注]《全元文》引為卷三一,誤。第39册,第269頁。、光緒四年(1878)《金山縣志》卷二十有吕良佐《應奎文會自序》。序文云:“良佐(草澤人出)生文明時,竊慕鄉舉里選之盛,輒於大比之隙,創立應奎文會。邑大夫唐公世英、張公彦英明勸於上,移以公牒,聘海内知名士,主文評者,會稽楊公廉夫,公又(舉同司者)與同評者雲間陸公宅之。東南之士以文投者七百餘卷,中程者四十卷。蓋楊公早登高科,其文力追西漢、盛唐之作,而山林學者無不欲(收名定價)列名於其門,故視他會為獨盛。不然,士之懷奇氣,不可以爵禄誘者,其於自閟其學,況銖金尺幣所能致哉!今所選高者,經正而文,賦奇而法,詔、誥、章、表,各通其體,策皆貫穿古今,而有經世之略者也,誠足為後代之繩尺(也)已。(代之好事者,濃賞所以立會固不少,而四方之卷不滿百十,吾益知文會不足為士子之軒輊,而司文衡者實係多士之重輕也,豈不信哉?)選中之文,因鋟諸梓,以傳不朽。(而僣目序其首云)至正十年七月序。(縣)魁其選者,廣信尹布顔也。”[注]以《全元文》與方志對校,方志每有脱文,標注於括弧中。《全元文》第39册,第269頁。序文交代文會詩文評比始末較詳,此處不再贅述。據序文,文會入選作品有刊刻成集,惜之不傳。該序作於至正十年(1350),是集成書應在此間,《聚桂文會》與此集在元末及後世未有傳本抑或與入選作品的水準有關,楊維楨評語或許衹是客套之語。至正二十二年(1362)楊維楨為嘉禾縣尹楊本中編《吴越兩山亭志》,選編吴越兩地詩作,而“樂郊”附庸風雅之文人率相“固乞寬假,得與姓名”,被楊斥為“風雅掃地”,可謂佐證。事見姚桐壽《樂郊私語》。

(二)《西湖竹枝詞》一卷

又名《西湖竹枝集》,楊維楨編。是集收120人184首集詠西湖的竹枝體詩歌,是元至正間由楊維楨發起,廣泛唱和的一次“同題集詠”活動的結集。

楊維楨(1296—1370),字廉夫,號鐵崖、鐵笛道人等,會稽(今屬浙江)人。為席捲元末詩壇之“鐵崖體”的開創者。至正間,楊維楨首倡《西湖竹枝歌》,一時間,同和者不絶,有詩壇泰斗如虞集、楊載、揭傒斯等人,亦有蒙古、色目詩人、釋子詩人、西湖女子以及不知名氏者數百人[注]據明和維《西湖竹枝詞序》。後楊維楨編入集中120人,陸容《菽園雜記》卷十三所記為122人,抑或因“無名氏”之故,具體人數難斷。。而編入集者亦有百二十人。

是集有至正八年(1248)楊維楨自序。序云:“余閑居西湖者七八年,與茅山外史張貞居(張雨)、苕溪郯九成(郯韶)輩為唱和交。水光山色,浸沉胸次,洗一時樽俎粉黛之習,於是乎有‘竹枝’之聲。好事者流佈南北,名人韻士屬和者無慮百家。道揚諷喻,古人之教廣矣。是風一變,賢妃貞婦,興國顯家,而《烈女傳》作矣。採風謠者,其可忽諸?至正八年秋七月,會稽楊維楨書於玉山草堂。”[注]《全元文》第42册,第497頁。可知是集成書於此年。而集詠西湖竹枝的目的在於風化人心。序文作於玉山草堂,而此間玉山草堂的觴詠之會亦剛剛開始,《西湖竹枝詞》無疑對玉山文人詩歌創作有至深的影響。當然玉山文人亦多見諸於是集,對於該集的傳播有不可忽略的作用。

是集在當時及後世流傳頗廣。陸容《菽園雜記》、曹學佺《石倉歷代詩選》、顧起元《客座贅語》、瞿佑《歸田詩話》、郎瑛《七修類稿》均有載録。楊士奇《文淵閣書目》有著録。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十九敘録明天順間刊本“新刻西湖竹枝詞一卷”。范邦甸《天一閣書目》卷四録抄本一卷。丁仁《八千卷樓書目》卷十九録錢塘丁氏嘉惠堂《武林掌故叢編》本,今存。此外現存版本亦有明陳於京漱雲樓刻本《楊維楨文集》附録本、錢塘丁氏《西湖集覽》叢書本、清道光一枝軒刻本、掃葉山房叢抄刻本。

《西湖竹枝詞》是鐵崖體古樂府具有代表性的創作形式,在楊維楨的創作中有引橋過渡的作用,因而對於考察其詩學思想的轉變具有重要意義,而參與創作的詩人又與玉山草堂文人、北郭文人等文學群體有密切關係,又可據此概覽元末詩壇生態。

(三)《玉山名勝集》八卷外一卷、《草堂雅集》十三卷、《玉山倡和》一卷、《玉山記游》一卷、《玉山遺什》一卷

此五集為顧氏玉山草堂雅集唱酬詩集,均存。

前三種為顧瑛編。《玉山記游》為元末明初人袁華編。《玉山拾遺》編者不詳。顧瑛(1310—1369),又名德輝、阿瑛,字仲瑛,别號金粟道人。昆山(今屬江蘇)人。顧瑛家業富豪,不屑仕進,至正八年(1348)於界溪舊宅之西築玉山佳處,至正十年草堂落成,有景點26處,常聚四方文人墨客,詩酒唱和,一時名流,咸赴從游。雖至正中期玉山雅集曾因戰亂而時斷時續,然卻一直堅持十多年之久,是元代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知名度最高的文人雅集活動。而顧瑛也因此在元末詩壇獲得了文壇東道主的地位。在將近二十年的雅集唱和活動中,顧瑛與元末詩壇絶大部分詩人都有密切交往,其所輯《玉山名勝集》《草堂雅集》《玉山倡和》以及袁華所輯《玉山紀游》、未署編者的《玉山拾遺》就是元末詩壇文人交往的動態圖景。據楊鐮先生的統計,這些詩集收録詩篇達5000多首[注](元)顧瑛輯,楊鐮、祁學明、張頤青整理:《草堂雅集》,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3頁。。

此五集編刊最早的是《草堂雅集》,所收有至正左右即已去世的詩人。楊維楨《東維子集》卷七有《玉山草堂雅集序》,作序時間為至正九年(1349),序云:“昆山顧仲瑛裒其所嘗與游者往還唱和及襍賦之詩,悉鋟諸梓,編帙既成,求余一言以引諸首……集自余而次凡五十餘家,詩凡七百餘首,其工拙淺深自有定品,觀者有不待余之評裁也。”[注]《全元文》第41册,第245頁。又《四庫全書總目》該集提要云:“自陳基至釋自恢,凡七十人。”[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1頁。可知至正九年該集即已成書,然在此後的雅集聚會中該集又再度修訂重刻。《四庫》本增入詩人約20家,而現存陶湘刻本,收入之詩作有3369首。《草堂雅集》的版本非常複雜,應是經過多次修訂,現存主要有《四庫》本十三卷、陶湘本十八卷、景元刊本共十八卷(包括後卷五卷)、鮑廷博校補本十七卷(包括後卷四卷)。具體版本情況見楊鐮等人整理《草堂雅集》卷前。以存詩之數目暫且可判定陶湘本是其最後的定本。據《四庫》館臣提要,此集有意效仿段成式《漢上題襟集》,將唱和之作彙為一集。又仿元好問《中州集》,詩人前各為小傳。雖以“雅集”為名,實則簡録詩人的平生之作[注]同上,第1711頁。。因此元代後期詩壇風貌及詩學流嚮於此集中可得梗概。《玉山名勝集》似稍後於《草堂雅集》而編刊。至正十年玉山佳處大致落成,是集所收作品即以玉山草堂中地名為次序編排,釣魚軒、芝雲堂、可詩齋、讀書舍等26處佳景依次先載其題句,後録其春題,序、記、詩篇分繫其後。而“元季知名之士,列其間者十之八九……文釆風流,照映一世,數百年後,猶想見之。録存其書,亦千載藝林之佳話也”[注]同上,第1710頁。。此集有黄溍、李祁二序,另《全元文》第50册收録陳基《玉山名勝集序》,與黄序基本相同[注]《全元文》第50册,第286頁。,尚有待考證。此集版本亦複雜,明朱存理校補二卷本、萬曆四卷刻本、四庫八卷本及清抄二十六卷本等版本,具體見楊鐮等人整理《草堂雅集》。吴騫《四朝經籍志補》、張繼才《補元史藝文志》著録此集於史部“地理類”。《玉山倡和》《玉山遺什》編刊較前二者更晚,《遺什》“附録”之後文字編録於顧瑛離世之後。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七著録二集為明抄本。二集通常合編,著録為二卷,現存有國家圖書館藏倪氏經鉏堂抄本及重録本、南京圖書館藏丁丙舊藏抄本(《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九著録為影寫本),均係出明抄本。與前四種不同,袁華所編《玉山紀游》為顧瑛等人在包括玉山以及玉山之外的天平山、靈巖山、虎丘、西湖、吴江等地的紀游唱和之作。據《四庫全書總目》,袁華已入明,但是其所作之詩在元末至正中,編輯此集的時間亦在元末。是編所録詩前均有小序,記載游覽始末,所與游者有楊維楨、鄭元祐、郯韶、沈明遠、陳基、周砥等風雅勝流。所録詩篇亦“山水清音,琴樽佳興”,足可謂文采風流[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11頁。。陸《志》卷一一七著録為舊抄本,而此集的抄本系統可能均出自明萬曆刻本,現存有《四庫》本,底本即為明刻本。

《玉山草堂總集》“反復增刪、隨得隨刊”的編撰特點蓋因雅集聚會的不斷舉辦,時有新的内容補入,而這種編撰特點其實也是元代後期總集編撰的典型特點,詩歌抑或詩學在總集編撰的過程中不斷趨於成熟。此外其作為元代後期容量最大、範圍最廣的詩歌總集,對同時及稍後的《澹游集》《至正庚辛唱和詩》《金蘭集》《金玉編》等總集的編撰有重要影響。同時,元代後期詩學觀念在玉山文人處得以匯集,這些總集無疑也集中展示了此期的詩學概貌。

(四)《續蘭亭詩會詩集》

劉仁本序編。為紀念王羲之蘭亭集會而在浙江餘姚舉行的詩人觴詠之會,原有42人參與,今存有12人之詩篇。

劉仁本(約1308—1367),字得玄,號羽庭。天台(今屬浙江)人。元代後期中舉人,歷官温州路總管、江浙行省左右司郎中。與迺賢、朱右、謝理、王霖等文人交游。

錢熙彦《元詩選補遺》有詩序,序曰:“仁本治師會稽之餘姚州,作雩詠亭於龍泉左麓,仿佛蘭亭景物,集名士趙俶、謝理、朱右,天台僧白雲以下四十二人,修禊賦詩,仁本自為之序。當方氏盛時,招延士大夫折節好文,與中吴張氏爭勝,文人遺老皆往依焉。故一時風雅之盛如此。”[注](清)錢熙彦編:《元詩選補遺》,北京:中華書局,2002 年點校本,第643 頁。此外陶宗儀《游志續編》卷下、阮元《兩浙金石志補遺》均有載。至正二十年(1360)劉仁本治餘姚,舉辦續蘭亭詩會,當日有賦詩者31人,後劉氏刻集時又補入其他詩人之詩。今可得見者散記於朱彝尊《靜志居詩話》、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陳衍《元詩紀事》,約有12人之作。

(五)《金蘭集》

又名《耕漁軒集》。徐達左編。是編收輯時人投贈之作,約一百二十多人。

徐達左(1333—1395),字良夫(一作良輔),號松雲道人,别號漁耕子。平江吴縣(今江蘇蘇州)人。從邵宏道學《易》,董仁仲學《書》。元末避兵禍,隱於鄧尉山、光福山等處,建“耕漁軒”“遂幽軒”,結交文士,題詠唱和。洪武二十二年(1389),聘為建寧儒學訓導,卒於任。達左與元末顧瑛多相類,均富甲一方,招攬文友,聚會酬唱。王士禎所謂“不減金粟道人玉山雅集”[注](清)王士禎:《帶經堂詩話》卷六,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第150頁。,然其影響與規模不敵顧氏草堂雅集。明王鏊《姑蘇志》卷五四有傳。

是集有至正二十二年(1362)王行序、至正二十五年(1365)釋道衍後序。據二序可判定該集之成書時間大致在此間。而二序所題均為《耕漁軒集》,知該集早期抄本名為《耕漁軒集》。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卷五載:“吴中徐達左良夫耕漁軒名士留題甚衆,朱德潤澤民為作圖,仉機沙大用作傳,高遜志士敏作記,唐肅處敬作銘,王行止仲作序,楊基孟載作説,釋道衍作後序。”[注](清)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卷五,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第129頁。可見該集在元末流傳甚廣。名曰《金蘭集》並付梓刊刻應在洪武八年(1375),為達左自刻,共三卷。後“其十一世孫志羽為之校梓以行。前附載正統九年徐珵所作《耕漁子傳》”[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第1739頁。,《四庫》本即為此本。此外該集還有四卷本諸種及國家圖書館藏清錢氏萃古齋抄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著録曹倦圃抄本等諸種抄本。版本情況詳見祝軍《〈金蘭集〉考證》[注]祝軍:《〈金蘭集〉考證》,《河南社會科學》2011年第6期。。

《金蘭集》所收詩人比玉山草堂文人稍晚,其重出者如北郭文人,所作詩篇多表現戰亂中文人的精神狀態,對考察元後期詩學流變有重要價值。

(六)《藍田八詠》、《武夷山詩集》二卷、《靜安八詠》一卷

此三集是依景點而作的同題集詠詩集。《靜安八詠》,今存;《藍田八詠》《武夷山詩集》軼,《四庫全書總目》著録為存目。

《藍田八詠》,宋則齊編。則齊,為閩道士,道號真元,生平爵里無考。李存《俟庵集》卷十八有《藍田八詠詩序》一篇。序文云“是八者,皆宋君之所游息,而吾黨之士,或詩之,或賦之,鏘然而金石奏,爛然而錦繡敷而未已也”,又“於斯時也,其視吾黨之所云云者,又直夫塵垢粃糠而已矣”[注]《全元文》第33册,第363頁。,可知李存亦參與唱詠之間。李存,字明遠(一字仲公),學者稱“俟庵先生”,饒州(今屬江西)人。受學於理學家陸苑,與祝蕃、舒衍、吴謙並稱“江東四先生”。元末兵亂,避於臨川,卒於至正十四年(1354)。故而此次同題集詠必不晚於至正後期兵起之時。據序文,此處所謂藍田為長樂縣(今福建長樂市)之勝地,則齊在此處創觀居住。所謂八境有藍田、藍橋、仙人峰、紫微峰、青牛嶺、泛龍嶺、還源洞等,道士則依景而成詩,同游者亦以詩、賦和之。惜詩作未存。

《靜安八詠》為釋壽寧編選的時人題詠靜安寺八景之詩集。釋壽寧,生卒年未詳,字無為,號一庵,永嘉(今浙江温州)人。居上海靜安寺。與元代名流袁桷、貢師泰、鄭元祐、王逢、楊維楨等人交往唱和。靜安寺有著名八景:赤烏碑、陳檜、蝦子潭、講經臺、滬瀆壘、湧泉、蘆子渡、緑雲洞,壽寧各詠一首,作《靜安八詠》,後廣求當時名人,並匯集諸家之作,編成《靜安八詠》詩集一卷。中華書局1983年《叢書集成初編》本《靜安八詠集》卷末錢鼒序云:“帙既成,會稽鐵崖先生首為序之,而命鼒述八景之事蹟。徐曰:‘吾將勒諸梓,而不可不為其序。’予曰:‘鼒與師交方外,而又得追攀鐵崖群公間,其敢辭。吾嘗以為有前人之勝概而不有以歌詠之,則無以昭其前,若後人之歌詠而不有以金石之,則無以傳於後,確乎不可拔之論也。師之此傳,則八詠之勝概,不特在靜安而將見流播九州矣。其於招提之境,不亦愈有光華也哉。是不可以不序。於是次第其説於其後云。’”[注]《全元文》第59册,第112頁。可知,是集成書後請楊維楨作序,今存是集另有楊氏評點,而其成書及刊刻始末,交代甚清。是集今存有《四庫》本,《叢書集成初編》本。《四庫》本卷首有錢鼒《事蹟述》一篇,並載有張紘詩,是嘉靖中張抑、張紘重校重刊後附入[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第1737頁。。

不同於前二集為元代同題集詠詩集,《武夷山詩集》所録迄於唐,止於元。然唐代衹録李商隱一首,以元人作品為多。據《四庫存目》,此集前《總録》一篇,概述武夷山之得名及歷代興建封號之事。後二卷為詩,録游山之人的題詠之作。卷前有後至元三年(1337)序文,云:“萬年宫提舉張一村攜示。”此集可能便是張一村編纂,其人今無考[注]同上,第1737頁。。

五、題贈詩集

(一)《編類運使復齋郭公敏行録》、《甘棠集》一卷、《送張吴縣之官嘉定詩》一卷、《良常草堂圖詩》一卷、《送張府判詩》一卷

此五集為元代歌詠善政廉行的題贈之作。《編類運使復齋郭公敏行録》,今存;《甘棠集》,軼;後三集皆時人為元代吴縣縣丞張經作,軼。

《編類運使復齋郭公敏行録》,無撰人名氏。以郭郁為官地點為序收録時人贈送郭郁詩文271首。“敏行録”之稱取“敏行其體,敏政其用”之意,所録多為歌功頌德之作。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著録為一卷,阮元《四庫未收書目提要》卷四著録之本,無卷次,無撰人名氏,前有古候黄文仲及三山林興祖兩序,阮氏疑出二人所編。錢氏所謂一卷亦即“不分卷”意。郭郁,生卒年未詳。字文卿,號復齋。大名(今屬河北)人。曾受學於侯克中。皇慶元年(1312)除浮梁州知州,歷高郵知府。至治三年(1323)任兩浙都轉運鹽使司同知,後歷仕江南各處,與當地文人交往密切。至正《四明續志》卷一、《新元史》卷一九四有傳。作序者林興祖,字宗起,號木軒。至治二年(1322)登進士第,授承事郎,出任黄岩州同知,黄岩州隸屬台州路,此期二人為官之地大致相近,阮氏之推測亦不無道理。黄文仲序標明作序時間為辛未(二年1331)孟春,大致可知是集成書於至順間。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卷三十五著録該集為元至順刊本。可見該集在至順間最早刊刻。此本來自黄蕘圃,後藏於張氏愛日精廬,常熟張芙川又據以影寫完帙。錢大昕《十駕齋養心録》卷十三、孫原湘《天真閣集》卷四十三所著録及題跋者均為該本。現存於國家圖書館的元至順刻本亦為此本。此外《婉委别藏》另有一種抄本,刻本殘缺處可從抄本中補軼,可知抄本過録之時,刻本尤保存完好。有關該集的推薦介紹研究見楊鐮先生《元人總集研究示例》一文[注]楊鐮:《元代文學及文獻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87-91頁。。

《甘棠集》,不知編者名氏。所謂“甘棠”者,取“召南之思召公”,録至正間浦江人為浦江縣達魯花赤廉阿年八哈所作歌詠之作[注]明孫能傳《内閣藏書目録》卷八作“元至元間廉阿宰浦江及致政浦人去思諸詩也”,黄虞稷《千頃堂書目》、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同,所著年代誤。廉阿年八哈任浦江縣達魯花赤時間,詳見王梅堂:《廉阿年八哈考述》,《西域研究》2003年第4期。。廉阿年八哈,生卒未詳[注]王梅堂《廉阿年八哈考述》考證廉阿年八哈大致生於1320—1327年間。詳見《西域研究》2003年第4期,第113頁。。一名浦,字景淵,北庭畏吾人。其從祖廉希憲(阿里海牙),為元初著名文臣,官至中書平章政事,封恒陽王,通孟學,學者稱為“廉孟子”。 廉阿年八哈至正間為浦江縣達魯花赤。政績卓越,深受當地百姓愛戴。戴良《甘棠集序》載:“北庭廉侯來長婺之浦江。浦江之民咸愛戴之如父母,畏敬之如神明,倚賴之如山嶽。三年政成,治任將歸,而黄童白叟涕泣以留者,動千百計。已而侯之去志浩不可挽,又皆退而悲思。商賈相與嘆於市,行旅相與嘆於途,耕農相與嘆於野,低佪顧盻,不知所圖。則推夫吾黨之工乎詩者,作為聲詩以詠歌之。一縣之士詠歌之不足,則五縣一州又從而詠歌之,五縣一州詠歌之不足,則旁近他郡又從而詠歌之。”[注]《全元文》第53册,第214頁。故而縣之好事者將這些詩歌精加擇練,編為一集,集凡二卷,請戴良為序,以刻諸梓。有關該集成書時間戴序並未交代,蘇天爵《柳待制文集序》載:“至正庚寅(十年,1350),浙東僉憲余公按行所部,以浦江監縣廉君.清慎有為,受民重士,乃命刻其文傳焉。”[注]《全元文》第40册,第79頁。可知該集大致成書於至正十年。此集著録於楊士奇《文淵閣書目》卷二、孫能傳《内閣藏書目録》卷八。黄虞稷《千頃堂書目》、錢大昕《元史藝文志》亦載,標為一卷,可能在清代有一卷本流傳。是集今不見傳。

《送張吴縣之官嘉定詩》一卷、《良常草堂圖詩》一卷、《送張府判詩》一卷,皆時人為吴縣縣丞張經所作的題詠、送行之作。張經,字德常,元時為吴縣丞、縣尹,後擢授嘉定州同知。在任頗有政績,時人褒美其德,離任時賦詩以送行,録為一集。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有著録。明趙琦美《鐵網珊瑚》卷八録有鄭元祐《送張吴縣之官嘉定分題詩序》。又清倪濤《六藝之一録》卷三百六十詳録前二集目録,據目録可知,題贈作者多活動於元代後期,如鄭元祐、王逢、張憲、楊基、高啓等,俱為一時名流,可大致判斷三集編刊於元末,而前二集在清代似有傳本。《送張吴縣之官嘉定分題詩》收37人之作,《良常草堂圖詩》收4人詩作。

將時人題詠、送行、投贈、謁見等作品彙為一編是元代後期詩文總集編撰的一種重要形式,而詩人之社會活動範圍及詩學觀念也由此可得以考察。

(二)《敦交集》一卷、《偉觀集》一卷

此二集收入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底本均為藝風堂藏舊鈔本。《敦交集》收時人贈言唱酬詩。《偉觀集》收時人題畫詩。

《敦交集》一卷,魏壽延編。為三十年間時人與壽延酬答唱和之作,收24人76首詩作。

壽延,生卒未詳,活動於元末明初。字仲遠,别號竹深。上虞(今屬浙江)人。與張翥、宋濂、王冕等人交往,其父魏明叔築福源精舍,壽延隱居於此,宋濂《宋文憲集》卷七有《見山樓記》載其隱居事蹟。是集具體成書時間不詳,大致於元季明初。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二有著録,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五十二有《書敦交集後》,知所録之本為康熙年丁丑(1697)朱氏於李君實桃軒處購得。錢載《蘀石齋詩集》卷二十六《觀敦交集册子》所見即為朱氏藏本,概知朱氏曾手録王冕、唐冕、李延興、戴良、淩彦翀、釋宗泐為仲遠所作之詩各一首補餘後。今存有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本,標為“藝風堂藏舊抄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卷十八著録此集為舊寫本,有鮑廷博跋,與羅本為同一種,有朱彝尊跋文,可知皆為朱氏藏本。

《偉觀集》一卷,不詳編者。輯録元代及明初22人題董旭所作《長江偉觀圖》詩。

此集現有羅振玉輯連平范氏雙魚室刊《元人選元詩五種》。至正十六年(1356)董旭畫《長江偉觀圖》並賦其左。此外另有陳謨、沈性、篤烈圖、馬山、王受益、趙良翰、錢元肅、柯九思等元代後期詩人的題詩,又有永樂十年(1412)金桑之詩。金桑詩前有序云:“余觀會稽張氏舊藏董旭所畫《長江偉觀》,詩與類皆傑作,金□而玉應,氣岓□出兹,豈易評品也哉?惜乎時當元季,感慨之辭居多。迨我皇明混一區宇,尚何天塹之險、南北之限,□□獲睹……以鳴國家一統之盛也歟!……永樂壬辰鞠月登高前一日金桑再賦。”[注]《偉觀集》卷末,羅振玉輯:《元人選元詩五種》,1908年精刻本。可知現存此集成書於明初永樂十年以後,題畫之詩或原附於畫作,可能在金桑之後有人(抑或是金桑本人)有意地將畫中所題之詩摘録下來,彙為一集。元末題畫詩内容多滄桑感慨之語,而入明後氣象有所變化,此集對於研究元代題畫詩有重要價值。

(三)《師友集》、《四明洞天丹山圖詠集》、《澹游集》、《金玉編》

此四集為釋道等方外詩人所編輯的友朋投贈和題詠之作,是元後期文壇與釋道文人互動之體現,也是元後期動亂中南北詩壇保持密切聯繫之明證。元後期諸多詩人詩作由此四集得以保存。四集現存。

《師友集》張雨編。張雨(1283—1350),字伯雨,號貞居,又號句曲外史。道名張嗣真。錢塘(今浙江杭州)人。雨為元代著名方外詩人,曾受學於虞集,詩歌清新流麗。二十歲時出為道士,居茅山,與元末楊維楨、張小山、薛昂夫、仇遠等人唱和往來。黄溍《金華黄先生文集》卷十八續稿十五有《師友集序》文。記敘張雨世貫行跡,及《師友集》概況。據序文,張雨編撰《師友集》應在其晚年,其所録作品次第不繫於齒爵與位望,而以所贈之詩或唱酬的時間順序編排,最後由方外人士校讎編輯,邀請黄溍為之序,而刻置於張雨所居靈石山之登善庵[注]《全元文》第29册,第85頁。。錢大昕《元史藝文志》、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二有著録,他書罕見記録。現存《師友集》收録在《詩淵》第三册,有當時人與張雨酬唱詩104首。

《四明洞天丹山圖詠集》又名《石田山房詩》,薛毅夫編。選輯包括薛毅夫本人、元末士大夫、寓居京師的文人以及唐、宋人(陸龜蒙、皮日休、陸游)39人題詠《丹山赤水圖》之詩作。薛毅夫,生卒字里無考。至正後期隱居白屋山,從四明山祠宇觀主持毛永貞道士修習。與元末當朝士大夫曾堅、危素等人交往密切,可知毅夫大致活動於此間。四明洞天丹山圖共有兩幅,一曰《元建觀之圖》,一曰《唐遷觀之圖》,描繪浙江餘姚四明山一代圖景,總而號為《丹山赤水圖》。石田山房為祠宇觀主持毛永貞修道處,因石山不可耕,而芝草、蒼耳等山資隨採而得,故名之為“石田”。此集有曾堅、危素序文。曾堅序文有兩篇:《石田山房詩序》、《四明洞天丹山圖詠集》。二序應同作於至正二十一年(1361),所序詩集亦應一種。據序文,薛毅夫隱居後入道求學於毛永貞,至石田,樂其幽勝,首為賦詩,轉而至京師,將此賢道勝景講於京城文人,各為賦詩,共得若干首,再合唐宋人之作,結為此集,請曾堅作序[注]《全元文》第57册,第814-817頁。。概知,此集在至正二十一年已成書。錢大昕《元史藝文志》著録此集於史書“地理類”。現存版本有明正統道藏本《四明洞天丹山圖詠集》,民國上海商務印書館據明本影印。曾序云:“世當承平之時,夫人疲精竭智,以爭夫膏腴衍沃之區,而肆其高廣壯麗之構者,天下皆是也。視夫石田,奚啻宵壤之間哉?兵興十年,自夫維揚河南蕃富甲天下者,剗消蹂踐無餘,昔之東阡西陌者,荒煙野草矣;涼臺燠室者,頹垣敗礎矣。欲求仿佛石田山房者也可得乎?”[注]《全元文》第57册,第815頁。知此集所收元人之作,多睹景傷世之作,寄寓風雲滄桑之感,較於前代之作有明顯區别。

《澹游集》,釋來復編。所收多為當時活躍在大都文壇的詩人。“澹游”,取“君子之交澹如水”義。釋來復(1319—1391),字見心。豐城(今屬江西)人。元末主持四明慈溪定水寺,是元末明初著名的僧人。日本左賀萬歲寺現藏有“釋來復像”(作於至正二十五年)。是集有至正二十四年(1364)劉仁本序,至正二十五年揭汯、楊璲、釋延俊、釋至仁序。按劉序可知,此集在至正二十四年已有三卷成書,“彙所得於翰林虞文靖公、歐陽公、揭文安公以下若干詩,並自酬倡者,為三卷”[注]《全元文》第60册,第322頁。並付梓請序。現存日本“武山版”刻本即此本。三卷本付梓後一年,此集又有增補重刊。至正二十五年此集除名公權要詩外,又增加儒、道各家詩。據楊序,是年該本又有印繕鋟刻。現存於國家圖書館的瞿氏鐵琴銅劍樓抄本(《四庫全書》進呈本)應為該本。共收入一百五十餘人的詩作四百多首,其中包括編者釋來復百餘首,文20餘篇。詳見楊鐮先生《元代文學編年史》。此外據楊鐮先生考證,《元詩選》及《元詩選癸集》曾引據此集,但不够徹底。《詩淵》所收十多首詩則多不見於今本,以此判斷該集另有第三次修訂[注]楊鐮:《元代文學編年史》,第557-558頁。。所説應是。

《金玉編》,釋克新編。收輯元代後期友朋投贈之作成三卷。釋克新,生卒未詳。字仲銘,號雪廬,又號江左外史,俗姓余。鄱陽(今屬江西)人。元末住嘉興水西寺,與大都文壇張翥等人來往密切。有《元釋集》一卷、《雪廬集》一卷。《金玉編》多受《師友集》、《澹游集》影響。楊鐮先生據集中年號考證,該集較《澹游集》成書時間稍後,大致成書於至正二十五年(1365)間或略後,而其成書後曾有再次編刻[注]楊鐮:《元代文學的終結——最後的大都文壇》、《元詩文獻新證》,《元代文學及文獻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59、82頁。。該集無序跋,未收入《四庫全書》,錢大昕《元史藝文志》亦未見著録,《元詩選癸集》部分收詩據此集輯出。

六、家藏集

(一)《麟溪集》二十二卷别篇二卷

元鄭太和(一作鄭大和,“太”慣寫為“大”)輯,鄭濤、鄭濟等增補刊刻。明成化間鄭璽等人重輯重刻。收宋以來諸家為表揚義門而作題贈詩賦及碑志序記題跋之類文章,分為詩詞十卷、文十二卷,鄭氏後人不斷有增補。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總集類存目”著録此集,然編者鄭太和記為明人,成書時間卻標為至正十年。版本未注,僅述“前有潘庭堅、程益二序,又有王褘後序”[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一,第1738頁。。今存此集有《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影印明成化十一年(1475)刻本。原本藏國家圖書館。此本所載,除潘、程、王三序外,另有至正十三年(1353)鄭濤序,洪武三十年(1397)張紞、王士魯序,成化十一年鄭璽序。據今人研究,《四庫全書總目》所記《麟溪集》著者年代及成書時間均誤,該集版本情況亦較為複雜。鄭太和,《集》中多作“大和”,又名文融,字順卿。婺州浦江人。為鄭氏義門(元武宗至大間浦江鄭氏被旌表為“義門”,見《元史》卷一九七)六世孫。鄉里尊稱為“貞和先生”。按至正十年(1350)王褘序,“實生五百有二十二甲子”[注]《全元文》第55册,第294頁。可知鄭太和生於南宋景定五年(1264),又據鄭濤序,太和卒於至正十三年。《麟溪集》在至正間成書,至正十三年鄭濤、鄭濟增别篇二卷並付梓刊刻。是集成書時便“卷虚其作”,有待後人隨時增補,明初洪武間又有補入。明天順年間鄭氏義門遭火患,是集原版亦蕩然殆盡。成化十一年,十一世孫鄭璽、鄭琥、鄭瑡等人採得名公文辭,重刊諸梓。現存國圖本中又多見成化後期集弘治年間著述,該本應是明代後期刻本[注]該集輯者及版本情況詳見桂寶麗《〈麟溪集〉輯者考辨》,《中國典籍與文化》2001年第3期;劉桂芳《〈四庫提要·麟溪集〉辨正》,《圖書情報工作》2003年第1期。。明楊士奇《東里續集》卷十八著録此集為二册,為楊氏從翰林檢討叔美處所惠見,應非全本。清人潘祖蔭《滂喜齋藏書記》卷三著録元刻《麟溪集》十二卷六册,為毛氏汲古閣及張氏愛日精廬等處所藏,應為元代流傳的另一種殘本。

《麟溪集》作為家藏集以及其隨得隨刊的編撰特點,對於文獻輯佚及家族文學研究具有重要價值。其“相繼而書”的開放性的編撰形式是元代後期詩文總集編撰的普遍形式,對於研究元代後期詩文總集編撰與詩學觀念的互動關係提供了有力的實證材料。

(二)《述善集》三卷

元楊崇喜編輯。將有關元代唐兀家族來歷的詩文彙為《善俗》《育材》《行實》三卷,以保存家族文獻。楊崇喜,又名唐兀崇喜,字象賢。唐兀氏家族來自西夏賀蘭山,在元代為色目人,後遷居濮陽(今屬河南)。元至正十六年(1356),崇喜為其始祖唐兀閭馬立功德碑《大元贈敦武校尉軍民萬户府百夫長唐兀公碑》,褒美唐兀氏族之世德行事及世系宗枝,並開始編録《述善集》。據碑文及集中所輯詩文,《述善集》結集並成書的時間在元至正中後期。元末張以寧《翠屏集》卷三有《述善集序》。按序文,“《述善集》者,紀唐元(兀)象賢氏世德行事之實,而象賢彙録之册示不忘也。記序、碑、銘、字説、詩文、雜著凡為篇廿九,其十有二皆故禮部尚書魏郡潘公作”[注]《全元文》第47册,第458頁。,可知該集原本收詩文29篇,是集編成後楊氏後人每有增補,不斷續修家譜,並邀請地方名人作序、題詩,與原書併為一集。現存《述善集》三卷共收録詩文八十餘篇,為1986年河南濮陽縣柳屯鄉楊十八郎村村民楊存藻家藏舊抄本。此本共兩部,分甲乙本,乙本為副本,卷首有明代序文兩篇,卷末附《歷代鄉約》《楊氏家譜》。《元代西夏文獻述善集校注》《述善集研究論集》及楊鐮先生《元詩總集研究示例》有詳細介紹[注]前二著為甘肅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後一文收録於楊鐮《元代文學及文獻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91-93頁。。此處不再贅述。《述善集》為定居中原的色目家族所作的詩文總集,據此不僅可以考察元代楊氏家族的興衰歷史,而且對於研究元代色目家族文學也具有重要意義。

(三)《鄭氏連璧集》

此二集為子嗣輯録尊君詩文集,《鄭氏連璧集》有殘篇流傳,《自得齋類編》,軼。

鄭思先編。輯其父鄭采、伯父鄭東詩文,合為一集。鄭東(1269—1354),字季明,號杲齋,平陽(今浙江温州)人。客授昆山,晚寓常熟。鄭采(1309—1356),字季亮,號曲全,鄭東弟。二人工詩,亦有文名,活動於元至正間。鄭采有宋濂為之撰寫的墓志銘。二人簡傳見顧嗣立《元詩選》三集卷十一、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二。是集編者為鄭采之次子鄭思先,洪武八年(1375),曾任磨勘司令,此前曾任職於國子監,與國子司業宋濂交。宋濂《宋學士文集》卷二十二有《鄭氏連璧集序》,詳細介紹了鄭氏家世、文學成就及該集成書始末。據序文,鄭東天分絶人,幼時既已窮經,然應舉不合主司意,遂致力於古文辭,文思如湧,日試萬言。而鄭采,性情狷介,不屑屈人之下,喪父後,從鄭東讀書。宋濂對鄭氏二兄弟文學成就評價頗高,謂鄭東之文“氣韻沉雄,如老將帥師,旌旗火皷,繽紛交錯,咸歸節度”,鄭采之文“規制峻整,如齊魯大儒,衣冠偉然,出言不凡,曲盡情意”。二人皆有“臺閣弘麗之觀,而無山林枯槁之氣”[注](明)宋濂:《鄭氏連璧集序》,《宋濂全集》第3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973頁。。元季兵亂,鄭思先恐其父輩詩文遺稿零落不傳,積二十年至功,録得鄭東文百篇、古今詩四百八十首,鄭采文三十篇、詩百篇合為《鄭氏連璧集》十四卷。將鍥文梓,請宋濂為序。錢大昕《元史藝文志》著録此集。然此集國内已無傳本,顧嗣立《元詩選》三集存二人詩39首,多敘寫元末戰亂,頗具滄桑感。

(四)《自得齋類編》

高遜志編。輯元代宗工鉅儒投贈其父高德進之詩文。高遜志,生卒年不詳,約1383年前後在世。《浙江通志》等作高巽志,《明史》作遜志。字士敏,蕭縣(今屬安徽)人,喬寓嘉興。華年篤志,以善屬文稱,師受於貢師泰、周伯琦等,與高啓等並稱“北郭十友”,元末薦為鄮山書院山長。入明,曾徵修元史,入翰林。有《嗇齋集》二卷。《明史》卷一四三有傳。其父德進,名某,以清才粹質,積學素行。曾薦為掾歷中外御史府行部朔南,又官淮東廉訪司照磨,調浙東宣慰司都事,有《紀夢集》十卷。與元代文壇鉅儒虞集、歐陽玄、曹鑑、余闕、貢師泰、周伯琦、張翥、危素等人交往,得諸公贈詩。其子遜志慮其散軼,彙而次之,將鋟諸梓。徐一夔《始豐稿》卷二有《自得齋類編序》。序文有云:“今江浙行省左丞周公伯琦,翰林學士承旨張公翥,危公素,直學士張公以寧,咸親承焉。”[注](明)徐一夔:《始豐稿》卷二,《四庫全書》第1229册,第165頁。按周伯琦為江浙行省左丞在至正十七年(1357),任至至正二十七年(1367),危素為翰林學士承旨在至正二十四年(1364)、至正二十八年(1368)。以此可判斷徐序所作時間大致在至正二十四年至至正二十七年(1364—1367)四年間。而此集成書應亦在此間。錢大昕《元史藝文志》有著録,其他書目罕見。今不見傳本,可知是集早軼。

七、地域詩集

(一)《華川文派録》六卷

黄應和編。華川即今浙江義烏。黄應和,字鐵巖,義烏人。北宋著名文人黄中輔(字槐卿,號細高居士)之族孫,其活動之時應在元初。是集今不存。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有著録。宋濂《宋學士文集》卷七有《華川文派序》。可知是集編選宋代宗公澤、黄中輔、陳炳等有助於名教之詩文。宋南渡後,這些鄉賢文集幾近散失,黄鐵巖於各家之編中選輯精粹者十餘篇,編為一書,釐為六卷,名曰《華川文派録》。據序文云:“後五十年豫章張侯來為縣讀,而善之。復謂群公之文幸僅見於斯。然未有謄其副者,苟或亡之非,唯重有識者之,嘆且將何以風厲於吾民,亟請邑士傳君藻精加校讎,捐俸而刻置縣庠,來徵濂為之序。”[注](明)宋濂:《宋濂全集》第2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626頁。又由序文可知,在元代另有吴師道集婺州七邑名人詩文為《敬鄉前後録》二十三卷,較之黄應和《華川文派録》,篇幅更為宏大,惜毀於戰火而不存。可見,宋濂作序之時,可能已入明。《華川文派録》成書約在元初,至元末明初,是集仍未刊行,僅有原本留存。縣讀張侯懼其佚失,請傳君藻校正後付梓刊刻,保存在當地縣庠。

(二)《宛陵群英集》十二卷

汪澤民、張師愚編。編輯宋代至元代宛陵(今安徽宣城)詩人詩1393首。是宛陵一地重要的鄉邦文獻。

汪澤民(1273—1355),字叔志,婺源人。延祐五年(1318)進士。至正三年(1343),為國子司業,參修遼金元三史。以禮部尚書致仕,居宣城,自號“堪老真逸”。至正十五年(1355),兵亂中殉國,諡文節。《元史》卷一八五有傳。張師愚,字仲愚(一字仲淵),宣城人。與澤民游,交往密切,甚為友善。延祐、天曆兩次領鄉薦,較有時名,與其弟師魯並稱“二張”。

是集有至正元年(1341)汪澤民、張師愚兩篇序文。據序文,是編於此年已基本成書,有待鋟板而傳之。《四庫》館臣以為“蓋澤民晚居宣城時所輯”[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不確。按二人所敘,是集是應宣城施璿所邀,收録詩歌分古、今二體,輯為二十八卷。後由施璿為鋟版以行[注](元)張師愚:《宛陵群英集序》,《宛陵群英集》卷首,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66册,第957頁。。

據《四庫全書總目》,該集刊刻後久佚,方志不著其目。現存本為《四庫》本及清抄本數種。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一一六著録為文淵閣傳抄本。《四庫》本自《永樂大典》中輯出,得129位詩人746首詩,編為十二卷。“凡其人之爵里事蹟有可考者,俱補注於姓名之下,不可考者闕之。其《永樂大典》原本失載人名、無可參補者,則仍分類附録於後,以待審訂焉。”[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八,第1709頁。由於無他本對校,《四庫》本訛誤處甚多,王太嶽《四庫全書考證》卷九十一又有訂補。

宣城之地,文風久盛。此集作為一鄉詩歌之彙集,文獻價值自不菲,而編選者的選詩標準亦體現出地域性詩學觀念。

(三)《武陽耆舊詩宗》一卷

又名《武陽耆舊宗唐詩集》。陳士元編。輯録元代武陽地區受嚴羽影響的數家宗唐詩人之詩作。今軼。

陳士元,生卒年未詳。邵武(今屬福建)人,與黄鎮成同時,以文為友。隱居不仕,有《武陽志略》《武陽耆舊詩宗》,學者號“暘谷先生”。小傳見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三十九。按:黄鎮成,生於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1287),卒於至正二十二年(1362),字元鎮,號存存子、紫雲山人、秋聲子、學齋先生等。同為邵武人,元末有詩名,與黄清老(邵武人)並稱為“詩人二黄”。《閩中理學淵源考》“陳士元小傳”載有黄鎮成撰《武陽耆舊宗唐詩集序》。據序文可知,是集為武陽武陽耆舊所作的具有宗唐傾嚮的詩歌。其中又專宗盛唐,“一本温柔敦厚、雄渾悲壯,而忠臣孝子之情,傷今懷古之意,隱然見於言外,可以諷誦而得之矣”,而這些耆舊詩人,是受同鄉嚴羽影響,詩風大盛。陳士元“網羅放失,得數十家,大懼湮没,俾鎮成芟取十一,刊刻傳遠,一以見一代詩宗之盛,一以見吾邦文物之懿”[注](清)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三十九,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60册,第483頁。。此外,據黄景進《嚴羽及其詩論之研究》,現存於臺灣的《滄浪嚴先生吟卷》卷題“樵川陳士元暘谷編次,進士黄清老子肅校正”[注]黄景進:《嚴羽及其詩論之研究》,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86年,第35頁,可知陳士元還與黄清老共同增校有《滄浪嚴先生吟卷》。由此可判斷,陳士元編纂《武陽耆舊詩宗》與編次增校《滄浪嚴先生吟卷》應該是一個系統的工作,以保存嚴羽及受嚴羽詩風影響的詩人群體的創作為目的。

(四)《繡川二妙集》

(五)《桐江詩派》

《桐江詩派》,又名《桐川詩派》,李康編。桐江為富春江上游,在浙西桐廬縣境内。李康,字寧之,桐廬人。元末以孝行見稱於世,詩文書畫冠絶一時。受學於永康胡汲仲。至正二年(1342)郡守馬九皐欲徵聘之,不起。此後亦累徵而復辭。著述有《杜詩補遺》《桐江詩派》《梅月齋永言》《看山清暇集》諸種。黄宗羲《宋元學案》卷六十五、邵遠平《元史類編》卷三十六、柯劭忞《新元史》卷二三八有傳。此集著録於錢大昕《補元史藝文志》,或即從《宋元學案》輯出,今無傳本,亦無序文。由集名可推之為編選桐廬一帶文人詩作。

(六)《餘姚海堤集》一卷

葉晉編。其父葉翼天曆間為餘姚判官,修繕海堤,時人以詩文紀其事,是為此集。(按:有記曰“海隄”,概因異文。)

葉翼,生卒未詳,字敬常,寧波人。文宗天曆間為餘姚判官,築堤捍海,頗有政績。元末,詔封仁功侯,立廟祀之[注](清)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十九,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895頁。。與陳旅、王沂同在京為官,交往甚密。據戴良序文,有二人撰文記其修堤之事。葉晉,生卒未詳,字孔昭,至正中,授宣政院照磨,補官江南行御史臺掾。

戴良《九靈山房集》卷二十九有《餘姚海隄集序》。序文詳載葉翼修堤之事及該集成書始末。序曰:“(葉翼)既致辭走京師,請國子監丞陳公衆仲、翰林學士王公師魯,為文記其事,而復退率州士之工乎詩者,以及寓公過客,作為樂府、歌行、五七言近體若干首,以詠歌先生之功於無極。先生之子南臺掾晉,裒集為若干卷,將鋟梓以傳,而屬余序之。”[注]《全元文》第53册,第294頁。可知是集為詩文合集。按此序存戴良《越游稿》中,是稿為良隱居四明時的作品,時間大致在至正末年至明初。葉晉所輯應在此間。又據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及《四庫全書總目》,是集未及刊刻而毀於戰火。明宣德中,葉晉從弟翼遍求鄉邦耆老以及從其他文集中採録得之,編為此集。

丁《志》卷三九著録此集為四卷,為汪魚亭所藏舊鈔本。阮元《文選樓藏書記》卷三亦録為四卷本,為宣德刊本。現存《四庫》本為一卷,底本為範懋柱天一閣藏本。此外日本早稻田大學藏有一部清鈔本。

此集為餘姚之鄉邦文獻,對於考察此地文人詩學觀念有重要價值。

(七)《石門嘉會集》

李朝賓編。是集不見於目録著作,佚失較早。清人鄭爾垣《義門鄭氏奕葉文集》卷一收元鄭濤《藥房集》有《石門嘉會集序》。

李朝賓,生卒不詳。據鄭濤序文,朝賓為東陽石門(今屬浙江)人。是鄭濤之懿親,即戚親,其祖父曾為宋吏部尚書寶謨閣直學士,其父尊庵先生與黄游。按:鄭濤生於延祐二年(1315),字仲叔,婺州浦江(今屬浙江)人。活動於元末明初,朝賓亦應活動於此間。

鄭序云:“洪武九年冬,余嘗造石門,朝賓出示《石門嘉會集》者,自王君思遠以下凡若干人,宫商之音相宣,綺繡之句交錯,讀之再四,不能去手。”[注]《全元文》第57册,第841頁。可知此集成書應在洪武九年(1376)之前。朝賓此集有意仿效韓愈《荆潭唱和詩》,録石門一地之鄉邦文獻,惜此集不傳。

(八)《東甌遺芳集》

無撰者名氏。今不存。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四及錢大昕《元史藝文志》著録。謂止録趙氏數人而不及他姓。孫詒讓《温州經籍志》卷三十二據錢《志》著録,注稱元《遺芳集》本無“東甌”二字,錢《志》增題此名。因專録趙氏之詩,推測此集可能是卓忠貞所敘趙廷暉《遺芳集》。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九二“總集類存目”有明趙諫編《東甌詩集》《補遺》及《續集》,所用底本為成化中蔡璞所編,抑可推測蔡本所據即為《遺芳集》,趙諫之所以對蔡本有所增損,是因為“其去取為未善”[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二,第1743頁。,而這也或許是《遺芳集》於元代編成後不傳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