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序格局视角下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

杨利娟

（中央党校，北京100091）

差序格局视角下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

杨利娟

（中央党校，北京100091）

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精神需求时代的到来，作为农业大国的中国，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成为学术界研究的重点。而差序格局为研究我国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提供了视角。研究以农村差序格局的关系网、城乡二元差序、网络社会差序结构为切入点来探讨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存在的问题及发展路径，以期逐步实现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

差序格局 农村公共文化服务 建设

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将“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明显推进”作为20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基本目标之一。《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提出：“坚持普惠性、保基本、均等化、可持续方向，从解决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入手，增强政府的职责，提高公共服务共建能力和共享水平”。进入“十三五”时期，五大发展理念逐步深入人心，创新、协调、绿色、开放着力于怎么发展，而共享则是发展的最终归属。共享发展的第一条就是增加公共服务供给，然而当下由于农村内部和城乡之间乃至网络中的差序格局导致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受阻，而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冲刺阶段，应当让人民共享更多的改革红利。

一、我国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现状以及存在的问题

“公共文化服务”的概念是德国政策学派最先提出的。2005年，“十一五规划”中明确提出，“要加大对文化事业的投入，逐步形成全社会范围内的较完善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2012年，我国第一部涉及国家基本公共服务的总体性规划——“十二五”规划出台，该规划指出:“基本公共服务是指建立在一定社会共识基础上，由政府主导提供的，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阶段相适应，旨在保障全体公民生存和发展基本需求的公共服务。”“十二五”规划还确定了我国基本公共服务范围。其中，“文化”是属于保障基本民生需求的“公共服务”范围的。随着国家相关文件的出台，“公共文化服务”迅速成为关注的焦点。近年来针对公共文化服务的研究逐渐增多，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标准化和免费开放的内涵、表现、问题及实现途径等。

我国的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尝试过以下几种形式：项目制形式、政府监管下的民间融资和民间自发模式、政府服务外包模式、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模式、政府与私人力量合作PPP等形式。由此可以看出，公共文化服务的构建主体研究已不再局限于政府单一主体，而开始从政府、企业、社会、公民等多主体及其关系角度来进行探索。试图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公共文化服务参与主体社会化路径。以期形成政府主导,公民个人、营利组织、非营利组织等社会各力量共同参与、协商对话的网络模式。

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多元文化需求也随之而来，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市场被打开。近年来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较以往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不难发现目前我国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也还存在不少问题。公共文化服务最终的受益者是人民大众，人类所有的活动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中进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受社会结构的影响，因此社会活动也会受到社会结构的影响。对此笔者试图从社会结构角度去解释农村内部、农村之间、城乡之间的社会关系如何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从社会结构角度，笔者认为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存在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受农村关系结构制约，导致需求不对称，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市场狭小；城乡二元结构难以破除，国家对农村的扶持和投入力度不够，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心有余而力不足；互联网时代下，网络社会里的差序格局映射现实中的差序结构，农村信息化发展后劲不足。

二、差序格局与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

（一）差序格局的存在形式

“差序格局”是20世纪40年代费孝通先生在其《乡土中国》一书中对中国传统社会人际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具体描述。时至今日，费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仍适用于当下中国广大的农村社会关系结构。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差序格局”也相应地得到了发展、补充和延伸。

1.传统意义上的“差序格局”

《乡土中国》一书中是这样描述的，“我们的格局……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每个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所动用的圈子是不一定相同的。”[1]在费老眼里，传统中国社会是建立在血缘、地缘基础上讲人伦、重亲疏，具有伸缩性的熟人圈子。中国社会是一个以“己”为中心同心圆结构的差序格局。是一种“强关系”文化。为此，费老把其放在中西对比的语境下，“西方社会以个人为本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是一捆柴，几根成一把，几把成一扎，几扎成一捆，条理清楚，成团体状态。”[2]认为西方社会是一种“团体格局”，相比较而言，“团体格局”更加注重成员间的平等关系。

2.扩展的“差序格局”

随着乡土中国的变迁，差序格局也得到了延续，在内容和取向上都发生了深刻变化。在地缘、业缘、友缘基础上形成了扩展版的“差序格局”，并且从“乡村版”走向“城市版”。这是一种“弱关系”文化。对于“差序格局”的发展取向，杨善华、侯红蕊认为差序格局越来越呈现出“理性化”的趋向。“理性化”使得人更多地从个人、家庭利益的考虑去维持和发展人际交往和互动。在乡土社会变迁的过程中，原先处在某一群体中的“自我”觉醒了，在伦理的阴影下，人们开始发现自己的感情和利益、伦理一起，构成了现实中国乡土社会差序格局的三个维度。[3]事实上差序格局并不仅限于农村地区，城乡之间、城市内部同样也存在“差序格局”。城乡二元结构就是典型的城乡之间的差序格局，而此时的差序格局在原有的基础上掺杂着的关系也更为复杂，例如，亲属圈、秘书圈、情趣圈、朋友圈、老乡圈、同事圈、同学圈等“找”和“拉”关系的拟血缘差序格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带有目的性和功利性。

3.网络差序格局的崛起

随着网络社会的到来，差序格局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卡斯特认为，“信息技术革命和资本主义的重构，已经诱发了一种新的社会形式——网络社会”。[4]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网络社会的崛起在社会层面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冲击着人类传统的交往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沟通方式、社会治理方式等等，从而使得以往的社会关系结构发生重大的转变。区别于传统和扩展版的“差序格局”，网络社会里血缘、地缘、业缘等因素淡化，围绕信任、信息和社会资本展开的新“差序格局”逐渐崛起。互联网时代下，民众进入公领域参与公共事务的机会增多、门槛降低。“计算通信和储存成本的下降，使世界人口的可观部分获得了从事信息和文化生产的物质手段，个人可以有效地在公共领域中开展传播活动，由被动的读者和听众转变为发言者和对话的参与者。”[5]网络社会中的人际交往取决于对彼此的信任，而双方取得信任的关键在于掌握的信息权力大小，费老提出差序格局中的权力主要是由横暴权力、同意权力和教化权力构成。但在网络社会里差序格局所产生的权力受到强烈的冲击。随着微博、微信等信息平台的崛起，使得身体不在场的广大网民参与到公共事务当中，信息给予的话语权不断提升。信息权力的分布不均直接导致社会资本的不均衡，围绕着社会资本，以内圈向外圈的形式，从城市中心地带向城市边缘、网络意见领袖向普通网民、城市向农村扩散。

新形势下，差序格局的内涵和外延得到发展，处在这三种框架交织的差序格局环境下的农村，其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也必然会受到这种社会结构的影响。

（二）农村差序格局与公共文化服务建设

费老在《差序格局》一文中谈到，“在乡村工作者看来，中国乡下最大的毛病是‘私’，‘私’的毛病在中国实在比愚和病更普遍得多，从上到下似乎没有不害这毛病的。”[6]放在当前语境下，即中国社会普遍缺乏公共意识。在解释公共文化服务的含义时我们可以得知公共文化服务强调社会共识，即公共意识，为什么乡土社会很难产生公共意识？原因在于受差序结构的影响。农村社会结构的差序格局导致公共精神不足。公共意识、公共精神缺乏的情况下，农村地区实施的众多公共文化服务建设项目，只能称之为“半公共文化服务”。公共精神不足，群众需求表达不畅，参与积极性不高，从而导致基层公共文化服务市场狭小、供需不对称。

农村公共意识欠缺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农村干群之间出现的“差序公正”。以中央国家权力为中心的差序格局通过资源的选择性分配，强化自身及其亲近圈层，而排挤圈层外的。[7]处在中心权力的人，由于利益、情感、伦理多种因素交织，难以做到公私分明。在这种情况下，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是按人情、人际关系，就近原则进行配置。第二，除村干部以外在村中具有号召力、影响力、有声望的人物，他们关系网伸缩范围有限，不足以达到普及；或者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或人群之间态度有所偏差、出现利益冲突、对立情况时，公共意识也难以形成。第三，农村社区各行政干部能力有限。现在我国农村大多数是几个村庄合并而成的农村社区，社区一般由几个单姓村组成，社区里各村庄各自拥有自己的行政组织。社区核心领导人的引导能力不足，以及各行政村干部之间是否互相配合、默契，动员力度够不够等也同样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建设。

（三）城乡差序格局与公共文化建设

前面所谈到的差序格局是基于农村范围内血缘、伦理、利益基础上的人际关系结构而导致的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受阻，现如今差序格局也同样可以基于地缘，业缘差异分析农村和城市的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我国是一个农业人口占比超过50%的农业大国。由于地缘和业缘呈现在城乡之间的差序格局是基于城乡二元结构基础之上的，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差异结构，导致在公共资源分配上的不平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2015年文化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全国文化事业费682.97亿元，占国家财政总支出比重为0.39%。全国文化事业费中，县以上文化单位352.84亿元，占51.7%，比重比上年提高了1.6个百分点；县及县以下文化单位330.13亿元，占48.3%，比重比上年下降了1.6个百分点。[8]由此可以看出，中央财政对公共文化服务的投入不足以及城乡投入差距较大。文化权益不公平现象在城乡之间仍然存在，无论是国家对农村公共文化扶持的力度、投入的多少还是参与的积极性、影响力都远不及城市。城乡之间在公共服务建设上的“剪刀差”，城乡之间在公共文化供给上的差别化，来源于城乡之间的差序格局，国家在公共文化产品供给中，以城市为中心，向外不断扩散，离城市愈远的农村，享受的公共文化服务愈少。[9]主要表现为：人口集中、异质性高的城镇地区，其文化活动开展相对频繁，而且群众积极性相对较高，但在同质性高的农村地区，文化服务队伍建设、文化资源共享以及文化活动都落后于城镇。尤其是文化设施的配置滞后，乡镇文化站、村文化室音响、乐器、服装等基础设施十分缺乏。

（四）网络差序格局与农村公共文化建设

在国家全面推进“互联网+”行动计划，倡导互联网与各行业深度融合的同时，农村也在尝试走互联网创新道路。我国网民数量庞大，2017年1月22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39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6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7.31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3.2%,超过全球平均水平3.1个百分点，超过亚洲平均水平7.6个百分点。[10]但网民分布呈现区域性差异，尤其是城市占比同农村占比的区别。报告还显示，在网民城乡结构方面，截至2016年12月，我国农村网民占比为27.4%，规模为2亿，较2015年底增加526万人，增幅为2.7%；城镇网民占比72.6%，规模为5.31亿，较2015年底增加3772万人，增幅为7.7%。在农村网民不断增加的同时，城乡互联网鸿沟也在扩大。这就意味着农村由于现实条件限制，相较于城市而言，拥有的信息和社会资本更少，获取文化优质资源机会也更少。因此，在借助互联网手段来发展自身的文化建设这方面，显然不占据优势。

三、发展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路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不断攀升，人民物质生活水平也得到提高，而精神文化生活，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文化生活似乎与经济社会发展脱轨。“差序格局”为研究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问题提供了很好的视角，帮助我们认识农村所处的现实和虚拟的社会结构，了解农村内部、农村与城市、农村与网络之间的关系，以便更好地发展农村公共文化服务。

（一）寻找农村中心力量，扩大圈子覆盖面

1.寻找圈内核心人物，提升关系圈公共意识

差序格局的关系网络是以儒家思想为道德基础的，儒家文化强调克己复礼、推己及人。以己为中心，充分利用圈子伸缩性范围，在礼的基础上寻求公与私的平衡，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伸展最大化。因此关键是寻找格局中的核心力量，如村干部、有声望的人、有钱人等，并对其施以影响，从而借以形成对公共文化的从众心理和口碑效应。这就是所谓的差序格局营销法则，即20/80法则，通过20%的主流信息受众去影响80%的人群。以农村的社会结构为导向，利用好关系网来培养我们的公众意识发展我们的公共文化。突破血缘、地缘的边界并在伦理、情感与利益这三维上建立自己的关系网络，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和关系网络，带动圈子内的人积极参与到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中来，以此来实现最大限度的文化资源配置。

2.发挥中心村牵头作用，提高行政村领导协调能力

行政村是农村社区的权力中心带，能更好地将关系网络伸展最大化，这就必须发挥好干部的牵头作用，干部与干部之间的有效配合，树立群众利益观，处理好公与私之间的关系，从总体上把握，不仅要搞好农村经济，也要注重精神文明。行政村(中心村)是农村人口的主要聚居地，也是干群差序格局的中心地带，农民能就近参与，体现了公共文化服务方便快捷的要求。乡镇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在整个县域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处于中间地位：一方面，作为基层公共文化服务网点，直接为乡镇所在地及周边的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务；另一方面，连接县级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和行政村(中心村)农民文化活动中心，将县城的公共文化服务资源转移和输送到行政村(中心村)，间接地服务到乡镇范围内的全体居民。

（二）合理配置城乡资源，发挥城市辐射作用

多年以来深受计划经济体制的影响，城乡二元结构是城乡差距的症结所在，城乡差距表现在医疗卫生、教育、经济等方方面面，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同时要不断的推动城乡一体化进程，实现资源共享。城乡公共文化服务资源配置也亦如此。在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同时，加大对农村的扶持力度，完善农村公共文化建设服务体系。城乡基于地缘和业缘的差序格局，对农村公共文化建设的扶持需以城带乡，以点带面。要加强对偏远山区公共文化服务的倾斜和扶持，以点带面、分步实施。要以城镇带动农村，以民俗村带动普通村，以文艺骨干带动群众。公共文化活动需求大、积极性高、文化氛围浓的集镇和民俗村要继续加大扶持和投入，并通过这些典型村落、社区带动其周边的村落和群众。

（三）运用“互联网+”模式,提高农村信息化水平

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需要互联网技术来注入生机，农村社会资本的集聚也需要在网络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互联网的发展将为探索农村公共文化服务提供新的思路，应大力推进“互联网+农村公共文化服务”模式。“互联网+”将成为农村公共文化服务打通“最后一公里”的助推器。[11]十三五规划提出，“统筹城乡发展，以城市支持农村，带动农村社会的发展，加快农村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在我国，已经有不少成功的先例，如2008年建成的国内第一个公益性的网络图书馆——丽水市网络图书馆；2009年建立的国内第一个综合性的、跨系统的区域性数字图书馆——宁波市数字图书馆等。通过互联网的方式，突破场域限制，让农村群众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就能借阅图书，而且能够获得城市中的各种优质资源。其他省份可以借鉴其建设过程中的经验，逐步建立省内的数字图书馆，实现将中心城市的图书资源通过数字图书馆的方式同步到农村地区，促进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

在农村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上不能纸上谈兵，要充分地同农村的社会结构、城乡二元结构、网络社会新差序结构紧密联系在一起，要明确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为了谁、为谁所需这一意识导向。我们在进行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探索时不应一味地扩大投资、口头号召社会力量广泛参与，而不考虑到我国农村现在的实际情况。

[1][2][6]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7，26，25.

[3]杨善华，侯红蕊.血缘、姻缘、亲情与利益--现阶段中国农村社会中差序格局的理性化趋势[J].宁夏社会科学，1999（6）.

[4][美]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1.

[5]胡泳.众声喧哗--网络时代的个人表达与公共讨论[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273.

[7]陈占江.差序格局与中国文化二重性，[J].云南社会科学.2015(3):148-155.

[8]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2015年文化发展统计公报.

[9]曲延春.差序格局、碎片化与农村公共产品供给的整体性治理[J].中国行政管理,2015(5):72-75.

[10]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39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http://www.cnnic.net.cn/，2017-1-22.

[11]高聪硕，崔健，林超英，张天，张梅.“互联网+”为农村公共文化服务打通“最后一公里”--以河北省为例[J].华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5):80-83.

责任编辑：汪晓梦

2017-05-15

杨利娟，中央党校研究生院社会学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