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丽丝·莱辛生态思想研究

□马龙云

多丽丝·莱辛生态思想研究

□马龙云

引言：多丽丝·莱辛是英国当代著名女作家，也是当之无愧的生态作家，于88岁时获得了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她作品众多、胸怀广阔、豪情博爱，终其一生都在关心人类和自然的生态关系。她四部力作，即《野草在歌唱》、《金色笔记》、《幸存者回忆录》和《裂缝》中，从不同角度完整地钩织出“两性和谐、尊重自然、天人合一”的生态华章，展现了一个生态作家的使命感。莱辛试图用犀利的笔锋、敏锐的触角和深邃的思考，把自己的生态思想表达出来并影响他人。

多丽丝·莱辛是英国当代著名女作家，也是当之无愧的生态作家，于88岁时获得了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她勤奋笔耕五十余载，除了十多部长篇小说之外，还创作了七十多部短篇小说，两部剧本，一本诗集，多本论文集和回忆录等等，内容丰富，题材多样。作者胸怀广阔，豪情博爱，终其一生都在关心人类和自然的生态与和谐。莱辛在四部力作，即《野草在歌唱》（1950）、《金色笔记》（1962）、《幸存者回忆录》（1974）和《裂缝》（2007）中，完整地展现了一个生态作家的使命感，钩织了天人合一、众生平等的生态华章。

一、莱辛的生态忧患意识

莱辛在四部力作中，不同程度地揭露了人类无休止掠夺自然的罪恶行径，批判了西方二元论思想及殖民扩张带来的危害。莱辛对生态的忧患意识表现在自然的荒原化和弱势群体荒原化的生命状态、无休止战争及两性矛盾等方面。

（一）自然的荒原化

莱辛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首次揭露了文明侵入自然并破坏自然的罪恶行径。二十世纪初，由于英国殖民扩张的野心，非洲广袤的大地已经成了殖民者们掠夺的盛宴，可是随着他们欲望的膨胀，经济作物的频繁种植已经导致了土壤的日益贫瘠，矿藏的不断开发最终使得大地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广袤的非洲大地被格式化，土地的荒原化已经使得大片的庄稼地结不出硕果，条条沟壑也在向人们展示大地的伤口……可是，以斯莱特为代表的殖民者们却依然在贪婪地永无休止地掠夺着，因为当他们榨干完一块土地时，又开始“关心着特纳夫妇，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仍想占迪克的农场，这种欲望甚至比以前更强烈了”。殖民者永远是贪得无厌的。

（二）弱势群体荒原化的生命状态

如果说二十世纪中叶俨然“病了一样”南非大地在莱辛的笔下已经成了痛苦的回忆，那么生活在南非的弱势群体——黑奴和白人妇女们也成了这场殖民运动的牺牲品。世代生活在非洲的黑人们，原本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像祖宗们一样过着狩猎、种植、收获等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随着殖民者们的侵入，他们丧失了自己的家园，成了自己土地上的奴隶，任由殖民者们鞭笞和践踏，在拥挤不堪的狭小空间里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苟且偷生。

可是殖民者的铁蹄践踏的不仅仅是这些黑人们，就连白人妇女们也同样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像玛丽一样，在摆脱掉父亲的阴影之后，好容易有了一段快乐自在的单身生活，却由于嫁给了特纳，从此便掉入了无法摆脱的梦魇之中。家徒四壁是她婚后物质的写照，颓废绝望是她精神的代名词。婚后的特纳与婚前判若两人，成天只顾着庄稼的收成，对妻子没有半点温存和爱护，却还常常命令她去农场监督黑奴们劳作等。历经折腾后几近绝望的玛丽，幻想着能生个孩子作为自己生活的希望，也被丈夫以贫困为借口而拒绝了。“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伊莲娜？西克苏认为，父权社会消音了女性的话语，女性被剥夺了表达的能力，处于失语状态，是被言说的他者；她们没有表达自我的能动性，没有自己真正的话语权。”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荒原化状态便是殖民地白人女性的写照。弱势群体荒原化的生命状态是整个二十世纪的写照。

（三）人类的无休止战争

《金色笔记》中安娜的黑、红、黄、蓝四本不同颜色的笔记本分别记录了战争、政治、爱情和其精神生活等，莱辛对战争的憎恶以及揭露战争对人们的伤害正是通过安娜的黑色笔记展现出来的，50年代的伦敦正是二战之后，人们仍然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之中。二战的起因是为了讨伐希特勒，是一场反法西斯的正义战争，这场持续了六年的战争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全球性大战，损失惨重，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二战之后，饱受战争伤害的欧洲人反过来又以各种华丽的谎言发起了对非洲的殖民战争，令殖民地的人们遭受无法想象之痛苦。索尔曾对安娜说，“我一直在满世界漂泊”，“只要打开一扇门，你就会发现门后有人正陷入困境。每次打开一扇门，那儿总有人在伤心。”整个20世纪是不平静的一百年，各种战争武器，尤其是核武器的研制，使每个国家、每个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人，都过着岌岌可危的生活。可是，直至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战争的硝烟依然在燃烧，各种武器的研制也越演越烈。“科学已变成……新的撒旦！”

（四）两性无法融合的矛盾

在《金色笔记》和《裂缝》中，莱辛用宏伟的篇章和不俗的构想来深入描写两性间的矛盾，试图探出两性和谐的音符。《金色笔记》中安娜、摩莉和马莉恩对男人的失望与对婚姻的放弃，自由女性通过种种方法，如问诊心理医生、寻求政治护佑、追求自己的事业等等，但这些似乎都不能帮助她过上平静的生活。两性矛盾导致的受害者还有孩子们：安娜的女儿生活在缺少父爱的单亲家庭、摩莉的儿子最终开枪自杀、马莉恩也被迫不得不离开三个幼子。孩子是人类的未来，子孙们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人类又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可见，莱辛的终极关怀是人类自身的发展前景。为了更进一步地探究两性矛盾，莱辛在《裂缝》中颠覆《圣经》教义、大胆地重构人类溯源史：人类起源于女人，男人则是女人衍生而来。但是自从“喷射族”诞生之后，他们与“裂缝族”之间就充满了舌战、血腥与死亡。在深感无力阻碍人们破坏自然和相互残害的行为之时，作为一位有责任感的作家，莱辛陷入痛苦的思考之中，把自己的忧虑记入《幸存者回忆录》之中。莱辛认为，如若人类再不自省，迟早会有一场大灾难来临，灾难中，城市成为废墟，人们四处流走，“市议会建造的公寓楼外墙上满是涂鸦，电梯里有尿迹，入口大厅的墙上有粪便的污迹”……可是，除了那堵能给人们带来美好幻想的墙之外，何处还有人类未曾糟蹋过的地方幸存？正如雷切尔？卡森夫人所说：“这是一个没有声息的春天……不是魔法，也不是敌人的活动使这个受损害的世界的生命无法复生，而是人们自己使自己受害。”

二、莱辛的生态思想

（一）两性和谐共处

莱辛对两性和谐相处的愿景，在《金色笔记》中就已经钩织出来。安娜在经历情感、政治、写作等方面的困惑之后，最终还是在异性索尔的帮助下走上了美好健康的人生之路。但为了深入探讨两性关系，莱辛以神话形式，大胆颠覆《圣经》教义，想象着人类的始祖是一群女人，她们被称为“裂缝族”，是生活在海边、靠着月亮和海水就可以受孕的单性繁殖母兽，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她们一直生活在慵懒和恬静之中，直到有一天从她们身上诞生出长着管子的“怪物”（也被称为“喷射族”），立刻引起了她们的恐慌，而且随着怪物的不断诞生，恐慌也越来越严重，因为她们的单性繁殖能力也随之越来越衰退，更需要与“怪物”的交媾才能孕育新生命。至此，女性主宰自己命运的时代已经过去，两性共存的人类历史篇章开始被掀开，最终在新旧观念及两性差异中，又演变成男人的主导与女人的顺从关系。

莱辛写作《裂缝》的目的并不是想让男性的主导地位变得有说服力，更不是想为女权正身，她是想通过男女地位和角色的转变来探讨在这样“一个分裂的文明”社会中，探究导致男人和女人矛盾重重的根源所在。莱辛的《裂缝》有两条线索，一条在讲述一个远古的神话，另一条是以古罗马史学家为主体展开。第一条线索讲述了女人（即裂缝族）以自己为主导地位的初始生活，到男人（即怪物、喷射族）出现后的矛盾和恐慌，再到两性共同繁衍人类的过程。第二条线索则是通过古罗马史学家对远古故事的点评和对他两次婚姻的讲述，揭示了男人雄心和抱负，也揭露了男人的自私与狭隘。怪物把拯救自己的雄鹰比作父亲，却把哺育他的母鹿置之脑后，更把孕育他们的裂缝族视为敌人。他们试图改写自身衍生于裂缝族并被抛弃的屈辱历史，更忘记母鹿的跪乳之恩情，唯独把凶猛的鹰视为父亲，他们崇尚勇敢无畏的力与兽性。怪物们在游戏中毁掉了裂缝族的世界，宣告了女性主权的瓦解和男权社会的开始，这一过程既是莱辛对人类远古神话的重构，也是对现实世界的描述。

第二条线索是对上述观点的进一步佐证。史学家的忽略和冷漠导致了第一次婚姻的失败，尽管已经认识到这点，但是在第二次婚姻中依然对妻子只有指责和伤害。而女人除了抱怨男人之外，并无其他改变男人之术，可是就连这抱怨也是徒劳无益的，相反只能遭到男人的更加厌恶。这与女性主体地位的丧失有关，也与男人的自大和野心相连，主体地位的丧失使女人没有了安全感，自大与野心使得男人缺乏对女人的耐心和关注，两性地位的悬殊和追求的差异导致二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史学家对远古故事的评论、否认女性主体地位的历史存在及其对男性主体地位的重构等，恰恰是对《圣经》中“女人是男人衍生物”的讽刺。

总之，两条线索相辅相成，共同表达了两性关系的演变史。莱辛通过《裂缝》完成了对两性关系的探究，使人们更明白两性的特点与缺陷，以便更好地做到与异性的和谐相处。

（二）尊重自然、天人共存

莱辛在四本作品中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她“尊重自然、天人共存”的生态思想。除了在《野草在歌唱》中对自然遭受掠夺的忧虑、在《金色笔记》中对战争带来的灾害的控诉、以及在《幸存者回忆录》中对灾难降临后城市的瘫痪状态和人们无望生活的描写之外，作者在《裂缝》中再次提醒人们自然的重要性，即自然永远是人类生存的依靠。虽然在《裂缝》中作者对自然的描述不多，但也无法抹杀自然的重要性，因为自然的力量化解了人类的三次危机。最初在山洞里，裂缝族的单性繁衍依靠的月亮和海水，“当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我们让水从上面的泉眼流下”，“是月光，让我们的血液流淌”，［7］裂缝族对新生命的孕育借助的正是满月的力量，因此月亮和海水这些自然物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延续的不可或缺的依靠。但随着怪物们把山洞的毁掉，裂缝族丧失了安定平和的家园，也丧失了单性繁衍的能力。老鹰和母鹿作为自然的代表，在怪物们被扔在夺命石上时再一次拯救了人类。老鹰救走了怪兽并成了他们的保护神，母鹿用自己的乳汁养大了他们。这暗示着人类在自然中得到庇护，并在自然中得以生存。第三次是当裂缝族丧失单性繁衍能力之后，两性矛盾又在突起，无法融合的二者当然也无法生育后代，又是自然的力量使他们得以和解和相融。借助老鹰的帮助，怪物族得以存活，最终与年轻一代的裂缝族达成共识，把阻碍两性融合的守旧派老嬷嬷杀死并扔到那块夺命石上喂老鹰，随后在此相拥庆祝，因此那块曾经是两性隔阂的自然物又成了两性融合的狂欢地。

莱辛的《裂缝》就像她的代表作《金色笔记》一样，形式和主题有着完美的契合点，如果说《金色笔记》的红、黄、蓝、黑四本笔记及其“自由女性”的经纬叙述形式寓指现实中四分五裂的现代文明的话，那么“裂缝”这一主题形式正是象征着男女两性间的矛盾，《裂缝》的两条线索是也正在讲述着两性矛盾的演变史。另外《裂缝》的主题更强调了作者对两性矛盾的忧心及其对修补两性间“裂缝”的期盼，破镜难圆、裂缝的缘故，所以如何修补裂缝使两性达到真正的和谐境界，是你我共同努力的目标，也是我们必修的课程。同样，人类舍去妄想、不去破坏自然，永远保持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才能在自然的庇护下生存和延续。

总之，莱辛在四部作品中，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表达了她“两性和谐相处、尊重自然、天人共存”的思想。莱辛认为，“出版一部短篇或者长篇小说的行为，其实就是一种用作者自己的个性和信仰去影响他人的尝试。假如一个作家具有这样的责任感，他就必须把自己，用社会主义者的话说，看作是一个灵魂的建筑师。”莱辛正是通过她的笔把自己的生态思想表达出来并影响他人的。

（徐州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 “多丽丝·莱辛生态思想研究”（2013SJD750036）；获江苏省“青蓝工程”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