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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中韩文人交流墨缘:《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

2016-12-17

关键词:中士清人手札

刘 婧

(南首尔大学教养学部,韩国忠清南道天安市 31020)

18世纪中韩文人交流墨缘:《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

刘 婧

(南首尔大学教养学部,韩国忠清南道天安市 31020)

朝鲜洪大容在乾隆三十年(1765年)随朝贡使臣出使清朝,到达北京后与在京准备科举的杭州三文士严诚、潘庭筠、陆飞建立了密切的交流关系,洪大容一行在京期间以及回国后都与清代士人有大量的书信往来。洪大容回国后整理了一系列有关燕行的文献资料,其中清人寄送的手札墨迹在当时也相继装帧成帖。今年初由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影印翻译的《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了清人寄送给洪大容的书信原件六册。这不仅是研究洪大容编纂的一系列燕行文献的重要素材,也是整理和校勘清人朱文藻编辑的《日下题襟集》的重要参考文献,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洪大容;严诚;潘庭筠;陆飞;《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日下题襟集》;中韩文人交流

朝鲜文人洪大容(1731 - 1783年)使行团一行在乾隆三十年(1765年)10月出使清朝,12月抵京。此次出使的三使臣为:正使顺义君李烜(1712 -?),副使参判金善行(1716 - 1768年),书状官执义洪檍(1722 - 1809年)。洪大容和友人金在行作为陪同一同随往,洪大容是洪檍的侄子,而金在行是金善行的堂弟,这两人作为军官通德郎的身份跟随出使。这些朝鲜使臣在乾隆三十一年正月到北京后与清人严诚(1732 - 1767年)、潘庭筠(1742 -?)、陆飞(1719 -?)相遇,他们在京期间及分别之后都有大量的书信和诗文交流。他们之间的交流资料主要有往来手札、酬唱诗文、笔谈记录、书画题词等。对于这些诗文资料的整理,清人严诚去世后,其友人朱文藻分别编辑了《日下题襟合集》与《日下题襟集》[1-2]。洪大容在返回朝鲜后编纂了多种与他此次出使燕京有关的文献,本文要讨论的《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中所收书信原件就是清人与洪大容之间交流文献的一部分。

《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了洪大容在世时亲自整理装帧的六册书信原件。因原装帧题名不一,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在今年2月影印出版时重新命名为《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此部影印本既保存书信原貌,又附有点校文和韩语翻译。它的出版,不仅为学界提供了一部研究18世纪中韩两国文人直接交流的原始文献资料。也为重新整理和厘清洪大容编纂的燕行系列文献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础资料,尤其为洪大容编辑的《杭传尺牍》《干浄附编》等在内的书信抄本资料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献依据。同时,这部书信原件也是研究清人朱文藻编辑的《日下题襟集》抄本系列的重要参校本。对《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书信的内容还有待中韩学界展开广泛深入的研究。限于篇幅,本文中只介绍这部书信原件的内容和洪大容编辑这部手札帖的过程和传承,同时对与清人朱文藻所编《日下题襟集》的关联性及这部手札原件的文献价值做一探讨。

一、《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内容、编辑和传承过程

对于《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清人手札的情况,郑珉教授已经在《崇实大学基督教博物馆所藏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六册的特点和资料价值》解题①《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出版, 2016) 解题.中对此部手札帖的内容做了较为详细的说明[3]。因此文用韩语写就,解题中亦有一些内容和观点需要进一步的梳理和补充,本文在郑珉教授研究的基础上将做进一步的整理分析,文中参考郑珉教授解题文章中的内容亦不再出注。

1.《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书信内容

《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了当时洪大容装帧成帖的六册书信原件②本论文中所附图片全部引自上揭书中所收清人手札, 以下不再另注.(见图1、图2)。这六册手札帖分三匣装帧而成。

第一匣由红色缎面裱纸,收有一册书信原件,题名为《乐敦墨缘》③郑珉教授解题中第1册题名因未能辨认出“乐”字, 以《○敦墨缘》标题. 不过, 依据模糊笔迹可以辨认出应是“乐”字.(见图3),装帧纸张版廓为30×20 cm。“乐敦墨缘”题词下端有“三径珍赏”题记。“三径”为朝鲜著名译官文人吴庆锡(1831 - 1879年)别号。卷后有吴庆锡之子吴世昌④吴世昌(1864 - 1953年), 字仲铭, 号苇沧. 韩国近代书法艺术家、批评家、书画收藏家. 其父为韩末汉语译官文人吴庆锡(1831 - 1879年). 吴世昌善于书画鉴赏, 有《槿域画汇》《槿域印籔》等传世.的题后记,另有日本学者藤冢邻(1879 - 1948年)的“昭和戊寅季秋藤冢邻敬观”拜观记(见图4)。

第1册《乐敦墨缘》收录了严诚等清人发给洪檍及其子洪大应的16封书信,另有潘庭筠、严诚、邓师闵等赠唱和诗文十数篇。这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是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2月5日至19日在京期间严诚、潘庭筠等给洪檍的手札和诗文;二是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赵煜宗寄给洪大容的书信;三是邓师闵、孙有义、陆飞、潘庭筠等在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至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发给洪檍及其子洪大应(葆光)的书信。从这些书信内容来看,这一册收录的书信只有洪大容本人书信一封,其它都是其叔父洪檍和从弟洪葆光收到的清人书信。这些书信有一部分也被选录入洪大容编辑的《干浄附编》和清人朱文藻整理的《日下题襟集》中。

第二匣由木板装帧成匣,共三册,包括第2册、第3册、第4册,题名为《蓟南尺牍》(见图5)。装帧版廓第2册、第3册同为30.5×21.2 cm,第4册为30.5×20.8 cm。“蓟南”即河北省蓟州的南部,是朝鲜使臣出使北京时往返的必经之路。此匣中因所收三册书信的发信人是居住在河北省三河县的孙有义、邓师闵,所以命名为“蓟南尺牍”。

第2册收录有五封书信和两件附笺问目,这些书信主要是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至四十三年(1778年)间孙有义和邓师闵寄给洪大容的书信;第3册收录有八封书信和一件附笺答目;第4册收有八封书信和附笺诗文,册首是潘庭筠寄手札(见图6),后面收录的则是邓师闵在同年所写书信。之后则收录了姚廷亮、徐光庭在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所写手札,以及严诚之兄严果在乾隆四十年(1775)1月所写手札。这些手札都是在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3月一起通过邓师闵之手转寄给洪大容的,所以洪大容把这些书信装帧在了一起。

第三匣收录了第5册、第6册两册,第5册为绸缎装帧,第6册为木板装帧。此匣题名为《古杭赤牍》(见图7),装帧用纸版廓为23.3×14.8 cm。第5册收录九封书信,这些书信是杭州士人严诚、潘庭筠、陆飞,以及严诚之兄严果、潘庭筠表兄徐光廷在洪大容回国之后的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至三十四年(1769年)之间写给洪大容的书信。内容主要是离别后对洪大容的思念,拜托编辑朝鲜诗文集,以及对洪大容周边学人有关学识的讨论等。

第6册收录有四封书信,是严诚离世后其兄严果、严诚之子严昂、朱文藻寄给洪大容的书信和次韵诗(见图8)。这些书信中也有一部分收录在了洪大容编辑的《干浄附编》《燕杭诗牍》和《日下题襟集》中。这些书信虽然是在严诚去世之后的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写就,因当时邮寄不便,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7月才和严诚的诗文集《铁桥全集》一起转交到了洪大容的手中,因而这些书信也装帧在了一起。

图1 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出版的清人寄洪大容手札帖

图2 手札帖影印本收录清人严诚寄洪檍手札

图3 手札帖第1册《乐敦墨缘》题签

图4 《乐敦墨缘》吴世昌题记, 藤冢邻拜观记

图5 第2册《蓟南尺牍》装帧封面

图6 第4册《乐敦墨缘》收录潘庭筠寄洪大容手札

图7 第5册《古杭赤牍》封面

图8 第6册《古杭赤牍》收朱文藻寄洪大容次韵诗

此外,韩国翰林大学博物馆也藏有一册《蓟南尺牍》(见图9,图10)①翰林大学博物馆所藏《蓟南尺牍》的情况, 郑珉教授在《十八世纪韩中知识人的文艺共和国》(文学园地出版社, 2014年)中曾做过一些介绍. 另外, 翰林大学博物馆曾在2012年以“东亚知识人的交流”为主题做过展览, 之后有图录刊行(韩国翰林大学博物馆. 《〈东亚知识人的交流〉图录》2012年). 笔者经翰林大学中文系金敏镐教授的帮助得到图录并且能亲睹此帖, 在此深表谢意. 图9和图10引自翰林大学博物馆图录.。此帖中收录了清人两浑②“两浑”极有可能是洪大容的误记, 是否是清人的名号还有待考证.、周应文、邓师闵、孙有义、赵煜宗、朱德翙、翟允德等发送给洪大容的20余封书信[4]。此部《蓟南尺牍》帖和前面所言洪大容装帧的第二匣中的“蓟南尺牍”应是在同一匣中所藏,之后流散出去。这部手札帖封面题有“万二千峯草堂旧藏,乙丑端阳节,无号道人题签”,可知此帖曾被李汉福③李汉福(1897 – 1940年), 号寿斋、无号, 书画家, 1923年毕业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 尤擅长书画鉴赏, 与日本学者藤冢邻交往密切.收藏,应是在1925年5月又重新做了装帧。此帖中亦有日本学者藤冢邻的收藏印,可知此部《蓟南尺牍》应为藤冢邻收藏本。而美国哈佛燕京图书馆所藏藤冢邻抄本《燕杭诗牍》中的一部分书信也与此帖相符。如前面所言,《乐敦墨缘》中亦题有藤冢邻的拜观记,藤冢邻也曾对《中士寄洪大容手札》中的书信做过抄录和拍照保存,当时极有可能专门对洪大容所藏清人手札做过调查,只是没能把洪大容保存的手札原件全部收藏到手,可能只是收藏了其中的一部分。

图9 翰林大学博物馆藏《蓟南尺牍》封面

图10 翰林大学博物馆藏《蓟南尺牍》收录两浑与洪大容手札

综上可知,《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了50余封书信和20余篇诗文,而翰林大学博物馆所藏《蓟南尺牍》也收有20封书信,现学界公开的洪大容装帧保存下来的书信和诗文原件就有70余封。这些书信和诗文主要是洪大容和杭州士人严诚、潘庭筠、陆飞在燕京期间及分别后的手札,另外也有孙有义、邓师闵及周围友人的书札。这些书札时间跨度有十年之久,书信内容丰富,既有慰问之义,也有对学术、文学的讨论,是研究18世纪中韩两国士人交流的宝贵文献资料。

2.《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中所收手札帖的编辑及传承

对于洪大容编辑的以上书帖的具体过程和传承,郑珉教授在解题中也做了详细的考察,在此基础上笔者拟再做进一步的梳理和补充。洪大容对于首次装帧清人寄来的手札内容,在他写给潘庭筠的书信《与潘秋庭筠书》中有所提及:

弟以四月十一日渡鸭水,以五月初二日归乡庐。以其十五日诸公简牍俱妆完,共四帖,题之曰古杭文献;以六月十五日而笔谈及遭逢始末,往复书札并录共成三本,题之曰干会友录。当时晚暑,蝉声益清,每以便服缁巾燕坐于响山楼中,随意翻阅,乐而忘返,抚其手泽,如见伊人,是所以谓朝思暮遇也①洪大容, 《湛轩书》(1939年活字本)卷一, 《与潘秋庭筠书》.。

由书信内容可知,洪大容在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五月二日回到故乡后就立即开始着手整理了在京时所收到的杭州士人的手札资料,至五月十五日为止整理完成四帖,题名为《古杭文献》。之后的一个月里洪大容又整理了他们在京时的笔谈记录,至六月十五日整理成三本,题名为《干浄衕会友录》。

洪大容对于自己回国后所整理的这部《古杭文献》,在书信中也告诉了杭州友人潘庭筠和陆飞,陆飞在回复给洪大容的信中有如下内容:

从兰公处已得见致渠手札,所云古杭文献与会友录,具见不忘故人。第文献则不敢当,飞意竟从老实题曰杭友尺牍;干不雅,拟易之曰京华笔谈何如?①陆飞致洪大容书信《湛轩贤弟启》(1767年初).

洪大容在给潘庭筠的信中不但告诉了自己编辑友人手札的事情,清人陆飞还向洪大容提出了自己对手札帖题名的意见。不过现在出版的这部手札帖第1册题名为《古杭赤牍》,应是洪大容参考了陆飞的意见,把“文献”改成了“赤牍”。至于“干浄衕会友录”,后来则改成了“干浄衕笔谈”,而洪大容没有完全听从陆飞的意见改成“京华笔谈”,其原因应是朝鲜士人认为“干浄衕”是自己在京时居住过的场所,这种实际地名对于朝鲜人更有亲切之感,而“京华”一词则过于浮华缥缈,易产生不实之感。

对于洪大容编辑的这些与清人的交流手札帖,朝鲜朴趾源也在为洪大容写的书信《答洪德保书》(第三)中有所透漏:

炯也得香祖笔燕岩山居四字相赠,故已刻揭山斋。而其真本奉纳合附古杭帖中,以为传久之地如何?其印首章为暑月亦霜气,名字及尾识称德园,未知其字与号也。

此处朴趾源所言“古杭帖”,即是指洪大容所编辑的“古杭赤牍”文献。文中所言钤印“暑月亦霜气”“德园”都是潘庭筠的别号,即是钤在第一帖潘庭筠手札中的印章。另外,朴趾源在为洪大容写的《洪德保墓志铭》中对洪大容所编的清人手札曾记有:“手自检其杭人书画尺牍诸诗文共十卷,陈设殡侧。”②洪大容《湛轩书》, 朴趾源《洪德保墓志铭》.可见,在洪大容离世之后其编辑的清人手札还以锦缎装帧珍藏在匣子里。不过,当时朴趾源所述“十卷”,应是十册。故现今韩国基督教保存的六册,以及翰林大学博物馆保存的一册手札应该是其中的一大部分,另外还有三册下落不明。

对于这些手札的收藏情况,洪大容《乙丙燕行录》中收录有洪大容的孙子洪良厚(1800 - 1897年)在道光十年(1830年)和道光十二年(1832年)所写信件,其中记录了自己曾见到这些手札以及清人严诚的诗文集《小清凉室遗稿》的事情③《乙丙燕行录》为洪大容以韩文书写的赴清日记. 韩国基督教博物馆藏有10卷10册本, 内题为“湛轩燕录”. 韩国藏书阁藏有20卷20册, 是在韩国基督教藏本的基础上的增补本, 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曾在1996年以藏书阁底本影印出版, 韩国金泰俊教授写有《乙丙燕行录解题》(明知大学出版社, 1983), 可供参考. 此燕行录后附有洪大容孙子洪良厚的两封书信, 信中言及自己看到洪大容收到的清人手札和严诚的诗文集.。可以得知,这些手札应该在道光十二年前后还保存在洪良厚家族中。

又,第1册《乐敦墨缘》中有吴世昌的如下题记:

由题记可知,此册是吴世昌在1938年所题。由题记内容可知这些手札曾被李尚迪④李尚迪(1804 - 1865年), 字惠吉, 号藕船. 朝鲜后期汉语译官, 是朝鲜大学者金正喜的弟子. 多次往返清朝,擅长诗文, 与清代文人交流广泛, 其诗文集《恩诵堂集》曾通过清人在燕京刊行.收藏,之后才转入到吴世昌家中。李尚迪作为朝鲜后期的译官文人,和清人有着密切的交流关系。而吴世昌之父吴庆锡即是李尚迪的弟子,这些手札能传入吴世昌家族应该得益于吴庆锡与李尚迪的师生之谊。而吴世昌所言在40年之前见过这些手札,即指在1897年前这部手札帖已传到吴庆锡手中。因李尚迪在咸丰六年(1856年)离世,大致可以推测出这些手札至少是在李尚迪离世的咸丰六年之后传到吴世昌手中。

根据日本学者藤冢邻题“昭和戊寅季秋藤冢邻敬观”记文,可知藤冢邻在1938年九月也曾阅览过这些手札。又据现存美国哈佛燕京图书馆所藏藤冢邻整理的洪大容和清人的交流书信集《燕杭诗牍》抄本,以及韩国金正喜博物馆所藏藤冢邻保存的《蓟南赤牍》等手札帖的胶片资料,可以推测出藤冢邻在这一时期曾经对这些资料做过拍摄和整理。

值得注意的是,在吴世昌和藤冢邻于1938年前后阅览这些手札时,洪大容的文集《湛轩书》也在次年以活字本刊行。而日本占领朝鲜时期的汉学家郑寅普①郑寅普(1893 - 1950年), 字经业, 号薝园、薇苏山人, 雅号为堂. 韩国近现代汉学家, 民族独立运动者. 在日本占领朝鲜期间整理刊印了包括洪大容的《湛轩书》和丁若镛的《与犹堂全书》等文人的诗文集.也是在这一年参与整理和校勘了《湛轩书》并为之题写了序文。可以得知,在1938年前后,随着洪大容诗文集的整理和出版,吴世昌和藤冢邻得以在相近时期阅览过这些手札,他们和洪大容后人以及周边学人为出版洪大容的诗文集有过互动。只是,迄今为止还不能断定,当时洪大容后孙洪荣善以及郑寅普是否也参阅了这批手札原件。

在1938年之后,这批手札资料又多次辗转于其它藏书家之手。这批手札中所钤收藏印还有“石庭审正书画”“金约瑟珍藏金石文字”“梅园鉴赏”“梅轩审定”印。可知这些手札曾经过李埈镕②李埈镕(1870 - 1917年), 字景极, 号石庭、松亭, 为兴善大院君的嫡孙, 高宗的侄子, 擅长诗文.、金约瑟③金约瑟(1913 - 1971年), 号薪庵, 古文献学者、藏书家, 也是虔诚的基督教信仰人. 他在20世纪初期收集和整理了大量的基督教书籍和古文献, 去世后捐赠给了高丽大学图书馆, 高丽大学图书馆设有薪庵文库保存其赠书.和金良善④金良善(1907 - 1970年), 号梅山, 是韩国现代考古学者, 牧师, 曾参与青丘会抗日运动. 平生收集和整理了大量的考古资料, 在1954年任命为崇实大学教授和韩国基督教博物馆馆长, 把自己收集的三千多件古籍资料捐赠给了韩国基督教博物馆. 洪大容编辑的这批手札资料也是金良善收藏后捐赠给了基督教博物馆的.之手,最后才被金良善教授捐赠给了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并且能保存至今。

综上可知,洪大容装帧保存的清人手札原件应为十册,此次韩国基督教博物馆所藏的六册以《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为名影印出版,为我们提供了其中的六册手札帖。另外有翰林大学博物馆所藏《蓟南尺牍》一册,所以现在面世的洪大容所藏清人手札帖共为七册。由朴趾源所记,洪大容整理的《古杭尺牍》原为四册,而现在保存下来的改名为《古杭赤牍》的只有两册。所以《古杭赤牍》应该有两册遗失。而另外的一册,至今还不能断定其名称及存世情况。

二、《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与《日下题襟集》资料关联及文献价值

由以上介绍的《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所收录清人手札帖的内容可知,这些书信原札都是洪大容出使燕京以及归国后与杭州士人严诚、潘庭筠、陆飞、孙有义、邓师闵等人之间的交流书信和诗文,这些书信和诗文是洪大容所收到和整理的和清人之间交流的文献资料的一部分。如果从文献整理的角度来全面把握乾隆三十一年朝鲜燕行使臣和清人之间交流书信和诗文资料的整体规模和数量,就有必要从朝鲜和清人两方所收集和整理的文献入手,进行整体的文献发掘和梳理,以求得这些文人之间交流文献的全貌。值得庆幸的是,洪大容燕行一行和清代文人交流的诗文现在大部分被保存了下来。之所以能保存下来,并且一部分文献资料在当时和后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和他们都极为重视相互之间的友情,并对他们之间交流诗文的重视和珍爱有着重要的关系。这些信息在他们编辑的各种文献资料中都有详细记载。如:《日下题襟集》所列《安义君李基圣》简历中所记:

兰公方与金宰相,问难不休,而顺义君则题二诗,邀余和,余走笔应之。俄顷间,而顺义君,已再叠韵,余亦再叠韵,往复数四,每人得十四首焉。连书于一纸上,余欲携之归,而顺义君,已令人匿去矣,亦一奇人也。另有《日下题襟集》《金秀才在行》简历所记:

金、洪二君,频来寓舍,每谈竟日,白全帖子尽七八纸,或十馀纸,至其归时,必藏而去,问之则云:“必与三大人看也”。故凡我辈所谈,所谓三大人者,无不知之。

可以看出,严诚和朝鲜士人都争相携去他们之间的笔谈和酬唱诗文。而被朝鲜使臣携带回去的数量可能更多,而严诚也因当时未能携带回去或是抄录副本而感到万分遗憾。

而从洪大容的记录中也可以得知他们之间的交流诗文有很大一部分被清人潘庭筠携带回去的信息,如洪大容在《干浄衕后语》中也有如下记录:

对于潘庭筠携带回去的书信和诗文资料,朱文藻在整理《日下题襟集》时也未能补入,所以在《日下题襟集》序中记曰:“而筱饮数诗存者亦录之,其在秋处者未及也,题曰日下题襟集。”

从以上记录中可以得知,当时清人严诚、潘庭筠,朝鲜正使李烜、洪大容和友人金在行这些直接参与笔谈和酬唱交流的文人都各自带走了一部分书信和诗文作品,尤其是在京期间这些文人在交流的过程中,都争相保留交流的手札和笔谈草稿,以至于这一行人在京期间进行的交流诗文、笔谈等资料,虽偶留有副本,但大都有各自的底本,从而导致了各人都保留了其他参与交流者所没有保存的一部分交流文献资料。

如上所述,《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所收的手札帖和《日下题襟集》所收的书信和诗文都是朝鲜和清人交流过程中各自保存并整理的文献。对于这些文献之间的关系及价值,可归纳为如下几点:

第一,《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所收的六册书帖都是清人寄给洪大容(包括亲友)的原件,这些书帖原件是洪大容归国后在不同时期整理装帧的书信,其跨度有十年之久。这些书信为研究洪大容和清人之间的学术、文学、文化交流提供了宝贵的文献依据。另外,洪大容在归国后也相继整理了一系列燕行和与清人交流有关的笔谈和书信文献。同时,洪大容的友人李德懋在当时也整理有《天涯知己书》,后代学者也整理有《燕杭诗牍》等抄本等文献。显然,洪大容装帧保存下来的这些手札原件为研究和校注以上相关文献提供了重要的蓝本,也为学界进一步研究18世纪中韩文化和学术交流,以及深入研究洪大容的学术和文学活动提供了宝贵的素材。

第二,《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的部分书信和诗文与《日下题襟集》中所收录的内容相同。其中相同的部分有:第1册《乐敦墨缘》中收录的严诚在1766年2月5日给洪檍的手札,1766年2月19日给洪檍的一封手札和两首次韵诗,潘庭筠在1766年2月5日寄给洪檍的手札;第5册中收录的严诚在1766年8月1日、1767年9月1日和次日写给洪大容的手札;第6册中收录的严果在1770年12月15日写给洪大容的手札,朱文藻在1768年1月25日写给洪大容的手札。以上七封手札也收录在了《日下题襟集》中。《日下题襟集》中在收录这些书信和酬唱诗文的同时也收录了对方的答信和次答诗文,如《乐敦墨缘》中收录的严诚在1766年2月5日给洪檍的手札原件在《日下题襟集》中以《附铁桥答洪书状(文藻曰连下二篇俱从遗唾补入)》。而且,《日下题襟集》中收录了相应的洪檍的书信为《与铁桥》;而附在这些书信之后的酬唱诗文,《乐敦墨缘》中则收录了严诚的和答诗。《日下题襟集》中不仅收录了严诚的和答诗,同时也收录了洪檍的唱和诗。这些相同的作品也同时印证了洪大容为朱文藻编纂《日下题襟集》所提供的文献来源有一部分是直接取自清人的手札原件。

另外,《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的作品也有一部分是其它文献中所未曾收录的。而这些诗文作品则更为宝贵,为进一步了解这些朝鲜文人和清人交流全貌提供了更丰富的素材。总之,《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所收书信原札是研究当时洪大容燕行一行与清人交流的重要宝库,通过这些书信中所记两国文人对历史、学术、文学的见解,可以更清晰地把握18世纪中韩两国学界的发展水平和相互的影响关系。

第三,《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收录的书信原件和诗文为校勘《日下题襟集》提供了参校资料。通过这些手札原件,不但在把握《日下题襟集》收录书信和诗文的具体时间上提供了文献依据,也为《日下题襟集》收录诗文字句的校勘提供了参考依据。如《日下题襟集》收录的严诚作《附铁桥次金副使韵谢洪执义诗》:“自怜帽影与鞭丝,浪迹真(遗唾作浑如)如鹊绕枝。道路始谙为客苦,风尘应媿识君迟(遗唾作风尘真媿识公迟)。敢忘一榻追陪日,深荷双鱼馈问时。梦想容辉犹在眼,再窥东阁更无期。”此诗中所作小注所言“遗唾”,即是洪大容在得知朱文藻编辑了《日下题襟合集》之后,为了进一步增补严诚的诗文而编辑的《铁桥遗唾》①《铁桥遗唾》是洪大容得知严诚去世后, 得知朱文藻编辑了他们的交流诗文《日下题襟合集》, 为了让朱文藻进一步增补严诚诗文集而编辑的, 这部《铁桥遗唾》原名应为《铁桥话》. 对于《铁桥话》的内容和《铁桥遗唾》的关系, 笔者将另拟稿讨论.。朱文藻在《日下题襟合集》的基础上增补的《日下题襟集》主要是依据的这部文献,虽然朱文藻是按洪大容提供的文献基础上进行的整理编纂,不过朱文藻在编纂过程中也做了大量的文句修改。如上诗诗句中的“浑如”改为“真如”;“风尘真媿识公迟”改为“风尘应媿识君迟”等。这些诗句的改动情况,说明了古代文人在对自己或他人诗文集进行编辑的过程中,时有对文句改动的例证。虽然对改动的原因要具体分析,但是可以说明,我们现在所能阅读到的一部分诗文集,可能并不能全面反映创作者本人的水平或者是本意。

此外,因《日下题襟集》为朱文藻编辑的抄录本,现在还未能发掘出严诚当时所保存下来的与朝鲜文人交流的原札。现今我们也只能通过《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所收录的书信和诗文作品来把握他们当时交流的原始生态。此外,这些书信原件中所钤印章、书笺、信封等原件,为我们更好地了解当时清人和朝鲜士人的直接交流方式和文化生活情趣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

三、结 语

朝鲜洪大容燕行使行一行在乾隆三十年出使燕京,在京时与清人严诚、陆飞、潘庭筠等人进行了大量的交流,这些朝鲜使臣归国之后也一直与清人保持着交流关系。洪大容与清人的交流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们的交流不仅在18世纪的中韩两国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即使在19世纪和21世纪以来,这种交流依然对中韩学界有着重要的影响,这些影响关系可以从中韩以及日本学者的文献记录和研究成果中得以确认。

今年2月份韩国基督教博物馆出版的洪大容保存的这六册清人手札墨迹,是韩国学界首次公开的洪大容及亲友与清人之间的交流手札原件,这些书信为进一步研究18世纪中韩两国文人之间的交流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这部手札中所收书信和诗文作品不仅对18世纪中韩两国的历史、政治、学术、文学的考察具有重要的文献意义,也对18世纪一般士人之间的交流,提供了重要的范本。另外,这次公开的这批信札原件也有一部分是之前朝鲜燕行录等文集中所未收录的资料。这些文献对深入研究洪大容编纂的燕行系列文献,以及清人朱文藻所编《日下题襟集》等相关文献都提供了重要的素材。

参考文献

[1] 刘婧. 18世纪朝鲜洪大容与清人的文学交流及《日下题襟合集》《日下题襟集》的成书过程[J]. 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29(3)∶ 1-10.

[2] 刘婧. 18世纪中韩文人交流诗文集《日下题襟合集》《日下题襟集》的传抄本[J]. 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29(3)∶ 11-19.

[3] 郑珉. 崇实大学基督教博物馆所藏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六册的特点和资料价值[C] // 韩国基督教博物馆. 首尔∶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 韩国基督教博物馆, 2016∶ 7.

[4] 郑珉. 18世纪韩中知识人的文艺共和国[M]. 首尔∶ 韩国文学园地(문학동네)出版社, 2014∶ 239.

Sino-Korean Scholar Exchange in the 18th Century∶The Personal Letters Sent by Chinese Scholars to Hong Darong

LIU Ji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 Namseoul University, Tianan, Korea 31020)

Hong Darong (洪大容), who was a Chosun’s scholar, visited the Qing Dynasty in 1765 with the Korean tributary delegation. During his stay in Beijing, Mr. Hong established the intimate personal friendships with Yan Cheng (严诚), Pan Tingjun (潘庭筠) and Lu Fei (陆飞). These three scholars came from Hangzhou who were preparing for their imperial examination in Beijing. Hong Darong and his fellow scholars had correspondence with Chinese scholars when and after they lived in Beijing. Hong Darong sorted and edited a serious of document literature about their visit in Beijing such as letters, poetry, the written diary and written conversa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Chosun scholars. Amongst these raw data, Mr. Hong transcribed and kept the letters which were received from Chinese scholars. In February, 2016, the book called The Personal letters from Chinese scholars to Hong Darong (《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 was published by Korean Christian museum publisher, including 6 volumes of original letters sent by Chinese scholars, compiled by Hong Darong. The original copies of these letters are not only the valuable material to study a series of documents compiled by Hong Darong for his Beijing tour, but also the significant reference documents for Rixia tijinji (《日下题襟集》) which was compiled by Chinese scholars, Zhu Wenzao (朱文藻). All these documents possess the important documentation value towards the study of Chinese literary scholars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Hong Darong; Yan Cheng; Pan Tingjun; Lu Fei; The Personal Letters Sent by Chinese Scholars to Hong Darong (《中士寄洪大容手札帖》); Rixia tijinji (《日下题襟集》); Sino-Korean Scholar Exchange

G256

A

1674-3555(2016)06-0094-10

10.3875/j.issn.1674-3555.2016.06.013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刘慧青)

2016-06-21

Funding for this paper was provided by Namseoul University.

刘婧(1976- ),女,山东济宁人,助教授,博士,研究方向:韩国古典文学,中韩古代文学比较,东亚古代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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