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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评孙犁《亡人逸事》

2016-12-06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3期
关键词:贤妻良母孙犁婆婆

冯 姣

(济南大学文学院 山东 济南 250000)

当时只道是寻常
——评孙犁《亡人逸事》

冯 姣

(济南大学文学院 山东 济南 250000)

《亡人逸事》用几件“不太使人感伤的片段”写出了孙犁对妻子的怀念,细节描写具体感人,尤其是运用直接引述更直观地再现了妻子的音容笑貌。文章按照时间先后的顺序把夫妻间的几十年娓娓道来。这其中隐藏了两条线,一条是作者对妻子情感的变化,另一条是妻子形象的转变。理清这两条线更有助于理解孙犁与妻子的感情历久弥深,更能懂得这篇文章所表达的对妻子的深切怀念之情。

情感递进角色转变

纳兰性德崇尚“人生若只如初见”,原因大概在于,与意中人相处,如果后来产生了怨恨、埋怨,没有了刚刚相识的时候的美好、淡然。那么一切还是停留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为好。曾以为这句话已经把两心相仪之人相处之道概括得精辟之至,然而读了《亡人逸事》,却发现凡事总有例外。孙犁与妻子之间那种历久弥深的感情并不适用于“人生若只如初见”,若要真找一句词来形容,或许“当时只道是寻常”更合适。

1 日渐加深的情感

天作之合的婚姻意味着婚前双方对对方的了解基本上是指望媒人来回传话。作者与妻子的好事能成,可见在媒人的传话中,双方对看不见的另一半印象应该是不错的。在这时候,孙犁对妻子还谈不上是喜欢,只能说觉得合适,充其量是有好感,毕竟连真人都没看到。

好感上升为喜欢应该是源于婚前姑姑安排的那场看戏相媳妇。当时的作者带着对未婚妻的好感,带着些许好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姑娘那一“跳”一“钻”的娇羞、腼腆、嗔恼之态已把这位知识青年内心的好感提升为了喜欢,爱情之花悄然滋生。

再后来写到妻子在娘家不怎么受苦,到我家自觉受了些苦,母亲带妻子去背北瓜,“她弯下腰,挎好筐系猛一立,因为北瓜太重,把她弄了个后仰,沾了满身土,北瓜也滚了满地。她站起来哭了。母亲倒笑了,自己把北瓜一个个拣起来,背到家里去了。”多么细节的描写,让读者看了都忍不住被逗笑,作者写这些话的时候肯定也是笑着的。作者没有因为妻子的娇惯而生气,反而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对妻子的宠溺之情。这时候的年轻夫妻,还没有被生活的艰辛磨掉生活中的小情趣。

促使夫妻变得相濡以沫的是生活与时代的变化。在那个时代,过日子需要的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而妻子愿意抛弃之前的娇惯,学着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从连个北瓜都背不动到“两个大拇指都因为推机杼,顶得变了形,又粗,又短,指甲也短了”;从不经世事变成了负责任的母亲,拉扯着孩子们长大。这时的作者对妻子已不仅仅是喜爱了,更多的掺杂了感激与愧疚之情。这是更高层次的爱了,大时代下的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与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作者更多的是想埋藏在自己心里,不愿与人分享。然而当他觉察到与妻子“地下相会之期,已经不远了”的时候,那埋在内心深处的思念与愧疚再也压抑不住,他希望让大家了解他的妻子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但也只选了“一些不太使人感伤的断片”,满满的爱经过多年沉淀,最终落在纸上的竟是如此冷静淡然的话语。克制之中更见作者对妻子的深深思念。

2 富有成长性的形象

只看《亡人逸事》这个题目,不易想到这是纪念亡妻的。“逸事”更没有任何感伤之情。与巴金《怀念萧珊》通篇沉痛的感情色彩相比,“逸事”两个字就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是平淡的甚至颇有些戏剧色彩。作者的妻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的角色转变经过了一个过程。

文中的多处描写都与妻子的礼教观念很重有关。结婚前的妻子是羞涩的小女儿家,看戏的时候遇到未婚夫,既羞又恼,想看又不敢看,只能用力“盯”了一眼才离开。“结婚已经好多年,有一次我路过她家,想叫她跟我一同回家去。她严肃地说:‘你明天叫车来接我吧,我不能这样跟着你走。’我只好一个人走了。”礼教观念一直在妻子思想中根深蒂固,这种观念也促使着她完成了由娇惯的小闺女向贤妻良母角色的转变。

刚刚结婚时候的妻子其实是没有为人妻的自觉的,婚后需要早起做饭,这让婚前娇惯的她对这种生活“颇以为苦”,并“曾向父亲哭诉”。这时候的妻子并没有成为贤妻良母的潜质。然而接下来的“背北瓜”事件让我们看到了她的转变,尽管这个学习过程读来颇有些好笑,可是妻子确确实实开始抛弃在家里的娇惯习气,努力向着贤妻的角色靠近。

为人母后妻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值得人敬佩了。之前只会做一些针线活,为了孩子学织布,以至于“从纺线到织布,都学会”。拈针绣花的纤纤细指“都因为推机杼,顶得变了形,又粗、又短,指甲也短了”。曾经力气小的被几个北瓜弄得后仰,后来“和大女儿轮换着背上二斗高粱,走三里路,到集上去粜卖”。从向父亲哭诉的小女儿到“每逢孩子发烧,她总是整夜抱着,来回在炕下走”,把几个孩子“在战争的年月里,一手拉扯成人长大”。至此,作者妻子的形象已经完全由一个娇惯的小闺女转变为了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和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形象。

妻子的转变除了她本身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心之外,跟婆婆还有父亲的影响是分不开的。婆婆在让她早起的同时自己比她起得更早,背不动北瓜的时候婆婆笑着“把北瓜一个个拣起来,背到家里去了”。父亲在女儿跟自己诉苦的时候用反问教育了女儿。试想,假如婆婆只让媳妇早起而自己睡懒觉或者只让媳妇背北瓜自己在旁边看着,那作者妻子怎么能心悦诚服学习如何做一个贤妻。假如父亲在女儿对自己哭诉的时候帮着女儿向婆家讨公道,那也不会有妻子后面的转变。婆婆和父亲的言传身教,使妻子更快速地成长为一个贤妻良母。

作者是爱妻子的,尽管作者说在夫妻情分上他做得很差,然而我们却可以从这两千字的短文中感受到他对妻子那深沉的爱与思念,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愧疚与遗憾。妻子也是爱作者的,为了作者和他们的家,她从娇惯的小闺女转变成了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这其间的牺牲与付出是巨大的。这篇文章行文是平淡的,感情是克制的,但就是在这平淡与克制中,沉淀着一对夫妻几十年的感情。

[1] 王向东:《别一种抒情的艺术境界——孙犁《亡人逸事》赏析》,名作欣赏,1996年第2期

[2] 郭志刚、章无忌:《孙犁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3] 秦牧:《艺海拾贝·细节》,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

[4] 孙犁:《文艺学习》,《孙犁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G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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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1-00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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