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理论三要素对翻译的影响
——以林语堂《浮生六记》英译本为例
2017-01-12张白桦胡雅洁
张白桦,胡雅洁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呼和浩特 010080)
改写理论三要素对翻译的影响
——以林语堂《浮生六记》英译本为例
张白桦,胡雅洁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呼和浩特 010080)
20世纪80年代西方翻译研究开始“文化转向”,翻译研究的中心从语言层面开始转向文化层面。美国翻译理论家、比较文学家和翻译家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了改写理论,认为翻译是一种改写,受到意识形态、诗学观和赞助人三要素的操纵。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的改写理论倡导翻译的文化转向,给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本文从改写理论三要素入手,以林语堂《浮生六记》英译本为研究对象,分析林语堂《浮生六记》英译本中的翻译活动,探讨意识形态、诗学观和赞助人三要素对其翻译工作的影响。
安德烈·勒菲弗尔;改写理论;林语堂;《浮生六记》
传统的翻译研究以原文为中心,将重点放在了语言层面上,而文化学派则突破了以往研究的局限,将翻译研究从语言层面转向了文化层面,给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西方操纵学派的代表人物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w Lefevere,1945—1996)是美国翻译理论家、比较文学家和翻译家,他提出了对西方翻译研究有重大意义的改写理论。勒菲弗尔认为,翻译就是一种改写。他认为翻译不能真实地反映原作的面貌,主要因为它始终都受到三种因素的操纵:诗学观、译者或当代的政治意识形态和赞助人。[1]51《浮生六记》是由清朝作家沈复所著的自传体散文,后由我国现代翻译家林语堂所英译。近年来,国内对《浮生六记》林语堂英译本从语言层面论述的较多,但从文化视角用改写理论分析的相对较少。中国知网关于改写理论视角下研究《浮生六记》林语堂英译本的文章有26篇,万方数据库中仅有8篇。文章拟以勒菲弗尔的改写理论为理论依据,采用文本分析的方法对《浮生六记》林语堂英译本进行探讨。
一、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的主要含义有二:其一是指构成经济或政治理论基础的一系列观念和理论;其二是体现某一团体、社会阶级或个人的思维特点或方式。[2]425翻译作为一种跨越语言和文化的活动,译者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然而由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不同社会阶级或地位的人拥有不同的意识形态。社会意识形态影响了译者文本的选择和采用的翻译策略,也影响了译者对原文的解读和其中语言问题的处理办法。一部翻译作品如果顺应了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那么将会顺利地被译入语文化所接受,反之则难以传播甚至被禁。下面我们从社会意识形态与个人意识形态两个层面来分析林语堂在翻译《浮生六记》时意识形态对其翻译活动的操纵。
(一)社会意识形态
每一种社会意识形态都取决于当时的政治与经济等因素,特定的时期有特定的社会意识形态,相应的,每一种社会意识形态也都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经济情况。翻译作为一种社会活动,也受到了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20世纪30年代西方资本主义经济遭遇了历史上最深刻、破坏性最大的危机,经济的大萧条使人们在精神上也遭到了重大打击,精神上的慰藉与灵魂的解脱成为了当时人们普遍的追求。另外,当时的西方世界对中国文化知之甚少,大多数人都认为中国是一个野蛮落后的民族,西方人脑海中的中国人愚昧、无知、肤浅、粗鄙,对中国人的本性与中国文化的精髓存在很大的误解与隔阂。
面对西方人对中国的误解与歧视,林语堂试图通过翻译《浮生六记》这部讲述一对中国夫妇恬淡淳朴生活的作品,向西方世界展示中国人真实的人生哲学与处世态度。林语堂在《浮生六记》的译者序中写道:“读沈复的故事,让我感受到了幸福的秘诀,这胜过所有肉体上的痛苦和实际的困难。”[3]XIV可见他选择翻译《浮生六记》也是为了给在现实生活中精神上经受磨难与心灵压抑的西方人一剂解药。
由于西方世界对中国文化的隔膜颇深,林语堂翻译《浮生六记》意在向西方传播中国的文化,因此他采取了归化异化相结合的翻译策略,使得译作既保留了中国文化的特色,又容易被西方读者所理解与接受。例如:
原文:余生乾隆癸末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4]2
译文:I was born in 1763…[3]3
原文中“乾隆癸末”为中国古代编年法,如果直译必然会引起西方读者的困惑,造成理解困难。为了使西方读者更易于理解与接受,林语堂在此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将其换算为1763年,这样西方读者对于年份的理解就不存在问题了。
原文:彼非作《琵琶行》者耶?[4]22
译文:Isn’t he the one who wrote the poem onTheP’iP’aPlayer?[3]23
这里林语堂将原文中的“《琵琶行》”译为“TheP’iP’aPlayer”,并没有将“琵琶”译为“lute”等其他易于西方读者理解的形式,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保留了中国的文化特色,目的是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让西方读者对传统的中国文化有一定的了解。
(二)个人意识形态
翻译活动不仅受到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译者自身的意识形态对他翻译作品也产生影响。由于成长背景、受教育程度和生活经历等因素的不同,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喜好,因此也就形成了不同的自身意识形态。
林语堂曾经为自己作了一副对联:“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5]27林语堂自幼生活在一个基督教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牧师,因此林语堂从小就到受西方基督教思想的熏陶,不仅如此,林语堂还受到过多年良好的西方教育。1919年林语堂在美国哈佛大学攻读文学系,1922年获得了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后又到莱比锡大学攻读比较语言学,1923年获得博士学位。之后林语堂又在美国生活多年。西方文化已深深影响了他的思想,然而作为中国人,他对东方文化也是十分热爱并引以为豪,因此他自称“脚踏东西文化”。林语堂之所以选择翻译《浮生六记》很显然是受到其个人意识形态的影响。林语堂认为在五四之前,中国近代具有文学性质的小品文中可以向西方国家介绍的只有《幽梦影》与《浮生六记》。在他为《浮生六记》写的译者序中,字里行间也毫不掩饰对沈复夫妇生活的赞美与向往,这正是他自身的意识形态影响了他翻译活动的体现。
二、诗学观
勒菲弗尔认为诗学由两部分组成:文学要素,包括文学手段、文学样式、主题、原型人物、情节和象征等;功能要素,在社会系统中,文学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或应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2]424其中功能要素对译者选择的文学主题十分重要,译者选择的主题符合当时的社会主流诗学观,作品才会被译入语读者接受,被译入语国家所重视。然而特定的社会时期有着特定的诗学观,社会体制决定了特定时期的主流诗学观,因此,在翻译活动中译者的改写必然会受到目的语国家主流诗学的影响,故而需做出相应的调整和增减。
林语堂翻译《浮生六记》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当时西方经济受到了重创,兴起了“西方衰落”的思潮。20世纪30年代起,现实主义成为当时的主流诗学观,人们开始关注现实生活。西方国家经济上的严重衰落,导致人们精神上产生了巨大的压力,西方人开始关注东方文化,关注东方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感情,试图从东方文化中寻求解脱。《浮生六记》正是一部描写中国寻常夫妇生活的自传体散文,这部作品表达出来的怡然自得、安逸闲适的生活方式与态度正是当时西方人所追求的理想主题和文学样式,因此林语堂选择这部作品符合了其所处时期的主流诗学观。为了让译入语读者更好地理解与接受,使译本顺畅地流传开来,林语堂秉着“忠实、通顺、美”的翻译标准,也对原文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例如:
原文:……即老子乘青牛所过之地。[4]324
译文:…,which Laotzu passed through on the back of a black cow when he was retiring from the world.[3]325
译文中林语堂在最后增译了一句“retiring from the world”,向读者交代了当时的背景,这样的文学样式就会使目标语读者容易理解,也符合了他的翻译标准与当时的主流诗学观。
原文:桥南有莲心寺。寺中突起喇嘛白塔,金顶缨络,高矗云霄,殿角红墙,松柏掩映,钟磬时闻;此天下园亭所未有者。[4]230
译文:On the south of the bridge there was the Lotus-Seed Temple, with a Tibetan pagoda rising straight up from its midst and its golden dome rising into the clouds, with the terracotta walls and temple roofs nestling under the kind shade of pine-trees and cypresses and the sounds of temple bells and ch’ing [musical stone] coming to the traveler’s ears intermittently——all combining to achieve a unique effect that could not be duplicated in any other pleasure garden of the world.[3]231
原文用简洁的语言描绘了莲心寺的美好景色,林语堂将原文的两句话合并为一个长句,形成了一个紧凑而又清晰的结构,形象生动地将莲心寺的景象呈现给西方读者。这种中国的美好景象能够为西方读者带来与众不同的美感,实现了文学的功能,符合当时的主流诗学观。
三、赞助人
一部翻译作品的出版并不是译者的个人行为,其中会牵涉到一系列人或者机构,这些人和机构被勒菲弗尔称为赞助人。勒菲弗尔将赞助人定义为“促进或阻止文学阅读、写作或改写的各种权力(人或机构)。诸如宗教集团、阶级、政府部门、出版社、大众传媒机构,也可以是个人势力。”[6]17赞助人可以从意识形态、经济利益和权力地位三个方面对翻译活动产生影响。赞助者既对翻译作品的出版有深远影响,也与译者翻译选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对于林语堂翻译《浮生六记》,出版社与赛珍珠夫妇是对他比较有影响力的赞助人。
(一)出版社
20世纪20年代以来,中国的报刊杂志业不断繁盛,并在1935年达到巅峰,但是当时的中国社会普遍注重对外国文化的译入,甚少有人将中国文学译出。就在此时,以旨在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期刊《天下》创刊,林语堂被邀请为编辑之一。《天下》期刊以研究中西思想,翻译中文名著为宗旨,并且设立了“译文”专栏,大力将中国传统文学经典译出。林语堂将《浮生六记》进行英译符合了该赞助人的意图,因此他的《浮生六记》英译本被分期连载于《天下》月刊。《天下》月刊开创了将中国文学经典译出的先河,并取得了良好反响,林语堂的《浮生六记》英译本也得到了西方国家的认同,之后他又出版了《浮生六记》英汉对照单行本并作序,这些成果都是与赞助人的大力支持分不开。
(二)赛珍珠夫妇
除了出版社之外,在林语堂的翻译活动中,他的故友赛珍珠夫妇也扮演了赞助人的角色。林语堂对于文本的选择与赛珍珠夫妇对他的建议和期待十分相关。林语堂与赛珍珠相识于1933年,林语堂向赛珍珠创办的杂志《亚洲》投稿,获得了赛珍珠的青睐,自此便结为好友。林语堂向赛珍珠夫妇表达了他想写一本关于他对中国真实感受的书的想法,赛珍珠则立即表示“你是唯一可以做这件事的人。”[3]V自此便有了林语堂创作的《吾国与吾民》,之后赛珍珠的丈夫又让林语堂从该书中选取一章扩写中国人的人生哲学与处世态度,这便是后来的《生活的艺术》。赛珍珠夫妇与林语堂在传播中国文化上有着共同的观点,赛珍珠夫妇一手将林语堂捧成当时美国文坛的红人。赛珍珠夫妇作为赞助人,对林语堂翻译文本选择的影响不可忽视。《浮生六记》作为一部描写中国夫妇恬淡生活,表达中国人怡然自得的处世态度的作品,符合了赞助人的利益与意图,因此翻译该作品也得到了赞助人的支持。
四、结语
勒菲弗尔的改写理论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使翻译研究从以往对文本的分析转向对文化层面的分析。本文以林语堂英译《浮生六记》为例,从改写理论三要素:意识形态、诗学观和赞助人三方面入手,试图分析其对译者翻译活动的影响。随着翻译文化学派的发展,从改写理论三要素视角来研究翻译会日益增多,本文仅以林语堂英译的《浮生六记》作为尝试,还存在有许多局限性与不足之处,希望对今后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1]张白桦.趣味英汉互译教程[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5.
[2]刘军平.西方翻译理论通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3]Lin Yutang.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9.
[4]沈复.浮生六记[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5]林语堂.林语堂自传[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8.
[6]Lefevere,Andrew.Translation,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责任编辑 谢春红)
The Three Factors of Rewriting Theory’s Influence on Translation——A Case Study of 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 Translated by Lin Yutang
ZHANG Bai-hua, HU Ya-jie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ohhot 010080, China)
In the 1980s, the “culture turn” has come into the field of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y. The center of translation research has turned from language to culture. Andre Lefevere, the American translation theorist, comparative literator and translator, puts forward the rewriting theory. In his opinion, translation is a kind of rewriting, and it is manipulated by three factors: ideology, poetic and patronage. Andre Lefevere’s rewriting theory advocates the “culture turn”, which provides a new sight of translation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hree factors of rewriting theory, and theSixChaptersofaFloatingLifetranslated by Lin Yutang as the research object,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his translating activities and discuss the influence of ideology, poetics and patronage on his translation.
Andrew Lefevere; rewriting theory; Lin Yutang;SixChaptersofaFloatingLife
2016-12-10
张白桦(1963—),女,辽宁沈阳人,内蒙古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译介学、翻译理论与实践。
10.13783/j.cnki.cn41-1275/g4.2017.01.023
H059
A
1008-3715(2017)01-01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