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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成、演进、理论主张及意义

2016-11-26李长学

中共合肥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有机哲学

李长学

(中央党校,北京100091)

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成、演进、理论主张及意义

李长学

(中央党校,北京100091)

有机马克思主义是中美学者推动建构的、正在兴起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唯一具有中国元素的新的理论学说。它以当今世界人类面临的生态和人道主义灾难为逻辑起点,以怀特海的过程哲学、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作为哲学基础,在批判资本主义现代性思维和经济发展方式的基础上,提出为了人类共同福祉的、可持续地将生态原则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的生态文明理论,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发展、全球生态治理及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学理和实践意义。

有机马克思主义 生态危机 现代性 生态文明

推动中国学术“走出去”,构建世界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增强中国的文化领导权已成为我国学界的普遍共识,也是我国文化建设的重要目标。新世纪以来,我国学界不辱使命,积极走出国门,与国外学界广泛开展对话交流,多次主办或承办“中西马哲学专家论坛”、“生态文明国际论坛”等,在中西马哲学思想碰撞、交流与融合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具有中国元素的哲学新范式,即有机马克思主义。那么,什么是有机马克思主义?它是如何出场的?它的基本主张有哪些?有何学术或现实价值?弄清这些基本问题,对认清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新范式,发展具有中国元素的马克思主义,增强我国的学术话语权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界定及源起背景

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兴事物,它的出场是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和过程哲学家与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以多年来坚持举办的“生态文明国际论坛”为平台,在广泛开展交流对话的基础上形成的思想结晶。作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积极倡导者和有力推动者,以小约翰·柯布为首的一批美国过程哲学家和生态经济学家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出场做了长达四十年的理论准备,而中国学者王治河和樊美筠两位博士为有机马克思主义融入中国元素以及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最终形成做出了尤为特殊的贡献。有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首次呈现要追溯到2013年6月12日王治河和樊美筠两位博士在天津师范大学做的一次演讲,在演讲题目中,他们明确使用了“有机马克思主义”这一概念。而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国际舞台上的首次亮相是在2014年5月召开的第八届生态文明国际论坛上,当时,包括著名的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和过程哲学家菲利普·克莱顿、杰伊·麦克丹尼尔在内的众多学者认为,怀特海的过程哲学与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思想之间有着深层的有机联系,完全可以整合成为一种新世界观——有机马克思主义。随后,在2014年10月,由菲利普·克莱顿和贾斯汀·海因泽克合撰的专著——《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出版,标志着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最终问世。

那么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呢?到目前为止,学界虽然大都接受小约翰·柯布提出的有机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与怀特海的联姻这一核心纲领,但在具体表述中又各有侧重、莫衷一是。其中,菲利普·克莱顿等人倾向于从理论来源和特点出发将有机马克思主义界定为一种融合了马克思主义、生态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开放式的整体世界观。王治河等人倾向于从逻辑进路和理论旨趣出发将有机马克思主义界定为一种对经典马克思主义进行的后现代主义式的新阐释、新发展。冯颜利等人倾向于从理论基础及地位出发将有机马克思主义界定为一种融合了马克思主义、生态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国外马克思主义新流派。本文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的知识形态,对其下定义应该突出它的理论基础、本质特征和现实旨趣。因此,本文倾向于将克莱顿式与王治河式的定义结合起来,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就是美国过程哲学家在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视域下,为应对全球现代性危机特别是生态危机,将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智慧与过程哲学结合而成的一种有机的文化嵌入式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说。

正如恩格斯所说,“任何新的学说,必须首先从已有的思想材料出发,虽然它的根源深藏在物质的经济的事实中。”[1]那么,近现代以来,人类在追求现代化过程中产生的“已有的思想材料”和“物质经济事实”就构成了有机马克思主义出场的理论和现实背景。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现实背景

第一,以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性思维为主导的现代化导致的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生态和人道主义灾难是有机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现实根源。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从资本主义产生起,就始终奉行所谓的非此即彼的机械世界观、个人主义价值观和自由放任的经济主义发展观,就坚持以人类为中心,不惜牺牲人类和地球的长远利益,毫无节制的利用自然资源换取无止境的私人财富,毫无人性的将富人的自私贪婪和利益驱动发展机制演绎到极致,而这种过分的发展行为一方面使财富的创造和增殖愈来愈集中到少数富人或企业手中,导致穷人与富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另一方面又导致了海平面上升、冰川融化、风暴肆虐等全球性环境危机。眼前的事实已经证明,原被资本主义假设为永无止境的自然资源和原材料是有限的,资本主义“经济持续增长”的神话也已破灭,并有可能引发经济和社会的更多崩溃以及严重的政治混乱。面对这些灾难,“经济模式的微调变化抑或是政府的软调控,都不可能消除我们现代所面临的经济发展方式和地球的极限之间的矛盾。”[2]换言之,资本主义根本无法解决当前世界面临的一系列危机,迫切呼唤一种新的政治、经济、哲学思想的诞生。因此说,“我们地球所处形势的严峻性,是促使有远见的思想家寻求超越现状的解决方案的当下最迫切的原因。”[3]

第二,中国率先建设生态文明的实践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现实基础。早在2007年,中国就在世界上首次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战略任务,并于2012年将生态文明列入到“五位一体”中,而在这几年的积极实践中,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已经初见成效,这事实上给自称本质上为生态文明理论的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试验场地和现实基础。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产生的思想背景

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要解决当前人类和地球面临的棘手问题,需要人们思变、倡变,需要一种能够解构现代性思维的后现代主义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哲学思想。在寻找理论资源的过程中,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和过程哲学家再次“回到马克思”,并在与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交流对话中认识到马克思主义、过程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度契合,认为完全可以将三者融合成为新的世界观,这就构成了有机马克思主义出场的思想动机。

第一,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各自具有的理论缺陷和共同点决定了两者能够结合起来。首先,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虽然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则仍然是有意义的,但其强调历史规律论和决定论,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者的二元对立思维,片面追求物质生产最大化等思想已不再适应后现代的生活需求,需要用过程哲学来“修正或更新”。而且,马克思主义过分强调社会政治经济的分析,忽视文化和精神因素的缺陷,也需要过程哲学来弥补。其次,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过程哲学由于过分强调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根本改变,而相对忽视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分析,容易被误解为抽象的深绿思维,同样需要马克思主义来完善。最后,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过程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有很多相通之处,如两者“在方法论上都坚持批判思维,与时俱进,实事求是;在理论旨趣上,都重视共同福祉、鼓励社会化思维,强调公平”[4]等,这为两者的结合提供了同质性依据。

第二,生态马克思主义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重要的理论结合点和理论借鉴。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以福斯特为代表的生态马克思主义者,在探索将生态原则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的过程中,充分地论证了马克思主义具有生态理论,这为有机马克思主义“重回马克思”找寻解决全球生态危机的途径,驳斥那些批判马克思没有“生态理论”的质疑以及实现过程哲学与马克思主义的最终结合提供了理论支撑。另一方面,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随着20世纪自然科学的新发展以及马克思主义的本土化、特色化发展,社会形势已经出现了新情况、新变化,因此,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相关主张已不能完全适应新形势的需求,需要借助于过程哲学以新的方式在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法方面做出细致入微的描绘和拓展。总之,生态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真实存在的论证以及提出的一些有益思想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重要论据和借鉴。

第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深层的思想支持和实践力量。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与过程哲学具有内在的同质性,“两者都强调科学的生活方法;都强调关注社会群体中的弱势群体和贫困群体;都反对抽象的哲学思辨,注重现实问题的解决;都秉承一种把人类和地球看作一个相互联系的网络的思维方式。”[5]而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也与过程哲学具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强调事物的流变、联系和整体性。这充分说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智慧与过程哲学之间存在着深层的内在关联,三者完全可以融合为一个有机整体世界观。另一方面,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由于马克思和怀特海在美国一直受到主流思想的排斥,所以仅靠美国被边缘化的圈子将两者结合起来是不可能的,需要外来力量的帮助。而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与过程哲学之间存在着异曲同工之处,并且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已经走在其他各国之前,因此,中国是最有可能的帮手。总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既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深层次的思想借鉴,又给予他们希望之源。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及形成过程

根据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界定和源起背景可知,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并不是唯一的,而是综合批判、吸收、发展了怀特海的过程哲学、经典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以及中国传统文化。那么,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如何从众多思想文化中借鉴并形成自己的理论基础的呢?

如图所示,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为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现代性危机特别是生态危机,寻找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替代方案,亟需要一种把人类与星球的共同福祉放在首位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哲学思想作指导,为此,他们开始建构新的理论学说。

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首先专注于自身的学术研究——怀特海的过程哲学。他们认为,造成全球现代性危机的深层次根源正是以二元论的机械世界观、分析主义方法论和个人主义价值观为核心的现代性思维,因此,必须拒斥这种“损人利己”的旧思维。而以20世纪的物理学、量子力学、系统生物学等自然科学新成果为基础的过程哲学“一方面强调一切现实的存在都是‘动在’,‘动在’是构成世界的终极存在。另一方面又认为一切‘动在’在根底上都是‘互在’,都是关系性的存在。整个宇宙是一个无限开放的相互依存的有机生命整体。”[6]同时还提倡“尊重他者、关心他人”的共同体价值观,因而,可以用这种有机整体取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来取代传统的机械思维,满足后现代主义时期为了共同福祉的价值追求。然而,他们也认识到,过程哲学虽然强调思维方式的根本改变,但缺少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等现实问题的分析研究,仅靠抽象的过程哲学理论无法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自然环境等问题。因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者、过程哲学家又将目光转向既注重资本主义社会分析,又注重人与自然关系的经典马克思主义,寻求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结合。

为了证明经典马克思主义也关注生态问题,打消那些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没有生态思想的质疑,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首先借用了生态马克思主义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真实存在。其次,积极借鉴过程哲学所缺少的马克思主义关于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有益做法,比如,“第一,研究和思想的目的是为了世界的福祉;第二,我们应该从人作为一个整体的角度来看待福祉;第三,在理解人类世界时,我们应该看看表面之下、公开规则的深层结构及其解释;第四,经济生活是至关重要的;第五,至少从文明兴起以来,强者在剥削弱者;第六,阶级分析非常重要,富于启发;第七,如果不能完全消除剥削的话,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个大大减少剥削的文明。”[7]与此同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认为,由于经典马克思主义也是建立在19世纪主导欧洲的现代主义假设之上的,它的一些思想如历史规律论和决定论、把自然界视为唯物主义的“原材料供应者”、过分追求经济增长等已不适应后现在主义的生活和发展需要,因此,必须用过程哲学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与实践进行修正和更新。这样,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为过程哲学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寻找到了他们认为的合理性依据。

与此同时,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也对同样关注生态问题的生态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必要的研究、借鉴和拓展。他们一方面借鉴了以福斯特为主要理论代表的生态马克思主义在批判资本主义、挑战帝国主义、呼唤生态革命和生态启蒙等方面的洞见,另一方面又不认同生态马克思主义关于生态危机的成因分析和解决方案,认为生态马克思主义强调的三个主要方面——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法已不适应社会发展出现的新形势,需要以新的方式进行细致入微的描绘和拓展,提出突现论自然主义意义上的唯物主义、包括文化历史意义上的历史观和包含所有辩证关系意义上的辩证法。

此时,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长期致力于建构的为了共同福祉和可持续未来的替代方案虽呼之欲出,但还没有敲定方案名称。直到2007年中共十七大率先提出“建设生态文明”,以及随之而来的中美合办的“生态文明国际论坛”的连续开展,使柯布等人深受鼓舞,并开始热切关注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试图到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及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在与中国学者及文化深入接触的过程中,美中过程哲学家们共同意识到中国的儒、道、佛、中医等传统文化“否定二元对立思维,强调流变、系统和整体性,是一种社会整体取向的思维方式”,[8]与过程哲学强调“动在与互在”的有机理念完全契合。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也与过程哲学存在相似之处,因此,他们认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及中国传统文化与过程哲学存在着深层次的契合,完全可以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一道,融合成为一种新的生态实践形式,即有机马克思主义。

综上所述,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在建构有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过程中,他们所借鉴的不管是20世纪的自然科学新成果,经典马克思主义,还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及中国传统哲学,都是与过程哲学的“动在与互在”的有机整体思维内在一致的。因此,从本质上来说,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就是过程哲学主张的“动在与互在”理念,即相互联系,不断变化的过程和整体论。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基础则是过程哲学理念在社会、政治和经济问题上的具体应用,以及从经典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马克思主义那里借鉴的社会历史观。

三、有机马克思主义的逻辑思路及基本主张

如上图所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形成最初始于美国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过程哲学家对全球性的生态、贫富差距等问题的关注,在深入分析造成这些现实问题的成因过程中,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始终奉行的机械世界观、个人主义价值观等现代性思维以及由资本积累—财富创造和增殖为核心驱动的经济运行体制进行了无情批判。而在探索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政治替代方案的过程中,他们为中国最早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所吸引,并最终建构了他们所谓的为了共同福祉的、可持续的新的生态文明实践框架。遵照这个逻辑,有机马克思主义主要从三个方面提出了自己的基本主张。

第一,认为人类和星球正面临着由资本主义现代性思维所导致的全球性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在当今世界的人类发展中,由于资本主义本身各种过分的行为,如企业的自私贪婪、富人通过贿选在民主国家炮制对自己有利的政策、设计能给自身带来巨大利益的世界经济体系等,不仅使富人与穷人之间、富国与穷国之间的不平等日益加剧,还使地球的生态系统达到承载极限,人类和星球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生态和人道主义灾难。而且,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根本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因为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并不仅仅在于资本主义制度,隐藏在资本主义背后并为其奠定根基的社会政治经济哲学思想,即以18世纪自然科学为基础的二元机械世界观、分析主义方法、自由放任的个人主义价值观等现代性思维才是终极“罪魁祸首”,因此,必须对这种思维方式进行彻底的批判和革新。

第二,主张批判和革新资本主义现代性思维和经济发展方式。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社会经济制度在根本上是彻底反生态的,具体体现在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哲学和行为中。1.反对资本主义“摆脱限制的自由”,提倡为了共同体的自由。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为使资本畅通无阻的增殖,将人类原本追求的“人权自由”泛化为完全不受政府干预的“绝对自由”和“个人主义”,导致资本的恶性竞争和社会的严重不公平,因此,必须提倡能够激发个体和社会之巨大潜力的共同体的自由。2.反对只强调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即蓝色权利的资本主义人权,主张将个人自由权与经济社会权利(红色权利)和集体人权(绿色权利)相结合。有机马克思主义根据阿里耶·奈尔将人权分为“蓝色”“红色”“绿色”三种权利的说法,认为资本主义强调的蓝色权利是只属于富人的权利,是对穷人的人权的践踏,因此,必须注重所有人的生活质量以及非人类动物和生态系统的生存,同时提倡三种人权。3.反对只“为了自身利益的个人统治”的资本主义民主,提倡以红色权利和绿色权利为政治经济基础的为了共同福祉的“人民统治”的民主。4.反对资本主义“各尽所愿,按市场分配”的正义观,即每个人自由决定他投入市场的时间和金钱,以及工作的努力程度,然后由市场决定他能不能得到回报、得到多少回报。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所谓的正义既对普通民众不公平,还导致了日益严重的环境灾难,应当建立基于人们真正生存需要而不是基于无止贪婪的和谐的资源分配体系,即马克思提倡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5.反对基于无限制贪婪和破坏性的“自由放任”的利己主义发展观,主张为了共同福祉的、有机生态思维的、关注阶级不平等的、可持续的共同体发展观。6.反对毫无节制的消费主义,主张惜物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一旦富人们能够摄取到高额利润并能够随心所欲地支配他们所获得的财富时,他们就会选择奢华的生活方式和奢靡的个人消费,而我们的地球再也无法承受资本主义制度提供给富人们的花费支出和消费主义生活方式,因此,必须反对这种反生态的不人道的消费主义,用健康、节约的消费方式取而代之。总之,有机马克思主义主张将社会政治经济体制建立于相互联系的、不断变化的有机整体思维之上。

第三,主张建设为了人与自然共同福祉的将社会主义与生态原则相结合的生态文明。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鉴于当前人类和星球面临的生态和人道主义灾难,以及资本主义自身无法克服的内在缺陷,“如果我们这个物种和其他所有物种要想继续在这个星球上生存和繁荣的话,生态文明建设就是迫切需要的。”[9]因此,有机马克思主义本着高度的理论自觉和时代责任感提出了一系列解决危机的具体方案。1.提出制定政策的三大指南,认为政府在制定决策时不应只将国家利益作为唯一的指标,应该立即制定政策解决权力日益集中少数富人手中的问题,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分配原则。2.主张超越公私二分法,实行混合制,建立以共同体利益为基础的市场社会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绝对的区分公有和私有会妨碍共同的核心价值观融入公共领域,只有既不以公有制为中心,又不消除私有制和市场,实行人类历史上最有机的社会经济系统即小型农业社区共同体,才能实现整个人类的共同福祉。3.超越现在实行的“价值中立”的教育,大力推行有机教育。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建设生态文明的根本途径在于教育改革,因为只有教育才能超越公私,完美地将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融合在一起。而所谓的“价值中立”的资本主义教育并不是真正中立的,事实上它“培养了竞争、民族主义的价值理念和自由市场观念”,[10]而这正是人类遭遇当前困境的根源,因此,必须进行教育改革,大力推行有机教育,即从小学开始,教给学生与所有生命共生共荣及公正分配资源和机会的知识和价值观,让生态文明的理念从孩童时代就深入人心。

四、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意义及现实启示

有机马克思主义不管是作为一种理论学说,还是一种实践形态,虽然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正接受着人们的众多质疑,但因其对人类和全球现实问题的关注,以及积极追求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替代方案并致力于生态文明建设的勇气和不懈努力而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启示。

第一,有机马克思主义开拓了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新视角,为驳斥马克思主义“过时论”“无用论”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有机马克思主义以一种开放的过程的眼光来看待过程哲学、马克思主义等各种理论学说,试图从过程哲学的视角寻求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并根据人类社会发展出现的新形势、新情况以及各个国家、地区或民族的文化差异,而致力于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文化嵌入和时代更新,体现出理论随实际而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根本方法,不仅开拓了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新视角,而且还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留下新的书香。同时,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理论在如今仍有意义,这为驳斥马克思主义“过时论”“无用论”、坚定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指导提供了极具说服力的思想依据。

第二,有机马克思主义对西方现代性普世价值的批判和对生态文明的建构,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现代性理论和生态文明理论。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分析全球性危机和灾难的深层次根源时,对资本主义追求并奉为合法性基础的普世价值——自由、人权、民主、正义等以及自由放任的个人主义发展观进行了彻底的批判,高喊出资本主义正义“不正义”、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不自由”、穷人为资本主义罪恶“埋单”的有力宣言,从资本主义合法性根基上揭露了资本主义的内在本质和缺陷,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理论。同时,有机马克思主义积极致力于寻找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经济的替代方案,提出了超越公私二分法、实行混合制、推行有机教育等生态文明新理念,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

第三,有机马克思主义有利于推动中国学术走出国门,提高中国在世界上的哲学社会科学和文化领导权,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自信,也有利于促进中国的“绿色发展”。难得可贵的是,有机马克思主义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中迄今为止的唯一一个具有中国元素的理论学说,这种中国元素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在生成过程中,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在中美多次联合主办“生态文明国际论坛”并广泛开展交流对话的基础上形成的,期间,中国的一些学术机构(如中央编译局、中国社会科学院)、学术团体(如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哈尔滨工业大学等高校)和个人(如王治河、樊美筠等)都为其最终形成做出了特殊贡献。其次,在理论基础上,有机马克思主义广泛吸收借鉴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有益成分,特别是“共同富裕”思想、“生态文明”思想以及儒、道、佛家强调的“流变和整体的过程思想”,而这些思想理论基本上构成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内容。最后,在实践力量上,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虽然文明变革的力量正在全球积蓄着,但最有可能引领其他国家走向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文明的力量是中国,中国是世界走向生态文明的希望所在。正是具有了这些中国元素,所以说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文化“走出去”,提高中国的哲学社会科学话语权和文化领导权,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自信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同时,有机马克思主义将带领世界走向生态文明的希望寄托于中国,这无疑是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大肯定,对于当下中国正在致力于的“绿色发展”也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第四,贯穿有机马克思主义始终的“共同体思想”为推广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针对资本主义对个人主义的过分崇拜以及由此造成的生态破坏,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应该以有机整体的共同体思维来看待非人类生物,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和整个生态系统,破除人类中心主义或生态中心主义的二元论思维,以有机整体主义为指导来为整个星球谋福利。这一思想与中国正在致力于推广的新型外交思想不谋而合,因而,这一思想的广泛传播对于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世界各国的共同繁荣和进步具有重要的意义。

综上,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尚在生成中的新的理论学说,既是人类后工业文明建设的问题反映,也是人类期待美好未来的实践追求。诚然,有机马克思主义自身还存在着很多理论上的缺陷和矛盾,也存在着对马克思主义等理论来源的误解问题,但其对人与自然和谐、为人类共同体谋福利的追求和努力是难得可贵的。因此,对待这一新的理论和实践,我们既不能全盘否定,也不能盲目推崇,而应该结合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实际情况,运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辨其真伪,吸收其合理成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用。同时也应更加积极地致力于中国优秀文化的开发和话语建构,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加足“马力”。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775.

[2][美]菲利普·克莱顿、贾斯汀·海因泽克.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M].孟献丽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209.

[3][美]菲利普·克莱顿、贾斯汀·海因泽克.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M].孟献丽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6.

[4]杨志华.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中国视角的观察[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5]王雨辰.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观评析[J].马克思主义研究,2015(12).

[6]王治河、杨韬.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7]B·柯布.论有机马克思主义[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8]王凤珍.有机马克思主义:问题、进路及意义[J].哲学研究,2015(8).

[9]李惠斌、薛晓源、王治河.生态文明与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9.

[10]P·克莱顿.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有机教育[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责任编辑:韩枫

2016—06—08

李长学,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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