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琉璃

文◎安生小茧 图◎翼

心若琉璃

文◎安生小茧 图◎翼

一、公主失踪

“听说了吗？琉璃公主不见了！”

“这下出大事了，摊上大事了！”

……

这几日，咸阳城内人心惶惶，因为视若珍宝的护城圣女琉璃——失踪了！

琉璃公主是秦朝统一诸国前一个边陲小国的国君之女，因她是九星连珠之时降生的，据说能保佑国运昌盛、国民安康，因此被秦始皇赐名“琉璃”，并把临潼城赐予她。

琉璃坐镇，可保一方平安。如今琉璃失踪，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琉璃公主是在出城祭祀的路上不见的。官府调派大批人马搜寻她，就连修建皇陵的工程都暂时停滞。正因如此，兵马俑小学徒陈阿牛才能得空进城一趟。

虽然进城的任务是采买杂物，但陈阿牛顾不上买东西，一进城就直奔公主府。在府门口徘徊许久，他正准备抬手敲打府门上的凤形门环，身后有人唤住了他。

“敢问阁下，腰间的琉璃玉佩从何而来？”

陈阿牛一回头，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他想起小玉把玉佩交给他时，曾恨恨地说：“你不信我是公主？那你敢把这枚玉佩送到公主府上给清欢公子吗？”

陈阿牛这次进城，就是为了这件事。看到满城贴着寻找琉璃公主的告示，那画像中的人与小玉长得一模一样……陈阿牛心下疑惑：小玉真成了公主？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见身前的贵公子满脸疑问，陈阿牛如实作答：“这是小玉的信物。”

语毕，陈阿牛身侧突然出现一排黑衣护卫，将他团团围住！

陈阿牛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赶紧把玉佩护在怀里：“这玉佩是要给清欢公子的！”

“在下正是清欢。”贵公子答。

二、琉璃与阿牛

阿牛告诉清欢，琉璃正在他家养伤。

想到琉璃公主得到册封后，便远离家乡来到临潼城，这几年来，身边可信任的只有自己。清欢决定无论真假，都要去看看，便立即跟随阿牛回家。一路上，陈阿牛向清欢公子解释着遇见琉璃的场景……

几日前，陈阿牛在渭水旁挑水塑泥，远远看见水上漂来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他把姑娘救上岸，发现她正是他失踪多年的妹妹小玉！他日夜照料，好不容易等小玉睁开眼，自己正想拉起小玉的手，没想到劈头就挨了一巴掌：“本公主玉体岂是你等草民随意碰触的？小心我诛你九族！”

清欢听到此，不由得笑出声，那任性霸道的作风，实在只有公主能做得出来。

陈阿牛接着说：“我也不知道小玉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凶巴巴的公主……她以前明明很温柔，很爱笑……”

清欢听出头绪，原来这陈阿牛错把琉璃认成自己的妹妹了。他说：“既然你认为她是你妹妹，干吗还帮她送口信？”

“小玉一直说清欢公子如何好，如何气度不凡，我想她是不满意我这个哥哥了。她要我来找你们，她开心就好！”妹妹的愿望，他总是会尽力满足。

“原来是个痴儿。”清欢暗暗下了结论。

清欢及部众一路疾行，终于来到陈阿牛家门前。前方护卫一把将木门推开，清欢公子急急进了庭院，一路喊道：“公主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公主降罪！”边喊边跪了下去。但他一连喊了几遍，都没有任何回应。突然，后院传来一声尖叫，清欢心中大骇，冲了过去。看到院中一片狼藉，陈阿牛抱起浑身是伤的中年男子，一边按压他的人中，一边叫着“师傅”。

清欢脸色凝重，看样子琉璃又被人绑走了，为什么他老是迟上一步？他狠狠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大喊道：“分头追击！”

陈阿牛安置好师傅，抬头道：“我也要去找小玉，我能帮忙的。”

也许是被他眼中慑人的决心所撼动，清欢没有拒绝。

三、公主的成人礼

琉璃公主一直是众人口中的天命圣女，有人形容她温润如玉、气质高洁，也有人感慨她风华绝代，如皎皎明月……此刻，这个不足及笄之年（15岁）的小姑娘正只手托颊，侧躺在案几前嗑瓜子。

一个时辰前，她刚向把她劫来此地的起义军首领大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前在去郊外神庙祭祀的路上，也是因这一群人的追击，她才不幸落水。不过，看样子，他们对她还算客气。

琉璃吐着瓜子壳，突然又想起了陈阿牛。

陈阿牛的师傅说，陈阿牛的妹妹小玉几年前溺亡在渭水中，他深受刺激，神志有时不太清明。因为琉璃身着和小玉溺亡时相仿的鹅黄色绣裙，还梳着和小玉一样的发髻，陈阿牛的倔劲上来了，死活认定琉璃就是小玉……

真是个痴儿！琉璃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陈阿牛望着她时那璀璨如星的温暖眼眸，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那天她一醒来，陈阿牛便如此望着她说：“几年不见，小玉已经这般大了。不过不要紧，以后哥哥一定会守着你。”

琉璃下意识地抚摸额角的伤痕，陷入回忆。忽听院外传来一片兵戎相交之声，片刻后，窗外响起清欢的声音：“公主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公主降罪！”

还是老一套。琉璃正准备摆出一副公主气度，降罪给这些没用的属下。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搂住了她！

“小玉！还好你没事！”来人一边说着，一边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不是陈阿牛还是谁！

他们能这么快找到她，多亏了这个痴痴的陈阿牛。之前，琉璃把贴身玉佩给陈阿牛做信物，陈阿牛也取出家传的玉石手链，一定要塞给她。那是一条芙蓉石穿成的链子，泛着绯色光泽，琉璃本看不上眼，但在陈阿牛的笑脸下，鬼使神差地收了。

被绑架的这一路，她每隔一段路便丢一颗芙蓉石，阿牛他们正是因此找到她的。

“再对本公主不敬，就诛你九族！”琉璃不冷不热地抛出一句。但此刻听在陈阿牛耳中，就像“你吃了吗”一样寻常。他喜滋滋地掏出捡回的芙蓉石，说：“过几日，我把它们穿好再给你。”

躺在阿牛掌心的芙蓉石，犹如梅花花瓣，一颗颗被擦得晶莹透亮。

琉璃心下一震，眼前的男孩和脑海中模糊的身影依稀重叠……她努力平复情绪，把心一横，避开了阿牛期许的目光：“本公主什么金银财宝没有，不稀罕你那破玩意！”

琉璃没有再看陈阿牛，她坐上了清欢为她准备的华盖马车，变回了尊贵的公主。车队经过那群已被绑起来的叛乱分子时，叛乱首领突然叫起来：“什么圣女！什么公主！你跟砧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就变成几句闷哼，看来被揍得不轻。

琉璃高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被接回府邸后，琉璃重回养尊处优、刁蛮任性的生活。日子一天天流走，一晃到了正月初十。

那一天，临潼的雪下得特别大，整座城池犹如覆盖上一条巨大的白色毛披，但依旧挡不住公主府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这可是琉璃公主的第十五个生日！

琉璃倚镜而立，身形高挑修长。她身披翠色长袍，头戴金丝碧玉簪，一袭鹅黄色长裙衬着雪白肌肤，犹如一块流云漓彩、美轮美奂的琉璃。

秦始皇正在第五次东巡的途中，宫中照例给她送来许多金银细软。琉璃突然想起起义军首领说的“你和砧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一抬手把桌上的珠宝打翻在地。

公主成年仪式举行在即，众多宾客都聚集在前厅等她出席，但没人敢催她。终于，琉璃踏出房门，护卫婢女们松了一口气。

仪式由大祭司主持，公主在专人伺候下束发而笄，她终于成年了。一屋子的人言笑晏晏，门外突然奔进来一名慌慌张张的传令史：“公主……”他气喘不止，“皇上……皇上……驾崩了！”

四、突逢变故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一屋子的人都陷入沉寂。清欢公子像失力了一样，猝然跌坐在座位上，琉璃的脸上却露出罕见的淡然微笑——

终于，她解脱了。

深邃的墓道中，琉璃坐在白玉雕琢的神龛上，在麻药的作用下，她的知觉在慢慢退去。

九星连珠之时诞下的圣女，是传说中最珍贵的祭品，有她为伴，帝王之气永世流传。

大祭司依旧在念着咒语，琉璃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刚刚送给她成年祝福，如今又要送她往生的神官。这么多年，她尽量过得刁蛮任性，这样，当她走了，应该就没多少人伤心了吧。琉璃默默地想，她来到这世上，似乎就是为了履行祭品的宿命……

“小玉！小玉！”墓道入口处突然传来阵阵骚动，有人正疾奔而来。

琉璃看到了一个瘦弱而坚定的身影，那个身影曾对她说：“小玉，留下来好不好？这里初春可以泡温泉，夏天我带你去抓鱼，秋天有漫山遍野的柿子和拐枣，冬天还能打雪仗！”当时，她对他嗤之以鼻，因为她从不敢奢望自己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如今，看着他在和守卫的缠斗中受伤，她不得不喊道：“我不是你妹妹！你是傻子吗？”

陈阿牛一怔，小声道：“你就是小玉，你明明就是小玉。”而后，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放声大喊：“这一次，我不会放弃你的！”

“还说不是傻子……”琉璃喃喃道。陈阿牛，她人生中的异数。

“大人，您看……”护卫们为难地看向清欢。

清欢轻叹一声：“绑了押出去。”

琉璃眼看着陈阿牛骂骂咧咧被押出去老远，终于消失在通道尽头，吁出一口气。

仪式很快结束，所有参与大葬的人都退到了墓外。麻药的效力发作，琉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向墓道入口外的天空。天还没有亮透，星星如同无数的眼睛俯视着她……刹那间，一滴眼泪滑过她的面庞。

“关墓！”她听见神官的最后指示。

万斤重的封墓石轰然落下，炽热的铜汁灌了进来，浇铸严密了每条石隙。

猝尔，墓外一片哗然，她看见一个身影贴着落下的墓石滚入，那个被捆绑了上身的少年拔足狂奔，一路来到她面前。

“铜汁好烫，差点儿被烧到！”陈阿牛憨笑着，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他在一个持剑兵俑的青铜刀上蹭掉捆绳，然后笑意盈盈地把一串芙蓉石手链放入她的掌心，“这次可要收好啊。”

芙蓉石颗颗晶莹，澄澈如初。

琉璃很想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再给他一巴掌，可此刻她的全身都犹如石化。

阿牛脱下外衫，披在琉璃身上，他再无知也明白，关在始皇墓中九死一生，所以，他也不着急浪费最后一口空气。

“小玉，这里好冷，也好黑啊。小时候，你最怕黑了。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陈阿牛认真地说，“你们都说我傻，可我怎会错认自己的妹妹呢？你的额角还有当年在田里摔伤的划痕，嘴角旁边有颗痣，更别提你的眼睛，和当初一样……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守着你的……”

琉璃怔怔地看着阿牛把自己拥入温暖的怀中，终于控制不住号啕大哭。

“傻子阿牛，笨蛋阿牛，这样你会死啊……呜呜呜……”虽然身子动不了，但琉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颗颗下坠。

八岁那年，父母带她和哥哥在江面游船，突起的狂风掀翻了小船，父母拼死救起哥哥，小玉则被渭水冲走。她抓着浮木，不知漂流了多久，最后被一支入宫觐见的船队所救，船队中也有一个八岁的女孩，两个女孩意外地眉眼相似。小玉后来才知道，那是奉诏进宫的琉璃公主。公主的谋士清欢公子告诉小玉公主的危险处境，希望小玉假扮公主以报救命之恩。小玉点头同意，于是，她变成了琉璃公主。

一去七年。

小玉不是没想过出逃，但从清欢口中，她得知始皇的残暴，得知自己命系南国上万条人命……如果说一开始她是为了报恩，那么后来，成为琉璃公主，已经成了小玉的使命。

每个人都只在乎琉璃公主，只有陈阿牛始终记挂着小玉。

谢谢你，还记得我。

我的哥哥。

五、秦始皇陵的秘密

墓室内的空气渐渐稀薄，阿牛背起小玉往内殿走去。

作为兵马俑小学徒，阿牛参与了墓室建造，对它的构造也算熟悉。这个地下陵园金碧辉煌，大厅中有水银铺就的江河湖海，墓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构成的漫天繁星，金银器皿更是数不胜数。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匠人。原来，秦始皇的继位者担心这些人泄露秦始皇陵墓中的机密，便将他们关在了墓中……现下，满室珍奇，都比不上一口空气宝贵。

顺着墓道，众人最终来到内室，有人安静地坐着，也有人不认命地穿凿墙壁，但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无措的表情。

阿牛放下琉璃，拿起工具，加入了穿凿墙壁的匠人队伍中……突然，隧道那端，阿牛的师傅探出了头！

“计算没有错，连上了！”师傅说。

墓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原来，有经验的匠人早就想到当朝皇帝不会放过他们，于是有人早已偷挖了地道，留了一条后路。刚刚，从外挖入的师傅一行和从内打通的工匠一行接上了头。

此刻，小玉的麻药已经失效大半，一天之内历经大悲大喜，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芙蓉石手链再次戴上她的手腕，陈阿牛背着她爬出墓穴，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

“就像做梦一样。”陈阿牛突然低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了你，小玉。”

小玉默默地伏在陈阿牛的背上，就像她八岁前经常做的那样，把脸颊紧紧贴在阿牛肩窝。

陈阿牛说过，他会带小玉初春泡温泉，夏天去抓鱼，秋天上山打枣，冬天堆起雪做的房子。小玉微微笑着，这又何尝不是她的美梦呢？她愿意就这样伏在哥哥背上，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陈阿牛没了声音，小玉抱着他脖颈的手臂感到一片冰凉。

“你哭了？”小玉问。

“我才没哭呢！”陈阿牛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只是被风沙眯了眼睛……”

同一时刻，墓外不远处的树荫里，清欢公子正和亲信看着琉璃一行人远去，“等他们走远，你去把这密道封上，务必不留痕迹。”

“是。”

仆从走后，清欢呆立原地良久，终于负手离去。

是时候了。今后，他和她，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小编圈重点

秦始皇嬴政是中国历史上首位完成华夏大一统的帝王，他的陵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规模庞大、设计完善的帝王陵寝。为了保守皇陵的秘密，许多修墓工人和殉葬人员被密闭墓中。不过，后人又不禁猜测，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一两个聪明人，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同时拯救了大家？多少秘密，永远埋藏在了时间的长河中。只要心中相信爱与希望，结局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