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虚——致桑楚老厂长

任仲伦

此生不虚
——致桑楚老厂长

任仲伦

春暖花开，我们在这里举行徐桑楚同志百年诞辰纪念活动，主题词是“老厂长，我们怀念您”。这不仅想表达我们发自内心的情感和追思，更想表达一种历史性的敬意。

历史有着双重本性：忘却与记忆。它总是拼命忘记许多事与许多人，否则历史将不堪重负；但是历史也会记住值得纪念的一些事与一些人。因为没有这些事和这些人，历史将变得空空荡荡。桑楚老厂长，是被历史记忆的人，因为他为上影、为上海电影、为中国电影做出了卓越的成就。

这两天因为筹备活动，不时在阅读老厂长的简历。桑楚老厂长出生于1916年春天；1937年到达延安进入陕北公学；1938年参加中国共产党，时年22岁。之后，他担任抗日演剧队队长，经历武汉保卫战，长沙大火救济工作，参加过中国远征军慰问将士。用演剧等文艺斗争的形式献身民族救亡与民族解放运动。

1949年10月担任上海军管会上海电影实验工厂接管组组长；1950年担任长江电影制片厂厂长，开始电影生涯，时年34岁。之后又担任海燕厂厂长等职务，1978年担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时年62岁。1987年不再担任上影厂厂长，时年71岁。

梳理桑楚老厂长的人生轨迹，我想说，他是一个杰出的革命家，也是一个杰出的电影事业家，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革命家。或者说，他是把革命家的社会理想与电影事业家的抱负完美地统一起来了。他经历过追求真理的大开大合，经历过谋求民族解放的大风大雨，也经历过新中国电影建设的大江大河，所以，他具有为祖国、为人民，进而为中国电影献身的大情大怀。我们似乎可以这样理解：首先，他是具有坚定信仰的革命家徐桑楚，所以，在更高的意义上、在更高的成就上、在更高的境界上，才成就了作为电影事业家的徐桑楚。

真理与信仰，是桑楚老厂长的思想之灵魂，是他的生命之根，使他无与伦比地成为中国电影森林中最高的树，成为上影发展历程中最强大的靠山。在中国电影潮起潮落的历史进程中，一个电影领军人物如果不追求真理，或追求真理而不能坚持；如果没有信仰，或有了信仰而不能坚守，都是难以有所作为、有所成就的。而桑楚老厂长追求真理且坚定，具有信仰且坚守，他敢于坚持真理，敢于担当重任，敢于起用各种人才并为他们保驾护航。他的人格与成就，让我们后人高山仰止。

许多年过去了，桑楚老厂长离开上影厂厂长的岗位将近30年了，离开这个世界也快5年了，但是我们依然经常听到大家说起他。我听谢晋说，没有桑楚就没有《天云山传奇》；我听吴贻弓说，没有桑楚就没有《巴山夜雨》和《城南旧事》；我也听于本正说，没有老厂长，就没有他最早的电影创作。我们上影的女导演们也经常说：没有桑楚老厂长，就没有我们这个群体的起步。“没有桑楚老厂长，就没有……”，这是上影人说起老厂长时的固定句式。虽然每个人说得都是不同的事例，但概括起来就形成一种共识、一种集体评价：没有徐桑楚，就没有上影新时期10年的辉煌，就没有中国电影的经典作品，如《天云山传奇》《巴山夜雨》《芙蓉镇》《喜盈门》《小街》《城南旧事》《日出》等，就没有谢晋、吴贻弓、赵焕章、于本正、黄蜀芹、史蜀君等一批优秀的导演，还有一批优秀的创作家。

有人说，桑楚老厂长主政上影10年，对我们来说是幸运的，因为那时是中国思想解放最为澎湃，中国电影发展最为澎湃，中国观众的热情最为澎湃的时期。其实，那个时期也是中国电影发展乍暖还寒、阴晴不定的时期。

昨天晚上我在阅读著名评论家钟惦斐的著作，他在书中写到：当年《牧马人》摄制组向甘肃进发的时候，真有人为他，甚至为上影捏把汗。去年秋天上影厂厂长徐桑楚从外景地赶来，我们住在一起，谈话中聊到了《牧马人》，我懂得了让《天云山传奇》和《牧马人》得以完成的不只是谢晋，可见艺术也是需要胆略的。这是对徐桑楚作为掌舵人的高度肯定。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桑楚老厂长凭借在革命生涯中锻造的信仰与真理观、智慧与胆魄，一次又一次地为上海电影人挡风遮雨。上影出品的《天云山传奇》《巴山夜雨》《于无声处》《苦恼人的笑》包括《庐山恋》等等，都显示了桑楚老厂长的担当能力，他无疑是为上影人挡雨的大树、挡风的靠山。桑楚老厂长说，新时期十年是他最卖力、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十年，此生不虚。对于上影人来讲，那又何尝不是最卖力、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十年。

我跟桑楚老厂长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对我的教导与影响是深远并刻骨铭心的。当年我到任上影厂时去拜访老厂长，我们深谈了3个多小时。他对中国电影长达十几年的低迷期充满忧患，说：“现在拍电影难啊，把厂门打开，人在哪里？钱在那里？市场在哪里？要搞好上影至少五年。”他又讲起1978年担任上影厂厂长的经历，他是如何开始拨乱反正、如何组织人马、如何组织创作等等。最后，他坚持送我到电梯门口，鼓励我说：“告诉上影，徐桑楚支持你，上影人要为上影争气！”他的这些话深刻地震撼了我。

“上影人要为上影争气。”这些年，我们努力遵循老厂长与上影前辈们的嘱托，在各级领导的支持下，忍辱负重、发愤图强。现在上影与十几年前相比，利润从197万增长到4个多亿，实际资产从近10亿增长到上百亿，上影这些年五次被评为中国文化企业30强，两次被评为全国文化体制改革先进企业。

上影出品：这些年我们创作了《美丽上海》《邓小平1928》《高考1977》《大灌篮》《东京审判》《三峡好人》《西藏天空》《盗墓笔记》等影片，还有《亮剑》《心术》《开天辟地》《焦裕禄》《彭德怀元帅》等电视剧，以及《勇士》《马兰花》《大耳朵图图》等动画片，获得了上百个国家和国际奖项，涌现了张建亚、江海洋、郑大圣、傅东育、速达等一批优秀的中青年导演，还有获得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王景春，以编剧王丽萍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的创作人才。

上影市场：我们的联和院线在全国97座城市拥有300家影院，1700多块银幕，去年票房达到37亿，占全国市场的百分之七；发行收入30多亿，占比百分之七左右。

上影片场：整齐启动新一轮改建，建设具有上海特色、全球运营的世界片场。在此期间，上影的其他产业也得以发展。电影频道收视率保持在第五位。新建了10万平方米的总部与电影博物馆。

去年年底通过了上影股份的上市审核，我们期待上影股份市值能够达到百亿级，我们更加期待等到上影完成整体上市后，经过不懈的努力，上影能成为拥有上千亿级市值的现代影业集团，这是我们共同的期待。

尽管我们还没有达到老厂长与上影前辈们的最终期望，没有达到领导与同事们的最终期望，甚至没有达到我们自己的最终期望，但我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努力，没有偷懒。因为老厂长与上影前辈嘱托我们：上影人要为上影争气。因为市委和部里领导嘱托我们：上影要体现价值观、提升竞争力，担当好中国电影的主力军。

老厂长，我们怀念您！怀念是为了传承。2013年我们建造上海电影博物馆，就是为了能传承上海电影人的光荣与成就；今天举行徐桑楚百年纪念活动，也是为了传承老领导、老艺术家的优良传统。今年我们除了邀请老艺术家、老同志与会，还特地安排在上影工作的年轻人出席。有年轻人问：徐桑楚是谁？我们想告诉他们徐桑楚是谁，告诉他们徐桑楚和前辈们为上海电影创造了什么。我们期待着他们高举上影的旗帜，继续发扬上影人的精神，发愤图强、不断进取。

春暖花开，年复一年。再过50年、再过100年，也许人们不会再像我们一样清楚地记得桑楚老厂长和前辈们建立的功勋，但是，他们的功勋，不管你忘了还是记得，它都会一直存在。它总会化成后人的血脉，成为前进的动力。

我们总是感恩。感谢桑楚厂长与上影前辈们为上影发展创造的财富，不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我们相信：只要电影在，上影就会在，上影人就会在，上影人创造的辉煌就会在。因为桑楚老厂长说过：上影人要为上影争气！

任仲伦，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总裁，上海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