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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视的克拉考尔:游离于法兰克福学派的传播批判研究

2016-12-14连水兴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考尔阿多诺法兰克福

■ 连水兴



被忽视的克拉考尔:游离于法兰克福学派的传播批判研究

■ 连水兴

克拉考尔是一位游离于法兰克福学派之外,但又与这个学派保持着密切联系的批判传播学者。他的大众传播研究主要包括大众文化研究、法西斯宣传研究以及电影媒介的批判研究。本文将克拉考尔与法兰克福学派的复杂关系置于具体的历史语境中进行考察和还原,在论述其理论价值的同时,展现了其在传播思想史上的重要意义。

克拉考尔;法兰克福学派;批判传播学;传播思想史

在传播思想史的长河里,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Siegfried Kracauer,1889-1966)是一位长期被忽视的人物。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克拉考尔作为一个学者对媒介传播本身的关注不够,抑或是在理论上的贡献不足。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法兰克福学派自身强大的光芒和独特的理论谱系,掩盖或排除了许多游离于该学派的学者,而克拉考尔正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

一、早期克拉考尔:从事社会批判的“媒体人”

西格弗里德·克拉考尔生于1889年,是法兰克福一位犹太商人的儿子,因父亲早逝,由他的叔父带大。为了事业上的打算和生计考虑,年轻的克拉考尔选择了建筑学作为自己的专业,并1914年取得博士学位,毕业后在建筑事务所工作了几年。由于对哲学和社会学的兴趣,1921年他放弃了建筑行业的工作,进入《法兰克福报》工作,开始了一个“媒体人”的职业生涯。罗尔夫·魏格豪斯在他的著作《法兰克福学派:历史、理论及政治影响》中,通过阿多诺对克拉考尔的职业转变如此描述:“这是一个他能欣然接受的折中之举,这可以使他利用职业上的便利涉及哲学和社会学方面的论题。”①

1921年,克拉考尔进入《法兰克福报》当记者,成为带薪正式职员。1924年,他被报社擢升为编辑,并负责新成立的影评部。这似乎成为他学术兴趣的新起点,因为从此以后,电影成为他学术生涯中最为重要的研究对象。1929年4月起,克拉考尔成为《法兰克福报》驻柏林的编辑,并于从1930年4月起开始负责柏林编辑部。在此期间,他通过深入的社会调查撰写了作品《雇员们》,并克服了重重困难在《法兰克福报》连载,引起强烈的反响。而他针对国内政治和社会演变发表的尖锐批评,也引起当局的不满。1933年2月,德国纳粹党策划“国会纵火案”后,克拉考尔被迫流亡巴黎,开始了一生的漂泊。

在《法兰克福报》工作的十余年间,克拉考尔写下了1900多篇评论,成为魏玛共和国有影响的专栏作家。在早期德国,专栏作为报纸的重要内容,早在19世纪就已经出现了,“一战”之后变得更为重要和流行。当时的许多重要思想家,包括本雅明、布洛赫、阿多诺等,都曾经在《法兰克福报》发表文章,对现实进行关注与批判。②克拉考尔后期颇具影响的论著《大众装饰》等,都曾经在《法兰克福报》上连载。可以说,从1921年开始的报社任职到1933年被迫流亡,这十余年间,克拉考尔更多是以“媒体人”的身份出现的。这种职业习惯和写作风格,对其后来的学术研究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当然,克拉考尔绝对不是一个浅薄的“媒体人”,事实上,他同时也是一位对哲学和社会学有着深厚造诣的批判性学者。对此,作为其好友和学生的阿多诺有着深入的分析和描述。在阿多诺看来,克拉考尔“用来批判性地为自己确立思考方向的哲学立场”,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西美尔的相对主义及其“生活哲学”,连同马克斯·韦伯对价值相对主义和科学客观性两者所做的明确区分;另一方面是马克斯·舍勃对有宗教倾向的现象学的赞扬,以及卢卡奇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和对俄罗斯精神的赞扬。阿多诺认为,克拉考尔“从这些哲学家那里多方吸取他们对于时代的分析,把它们当成是对这个世界、对人类之间关系以及对科学的无能的一种去神秘化,并将这种去神秘化变为走出当前危机的出路”③。在思想上,克拉考尔起初一直是社会主义运动的批评者,但后来发生了转变。1920年代中期以后,克拉考尔甚至认为“当代真理存在于马克思主义学说之中”④。可以说,克拉考尔的马克思主义转向,使自己与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重镇的法兰克福学派,在指导思想上更为接近了。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职业和学术背景,德国学者洛伦茨·耶格尔在描述克拉考尔与法兰克福社会学研究所的关系时,这样表述:“人们把西格弗里德·克劳考尔简单地称作批判理论的‘媒体人’,尽管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进入过社会学研究所的核心圈子”⑤。

二、克拉考尔与法兰克福学派的渊源

在法兰克福学派众多学者中,阿多诺是较早和克拉考尔建立关系的。根据阿多诺的回忆,他和克拉考尔“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将近结束时”认识的。当时还是中学生的阿多诺,就和长他14岁的克拉考尔成为好朋友,他们之间“开始了频繁的接触”,两人定期在每个星期六的下午阅读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阿多诺说:“他特别擅长教人看书,使我对康德产生了兴趣。一开始我就明白,在他的指引下,不是将这本书作为简单的认识论来学习,不只是去分析构成科学方面有效判断的条件,而是把它作为一种用密码写成的书,从中可以看到精神在历史上的状态,带着一种模糊的期待,希望自己能获知一些真理。”⑥甚至可以说,“多亏了西格弗里德·克拉考尔,阿多诺才能对他所处时代的历史学和当代分析非常熟悉”⑦。后来,克拉考尔把他的论文《侦探小说》献给了阿多诺,阿多诺则把他的大学执教资格论文《基尔克加特的美学体系》回赠给了这位朋友。在其后漫长的岁月中,无论是在德国还是流亡美国,他们都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在此基础上,马丁·杰伊指出他们在学术上有着某种关联:任何一个熟悉克拉考尔的人,“不难发现他的著作与阿多诺的一些著作之间的相似”⑧。

除了阿多诺,克拉考尔还与法兰克福学派的其他核心成员,尤其是霍克海默、本雅明、洛文塔尔等,保持着紧密的私人关系和学术交往。1923年,在法兰克福的犹太人圈中颇有影响的克拉考尔,将本雅明介绍给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阿多诺。法兰克福学派另一个重要核心人物洛文塔尔,也把克拉考尔当作自己的“良师益友”,并通过克拉考尔的介绍认识了阿多诺。⑨而克拉考尔的妻子伊丽莎白·埃伦赖希,则是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成立后的始任图书馆员。在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背后,实际上隐含着一个正在逐渐形成和发展的学术“共同体”,其中则包括了克拉考尔和许多早期法兰克福学派学者们。而且,克拉考尔在其中扮演着某种“良师益友”的角色。

在这种深厚的关系背景下,1937年,已经迁移美国的法兰克福学社会研究所向依然流亡巴黎的克拉考尔夫妇伸出了援手。1937年5月3日,作为所长的霍克海默写信给克拉考尔,告知他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拥有“电影工业有史以来几乎完整的默片收藏……德国出品影片几乎完整的收藏”,而且博物馆正在考虑“在现有资料的基础上研究德国的社会发展与电影业之间关系”的可能性。霍克海默向博物馆举荐克拉考尔承担该项工作。在这个过程中,霍克海默等人还费尽心力帮助克拉考尔获得去美国的签证,确保了这个计划的实现。1939年6月,纽约电影资料馆馆长约翰·E.阿伯特批准了克拉考尔提交的一项计划,并向克拉考尔提供电影资料馆“特别研究助理”一职。1941年,克拉考尔抵达美国纽约,并接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一笔资助,随后成为现代艺术博物馆电影部主管的“特别助理”。⑩从此,克拉考尔开始了相对稳定的生活,并系统地进行学术研究。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的鼎力相助。

可见,由于现实的考量和思想的分歧,克拉考尔一直被排除在法兰克福学派的核心圈之外,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与这个学派之间的紧密关联,更无法抹杀他通过自己的方法和途径,在传播批判理论研究上做出的巨大贡献。

三、克拉考尔的大众传播研究:一种批判理论的路径

克拉考尔作为20世纪上半叶著名的社会批评家、社会学家和电影理论家,一生著述颇丰,涉及文化理论、电影理论、哲学研究和社会学研究等多个领域,主要代表作有《社会学作为一门科学:认识论探讨》《侦探小说》《雇员们》《大众装饰》《从卡里加利到希特勒:德国电影心理史》《宣传和纳粹战争片》《电影的理论》等。在这些作品中,有很多涉及大众传播研究,并且深受康德、齐美尔、韦伯、卢卡奇以及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影响,呈现出独特的批判色彩。在此,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考察。

注释:

①③④⑦⑨ [德]罗尔夫·魏格豪斯:《法兰克福学派:历史、理论及政治影响》,孟登迎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86、86、89、86、82页。

② 李政亮:《柏林文化状况中的克拉考尔——从生命经历到电影观念》,《文艺研究》,2011年第6期。

⑤⑥ [德]洛伦茨·耶格尔:《阿多诺:一部政治传记》,陈晓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5、21、24页。

(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张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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