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吴歌中性与爱情的象征
2017-01-24朱翊叶
朱翊叶
(无锡太湖学院,江苏 无锡 214000)
论吴歌中性与爱情的象征
朱翊叶
(无锡太湖学院,江苏 无锡 214000)
吴歌指的是用吴语演唱的、流传于江浙等吴语地区的民间歌谣。作为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吴歌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也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从明朝时期冯梦龙的《挂枝儿》,到顾颉刚先生的《吴歌甲集》,再到《中国民间歌曲集成》,许多先人和前辈们将吴歌的歌词用吴地的方言记录,形成了很多文本,努力追求原生态的保护和传承。笔者通过研究这些文本中吴歌的歌词后发现,大部分的内容是以表现男女爱情为主。而本文则集中关注歌词中出现的涉及“爱”和“性”的象征,运用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对这些象征和象征物进行归类整理,试图分析出吴地人民的爱情观以及揭示吴歌歌词中所反映出吴地人民的生活情感。
吴歌;爱;性;象征
一、吴歌的性与爱情的行为象征
顾颉刚先生在他著述的《吴歌小史》中写到:所谓“吴歌”,便是流传于这一带小儿女口中的民间歌曲。其中,这一带其实指的就是吴地。自从顾颉刚先生提出“吴歌”一词以后,学术界慢慢地也就将吴语地区的民间歌谣统称为“吴歌”了。因此,本文中的“山歌”“船歌”,也都应该属于吴歌。吴歌的歌词中各类的象征和象征物有很多,笔者将其分类为动物类、植物类、器物类、天象和神话类、行为类,其中本文将重点分析吴歌歌词中动作和行为类的象征。这类的象征和象征物总是和男女之间的爱情或性的交涉之间有密切的关联。采集是吴地妇女们的一种生产活动,女子在从事采集劳动的过程中,可以与人相互交往、相互合作,这也就为男女之间的相互接触提供了机会,同时,也为情人们的幽会找到可以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吴歌歌词中的采集也是一种象征性的行为,对植物尤其是花卉进行“采集”这一动作,在吴歌里也象征着对爱情的追求,有时甚至还具有性隐喻的含义。吴歌中有这么一首描写采集植物情景的歌:
《无题》
新箍水盆簇簇新,荷花出水水淋淋,小姐你采莲我拔藕,伴在你身边真开心。
歌词的内容表面上是描绘吴地劳动人民经常在池塘中劳作,描写人们劳动时快乐的场景,但笔者认为本诗歌歌词的第二第三句“采莲”“拔藕”有性的隐喻之嫌,这就有可能是歌手在演唱时有意为之,目的就是在歌词中增加一些让人能够联想的词语从而增加歌曲的趣味性。另一方面,我们也能发现吴地劳动人民在采莲、拔藕的劳动过程确有接触、幽会和私情的条件。所以将“采莲”和“拔藕”作为一种性的隐喻也就不奇怪了。此外采集活动所涉及的对象,往往能够成为可以传达婚恋生活情感的媒介。比如下面这个例子:
《十双拖鞋》
第三双拖鞋三色纱,问声情哥要绣啥个花,百色百样好花还在小妹手里向出,单教绣一对鸳鸯私情花。
因为世界上原本并不存在“鸳鸯私情花”这一类花卉,显然这种花是歌手人为杜撰出来的名称,其主要目的并非绣花,而是比喻对漂亮女子的追求,同样的由于口承文学没有固定格式,都是歌手随意唱出这一特性,歌手认为歌词中增加谈情、私情的内容会让歌曲更丰富,所以创造了这一种花卉,同样,此处的“绣鞋”这一动作也就成为了一种行为的象征。此外“钓鱼”也是一种行为象征,它经常被用来比喻对漂亮女子的追求。
同样在仪式歌中也不乏一些性行为的象征,但是由于仪式歌通常在正式场合中使用,并且所出现的数量相对较少且象征手法大多为隐喻。比如进入洞房之后,新娘子要先坐在床上,这叫做“坐富贵”。掌礼则一边唱歌,一边撒帐。撒帐是指掌礼手持托盘,将托盘中盛的米、桂圆、枣子、花生等,抛撒向帐中,表示团团圆圆、早生贵子等。有仪式歌“撒花儿”,可以表现出这时的情形:
《撒花儿》
春撒桃杏花,夏撒六合花,秋撒黄菊花,冬撒腊梅花。公公要撒长寿花,婆婆要撒吉祥花,兄弟要撒海棠花,夫妻要撒夜合花。请君莫笑花,句句说的花,来年生贵子,必定是探花。
歌词中的夜合花象征性事,这在其他吴歌里也曾经出现过。上述在婚礼上,伴随着仪式的不断阶段而逐段演唱的仪式歌,其唱词一般是有固定的抄本,或口口相传,歌词较为固定,且多为表达两性关系的词语。有时候,演唱的人往往只记住一些字音,而不大介意词义;虽然有一些内容缺少逻辑性,但由于总体上都是一些喜庆吉利的话,因此并无大碍。
婚礼上的象征符号大多都是被用来象征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子孙繁衍等吉祥的意义。一方面,其中也有一些如鸳鸯、龙凤、鱼水等,出现于吴歌有关爱情和性的象征符号的系列当中,甚至少数也会有性暗示的成分(尤其在闹洞房时),但更多的则是不见于或少见于吴歌中涉及爱情和性的象征性表述之中。造成这种区别的理由之一,可能是因为婚礼的场景乃是“合两姓之好”,重构或再现传宗接代之类家族伦理的场景,不适合对爱情和性有大幅度的张扬。婚礼仪式的拘谨性和伦理性,使得其与吴歌在自由演唱场景下的氛围完全不同。简言之,婚礼场景虽然也允许出现一些爱情和性的象征,但其表现却远远不是自由无拘的。
二、反映出的吴地人民的爱情观
当时的《歌谣》周刊章程在经过修改之后规定:“歌谣性质并无限制,即语涉迷信或猥亵者亦有研究之价值,不必先由寄稿者加以甄别”。我们在20世纪80-90年代的吴歌歌谣集子中,就很难再能读到类似的作品了。由于类似的“荤民歌”“荤故事”被认为有损于劳动人民的形象,因此,在全国范围的搜集活动中,各地都出现了对其熟视无睹的现象。不过,在文字文本中没有记录,这并不代表没有这一类的吴歌,民间的口头文学确实是有大量的类似“荤民歌”的存在。尤其是在同性别的演唱环境下,很多民歌的内容就很容易涉及到性活动,出现各种性隐喻粗俗。这些“荤民歌”能够发挥性教育的作用,因为在中国农村,基本上没有正式的渠道可以展开性教育,歌谣则是乡土社会里性知识传递、传承的一种有效方式。通过这种方式,有助于减少农村中对性完全懵懂无知的“傻姑爷”。当然,这些带荤的口承文学,在吴地民间之所以广受欢迎,还与它的娱乐性功能密切相关。
江南有句民谚:“山歌无假戏无真。”无锡一带的农民也有“真山歌,假小调”的俗话,意思就是说山歌表现的是当地人民最真实的情感,所以从吴歌中所反应出来的爱情观念应该相对比较真实。可以总结为:吴地乡民的爱情观是纯洁的、朴素的,它一般不受男女双方的经济条件、社会地位、以及思想、受教育程度等的影响和制约。至少在吴歌里,男女的交际是自然的,主要只依据两情相悦;男女双方当事人通常并不大在乎他们的爱情是否合乎封建制度下的“伦理”,所以,在吴歌中出现的爱情远不受封建伦常的拘束,这些爱情可能是正常的男女之恋,或夫妻之恋;也有可能是未婚男女的私自相恋,甚至包括已婚妇女与情郎的偷偷相恋等。以上这些恋情,吴歌都予以同等的表述;吴歌中反映出的爱情观和在婚俗中通过各种仪式和象征物所反映的有所不同。这主要是因为婚礼是一种仪式,属于正式场合,其主要任务是“合两家之好”。宣扬的内容主要是吉祥的、喜庆的,虽然也会出现间接的隐喻“性”的内容;但是,吴歌中出现的“性”的内容则更为直接和大胆。这也正是吴歌比起具有伦理色彩的婚礼上的仪式歌,显得更加丰富、多情和生动的原因;吴歌中无论是对于爱情还是性的描述,大都是以女性为主导的。对于爱情和性的追求一般也是女性更为主动,这与实际生活多少有所不符。造成这种现象,可能是因为吴歌的歌词作者或演唱者以女性居多的缘故。一般的文人诗作通常是利用文本这一种传承方式,其内容的传播之广和流传时间之久,都会不同于民间的口头文学。而且,文人诗作的内容,一旦生成,便不大会有太多的变化,由于其知识的专门性,读者往往需要通过一定的教育或训练,才能够理解。民歌则主要是利用口耳相传的传播和传承方式,其内容往往是多变的,故很容易产生异文。由于其内容本身较为简单,且又富于变化,通常并不需要接受太多的专业教育,亦能够进行自由的创作。现在,前辈学者将作为口承文学的吴歌,予以文字记录,使之文本化,一方面这是对越来越脆弱的口承文学的一种保护举措,但另一方面,由于存在着依据意识形态原则予以筛选和改编的倾向,所以,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这类口承文学的原有属性。在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已经变成文字文本的吴歌,已经不完全是以前那样的口承文学了,因此,笔者也是不得已将吴歌这类曾经的口承文学,作为文字文本来进行分析、研究的。笔者希望,通过对吴歌中有关爱情和性的象征问题的深入研究,能够有助于我们去理解吴地民众生活中情感世界的真实部分。
[1]顾颉刚等.吴歌·吴歌小史[M].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1999.
[2]任梅,朱海荣.无锡县民间歌谣集[M].江苏出版总批发,书号:江淮(88)第30号,第 313页.
[3]任梅,朱海荣编.无锡县民间歌谣集[M].江苏出版总批发,书号:江淮(88)第30号,第363页.
[4]金照.中国民俗大系江苏民俗[M].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2003.
[5]钟敬文.歌谣论集[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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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叶(1987-),男,江苏无锡人,无锡太湖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 研究方向:艺术人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