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绿色发展转型的政治学分析
2016-12-05李翔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湖北武汉430074
李翔,华中科技大学 国家治理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面向绿色发展转型的政治学分析
李翔,华中科技大学 国家治理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全球环境治理和绿色发展转型已成为全球发展的主要议题之一,但直到近年来,无论是2012“里约+20”峰会的框架和目标,还是旨在解决2020年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气候变化大会”,注意力仍聚焦在技术革命、市场机制和投融资等方面,忽略了面向绿色发展转型的政治因素。绿色转型涉及制度与政策变化背后更深层次政治力量的博弈和转换。什么是绿色,谁来主导绿色转型,选择何种转型路径,这些都具有深刻的政治性。文章初步探讨了绿色转型的政治内涵,分析转型的政治动力和挑战,最后笔者提出两条不同的转型路径,并对其政治意涵做了对比分析,以期为中国乃至全球绿色转型的审思提供一个政治学的视角,弥补仅从技术、市场和资金角度理解的不足,为未来绿色转型的实践提供更全面和准确的理论基础。
绿色; 转型; 政治
在我国经济发展面临新常态,同时又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十三五”决胜阶段,对经济发展进一步提质增效、转型升级的要求更加紧迫。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首次把“绿色”作为“十三五”规划五大发展理念之一,集中体现了未来我国发展思路、发展方向、发展着力点。绿色发展理念是把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与当今时代发展特征相结合,又融汇了东方文明而形成的新的发展理念。相比创新、协调、开放、共享四大理念而言,绿色发展理念内涵更丰富,范围更广泛。它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各个方面,将渗透我国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之中。
绿色发展转型是未来全球发展的大战略。然而,从生态危机引发环保运动,到呼吁新型绿色产业革命的低碳经济,再到摆脱经济增长依赖或对无增长繁荣的追求,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在谈论绿色转型之时,仍将重点放在对新技术的研发和大规模公共投资以及对自然资源定价的绿色资本主义(Green Capitalism)*绿色资本主义认为所有财富都赖以存在的资本是以“自然资本”的方式存在于大自然之中(即有生态产出的生态系统),所以应该用以市场为基础的公共政策工具(例如排放交易体制)来解决环境问题。上,常常忽略了其中的政治因素。现有大量关于绿色转型的文献不足之处在于缺乏对权力和政治的理解[1] 791-818。事实上,绿色转型涉及制度与政策变化背后更深层次政治力量的博弈和转换。什么是绿色?如何理解绿色转型?绿色发展转型的动力和挑战是什么?哪些转型途径能够得到支持和合法化,哪些途径会被放弃?这些都具有深刻的政治性。
一、什么是“绿色”
自粗放型经济增长难以为继、环境污染日益严重之时,绿色转型开始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焦点。尽管在程度上有所不同,它却跨越了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层面。我们需要怎样的绿色转型,以及如何实现它?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究其原因,“绿色转型”至今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什么是绿色?在科学上,绿色是指电磁波的可视光部分中,波长为495~570纳米的中波长部分,在光谱中介于青与黄之间的那种颜色。其代表意义为希望、生命、自然、成长等。在当今政治文件和社会生活中常常与资源节约、环境保护和生态文明相联系。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绿色”这个修饰词是不具争议性的。但更深入思考,会发现“绿色”作为“转型”的修饰语是一个有争议的术语。传统对“绿色”的理解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有关社会和经济变革方面的重要问题,即它将指向何处——什么是“绿色”转型的目的和结果?绿色如何实现以及谁能主导这个过程?这两个问题背后隐含的是关于价值观、权力和知识的问题,即谁可以定义绿色,带有怎样的后果,谁是包含其中或是排除在外的[2]15。
从政治学解读“绿色”的概念,其范畴包括政党、政策、竞选组织、社会运动等,它不再是含混隐晦的,而是一个明确的观念,包涵着一套特定的共同价值观。简单说,是如何看待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生态伦理学相关的价值判断。回溯前几十年一大批不同领域绿色发展的文献资料,大致可分为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两种立场。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强调自然和生态系统对人类而言的价值,而在生态中心主义立场中,绿色因其自身原因与自然保护相关,其中包括非人类物种的权利[3]46。生命共同体就是整个生态体系,总体利益大于个体利益。在探讨环境的深层次问题上,生态中心主义主张人对生命共同体负有义务,强调对生命本身而不是对人类利益的尊重。它全面地从文化价值上否定了人类中心论,反对机械论和盲目经济开发。由于两种主义存在对自然不同程度的尊重,由这两种主义引申出来的“绿色”就有“深绿”和“浅绿”之分。
“浅绿”(light green)的立场认为环境保护首要的是个人责任。环境承载力是较为强大的,实现绿色目标可以通过相对温和的经济转变来实现,如对自然资源进行合理定价、寻求不可再生资源的替代品,或倡导个人消费和生活方式向节约、环保、低碳转变。因此他们不把环境保护视为一种独特的政治意识形态,也不寻求政治上的改革来促进环境保护。当代“绿色增长”(green growth)的思维即符合这一立场[4]5。相比之下,“暗”(dark)或“深绿”(deep green)的支持者则认为环境问题是工业文明的内在部分,工业化必然导致消费和浪费,直至自然资源枯竭。生态系统远比想象中脆弱,它容易遭到破坏,简单的方法无法实现对生态系统的有效保护,因而需要更深层次的结构变化或预防措施来达到目的,比如激进的政治改革[5]。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亮绿”(bright green)的概念被提出。它的主张者认为虽然保持可持续发展需要整个社会的经济、政治运作方式的彻底变革,但更好的设计、更新的技术和更广泛的社会创新能够帮助实现绿色发展的目标。它是一套依靠技术和社会创新追求绿色发展目标的乐观方法[6]。
不同绿色的版本考虑社会公正问题的优先程度也不同。比如,生态社会主义(eco-socialism)*生态社会主义把生态学同马克思主义结合在一起,以马克思主义理论解释当代环境危机,旨在为克服人类生存困境寻找一条既能消除生态危机,又能实现社会主义的新道路。或生态马克思主义把绿色发展与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根本性结构调整联系起来。在许多绿色政党的政治考虑中,绿色也与社会平等、民主和参与挂钩[7]61;生态资本主义坚定支持绿色运动,但倾向依从自由市场原则来达致环保目标;另有一些涉及原住民的行动以及某些版本中的生态女性主义(ecological feminism)*生态女性主义是妇女解放运动和生态运动相结合的产物,既是女权主义研究的重要流派之一,也是生态哲学的重要流派之一。强调性别平等和生态的可持续性的相互依存关系[8]39。尽管大多数有关绿色的理论对绿色的界定有着趋同的表达,但内涵上却存在不可忽视的差异。我们对绿色概念的理解没有一种完美的、共同认可的终极表达,正如我们无法想象出低碳转型的最终图景一样,因此人类过去的绿色转型在没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蓝图之下就起步了。
二、理解绿色转型的政治
绿色转型的内涵远比表面看上去丰富得多。历史见证了许多由战争、文化价值观和技术进步带来的社会经济剧烈动荡的变化。从产业革命到金融危机,从中东战争到互联网崛起,没有哪一个是为了使现存经济发展模式更加持续化来驱动的。尽管历史上许多关键的变革也带来了正面的环境影响,例如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催生了对可再生能源和增加能源效率方面投资的热情,或者是身边不断恶化的生存环境引发了西方社会一波又一波的环境保护运动,然而,在许多变革的案例中,主要的动力和目标都不是真正对绿色转型的追求。
当今世界已初步关注绿色转型的政治属性,这种变化是真实可见的。对绿色转型紧迫性的讨论遍及现存对于转型临界点、门槛和边界的范围[9]1-29,或者说这也是人类面临的威胁所引致真实的全球反应。处于当今多极化的世界格局中,在应对多层次领域中如此众多类型活动的治理挑战是史无前例的,因此也有必要倡导加强“地球系统治理”(earth system governance)和社会科学研究的转型[10]100-106。当技术、市场和资金无法为绿色转型战略提供一个更宏大的视角和更长远蓝图规划时,反思绿色转型的政治意涵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在这个问题上的突破,或者说帮助我们辨明不同转型的本质和结果。
哈罗德·D.拉斯韦尔将政治定义为“政治就是谁得到什么、什么时候、如何得到的过程”。戴维·伊斯顿在《政治体系》一书中提出,政治是“为社会做出和执行权威性(或有约束力的决策)的行为或相互交往,政治学是研究受权力分配和运用的影响下的价值物的权威性分配”[11]139。绿色转型意味着组织和运用公共权力,通过政治决策在资源环境约束趋紧的情况下将社会稀缺价值向有关可持续发展的经济部门、环保产业、节能技术和可再生资源等领域进行分配,从而保持经济社会的稳定、和谐和可持续发展。当环境问题凸显、生态灾害频发的情形下,我们提出“绿色转型”必须面对三个政治问题:首先是定义“绿色”,它是政治性的,什么是绿色、什么不是绿色?它明确了标准和开启了建构意义的进程;其次是做出分析,绿色转型有何必要性,不转型后果如何?谁来主导转型,转型之后谁将获益,谁会受损?这些问题的交叉和讨论深化了绿色转型的政治化;再次是制定面向绿色转型的政策。假设传统的绿色转型可以单纯由市场和技术驱动,但是政治创造市场,强制执行由政治决定所设立的规则。同样,政治决定哪些技术获得支持,哪些技术可以忽略。尽管许多政策往往用科学或技术术语表达,但借助权威以利用和分配资源的绿色转型本身就是政治。
在农耕文明时代,人类生产系统及其与环境间的反馈作用机制系统呈现为趋于稳定的态势,具体表现为生态环境的自我修复;在工业文明时期,系统则呈现为无限“增长”或“衰退”行为,具体表现为生态环境破坏加剧。如果黄色代表农耕文明,蓝色代表工业文明,那么绿色转型的政治就是要协调工业发展(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将蓝黄两色混合为代表生态文明的绿色。从政治哲学的角度来说,需要在思想多元和利益分化的社会背景下,发挥以调和妥协为特征的现实主义政治哲学的功用;从政治制度的角度来说,需要设置以民主、协商、平等、责任为特征的政治制度;从公共政策的角度来说,实现绿色转型也是寻求与身份地位、生活方式及文化观念相关联的公共政策的改变,而不像传统劳工运动仅注重经济议题。
三、绿色转型的政治动力
(一)政治文化
政治文化是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态度、政治信仰和感情,它由本民族的历史和当代社会、经济和政治活动进程所促成[12]13。它是一种将可考虑的政策选择限制在一定范围的“思维定势”。其作用在于赋予政治系统以价值取向,规范个人的政治行为,使政治系统保持一致。这样,政治文化在问题定义上的塑造和解决方案的采纳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被接受的文化”似乎在界定备选方案范围的合法性方面比任何政策精英或利益集团发挥的作用更大[13]199。虽然政治文化很少涉及明确的解决问题的行动方案,其影响力就在于它为政治行为设置合理的固定边界的能力上,以及为特定政治制度中的政治行动提供潜在的方向指引[14]3。相比传统政治依赖的物质主义,绿色政治文化诉求的不仅是保护自然,更进一步的是向自然学习生态智慧的全新视野。这样的价值观已经在当今中国初露端倪。除了基于可持续发展思想,致力于提高人类福利及社会公平的绿色经济理念和旨在防止自然环境污染和破坏、协调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以保证自然环境与人类社会的共同发展的绿色发展理念之外,我国还着力营造绿色政治生态的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十六次集体学习时提出“加强党的建设,必须营造一个良好从政环境,也就是要有一个好的政治生态”,此后进一步指出“政治生态和自然生态一样,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受到污染,一旦出现问题,再想恢复就要付出很大代价”。在全球多数发达国家出现的风起云涌的以绿色政治为诉求的政党政治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提出的绿色政治生态,丰富了绿色政治的内涵,与绿色经济、绿色发展理念相结合的绿色政治文化成为推动绿色发展转型的重要动能。
(二)制度变迁
如果政治文化塑造了决策的社会文化背景,制度则为决策制定提供了必要的结构和游戏规则。制度诸要素或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变化而发生的改变,这种制度的替代、转换、交易过程被称做制度变迁[15]30。制度变迁既包含制度的创新,也包括新旧制度的转换,其目的是使制度能够具有多样性的选择空间、有活力的规则安排,从而达到提高社会运行效率及公共福利效益目的。制度变迁是绿色转型发展的重要动力。首先,制度变迁能够改变生产资源的既有配置,推动资源配置优化。比如,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的过程中,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管控,让变革基于市场机制的调节,能够促进绿色增长和绿色经济发展。公共部门可以通过将权力下放到市场和设置合适的价格从而创造新的市场,如排放权交易、捕捞配额交易和碳补偿项目,以实现最佳效率的结果。其次,制度变迁还可以激励创新和促进新技术的发明和应用。为了弥补公共财政对绿色技术研发投入的不足,鼓励私营部门积极探索和创新绿色技术,制度创新不可或缺。诺斯认为正是以专利制度为代表的一系列有效保障私人产权制度的出现,才催生了产业革命。绿色专利(Green Patent)可以让绿色技术创新的外部性充分内部化,使私人收益与社会收益一致,它的出现形成了鼓励绿色创新的强有力的激励机制。此外,绿色技术验证制度、绿色技术专利转让与许可制度、绿色标准和标识制度的完善可进一步促进绿色技术的推广与应用。最后,制度变迁还能促进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区别于过往强调消费、投资、出口“三驾马车”推动经济增长这种需求管理的模式,我国当前推行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为了严格控制导致产能过剩的信贷和补贴,减少煤炭、钢铁、水泥等工业产品产能,推动现有以节能减碳为重点的产业结构的升级,并且建立以环保产业为主体的绿色产业体系,从而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数量。
(三)技术精英治理
由于技术专家适应了现代社会治理专门化、科学化和技术化的需要,而且在转化为技术精英的过程中能够满足官僚制的合理性追求,技术专家成为现代社会中最有生命力的社会存在物。在近代以来的工业社会中,当自然精英与身份精英都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技术专家群体担负起了社会甚至是全球治理的任务,他们属于技术精英[16]1。比如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的二十年间,中国共产党内技术官员阶层崛起和“专家政治”的出现清晰地反映了这一趋势。在绿色科技创新引领绿色转型的时代,更具工具理性和现实取向的技术精英理所当然地得到更多的信赖和倚重,他们普遍认为人口因素在可持续发展中影响重大,他们赞同关于稀缺和冲突的马尔萨斯模型能够解释地球资源的有限性和危机到来的紧迫性。技术精英极力推崇绿色科技创新,强调发展资本密集型的“清洁技术”和金融化的绿色经济。在技术精英治理的情形下,绿色转型的动力在于精英们寻求技术发展全球化带来的好处。他们积极为全球公共物品的保护凝聚全球共识,制定相关制度与规则,然后分配各种资源,推进转型的进程。世界银行的绿色气候基金(The green climate fund of the world bank)*绿色气候基金(GCF)是《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下的一个基金。该基金管理一个拥有多方资金来源的大规模的财政资源,并通过各种金融工具、融资窗口等提供资金,帮助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不少绿色项目程序复杂、可操作性不够,甚至带有浓厚的商业色彩,技术精英治理在其中的作用仍无法替代。虽不排除他们的努力带有自利因素,但来自对特殊利益群体和阶层高度自律的假设和他们对法治的尊重仍然让公众和国际社会对技术精英给予高度信任。
(四)草根创新
纵观现代环境保护运动发展的历史,基于草根的倡议以寻求社会公正和支持生产、消费形式的环境可持续性的各种活动暗流涌动[17]83。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城市或乡村、环保主义者、发展工作者、社区团体和邻里都提出了面向可持续发展,对地方局势做出反应和涉及社区自身利益和价值的自下而上的解决方案。各种倡议蓬勃发展,出现在饮水和卫生、住房和栖息地、食物和农业、能源、制造、医疗卫生、教育等许多其他领域。这些被称为草根创新(Grassroots innovations)[18]584-603。草根创新通过实际的实验、学习、组织和动员体现了自身的政治性,在社区把自己定位为反对现存世界中非常显著不可持续、不公正的系统特征的角色,并且利用他们的能力寻求替代方案。草根创新通过持续努力试图制定自下而上的绿色转型模式,其创新活动挑战了传统精英创新体制的定义、边界和议程。草根行动作为一种值得推广的、有包容性和有价值的社会观念和实践,甚至主流的社会和绿色创新可以从其相关领域的项目经验中借鉴学习,因而吸引了各方兴趣。一些基层的创新正在发展成为普遍的实践。在少数情况下,起始于草根的活动已演变成新的工业部门实质性的绿色商业活动。如风力发电,其主导设计可以追溯到草根的积极性和替代能源的合作开发。以风力发电涡轮机为例,较小规模的满足社区所需的涡轮机仍在继续使用。但当工程开发和商业化引导下具有公用事业性质规模的风力发电场需要采用更大型的涡轮机之时,通常会遇到先前占主导地位的能源机构的阻力。德国决定废除核电厂,以可再生的循环清洁能源取代之,不仅投巨资建设沿海风力发电厂,同时鼓励家庭自建风力发电设备,建设百万家庭发电厂。因此,有时候草根创新可以与传统的科技和发展体制相结合[19]1063-1081。政策部门和企业也正在慢慢接受这种自下而上的创新活动。与绿色转型相关的包容性议程创新、开放创新和社会创新已经引起部分国家和国际机构的重视[20]。
四、绿色转型的政治挑战
1.国家能力的考验
那些对国家主导抱有更大的信心的人认为必须由国家引导转型的方向。转型需要绿色凯恩斯主义工业政治(Green Keynesian industrial politics)的刺激,大力建设基础设施,创造绿色就业,同时为转型提供雄厚的研发资金。然而国家主导型模式能否放之四海皆准,需要对大多数国家所拥有的不均衡的能力和资源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少数西方发达国家往往能够设定与操纵类似气候变化的议题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向和内容,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由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经济秩序中总体处于被动地位,欠缺主导和应对绿色转型所需要的国家能力与国家自主性。国家能力是国家权力之特定形构(configuration),它源于国家社会关系(社会权力)与特定的政治-制度因素[21]233。国家基本能力包括汲取能力(extractive capability)、调控能力(steering capacity)、合法性能力(legitimation capactity)、强制性能力(coercive capacity)[22]1-2。在经济方面,发展型国家的能力体现在国家主导经济发展、担负起经济发展的火车头角色,对内表现为国家引领产业发展,适时干预经济运行;对外表现为参与全球竞争,维护国家经济主权。全球化背景下的绿色经济发展中,传统国家能力的内涵随之变化。资源控制、价格决定与利益分配等能力对于一国经济发展与安全的意义日益凸显,但纵观全球,对于追求雄心勃勃的绿色发展转型的目标和自主战略,仅有少部分国家拥有这样的发展空间和政策的自主性。发展中国家目前基本处于国际规则制定的边缘,难以取得话语权,如何将节能减排和低碳发展尽快纳入国家安全与长期发展战略的框架中,进而占领未来绿色转型发展的制高点,将对发展中国家能力提出新考验。
2.“绿色掠夺”的威胁
如果绿色经济不能改善贫穷人民的生活,就可能成为资本主义进行剥削的幌子,备受各国推崇的绿色经济也有成为新殖民主义的危险。市场化主导绿色转型的支持者标榜自己不关心政治,他们坚信经济投资与市场刺激能够实现绿色增长和绿色经济发展,热衷于全球资源和权力的重新分配,主张谁拥有技术、生产条件和金融支持,谁就掌握绿色转型前景的关键。他们认为公共部门应该通过设置合适的价格下放权力到市场,并创造新的市场以寻求最佳效率的结果,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机构监督,让变革基于市场机制的调节。比如自然资源有偿使用、排放权交易、捕捞配额交易和碳补偿项目。但这些基于市场机制的项目缺乏对社会公正问题的重视,而且,以市场主导的绿色转型常常会以市场化方式之名演变为对地方资源产权拥有者的“绿色掠夺”(Green Grabbing)。一些发达国家投资于发展中国家的土地和资源,当地民众使用土地的权利被剥夺。无论是为了生产生物燃料而挪用资源、为进行节能减碳而占用土地,或是发展生态观光,都将直接对所在地民众造成负面冲击。以坦桑尼亚为例,马赛伊游牧民族的放牧场原本属于共有土地,但政府收走土地,并且重新划归成野生生物保护区,再转手卖给数家私人企业进行生态观光产业开发,加剧了原有的不公平。英国学者梅丽莎·里奇(Melissa Leach)在《农民研究期刊》(Journal of Peasant Studies)上,针对全球17项绿色经济方案进行研究,发现生态系统的自然资产拆卖现象迫使本地人离开原居住地或经济用地,让不少穷人变得更加贫困[23]237-261。
3.技术官僚控制的危险
技术官僚(Technocracy)的特点在于专业化以及拥有相当的实务经验与专业学识,尤其是在决策场域处于顶层设计之时,通常由政治精英与技术官僚把握最后决策权。作为公众视野下政治人物的幕僚,技术官僚提供专业判断、意见、知识与技术,再由行政首长统整并对外公开决策结果。在科技崇拜盛行的氛围中,技术官僚治理充斥着绿色转型发展的各个领域,公民似乎只能听命于技术官僚们越俎代庖式的关照,而无需直接投入其中。因此,在某些领域中,我们可以发现“技术专家全球控制”(Technocratic Global Control)的迹象。然而,绿色转型归根结底不是一个经济问题,更不是纯粹的技术问题,技术官僚不仅容易缺失人文关怀,而且也应付不了总体治理构架转型的政治问题。尽管技术精英治理是绿色转型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但他们或通过全球权力集中化,或通过多中心或多层治理,或通过技术崇拜绕过政治变革和妥协的需要,避免让公众参与贯穿重大转型发展的决策过程,这对民主发展是不利的。特别是企业在制定环境危机应对框架及在全球融资中的作用日益增加的背景下,“技术专家全局控制”这种飘忽不定的管理模式招致了剧烈的批评[24]22-35。在全球经济和政治力量的博弈中,考虑更多的全球公共物品领域,这样的技术官僚转向可能会破坏民主的方向发展[25]290-306。
五、绿色转型路径的政治分析
绿色作为转型的目标指向意在生态环境治理维度的改变,它不可避免地涉及社会分配和环境正义。在许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如果公正、正义未包含在绿色转型讨论的范围内,那就没有真正的绿色转型可言。谁能设立规则来主导转型,谁能够定义转型的愿景和变化,哪些条件和权力关系塑造不同的实现途径,这些都关系绿色转型的方向和轻重缓急的控制。根据对社会经济技术与绿色深度考虑的不同,可以绘制如下坐标图来分析不同绿色转型道路不同的政治考量。
图1 绿色转型的路径
图1中纵轴为经济技术发展水平,横轴为绿色由浅至深的程度。第Ⅰ区域属于绿色转型的初期,也是选择转型方向的阶段。第Ⅱ区域所代表的是深绿(deep green)转型模式的主张。强调环境的脆弱性和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将人类利益置于其他所有生命形式之上的观点。它关心转型过程中收入和财富分配的影响,认为没有制度和政策的深层次变革就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绿色转型。它是一种较为激进的转型模式,一些国际组织和智库是其代表。蒂姆·杰克逊(Tim Jackson)以及新经济基金会(New Economic Foundation)*新经济基金会(NEF)是英国的一个智库,旨在促进社会,经济和环境正义。1986年该基金会基于“平等,多样性和经济稳定”的宗旨而成立,目前致力于福利的各种测量和评估、可持续的地方再生、可持续发展的公共服务形式,以及气候变化经济学的项目和方案。这样的智库持有这样的观点。第Ⅲ区域所代表的是浅绿(light green)转型模式的主张。它并不质疑现存发展模式中的不公平,相对缺乏对社会公正问题的关注,认为生态环境系统没有想象中脆弱,尚无需变革政治与制度来挽救生态。他们主张重塑经济系统,创新科技发展,特别是在能源部门。世界银行即是这种主张的代表。第Ⅳ区域是绿色转型的高级阶段,既重视经济技术进步的贡献,也强调体制政策变革的意义。
从图1中可以发现,世界各国大致面临两条绿色转型的路径。路径A反映出一国面临环境问题日益严峻问题之时,倾向于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支持保护环境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寄希望于经济手段与技术进步实现绿色转型;路径B倾向于生态中心主义的立场,在转型过程中更加注重社会正义和分配公平,希望通过根本性的制度和政策变革实现转型的目标。不同的路径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及影响。哪种转型谁会更顺利,通往目标之路有没有捷径呢,德国全球变化咨询理事会(The German Advisory Council for Global Change, WBGU)及其科研人员已经深入探索过这个问题,他们发布了题为《变迁中的世界:可持续的社会契约》的报告,认为全面低碳化的技术潜力是明显的。气候变化友好型转型所需的政策手段是众所周知的,现在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是要克服这种转化的障碍,并且加速变化[26]1。虽然学术界尚未形成成熟的转型理论阐释如何能够加速转型,但已有一些方法可以为解释转型发生的原因提供有用的研究视角。Geels提出多层次透视的视角分析转型的原因,他认为激进创新的利基、社会技术制度和外源性的形势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会引致制度变化,从而促进转型的发生。当利基破坏现有制度,或者产生巨大的外在变化都能带来激进创新。例如,全球金融危机或福岛核泄漏危机,它们对政治产生压力从而导致裂缝和机会之窗的出现[27]24-40。
德国作为欧盟最大二氧化碳排放国之一,为实现低碳繁荣,力争成为欧洲绿色转型的领跑者。作为一名前科学家,默克尔总理理解并接受气候变化观点。作为一个政治家,她知道利用机会出现的时候不断加快步伐。全球金融危机期间(2008年-2010年),低碳革命迎来一个机会之窗,默克尔有意地加速了转型的进程。在出台加强低碳发展的若干战略规划之后,德国进一步促进绿色科技的研究运用,尤其注重提升气候和能源、交通、安全等领域的技术和活动。此外,完善低碳发展的法律法规,体现在煤炭、石油、可再生能源、生态税收等方面。由于受到成千上万的中小投资者的支持和数百个城市的积极回应,德国绿色转型取得明显进展。然而在福岛核泄漏危机之后的几年,德国的转型正在刹车。德国、英国这些国家已将公共辩论的注意力转向可再生能源的成本。由于现在已生成大量可再生能源,这些成本对消费者和纳税人是非常透明的,但化石燃料能源的生产使用成本却十分隐蔽。因此,随着2011年以来机会之窗的缩水和环保政策所受政治支持的减弱,英、德这些国家的转型已经放缓,而不是快速追踪绿色变革。
相比之下,这种放缓并没有发生在亚洲的新兴大国。中国和越南绿色变革的潜力为世界瞩目,特别是中国绿色转型能力显著增加,而西欧和北美正在下降。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绿色转型的成本更低,是因为中国的绿色技术更便宜。这是否会加快中国的转型速度尚不清楚,因为价格只是诸多因素中的一个。从根本上说,国家的政治安排才是关键。中国和越南的经验比较具有启发性。在上世纪90年代后的十多年,中越两国都经历了超越绝大多数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再加上金融危机的影响,全球权力从西到东加速转移[28]585-636。中越两国改革的速度和变化的深度在经济史上是空前的。其成功的关键就是通过使用过渡机构和过渡性安排[29]297-333,钱颖一认为“过渡性制度安排”而非“最佳实践制度”是关键。他还强调,所采用的制度需要考虑改革过程中的每个阶段的实际条件。例如中国的价格双轨制,双轨制作为过渡性的制度最大的好处就是赢得了政治支持,市场通过双轨办法创造出来,立刻跨出了一大步。还有20世纪80年代以“分灶吃饭”为主要特点的“财政承包制”,也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经济迅速增长的一个关键的过渡性制度安排。尽管这些制度创新不得不被替换,但它们的积极作用不容否定。中国绿色转型的目标还不十分清晰,但转型的过程依旧是快速和深刻的。试错、多样性和过渡性安排是中国转型的重要特征,也是快速持续绿色转型的有用经验。
事实上,无论是哪种转型,在其高级阶段都会考虑使用对方的方法和策略,兼顾经济发展、政治稳定和环境保护的关系。因此,经过长时间的转型实践,不同版本的转型方法会相互借鉴,渐行渐近,最终不同路径的转型可能在竞争、争议和妥协的过程中达到大致趋同的转型目标。总体而言,绿色转型的政治更像是围绕世界上某些议题有比其他议题有更大可能性的争论。它部分可看做是路径和时间表改变的问题,部分可看做是对这个世界当前如何向实用性转变进行评估的问题,部分可看做是对理想未来的憧憬和意识形态倾向的问题。它是在形势、机会结构和普遍的不确定性下,每天谈判和联盟构建的、凌乱的日常政治;是关于任何绿色转型都需要的战术和战略的实用主义政治[30]105-115。其最大挑战在于我们如何发现和界定一条转型之路既是绿色又是公平的。转型的政治受一国在其事务中民主空间存在程度、现有的技术能力、市场的发展和功能、国家的权力和承诺,与草根动员和行动的影响。一些生态环境方面的挑战也许更适合技术性的修复,而另一些则带有更多难以察觉的政治、经济和具有斗争冲突的特点。因此,转型没有标准的解决方案,或者说实现绿色转型没有单一的路线图或蓝图。尽管隐含着相反的假设,但无论哪种转型战略都牵涉着政治属性。绿色转型政治分析的贡献就在于它有助于阐明强调分配、做出平衡的意涵,从而支持和促进转型向更加公平、合理、包容和民主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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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胡章成
A Political Analysis of the Transformation of Green Development
LI Xiang
(TheInstuteofStateGovernance,HUST,Wuhan430074,China)
Global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nd green development transformation has become one of the main topics of global development, but until recent years, whether the framework and objectives of “Rio +20” summit in 2012 or the “Paris Climate Change Conference” which to address the global climate change after 2020, the emphasis is still placed on the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market mechanisms and investment and financing aspects, the political factors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green development had been ignored.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involves the game and transition of deeper political forces behind the change of system and policy. What is green, who will lead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what kind of transition path will be chosen, all these have profound political implication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olitical connotation of green transformation, analyzes the political motive and challenge of the transformation. At last, the author puts forward two different paths for transformation, and make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between them, providing a political perspective on China and the global green transformation, in order to make up the shortage of understanding only from the technical, market and financial point of view. This will introduce a more comprehensive and accurate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future practice of green transformation.
green; transformation; politics
李翔,管理学博士,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员、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美国杜克大学政治科学系访问学者,研究方向为环境治理、灾害政治。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理论问题研究”(14JZD002);华中科技大学自主创新研究基金项目“面向新兴风险的执政党能力建设研究”(2014AC007)
2016-05-27
D035
A
1671-7023(2016)06-005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